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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的老照片，应该有咱俩的合影。唉，人要是永远长不大该多好。”
许子慕本可以随便找个人当免费代驾，可江柳烟坚持搭公交车回家。
县城的公交只有两三条路线，当地人很少乘坐，去哪里骑个车就到了。
好险赶上末班车，只有他们两位乘客。
江柳烟坐在靠窗的位置，一路望着窗外。
“这是我们小学，也改成住宅小区了。”
“这里原先是冰棒厂吧？好想念当年一毛钱一根的老冰棍儿。”
“电视台，刘瑞是不是还在县电视台当记者呢？”
时光荏苒，童年仍在心底，眨眼却已是青年的尾巴。
第19章 chapter 19
公交车站距小区还有段路程, 下车后两人并肩步行。县城的夜静得早，莫说行人，车都半晌才驶过一辆。
经过超市时, 恰逢打烊的点, 收银台里的姑娘瞧见自家老板身影, 抓起包一溜烟儿地奔出来, 高马尾在脑后头甩啊甩。
“许哥，这个点刚回呐？”
许子慕看也没看她一眼, 只淡淡地“嗯”一声。
小姑娘似乎早习惯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待看清一旁的江柳烟, 复又探过头热情地絮叨：“你家双胞胎，姥爷晚上领来买旺仔牛奶糖。”
江柳烟羡慕她，年纪轻轻，没心没肺，无所顾忌。
人到一定年纪, 不可能保持单纯。经历得越多, 愿意相信得越少。所以，只有没被伤害过的姑娘，才敢把情思显露在脸上。
她偷偷凝视许子慕的目光里, 爱与敬兼具。
江柳烟盘算，情人节呢，人家兴许有话要说。别看许子慕眼下端着，年轻漂亮的女孩子谁不喜欢？他端不了多久。
江柳烟微笑着应声：“小孩子就爱吃糖, 管也管不住。你们聊, 我得赶紧回家伺候两位小公主。”
不等许子慕有所反应，江柳烟加快脚步，头也不回地拐进小区大门。
她真心想多陪陪女儿, 童年太短暂。晨晨和曦曦牙牙学语的样子，歪歪扭扭学走路的样子，分明还历历在目，可她们已经背着小书包去上幼儿园，学会自己穿衣吃饭了。
幸好不算晚，宝贝们洗得香喷喷的，穿着卡通睡衣靠在床头听姥姥讲故事。
妈妈一回来，姥姥便不受欢迎了。江柳烟脱去外衣，挨个抱抱姐妹俩，乔曦撒娇：“妈妈要是再晚点，我们可就睡着啦。”
江柳烟充宠溺地揉揉小女儿细软的发：“答应回来给你们读绘本故事，妈妈怎么能说话不算话？”
她辛苦集齐汪培珽“培养孩子的英文耳朵”全套书目，乔晨和乔曦最喜欢《Silly willy》和《Pig out》，都是内容简单画风有趣的，简直百听不厌。
尤其是《Silly willy》，每每读到熊孩子Willy故意把裤子套头上，袜子穿手上，姐妹俩都会笑得东倒西歪。
这夜也不例外，乔晨甚至也把她的花棉裤套脑袋上，问：“妈妈快看，我是不是和Willy 一样？”
江柳烟呵她痒痒，小家伙差点笑岔气，从床头躲到床尾。
故事读完，乔晨忽然想起来问：“妈妈，老师说今天过节，爸爸送你礼物了吗？”
乔曦也好奇地瞪大眼睛盯着江柳烟。
女孩子就是心细，若是调皮捣蛋的小男生，才不会关心这些。
江柳烟半真半假地解释：“没送礼物，打电话了。”
尽管那通可笑的电话是找她问责。
乔晨不满意，“教导”江柳烟：“那妈妈也不要给爸爸买巧克力。”
感情里不必卑微迁就，得有来有往，孩子都明白的道理，曾经的江柳烟不懂。
她有些讨好型人格，对喜欢的人恨不得掏心掏肺。乔燃的不负责，多少也与江柳烟习惯大包大揽有关。生完女儿后，她把太多精力倾注在亲子关系上，夫妻间沟通确实少很多。
母爱足以超越一切，可惜男人却不是有了孩子就自然而然会当爸爸。
当然，她的错不是乔燃可以出轨的理由，离婚这件事，江柳烟永不后悔。
红鹦鹉的代课老师都要取英文名，江柳烟沿用的是在外贸公司的名字——Joy。
周末她把乔晨乔曦也带着，起初打算让她们在后头旁听，谁成想前半小时热身刚结束，姐妹俩就和班里的新伙伴打成一片。
县城里舍得花钱给孩子上英语启蒙班的，要么家庭经济条件不错，要么父母是知识分子，注重教育。
这些孩子身上，有野蛮生长的痕迹，但不显局促与短见。
