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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母摆摆手说：“心口疼，容我上床缓缓。”
这是招缓兵之计，许子慕心知肚明，却孝顺地搀扶老太太进卧室躺好，拿条毛毯盖她腰上。“别太忧心我，保重您自个身子要紧。”
许母闭着眼睛不搭腔。
儿子一走，她绷不住了，眼泪哗哗地往下流。
许子慕总怨父母偏心哥哥，其实都是亲骨肉哪有不疼的？疼的方式不一样罢了。
老大是疼在明处，老二打小招人烦，不打不成器。常言道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多少回他睡着后，许母坐在床头偷偷抹眼泪他都不知道。
爱之深责之切，许母觉得，她的白头发都是为老二愁出来的，就盼着他早日找个知冷知热的媳妇，结果……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不肯认命，总疑心是许老二的奸计。可又不能拿着病历去医院问，医生给不给看是其次，万一是真的呢，传出去儿子的面子往哪搁？
憋得没办法，许母掀开被子坐起身，决定问问宋晓晓。
正在工作的宋晓晓也是无语，前夫是什么神算子吗？连他妈会给她打电话都能猜得到。
与许子慕离婚前，她们婆媳关系也不是太和睦，两人都是吃不得亏的脾气。宋晓晓接起电话问：“阿姨找我什么事？”
许母总不好上来就直奔主题，东拉西扯问她超市生意咋样，和覃松打算几时结婚，最后才隐晦地说：“阿姨昨晚做梦，梦到你和老二生了个大胖小子……”
宋晓晓一心想尽快完成许子慕的嘱托，手头一堆事哪有闲工夫听老太太唠叨？
“他还没跟您说哪？没生孩子的事可怨不到我，赖您那宝贝儿子。”
许母明知故问：“晓晓你这话什么意思？”
“他不能生，当初撮合我俩的时候，您怎么瞒着不讲呢？这跟骗婚有什么区别？”
宋晓晓连珠炮似的好一顿数落，仿佛要把她当媳妇时受的委屈悉数发泄出来。许母有口难辨，她也没精神辩，心如死灰了都。
母亲最无私也最贪心，儿女好好的时候要求多的数不清，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当他们遭遇不幸时，又会即刻释然：我还强求什么呢？只要他健康平安就好了呀。
许母正是这种心态，尽管偶尔还会心生怀疑，可许父说老二再不靠谱也不可能编这种理由骗咱，脸都不要啦？
许母一琢磨也是，她家老二最要脸了。
过两日在小区里碰见江柳烟带孩子出门溜达，许子慕邀请她们到家里看龟：“你们总不去，来福伤心得懒得动弹。”
孩子们蹦蹦跳跳地说好，牵着许叔叔的手走在前头，江柳烟不得不跟上。
许母没心情打麻将，正陪老伴在家看电视。江柳烟一进门，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二老的表情颇有些说不清道不明，不知是不是不欢迎她们过来。
乔晨和乔曦跟爷爷奶奶打完招呼就去逗老龟玩，江柳烟不好干杵着，尽量自然地寻找话题。
“嘉睿哥家老二是不是快出生了？叔叔阿姨过段时间得去北京带孙子吧？”
许母暗忖你是真心喜欢我儿子吗？明知他有缺陷非提这个，不是故意戳他痛处？
她不言语，许父不能也把人晾着，就说应该还是亲家带，他们顶多照顾到儿媳妇出月子。
“而且他们肯定会请育儿嫂，去了帮不上啥忙。”
江柳烟尴尬地笑笑，附和道：“如今姥姥姥爷带孙子挺普遍的，城市里大部分都这样。”
来福吃饱食开始装化石，孩子们见电视开着又想看动画片，江柳烟提醒她们：“在家不是看过了吗？今天的份额已经用光光了。”
乔晨不依：“许爷爷家电视更大！”
许父被逗得直乐，把俩孩子抱到沙发上排排坐：“爷爷给你们放动画片，大电视看着更爽对吧？”
江柳烟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把孩子丢这自己回家更不太好，许子慕过来拉她上楼：“让她们看会儿吧，正好我有份日文资料你帮我翻译一下。”
许母没空细究儿子讲的是不是真话，乔晨这娃娃完全拿自己不当外人，刚坐好就往她怀里歪。
老太太心里还有疙瘩，做不到拿她当自家小崽子疼，不着痕迹地往边上挪，谁知她挪乔晨也跟着挪。
