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宁心下一沉,犹豫了一会儿才问:“叔叔,你要去执行任务了吗?”
她很想问他这回要去哪里,多久能回来,任务会不会很危险……
但程怀恕中国特种兵的身份已然决定了一切。
棠宁也知道这都属于保密工作,基本什么都问不出来。
除了接受与等待,她什么都做不了。
在国家跟她之间,他总有一侧的肩膀担子是更重一些的。
一大早,程怀恕就接到参谋长的电话,说是那边敲定了,两国现在战争局势严峻,要中国空军过去一队人,务必冒着战火进行撤侨行动。
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
这无可厚非,难的是有个牵挂。
放在以前,万一他没能活着回来,也只是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但现在啊,小姑娘娇气,要是知道消息以后哭了,都没人帮她擦眼泪了。
他没回答是或者不是,只是碾灭指尖的烟,像是一切都在不言中。
程怀恕瞥见她如新雪铺陈的双足踩在地板上,兴许是起来的太急,又不好好穿拖鞋。
男人眉宇间蹙着,抱着她坐在沙发上,又把房间的女式拖鞋拿来让她穿上。
棠宁屏气凝神,小心翼翼观察着他的神色。
她伸出指尖,替他整理好军衬的领子,眼眸润如春水。
程怀恕嗓音沉沉,语气郑重道:“以后我不在家里,天气冷,记得不能这样踩在地板上。”
他又将抽屉的备用钥匙拿出来,递到棠宁手里:“钥匙你拿着,要是想我了,可以过来这边的家里,飞机模型随便你玩儿。”
棠宁点点头,眼眶发酸,拼命挤出一丝笑容,结果表情比哭还难看: “好。”
“还有这枚平安符,你先保管着。”他从脖颈下卸下她送给自己的那枚破碎的平安符,眼神异常坚定。
棠宁将温热的平安符紧紧攥在掌心,抬起右手对程怀恕敬了个军礼:“平安归来。”
小姑娘嗓音含着哭腔,却一脸倔强道:“这是命令。”
因为是命令,所以军人必须服从。
程怀恕伸出手,将小姑娘揽入怀中,俯在她耳边说:“等叔叔回来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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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
棠宁又哭又笑的, 连忙伸手抹掉眼泪。
哪儿有刚在一起的情侣,就立刻说及谈婚论嫁的啊?
但事实是,她听见那句话后, 心底轰然一声。
她想,眼前的这个男人是真的在用生命爱着自己的。
此生一诺, 他永远是践行诺言的程怀恕。
棠宁擦完眼泪, 模糊的视线才清明起来, 随之她给予热烈的回应道:“好,我等你。”
等你为我掀起婚纱头纱的时刻,所以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临别前, 两人的对话直白又简练。
不是无话可说, 而是情绪太复杂, 背负的担子又重。
千言万语只能化作“平安归来”和“我等你”,每个字在程怀恕的心头同样重若千钧。
程怀恕集结回部队那一天, 棠宁赶了个大早,专程去机场送他。
一路上, 她只是简单地叮嘱了几句。
他静静听着, 时不时作乱去挠她掌心。
小姑娘忍不可忍, 嘟囔道:“程少校,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
也就只有在棠宁面前, 他那身隐隐约约的痞气才会有所展现。
程怀恕眼见着她炸毛, 愈发觉得这样害羞又生气的小姑娘也挺可爱的。
他跟着乐了,不正经道:“叔叔不聋, 听到了。”
随后,在她掌心做乱的那一双大掌一路蜿蜒,捏了下她软乎乎的脸。
被捏脸这一茬,棠宁完全始料未及。
只感觉又像被当做小朋友对待了。
她脸颊立刻泛起绯色, 气鼓鼓地锤了下他硬邦邦的胸膛,没有半点儿攻击力。
程怀恕还沉溺在刚才的手感里,笑意直抵眼底,唇角微弯,像是发现了什么值得商讨的事情一样,尤为认真道:“你怎么浑身上下都软绵绵的?”
棠宁:“……”
说她脸软就算了,还全身上下都软绵绵的!
她暗啐了一口,老流氓!