乔家姐妹俩非常喜欢他们，一起唱英文歌，做游戏，教他们用兖城话讲小猪佩奇的台词。
江柳烟学外语的，对方言也比较敏感，玩闹似的在软件里给动画片配音，四川话版、唐山话版、河南话版，两个女儿也爱玩这个。
乔晨演佩奇，乔曦只得女扮男装演乔治，把一帮小不点逗得哈哈大笑。
无论正式工作还是兼职，江柳烟都得心应手，女儿们也被姥姥姥爷照顾得很好，若乔燃不来打扰她，日子堪称完美。
心情愉悦，时间便过得飞快，眨眼到了早春三月，虽然北方小镇尚没有回暖的迹象，雪倒是彻底融化干净，院角几簇迎春花开始吐露出黄色细蕊。
许嘉睿年节里没回来，开春天气稍暖，便请好年休假领着老婆孩子回乡探望父母。
这几日许母逢人便说，大儿子一家要从北京回来，然后半真半假地抱怨，“孙女生在城市长在城市，不晓得到小地方过不过得惯。”
她与老伴在家做大扫除，楼上整出两间客房，床上用品全换上新的贵的，许父说：“这哪是迎接儿子，分明是接待大领导的标准。”
从北京到珑县，开车少说也得九、十小时，许嘉睿选择搭高铁，许子慕到市里车站去接。
许钰珊被宠得有点人来疯，见着许子慕便往怀里扑：“小叔叔，你怎么都不去北京看我呀？”
小姑娘长得敦实，个头也高，五官像极了爸爸。许子慕任由她挂在肩膀上，手虚虚护着小娃娃的后腰，故意反诘：“你不也没来看我？”
许钰珊委屈道：“我想来，妈妈不乐意。”
许子慕冲大嫂点点头算是打招呼，季曼荷低声呵斥孩子：“少往我身上赖，是谁一天到晚瞎嚷嚷，春节要去热带海岛游泳？”
许嘉睿工作之余也是一身职场精英的打扮，问弟弟累不累，要不回程他来开，许子慕想也不想便拒绝：“还是我来吧，你不知找不找得到家在哪。”
在季曼荷听来，就有些埋怨的意思，她和气地笑着：“多亏有弟弟照应着二老，嘉睿才能一心扑在工作上。但他也不是不惦记爸妈，这次从国外带好多礼物，还给你买了块表。”
许子慕连声谢谢都没说，抱着许钰珊径直往停车场走。
许嘉睿同老婆解释：“别在意，他就这个臭脾气。”
季曼荷挽起他的胳膊，“知道，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
早两年许子慕时常往返北京，生意方面亏得大嫂娘家照拂。他不乐意欠份人情，即使许嘉睿一再强调，自家人算不了那么清楚，仍坚持知恩图报。
但若因此对大嫂低声下气，他亦做不到。季曼荷欣赏铮铮铁骨的男人，对许子慕的桀骜完全理解。
下高速后，道路两旁是萧索的乡镇风景，偶尔农家小院里会有鸡鸭跑出来觅食，许钰珊看得津津有味。
“奶奶家养鸡吗？我没亲手捡过鸡蛋。”
许嘉睿说：“奶奶家也不算真正的农村，爸爸小的时候倒是养过，现在早没了。”
途经化肥厂，许钰珊又问化肥是什么东东，许嘉睿再次充当讲解员：“种庄稼要施肥才能长得快又好，给你妈妈养花浇灌营养液一个道理。”
他们刚进县城许父就打电话来，问到哪儿，一刻钟后在小区大门口眼巴巴地候着。
许嘉睿望见门神似的父亲，心中陡然一酸：爸似乎又老了些。
许子慕把车停到跟前，许父摆手说：“直接开家门口去。”
季曼荷推门下车，“爸，大冷天您还出来接？珊珊快叫爷爷。”
许钰珊对爷爷可不比对小叔叔那般亲昵，怯生生地叫了人，许父慈爱地摸摸孙女的头顶：“长高了，走吧，跟爷爷回家。”
他想牵孙女的手，许钰珊却往旁边一躲，季曼荷忙解释：“这孩子有点认生。”
许父心知肚明，孩子不是认生，压根是跟他不熟悉啊，长这样大没见过几回面，如何亲近得起来？
许嘉睿也下车陪老爸走回家，“爸，您要是没事，这次跟我们回北京过段时间，马上天也转暖了。”
“你问问你妈，舍不舍得她那些麻友。”
“打麻将整天坐着不动，对腰椎不好。到北京您和她溜溜公园爬爬山，不比在家呆着强？”
拐进窄巷里，许钰珊不小心踩着狗屎，气得原地直蹦达：“真脏，好恶心！”
孩子不善伪装，十分现实地表达着她对小县城的不满：落后、脏乱，居民没素质，狗狗拉完屎都不铲走……
许子慕拎着后备箱里大哥大嫂带的礼物过来，听见许钰珊埋怨个不停，曲指弹她脑门儿：“瞎讲究！回家自己刷干净。”
许钰珊天不怕地不怕，倒蛮惧怕小叔叔。被许子慕一说，不敢再矫情。
第20章 chapter 20
年节里气老大气得牙痒痒的许母, 人一回来，态度立马百八十度大转弯，谄媚得许子慕都觉得不好意思。
