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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渣过的人全部黑化了——道_非

时间:2020-10-27 10:22:20  作者:道_非
  随从一声长叹。
  萧御眉头微动,没有说话。
  萧御来到天子所在的紫宸殿,恰逢王皇后也在,言笑晏晏讲着客套的话,最后话题一转,问起他的婚事:“逸之乃当世谪仙人,只是不知,哪家姑娘有这个福分,能嫁于逸之为妻。”
  他手指轻抚着白玉茶杯,第一次不再避开这个问题,“御之妻,当是世间绝色。”
  王皇后眼皮跳了跳,“男子好颜色,逸之竟也不能免俗?”
  他轻轻一笑,“自然。”
  天子来了兴致,“逸之是有心上人了?”
  “说说看,是哪家姑娘,若是门当户对,朕给你赐婚。”
  向来机灵的随从此时被他的话惊得呆若木鸡,待反应过来,拼命向他打眼色——他是萧家世子,婚事岂能儿戏?
  他却置若罔闻,轻啜一口茶,迎着王皇后探究目光,道:“多谢陛下好意。只是此时心意未通,倒也算不得心上人。不过御既对她留了心,说不得要护着她,烦请娘娘高抬贵手,莫要与她为难。”
  王皇后面上假笑更显假,“逸之说笑了,本宫怎会与逸之的人为难?逸之看上的人,本宫喜欢尚且来不及。”
  “如此,甚好。”
  他放下茶杯,微拢衣袖,道:“御喜欢的人,国姓,单名一个姝字。”
  随从如同遭了雷击。
  天子捋着胡须,恍然大悟,“哦,是她啊。”
  “的确有国色。”
  不仅有国色,也是个聪明人。
  然而生在天家皇室,只有聪明是不够的。
  皇室之中,最不缺美人儿与聪明人。
  所以与李姝的相见,一切都显得那么理所当然。
  她需要他。
  换言之,她需要他的身份。
  兰陵萧氏,一门五侯。
  世人谓之,萧半朝。
  而他,也需要一个拒绝王皇后联姻的理由。
  仲春二月,梨花初开,点缀枝头如雪色侵染。
  少女一身宫装,纤细肩膀微微抖动,细碎哭声压抑,又似娇莺初啭,声声动人。
  侍从在身后小声提醒:“世子,是赵国翁主。”
  “知道。”
  萧御走上前,递过锦帕。
  少女抬头,天地为之失色。
  萧御眉头微不可查蹙了一下。
  如此美貌,如斯心计。
  的确百年难遇。
  “谢,谢谢。”
  她面上闪过一抹慌乱,指腹有着不易觉察的茧。
  似是怕他看到手上的茧子,她紧攥着他的锦帕,只留着水葱似的手指的表象。
  “我会还你的。”
  少女的娇俏与被人撞破的难堪被她拿捏得极好。
  微风袭来,梨花洋洋洒洒落在她发间。
  如瀑长发,如雪梨花,日照新妆,风飘香袂,所谓绝色,不过如此。
  他突然发现,请君入瓮原来是愿者上钩。
  他甚至隐隐有些好奇,下次相见,她会以什么样的身份来见他。
  是宫宴上的艳压群芳,还是月下仙子邀?
  又或者说,是曲江池中画舫重重的一抹倩影?
  贵女们欲说还羞的撩人手段,他见过太多。
  唯独没有见过李姝的愿者上钩。
  与李姝的第二次相见,竟是在商战上的暗箭难防。
  李姝一身男装,凤目狭长带英气,一扫初见时的我见犹怜。
  见他自屏风后走出,她有些意外,掌心折扇一合,从软垫上站起来,“萧世子?”
  “啊,抱歉,我不知道这是你的生意。”
  “无妨。”
  他坐在她对面,漠然看着她,“翁主缺钱花?”
  她抿着唇,似是不知如何作答,片刻后,她轻声道:“我需要钱。”
  “很多很多钱。”
  “做甚么?”
  “做.......世子,这不是你该问的事。”
  “这是我的生意。”
  “......我想过得好一点。”
  “世子很意外?世子金尊玉贵,怎知人间疾苦。”
  “世子大概不知道罢,世子的一方锦帕,便值百银。”
  “你把我的帕子卖了?”