棠宁正准备从军用吉普上下车,程怀恕突然将人揽入怀中,指腹上的一层薄茧清晰地抵住她后颈。
开车的小战士很识趣下车,留给足够的两人空间。
她被迫靠在车窗上,呼吸刹那间一窒。
程怀恕习惯性扣住她后脑勺,薄唇落下后,立刻就撬开了牙关,尤为纯粹热烈。
这一吻太猝不及防,可又来得意料之中。
棠宁稍稍掌握了点儿技巧,也学着去勾他。
但并没有起到反客为主的效果。
程怀恕一向强势且温柔,连吻的风格发展到后面也成了细水长流式,有一下没一下啄着她的唇缘。
棠宁感觉到车内温度急剧上升,几乎快要让人软成一摊春水。
她揪着他军衬袖口的手微松,终于抬起眼睫,明晃晃看到了男人薄唇上的水意。
程怀恕整理好作战服,脸上神情似笑非笑的,慢条斯理地说:“怕你太想我,所以你先让你尝尝甜头。”
她觉得自己又被反将一军了,淡声控诉说:“我才没有。”
他当然不会真这么想。
只是为了缓和紧张的氛围,让一路上念叨着的小朋友放宽心。
两人先后从一侧车门下来,眼前就是江城军用机场,空降旅突击队全员已经集齐了,有序地排列在军机两侧。
程怀恕不慌不忙地走过来,气场凛冽。
队里的战士们同样看见了队长后面的并不怯场的小姑娘。
棠宁看着他归队,眼神沉静,并未落泪。
她想,当着这么多人面前哭,得多难看啊。
队里人员集结完毕,随后依次登上军机。
程怀恕始终没有回头,毅然决然地向前走。
他知道,只要自己回望一眼,一定就能看见心心念念的那道身影。
怕产生留念的情绪,干脆不如不看。
棠宁目睹着军机轰鸣着驶向蓝天尽头,她抬手敬了个军礼,过了一会儿,头顶只剩下瓦蓝的天空。
从机场离开后,她打车去到趟这附近江城的郊外。
棠宁当时专程记下了门牌后,让司机停在楼下了,她上楼去敲门。
门先没开,她听见安安奶声奶气地问道:“谁啊?”
接着又有一道女声传来:“安安,过来。”
程怀恕上回带她过来,就是帮忙之余顺道探望战友的遗孀的。
过年的时候没机会过来,现在没什么事儿,过来看看安安也不失为一种选择。
棠宁不疾不徐地解释说:“嫂子,我是教过安安舞蹈的棠宁。”
短发女人拉开门,见到真是她,眼底闪过一瞬的惊喜,热情招呼道:“进来坐吧。”
吴卉琴围着个围裙,手里还有面粉,见她来了,连忙去厨房洗了个手,“棠宁,真是好久不见了。”
安安从椅子上跳起来,一把抱住她蹭着:“棠棠老师。”
这小姑娘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撒娇跟黏人。
棠宁揉着她脑袋:“安安真乖。”
吴卉琴没什么架子,自来熟地邀请说:“我正在包饺子呢,要不要一起来?”
棠宁待在自在,也就没什么顾忌,去洗了个手坐下来:“好,不过我包的不太好看。”
安安雀跃道:“耶,棠棠老师跟我们一起包饺子喽。”
包饺子的间隙,吴卉琴温声问:“你跟怀恕在一起了吧,准备什么时候去领证啊?”
棠宁捏好饺子的形状,提及这种事还是会涨红了脸,唇角上扬着说:“他执行任务回来之后再说吧。”
吴卉琴赞同地点点头:“对我们来说,他们平平安安的就是最大的心愿了。”
安安拿起一个饺子,像是要炫耀:“妈妈,我包的饺子怎么样?”
吴卉琴用食指刮了下安安的鼻子,笑着说:“一看就是不会亏待自己的。”
安安包饺子的时候塞了太多馅儿,弄得饺子皮都要涨破了。
三人齐哄哄地笑了起来。
吴卉琴触景生情道:“我丈夫在世的时候,怀恕跟亚松他们也经常来我们家帮着包饺子,现在他们执行任务去了,你来了,也好。”
看到现在吴卉琴现在一个人带着安安,那么坚强又慈爱,棠宁心下一软。
家里还有之前一家三口的合照,看起来很是温馨。
那一刻,她只是觉得安安的父亲要是在天有灵,也会为女儿的成长感到欣慰的吧。
包完饺子,吴卉琴麻利地将饺子下锅,又调了辣椒和醋的酱料,执意让她留下来多吃点儿。
棠宁吃完一碗饺子,又陪着安安玩了会儿。
从单元楼出来时,她倏然间感觉到鼻尖微凉。
抬头去看,细细密密的雪绒花居然在快开春的时节纷纷扬扬地降临。
程怀恕离开后,连天空都飘起来了小雪。
她起先将手揣在口袋,慢慢悠悠地向前走。
后来等到雪大了,干脆去捏成了雪团,手心都冻得通红了。
棠宁顺手拿起树枝,写下三个字母——“CHS”,是他名字的字母缩写。
同一时间,军机抵达另外集结的战区。
程怀恕站在队列前,昂着下颌,扫视一圈,郑重道:“撤侨行动务必保证所有中国公民及时登机,是否明白?”