他想劝劝老娘, 哪怕许嘉睿混成京城里的大官, 也是你儿子, 得他恭敬您。碍于大嫂在场, 话到嘴边又硬生生给憋回肚子里。
如今的小孩子也现实得紧，进门许母塞个大红包, 说是补的压岁钱，许钰珊登时不嫌弃狗屎脏了, 甜甜地搂住许母的腰叫“奶奶好”。
茶几上水果糖果各色零食堆成山，许钰珊看电视吃东西，大人们坐着闲聊。
季曼荷把礼物挨个儿拿给公公婆婆，尽管许家不缺钱，二老仍觉得花几千上万买个包或衣服太贵, “老太婆穿金戴银给谁看？”
季曼荷摆出笑脸说好听话儿：“您哪儿老了？县城里环境好水土养人, 您看起来比我娘家妈年轻好几岁呢。”
给许父的是双高档手工皮鞋，试过之后许父说穿着挺舒服，就是他已经退休了, 不大派上用场。
许嘉睿把目光转到弟弟身上，“穿的场合多着呢，近的老二结婚生子，远的钰珊考大学……”
许母刚有要训人的迹象, 许子慕抢先开口：“开半天车累了, 我上楼歇会。”
“就你跑得快！”都是自家人，许母没什么好藏着掖着，对大儿子直言, “你这趟回来抽空劝劝他，又不是找不着对象，非当个光棍寒碜我和你爸有意思？”
许嘉睿一脸无奈：“劝可以，不保证有效。您也知道，他从小就不听我的。”
许钰珊看完两集动画片，嚷嚷着想出去玩会。
已是夕阳西下时分，餐馆早订好了，许父领孙女到小区广场上转悠，许母让儿子媳妇也回房稍做休息，她在院子里刷许钰珊的鞋。
季曼荷与婆婆客气：“不麻烦您，我来刷，其实该留着让她自己动手。”
许母哪肯，儿媳妇娇生惯养的，家务活都请保姆做，回乡下就让人家吃苦受累，下次保准再也不来了。
她还想多见几回大孙女呢。
乔晨和乔曦也在广场骑平衡车，小腿用力一蹬，比赛谁滑得更远。她们在兖城时，跟教练学过一段时间，绕弯过障碍之类，玩得特别顺溜。
江柳烟瞧见许父领个小姑娘过来，忙漾起笑脸问：“许叔好，这您孙女？长得可真高。”
许钰珊像爸爸，五官身材全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孩子相差两岁，各方面都差很多，乔晨乔曦和许钰珊一比，就成了小豆丁。
许钰珊在心里将双胞胎和旁边的小朋友做比较，发现她们穿着整洁时髦，妈妈也漂亮。最最重要的，没拖两根长鼻涕。
她上前一步，从棉服兜里掏出糖果：“小妹妹想不想吃糖？”
乔晨乔曦用眼神征求妈妈同意，江柳烟说：“快谢谢姐姐。”
孩子的友谊开始得简单，分享过糖果，那就是拜把子的姐妹。乔晨把平衡车让给小姐姐骑，许钰珊个子高，骑那么矮的车活像只小猴子蹲在上头。
见江柳烟和爷爷在笑她，许钰珊认真地强调：“我会骑自行车，不带辅助轮那种！”
乔晨和乔曦同时拿崇拜的眼神看许钰珊，她们还只会蹬小三轮。
“你上小学了吗？”
“认识字吗？”
许钰珊挺挺胸脯：“还没，不过快了，现在读大班，整个幼儿园都是我小弟。”
乔晨乔曦眼睛里简直要冒小星星。
许钰珊平时少有机会和朋友玩，城市里的孩子更喜欢窝家看动画片玩IPAD。好容易遇见两个投缘的小妹妹，该出发去饭馆了，还难舍难分的。
许父对江柳烟说：“难得嘉睿回来，你俩小时候常在一起玩，跟你爸妈说，过两天请你们一家聚聚。”
江柳烟当他讲客套话，便没过分推辞。
许钰珊特别叮嘱江柳烟：“阿姨一定要把两个妹妹带来呀，我从旅行的地方带了好多巧克力，特别好吃。”
其后的工作日江柳烟有些忙，万磊到市里出差，大事小事得靠电话传达，远比不上面对面交流方便。
春意渐浓，护城河畔柳树冒出嫩绿的新芽，风也变得柔和起来。晴朗的日子里，穿大衣也不觉得冷了。
江柳烟从花店买小盆绿植的时候，顺手给万磊也买两样好养活的摆办公桌上，一盆仙人掌，一盆迷你椰子树。
老总不在，公司氛围轻松许多。徐姐做完工资表，过来找江柳烟闲聊，“万总聘你真不亏，你来之后，这间办公室焕发生机了哎。以前那位，连杯茶都不给他泡的。”
职场中江柳烟保留感性，秉承专心做事诚意做人的原则。在国企那会，逢较隆重的节日，都会事先挑好礼物邮寄给国外客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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