  “.......这倒没有。”
  “这单生意,我接了。”
  “世子.......这是在可怜我?”
  “翁主需要旁人的可怜?”
  “不需要。”
  聪明人从来不需要旁人的可怜。
  聪明人知道自己想要甚么,不想要甚么,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更知道如何使用自己的优势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可怜聪明人,是一种愚不可及。
  他从不可怜她。
  他是她的猎物。
  终日玩弄人心的人,竟也有被人玩弄的一日。
  他隐隐有些期待,她后招如何。
  ........
  李姝是北方人,乘船的机会并不多,为数不多的几次坐船,是曲江池的宫宴。
  宫宴虽然设在曲江池的船上,但为求稳妥,船用铁链紧紧拴着,走在上面如履平地,算不得船。
  而萧家的商船远扬海外,乘风破浪乃家常便饭。
  李姝不习惯,第一次上船便吐得昏天暗地。
  商船一旦起航,非遇到重大事故不抛锚,不可能因为一个人的不习惯而停滞不前。
  他听随从说她病得实在厉害,放下海航图去看她。
  商船不许女子上船,她是女扮男装登的船,身边只带着一个内侍。
  尚未走到她房间,内侍大呼小叫便传了过来:“哎呦我的主子,您这是何必呢?您是女人,犯不着这么要强。您就听奴婢这一回,你跟萧世子撒个娇,岂不比在这受罪强得多?”
  “奴婢瞧得出来,世子爷心里有您,要不然也不会带您上船。”
  “不、不行。”
  “他是兰陵萧逸之,我.......我不能让他小瞧我。”
  “都甚么时候了,小瞧大瞧有甚么分别吗?”
  “有。”
  “我不要他可怜我。”
  萧御止住脚步。
  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见李姝的场景,以及第二次李姝女扮男装,声音倔强问他,是不是在可怜她。
  他见过太多的贵女,或楚楚可怜,或端庄明艳,或骄矜自傲。
  过可怜令人生厌,过端庄让人远离,过自负让人只想逃避。
  唯有李姝,将三者糅合得极好。
  她极度自傲又极度自卑,极度端庄又极度勾人。
  她带着面具起舞,精准踩在他的喜好上。
  他知道她虚伪心计贪得无厌,他知道她醉心权势没有真心,他知道她满腔的算计。
  他都知道。
  但,终究无妨。
  前途漫漫,且等她返璞归真。
  可惜他终究没有等到。
  世人只看到萧半朝的风光,却不知道萧家内里的肮脏,更不知王皇后的虎视眈眈,太子李琅华的伺机而动。
  作为萧家世子,他注定不得安稳。
  但他想安稳。
  或许是她说过的阳春三月赵国铺天盖地的雪色梨花过于惑人,又或者是焚香抚琴时她突然从背后抱着他的温度,总之,他想安稳了。
  他不想每次与她相处都小心翼翼,时刻担心茶饭里是不是有毒,窗外呼啸而过的是冷箭还是寒风。
  “我要处理一些事。”
  “要多久?”
  “很快。”
  “很快是多久?”
  “......”
  “好啦好啦,我不问了,你去罢。”
  “逸之,我时常在想,我从不给你添麻烦,你见我这般懂事,会不会多喜欢我一点。”
  “可是我不敢问。”
  “你是九天月,我是地上泥,与你欢好一场,本就是我强求得来的——”
  “姝儿,待我归来,便陪你去赵国。”
  “去赵国做甚么?”