队列里的战士们个个儿军姿笔挺,声音洪亮道:“明白——”
他眼眸深邃,薄唇微启,交待得还是每次任务前的那句话:“都注意安全。”
负责撤侨的全体士兵再度集结,收到批示过的文件后将再度踏上战机,前往异国他乡。
前面的战士们率先登机,程怀恕走在队伍后面,突然间脚步停滞下来。
他摊开掌心,一枚雪花缓缓降落在掌心。
抬头去看,雪势愈发纷纷扬扬,飘飘洒洒间,似是要淹没整个天地。
程怀恕攥着掌心,眉眼格外温柔,似是想到了很多场景。
比如几年前的雪夜送给小姑娘的红包,再如,明沂镇的那场初雪,她趴在他背上含糊不清地控诉他是老坏蛋……
孟亚松以为出什么事儿了,闷声闷气地奇怪道:“程队,怎么了?”
程怀恕立刻回神,语气散淡:“没事,走吧。”
身后,雪花飞舞,不一会儿就压满枝头,铺天盖地地将身后的陌生城市装点成银装素裹的颜色。
程怀恕离开后,舞团在年后也恢复了训练。
团长特意叫了棠宁过去,说是可以准备下之后很重要的一场古典舞比赛。
棠宁欣然应允,回去就在忙着选曲、练舞。
埋头在舞蹈练习里,还是会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
中间有一段时间,她特别想他,就拿了钥匙去到程怀恕住的公寓。
打开门,棠宁环视着周围,内心感慨万千。
自从他执行任务后,公寓的布置都没变过。
她打开窗通风,又将买的那盆盆栽放在床台上,把种子埋进去。
等到这种子开始冒芽,程怀恕应该就能回来了吧。
晚上,去浴室泡了个澡后,棠宁穿着上回程怀恕给自己买的睡衣,躺在深蓝色的床单上。
主卧没开灯,她眨着眼睫,望着头顶的天花板。
不一会儿觉得无聊,又跑到他书房去,拿了几个飞机模型玩儿。
反正她可以动这些小玩意,也是程怀恕临行前批准的。
飞机模型就放在床头,上面全部都有“中国空军”的字样。
神圣且不可侵犯。
棠宁闭着眼眸,忍不住心上泛起一阵酸楚。
还真是……好想他啊。
程怀恕抵达A国时,正是薄暮冥冥的时刻。
机场上聚集了大量各国滞留公民,全部翘首以盼自己国家的飞机会来接人。
盼望中,第一辆抵达机场的军机上写着“中国空军”的字样,不少人中国公民看到国旗都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甚至有的激动到落泪。
在异国他乡,这种爱国的情绪更是发酵到极致。
机舱内,经过数小时的飞行,全队人员仍保持高度警惕的状态。
程怀恕扣着头盔,眼神锋利,口吻却很淡:“都不紧张吧?”
孟亚松啧啧几声:“还是那句话,谁没活着回来谁是孙子!”
新兵们闻言就是笑,其中一个年纪最小率先开了口:“回家的这段时间还没来得及带爸妈出去玩儿,这回执行完撤侨任务就带他们到处逛逛。”
刚结过婚的那个皮肤偏黑,大家都叫他“黑子”,黑子支吾道:“希望回去能带老婆多度会儿蜜月。”
这风向不知怎么就引到他身上,只剩下程怀恕没说了。
有人不怕死地问了句:“程队,你呢?”
程怀恕一穿作战服,整个人英挺又清隽,闻声一愣后,喉头微动,嗓音低沉地说:“把小姑娘娶回家。”
机舱内这回没人起哄,均是眼神深沉地看着这位在他们面前不苟言笑的队长。
铁骨柔情,想来就是如此了。
军机停至合适高度,一声令下后,程怀恕领队跳伞,身后的战士们一个接一个地跟着上。
整个世界狂风呼啸,眼前的场景是完全陌生的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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