小不点眨巴眨巴眼睛问：“奶奶能让我靠你怀里看电视吗？在家姥姥都是抱着我的。”
许母一个不留神，乔晨迅速爬到她大腿上坐好，“嘘，都不要说话，动画片开始了。”
这粘人孩子，真让人头大！
许母又不能撅她下去，盯着小后脑勺瞅半天，心慢慢变软，才四岁多爸爸妈妈就离婚了，可怜见的。
许钰珊丁点大的时候许母没带过，一年顶多碰两回面，每回都讶异于孩子成长得太快。
想到面前的小粘人精也会很快长大，逐渐有自己的小心思，许母竟然不舍起来，要是永远这么天真可爱该多好。
江柳烟进到卧室，问资料在哪，许子慕指指书桌上一叠纸：“那边。”
她拿起来看不到两行又放回去：“你耍我？这不是有现成的中文翻译嘛。”
“讲给我爸妈听的，你还真信。”
他拍拍床沿请她坐下，江柳烟不好意思，站那打量起房间里的陈设。
书架上摆着许子慕小时候玩过的枪、恐龙模型，还有旅游景点购买的纪念品，哥俩的合影透着浓浓的年代感。
房间里的气息也是，淡淡樟脑丸的清香萦绕于鼻尖。闻到这个味道，江柳烟脑海中自然而然浮现出儿时躲大衣柜里捉迷藏的场景。
如今已没多少人用樟脑丸，应当出自许母之手。
“叔叔阿姨今天的态度有些奇怪。”
许子慕过来搂住她，笑着说：“我妈是犹豫不决，没想好要不要答应我们结婚。”
江柳烟惊叫道：“你跟阿姨说啦？”
怪不得，她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会觉得奇怪，许家二老原来是在用审视儿媳妇的眼光审视她……
“放心，她会同意的。”
江柳烟才不信这么容易搞定，阿姨盼孙子盼得望眼欲穿，许子慕娶了她，二老这辈子都没指望。
许子慕却好似一点也不担心，拥着江柳烟问：“几天没见也不想我？”
在他家里，老人和孩子就在楼下，江柳烟提不起兴致也没胆量谈情说爱，“别这样，万一你妈上来……”
“不会。”
许子慕不依不饶地偏过头亲吻她，起初江柳烟试图反抗，可男女力量悬殊太明显，那些挣扎连小打小闹都算不上。
然后她就沉迷其中，忘乎所以。
为方便照顾孩子，江柳烟穿T恤短裤出来的，后来发现她竟然坐到书桌上，用腿紧紧缠着许子慕的腰。
男色有毒啊这！
“我得走了。”
再不走恐怕二老会怀疑他们在楼上搞什么鬼，许子慕心满意足地笑：“我送你们。”
就隔条巷子送什么送？两人一前一后往楼下走，被眼前的情形弄得哭笑不得：乔晨靠在许母怀里，把她当人体沙发，乔曦则直接躺倒，头枕在许父腿上，要多惬意有多惬意。
江柳烟说你们能不能有点坐相？时间到该跟妈妈回家了。
小豆丁们爬下沙发的时候，许父许母同时感到一阵失落，怎么有孩子陪着，动画片都变好看了呢？
许父要送母女三人出门，许子慕让老头歇着他来送。走几步乔晨回头问：“许爷爷，我明天还能来你家看电视吗？”
许父一乐：“能啊，你和妹妹想来爷爷随时欢迎。”
走到门口，姐妹俩又好奇为什么要摆两只石狮子，许子慕一本正经地解释：“因为叔叔家就有两只狮子，一只是许爷爷，一只是梁奶奶……”
江柳烟忍不住捶他：“别乱讲，会教坏小孩子的知不知道！”
乔晨和乔曦仰着头傻笑：“哈哈哈，爷爷和奶奶是狮子……”
第49章 chapter 49
傍晚周亮来桃花源取表姐淘汰下来的飞度, 不仅给孩子们买大包小包的零食，还给江崇礼和邱含翠夫妇俩提了几箱营养品。
他要按市价给钱，江柳烟当然不肯收。她这车回回都在4S店保养, 平时就上下班开开, 外观瞧着跟新的差不多, 也没出过大事故, 可毕竟年份摆在那，卖二手顶多三万块。
“你不嫌旧就好, 先拿去练手，等两年赚到钱再换新的。”
在外头东奔西跑, 有台车开着确实方便许多。
周亮告诉江柳烟，这些日子老妈在家修养，他能抽空接活，她老总介绍的搞装修兼卖建材的老板联系他，替客户定制阳光房和淋浴间, 成品老板挺满意, 一口气甩给他不少订单。
“至少忙到这月底能完。”
邱含翠叮嘱周亮，大热天干活时注意别中暑，还有和朋友合伙, 金钱方面别计较太多，男子汉心胸要宽广。
周亮老老实实地听着，邱含翠又问邱燕身体怎么样。
“还行，想吃什么我爸给她弄, 不会做就出去买。早晚凉快时带她出来散步, 也不怎样咳嗽。”
家里有个病号，所有人都跟着坐过山车：她状态好，大伙儿都松口气；她稍微有点头疼脑热, 大伙儿都揪心。