  “陪你看梨花。”
  他清楚看到她愣了一下,随后眼底聚起欢喜。
  原来她也对他说过真话。
  她喜欢梨花是真的。
  “好。”
  她环着他的脖子,眼睛亮晶晶,“我等你回来。”
  “承君一诺,百死不悔。”
  “逸之,你可莫要负了我。”
  他点头,闭眼轻吻她的额角。
  雪花融在她脸上,微微有些凉。
  他没有负她,如约而归,但她身边已经有了别人。
  太子李琅华。
  上元灯节,花海灿烂。
  人潮拥挤中他们十指紧扣,李琅华笑着说让她走慢点。
  她像个孩子一样,看甚么都是新奇,猜灯谜,逛花灯,放河灯。
  最后她和李琅华在街边小摊停下,李琅华择了一支珠钗,簪在她发间。
  “小姝,以后咱俩每年都来看花灯。”
  “好。”
  她点头,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开怀。
  他突然想起,她与他在一起总是压抑的,甚至小心翼翼的,如带着镣铐起舞。
  因为他是她的猎物,她要绞尽脑汁算计他的喜好,投其所好引他上钩。
  李琅华不一样。
  她与李琅华在一起是开心的。
  想笑就笑,想闹就闹。
  他立在是榕树下,手里提着给她买的兔子花灯,看她与李琅华如同亲密的恋人一般,陡然发现自己九死一生归来,似乎是一场笑话。
  相思本是无凭语。
  是他愿者上钩。
  后来李琅华找到他,素来吊儿郎当的男人难得有着认真,一只手撑着脸,另一只手扣着桌面,声音清越,如杀人不见血的道:“萧逸之,你是聪明人,当知道她不喜欢你,她喜欢的只是你的权势。”
  “你出身权倾天下的萧半朝,她自是喜欢你,如今有了孤,孤为太子,岂不比你兰陵萧逸之有权势?”
  “你是世家子弟,最讲究体面,感情一事,若是强求,便落了下乘。”
  “你们好聚好散罢。”
  “别叫她为难。”
  “也别让她,难堪。”
  “你的喜欢,于她来讲,一无是处,甚至还会成为她的累赘。”
  “她不喜欢你,放过她罢。”
  放过她罢。
  就当放过自己。
  李琅华走后,萧御让随从取来李姝曾送给他的梨花白。
  李姝说,这是用梨花酿成的酒,与寻常的酒不一样,瞧着隐约泛着白。
  古人曾言,醇正的梨花白不止有白色,喝到最后是五光十色。
  赵国的人为了追求醇正,酿下一坛又一坛的梨花白,可惜始终只有白色。
  传说中的五光十色,只是一个传说而已。
  梨花白只有白色。
  一如李姝。
  她只要权势。
  他以为她也许会要其他东西,但是没有。
  从始至终,她只要权势。
  既如此,那便给她罢。
  只是太子妃怎么够?
  既有青云志,那便送她上最高的位置。
  萧御接受王皇后的合作,在李琅华一案出手。
  王皇后,太子李琅华,萧氏一族三权鼎立的局面彻底被打破。
  王皇后一族被诛,李琅华被废,萧氏亦不复如日中天之势。
  内耗严重近乎倾灭的大夏,终于迎来它的新主人——长公主李姝。
  萧御看李姝华服加身,看她大权独揽,看她瞧着他时的神情若有所思,凤目微挑,一声轻叹:“一别经年,恍若隔世,逸之别来无恙。”
  “逸之这双眼,如水中望月,云边探竹,委实不是人间能有的绝色。”
  “我当时最喜欢的,便是逸之的这双眼。”
  他神情淡淡,听她追忆往昔,说那年的她,多么多么喜欢他。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问她一句话,问她可曾对他说过一句真话。
  但最终还是忍下。
  如李琅华所说,感情若是强求,便落了下乘。
  她不爱他,挺好。
  他也不爱她。
  不过是终日玩弄人心的人遭了报应。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他早已将她放下。
  他一直这样认为着。
  直到那日随从突然半夜叩门:“相爷,长公主——薨了!”
  他怔怔坐在床榻上,半日没有说话。
  “世子,您.......”
  他摇头,听到自己的声音:“如何死的?”
  “听闻是毒死的。”
  “昭阳殿的人口风极严,属下不好打听消息。”
  他扶床而起,看向昭阳殿的方向。
  “死了。”
  他轻轻道。
  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木木的,像是被人剑刃剜去一块。
  他感觉不到疼,只觉得心里有些酸涩。
  她苦心经营许久,好不容易成为人上人,尚未过几日舒心,便撒手西去。
  委实令人惋惜。
  好不容易被她聚起的大夏,因她的突然薨逝四分五裂。
  季青临掌雍凉,他坐镇中原,而曾经被她名曰囚禁实则金屋藏娇的废太子李琅华,则去了楚地。
  三分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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