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子慕岂会听不明白怎么回事,当真是天塌地陷也阻止不了阿姨们传播八卦。他自顾自地吃面,不搭腔。
许父好奇,“啥意思?”
“意思是你白捡个爷爷当呗。退休了就不能多出去找老同事溜达溜达,跟家呆着什么都不知道,傻子似的!”
许父从前在单位挺雷厉风行一领导,在老婆面前就完全没脾气,家务事只会和稀泥。“打哑迷呢?压根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许母拿筷子点许子慕的鼻尖:“不明白问他,究竟是不是真的?你也跟你哥学,气不死我不罢休是吧?”
“您不已经当真了么。”
还气呼呼地骂人,索性许子慕不打算瞒着,“是我想和她好,她不乐意呢,您可千万别去骚扰人家。”
许父左看右看,只想弄清楚对方姓甚名谁,许母没好气道:“那么多条件好的未婚姑娘你不要,行,找个离过婚的妈也没意见,咱挑不着人家的理。唯独一条,有孩子不行!”
许父问:“你咋还看上孤儿寡母啦?”
“何止!俩孩子呢!”
老太太的观点,妈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你可不能不听劝。给女孩当后爸是非才多呢,稍有不慎就让人戳脊梁骨骂。
许父可算转过弯来,原来是老江家的。坦白说老邻居变亲家他能接受,毕竟知根知底,可还有那对双胞胎姐妹花呢,瞧着可爱是一回事,真给自己当孙女又是另一回事。
许父摆出老爸的威严架势表示反对,“你妈说的对,你没当爸,不理解父母对子女的那份心。等你有了孩子,能保证不偏不倚?到时候因为这个,家庭矛盾源源不绝。”
江柳烟说她没法生育,许子慕也想好了解决办法,大不了他来背这个锅,总之不能让他爱的人受委屈。
同老爸老妈说不得这些,他只坚持己见:下定决心了,绝无更改的可能。若二老实在不同意,他们去兖城安家,少回县里烦他们便是。
“您也别去找她,闹得她不愿见我,我就一辈子单着。”
他打小就是不听话的主,从得到答案的那刻起,许母早知劝不动。
老太太气急败坏地叫嚷:“我和你爸老了,半截身子入了土管不了你,从今天起你别回来,爱上哪住上哪住去!”
许子慕饭吃一半撩下筷子走人,“已然这样,您也别太生气,气坏了还得我拉您去医院。”
许父掷地有声地骂:“滚!”
有些人,生来就同父母是冤家,彼此不投契。许子慕心知,若依着二老,人生没哪几件事能如他自己的意。
许子慕不是没有远走高飞的能力,只是大哥抛弃了这个家,他再不担着,爸妈就真变成空巢老人。
不公平的是,在老爸老妈眼里,许嘉睿永远是好儿子,他永远是不孝子,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
犯得着为个孝子的名头,牺牲婚姻幸福吗?不值当。
不住桃花源,二人便约好在电影院门口碰面。
许子慕有空也爱看电影,公寓里甚至花高价装套家庭影院,但腻腻歪歪的爱情片他从不选,完全为迎合江柳烟的喜好才定的这场。
江柳烟出门前化了淡妆,挑件没上过身的新裙子,平时头发要么披散着,要么简单弄个马尾,这回特意编个淑女造型。
她对镜梳妆,女儿们跟在旁边看,乔晨说她希望头发快快长,也梳妈妈这样的公主头。
江柳烟并非天生手巧,有了女儿才对着网上视频学的,给晨晨曦曦梳头可以一个月不重样。
最后涂上浅橙色唇膏,她赶小不点们上床睡午觉:“姥姥不说醒了带你们到游乐场玩吗?不睡到那又该犯困。”
乔曦问妈妈晚上回不回来吃晚饭,江柳烟蹲下来亲亲小宝贝的脸说:“当然要回来,答应给你们做海鲜排骨粥的嘛。”
珑县人虾蟹吃得少,海鲜粥邱含翠不会做,但孩子们爱吃,尤其是妈妈亲自下厨煮的。
排骨汤中午就炖好了,看完电影不过四点来钟,再逛逛回家烧晚饭也来得及。
江柳烟承认,任何人都比不上女儿重要,她可以没有爱情,但放不下一个母亲的责任。
电影院候场的大多是年轻情侣,搞得江柳烟有些不好意思,拘谨地坐着玩手机。
许子慕也没在电影院约会过,县城丁点大地方,娱乐场所虽不少,有些不适合带女朋友去。除了吃吃喝喝,好像就只剩看电影这一项。
好在进去之后灯一关,谁也认不出谁。
男主是江柳烟喜欢的明星,尽管情节乏味,她还是专注地从头看到尾。
苦只苦了许子慕,他没料到片子这样无聊,犯困想打哈欠又怕扫江柳烟的兴,只能生生忍着。
演到男女主因为误会分开多年的时候,江柳烟倾身过来低声问:“你是不是不喜欢看啊?”