邱含翠见周亮又黑又瘦，明显是这段时间因为母亲生病累的，心疼他要留他在家吃晚饭，“想吃什么大姨给你做。”
周亮说朋友那还有事没忙完，他得赶过去帮忙。
临走时，邱含翠把营养品都塞回车后座。这些她用不着，倘若妹妹能好起来，比喝任何保健品都管用。
当晚哄孩子们睡下后，江柳烟向二老坦诚交代，她和许子慕在交往，计划年内结婚。
邱含翠早有心理准备，私底下也同江崇礼商量过，对许家老二那个人他们没啥可挑剔的，只有些担心乔晨和乔曦。
“当初嘉睿说儿子跟老婆姓季，他妈快被当场气死，就盼着老二娶个媳妇给他家传宗接代呢。”
“不谈别人，许老二他自己不想要个孩子？因为不能生育离婚的夫妻可不在少数。”
江柳烟请爸妈放心，“打开始我就告诉过他，他能接受我们才在一起的。”
“唉，现在能接受，万一以后后悔怎么办？人哪那么容易知足，乔燃有两个闺女不还羡慕人家有儿子？”
江柳烟坚称信任许子慕，尽管他看起来不像个老实人，实际上很有担当，“他除了图我这个人，还能图什么呢？”
“反正晨晨和曦曦要到兖城上小学，他爸妈也不和我们同住，时间久了会慢慢接受的。”
江崇礼说老许人不错，同辈弟兄三个里数他混得好，还有个老姐姐也靠他帮衬，“他应该不会反对，可惜当不了媳妇的家。”
邱含翠附和道：“分开住是好事，他妈不比你那前婆婆好相处。”
如此，江家这边算是认可江柳烟与许子慕的关系。
自那次醉酒过后，乔燃也一直消停着，乔母倒是时不时打电话，找各种借口想把乔晨接去，都被邱含翠婉言拒绝。
孩子刚和爸爸亲近一些，久不见面又把他忘到九霄云外。偶尔问爸爸怎么不来看我们，江柳烟说爸爸工作忙，她们就玩自己的去了。
雨季暂时没结束，怕孩子窝在家里无聊，江柳烟给她们网购了故事机。两个小家伙坐门廊里，吹着风边吃点心边听故事，简直是神仙都称羡的小日子。
有时候雨大，她们就撑着伞穿上胶鞋在院子里踩水玩。狗子想加入小主人的队伍却惧怕淋雨，急得在门口汪汪直叫。
偶尔雨停出去溜达，姐妹俩总会自发地往许家巷子里拐，姥爷问这不声不响的是要去哪，俩孩子齐声回答：“去许爷爷家串门儿！”
在城市里她们从不串门，小朋友想一块玩，得到小区儿童游乐场集合。
乡下孩子不一样，还没学会走路就被老人抱着走街串巷，等到自己能走会跑，在邻居家一呆半天，不到大人喊吃饭绝不回来。
许家没有小娃娃，平时少有孩子上门。乔晨乔曦姐妹俩肯来，许父打心眼里欢迎，怕总给看电视不好，特意摆出笔墨颜料教两个小家伙画中国画。
学过国画的人都知道，字是画的基础，许父想让她们从写字练起，乔晨脸苦成一大把：“许爷爷，我们不认识字。”
江崇礼笑着打趣：“许爷爷遇到你们这两个小文盲，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何止不识字，笔也不会握。许父手把手地教，孩子到底耐心不足，没几分钟就嘻嘻哈哈地乱画。
江崇礼瞧着心疼：“十几块一张的宣纸，你们拿来鬼画符！”
许父不在意，“买回来就是用的，管它画画还是画符。”
孩子们瞎玩，俩老头坐旁边闲聊。
男人之间不屑于拐弯抹角，江崇礼说：“几十年老同事老邻居，没料想有朝一日能凑成儿女亲家，老二和我闺女要结婚，你们两口子什么意见？”
“我赞成，”许父爽快地说，“你知道我这个人，向往闲云野鹤的生活，对儿子没多大期望，过得去就行。”
“我家那不争气的小子，大学都没考上，小烟愿意嫁是他的福气。”
江崇礼心知后头那句是客套话，但他不认为闺女跟许家老二是高攀。女儿不论长到多大，在老爸心里永远是小公主。
“他俩都老大不小，且从小认识，彼此知根知底，我看结婚这事宜早不宜迟。哪天在饭店定一桌，我们俩家坐下来把好日子定下。”
许父一拍大腿道：“老/江你把话说到我心坎里了，别等哪天就这周六，饭店我来定。”
许母晚上回家听闻此事，冷笑着说老许你可以啊，都敢背着我拿主意了。
许父早知会挨骂，对策想了一箩筐，“当着老/江的面我不能丢份儿，跟他讲我不当家，等老婆回来请示她？不让人笑话嘛。”
“那你乐意是你的，凭什么代表我？”
许父反问：“你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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