许子慕说还行,江柳烟莞尔:“别硬撑,隔壁都打呼噜了。”
第36章 chapter 36
江柳烟提议出去转转, 电影结局大致猜得到,再耗下去也没多大意思。
年轻时受小说和偶像剧荼毒,认为爱一个人就该宠着哄着, 无条件地付出。经历过恋爱婚姻后方明白, 长久的爱情更需要相互退让与理解。
他不爱看, 那就不看好了, 不必为她勉强自己。
影院隔壁是闹哄哄的电玩城,江柳烟问许子慕要不要去打街机。
“记得初中时你老翘自习课去玩, 到高中又通宵泡网吧里头。我爸说,别人抓到儿子打游戏必定胖揍一顿, 揪着耳朵给拎回家,而许叔叔逮到你,不仅不生气,还给钱让你玩……”
许子慕说:“他那是放弃我了,当我是扶不起的阿斗。”
江柳烟一琢磨, 确实有可能, 换许嘉睿这样干,下场估计会惨不忍睹。
“你可能就适合放养,现在不也挺好的?”她到收银台扫码买一百个币, 沉甸甸的一小筐,“咱俩比试一下?”
许子慕早八百年不玩这个,三十岁还进电玩城的男人,几乎都是陪儿子在玩。但手生归手生, 赢江柳烟照样不费吹灰之力。
连输好几局, 江柳烟恼得拿脚踢他:“会不会做人,让我赢一次怎么了?”
“你说比试,我得尊重对手, ”许子慕强词夺理,“要随便玩当然让着你。”
得,你帅你说得都对。
再开一局,两名十岁左右的小男孩站二人身后观战,不时给江柳烟出谋划策:“躲避躲避!放大招!哎呀你手速太慢……”
被小屁孩儿嘲笑,江柳烟渐渐失去兴致,索性把位置让给他们,拿剩下的币去夹娃娃。
这家电玩城机器调试得比较坑,夹子总在最后关头张开,眼瞅着胜利在望,又突然赠你个大失所望。
许子慕将手覆在江柳烟手背上,帮她操纵摇杆,像从身后拥着她一样,害得江柳烟脸热心跳,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她刚不着痕迹地往边上挪,被许子慕制止:“专心点,你也不想一无所获吧?”
好像他真的只为抓娃娃。
两人连试十余次,总算在币花光之前收获一个“巴巴爸爸”,粉粉的蛋形,摸起来特别软糯。
江柳烟给姐妹俩读过关于巴巴爸爸的系列图画书,在她小的时候,小朋友们都爱看这个动画,巴巴爸爸一家人的名字大家都背得滚瓜烂熟。
乔晨乔曦应当会喜欢,就是只有一个不够分。
就这还是千辛万苦才夹到的,许子慕想劝她去商店买,又听江柳烟自我安慰道:“算啦,我自己留着,摆车里当个小靠垫。”
以为晚上会一起吃饭,许子慕连地点都已选好,才刚五点江柳烟却说要回家。
“你不回桃花源住?”
“嗯,被老妈赶出来了。”
江柳烟笑弯了眼睛,眼尾溢出点点星光:“阿姨是气你不肯找对象吧?”
许子慕叫那笑容晃的,心都融化了。
搭电梯下车库时,里面只有他们两个人,许子慕故意问:“是不是该和我妈坦白一下?免得她瞎着急。”
江柳烟小声嘟哝说不要。
“我不符合阿姨的期望,她肯定会反对。我想没有负担地和你相处,现在这样就挺好……”
讲这话的江柳烟觉得自己像个渣男,但她真的没做好准备,“别太早牵扯到双方家庭,行不行?”
思及父母的态度,许子慕很能理解江柳烟的想法,她从小就是乖乖女,做不到他这般肆无忌惮。
“行,都听你的。”
临别前,他十分绅士地给江柳烟一个拥抱,尽管是次不太完美的约会,这个拥抱却足以抵消所有遗憾。
江柳烟也察觉,她有点舍不得离开许子慕,贪恋他温暖的怀抱,他给的安全感。
婚后许久没有这样的感受,时间日复一日洗去爱情,让一对爱人变成搭伙过日子的人。
此刻,她如同情窦初开的小女生一样,想要多陪在他身边。
可再不舍还有两个孩子呢,把她们丢给老人跑出来玩已经够愧疚了,怎能出尔反尔?
“我得走了,再见。”
“不关心我晚饭怎么解决?”
“哦,你准备到哪儿吃?”
“跟你去蹭饭行吗?”
“不行!自己家不回跑我家干嘛?”
许子慕说,那饿着算了,反正我没人疼没人爱。江柳烟盯着他揶揄道:“只要你愿意,多的是姑娘爱你。”
“别人爱不爱我不关心,你呢?”
江柳烟沉默不语,离婚后她时常自我怀疑,到底懂不懂什么是爱。
爱情应是初时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应是漫长岁月里的相濡以沫,到彼此白发苍苍时都不会变的坚持。
可不过几年时间,乔燃就背叛了他们的爱情,她也为别的男人动了心。
和许子慕能长久吗?江柳烟没把握,更像是在赌博,摸着石头过河,走一步看一步。
其后整整一周,二人都没有碰面。
幼儿园六月二十就放暑假,乔母打电话给江柳烟,问能不能让孩子们到他们那过段时间,被江柳烟一口回绝。
亲奶奶又怎样,从未打心眼里疼爱过,送过去江柳烟可不放心。除去上次爸妈带去旅游,女儿们从未离开过妈妈。
商谈无果,乔家二老和乔燃打算周末开车来县里。能见到爸爸,乔晨乔曦还是开心的,小孩儿忘性大,转脸便不记得爸爸把妈妈气哭的事。
乔燃吃错药似的买一大堆礼物过来,还说他请了年休假,准备在珑县住几天陪陪两个女儿。
他态度转变得厉害,江柳烟不信是父爱爆发缘故,背后指不定有什么幺蛾子。
午后她照旧去英语培训班上课,并取消与许子慕晚上的约会。许子慕倒没多说,他有自知之明,同两个小家伙抢人,百分百抢不过。
也是巧,江柳烟上完课领着小朋友们从教室出来,挨个儿报名字请家长来接,刚忙完前台接待就跑过来跟她咬耳朵:“老板娘跟老板在办公室吵架,你要不要去劝劝?”
红鹦鹉的老师都知道江柳烟和曹培培是好友,前台也是没办法才来找她帮忙。夫妻在家关起门来吵架谁也管不了,可培训中心走廊好多家长等着接孩子,让人听见总归影响不好。
江柳烟忙往黄建国办公室跑,在门口就听见曹培培的哭声,“今天不解释清楚老娘跟你没完!”
周末培训中心课表排得满,老师们大多有课,没有有空来听墙角。
江柳烟抬手敲门,不一会儿黄建国把门拉开,似乎料到是她,苦着张脸说:“来的正好,你劝劝她,我是没辙。”
说完把江柳烟让进去,自己拔脚便走。
曹培培站在办公桌前,兀自流着泪。江柳烟上前扶她坐到沙发上,柔声安慰:“有什么委屈哭出来就好了,但这是公众场合,多少给他留点面子。”
“他给脸不要脸!我越忍他越得寸进尺!”
围城中人,闹来闹去不过那些家务事,剪不断理还乱。曹培培说,查上个月银行账单发现黄建国给一个账户转账520,户名和之前的绯闻女老师同姓,名字不一样。
“我是多蠢,才信他说彻底断了。其实也没信,晚上但凡他有应酬晚归,我就会想是不是跟那女的见面、上/床呢?”
“他要有种承认多好,非死鸭子嘴硬……”
江柳烟抽纸巾替她擦眼泪,“也许是误会呢,买样东西,价格刚好520不是没可能。”
“东西在哪?他拿不出来!还骂我胡搅蛮缠,不做亏心事他怕什么!”
一方面江柳烟理解曹培培的痛,伴侣坦诚说不爱没关系,背叛实在够恶心人的;另一方面也替曹培培惋惜,她虽然豪爽泼辣,骨子里其实有些傲气,婚姻将她变成曾经最鄙夷的那种女人。
曹培培说心里堵得慌,求江柳烟晚上陪她借酒浇愁。
“儿子让他带去,凭什么我又忙工作又顾着家里,他在外面风流快活。”
好友这个情形,江柳烟真不好扔下她不管。人到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纪,哪个不是一堆烦心事?她们又没有兄弟姐妹,只能与彼此聊聊。
江柳烟给家里打电话,说不回去吃饭,又问乔家三口走了没,邱含翠道:“没呢,瞅这架势晚上要一起下馆子。”
她理解女儿的心情,说不回来就不回来吧,有我和你爸他们还能把晨晨曦曦抢跑了不成?
曹培培领江柳烟到鸳鸯楼,珑县唯一一家要给服务员小费的高档酒店,“只会省钱的女人都是傻逼,你省下来的老公拿给别的女人花。”
两人点了最贵的菜和红酒,讽刺的是,曹培培完全没有品味美食的心情,边灌酒边哭,到后来醉了,哭得愈发厉害。
江柳烟给黄建国发讯息,让他到酒店接老婆。这边才发出去,许子慕的短信来了,问她在哪做什么。
“陪闺蜜喝酒,她和老公吵架了。”
许子慕:“已经结束了吗?我去接你?”
江柳烟迟疑一下,把定位发给许子慕,“在门口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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