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柳烟低头专心喝汤，酒店的菜不太合她胃口，鸡汤也是兑过水的，远比不上自家拿砂锅小火煨出来的香。
婆婆和亲妈给她炖老鸡汤都用纯净水，整只鸡熬到最后仅留两三碗汤，收拾的时候把肚子里的黄油扒掉，一点不会油腻。
邱含翠给江柳烟添菜，听见桌上的手机响给她递过去，一看屏幕上显示是乔燃来电，忍不住低声道：“他又有什么事？就不能让人安生几天。”
事实上乔燃已经很久没同江柳烟联系，至少在得知她再婚后，这是头一遭。
怕被三姑六婆们听见，江柳烟特意到走廊里接听，乔燃焦急地问：“小烟你有空去趟兖城吗？我妈今早在家里突然晕倒，爸叫救护车送她去医院，现在也不知是什么情况，年底我这边事多实在走不开……”
江柳烟清楚乔燃说走不开不是撒谎，以往年底到年初的两周，他总是加班到深更半夜才能回家。
他拜托自己去兖城看看，不为别的，是怕老人有心隐瞒，明明很严重的病情非不说，舍不得儿子为他们担忧。
以前妻的身份，江柳烟去不去都无可指摘，但她向来容易心软，稍稍犹豫片刻便答应下来。
“在哪家医院？”
“市二院，到那给我打个电话。”乔燃顿了顿，问：“你方不方便？如果你老公不乐意就算了，我再拜托别的朋友。”
江柳烟懒得拆穿，那件不光彩的事情败露后，朋友们估计都对他唯恐避之不及，还能拜托谁？
正好她孕期第一次检查准备去兖城的妇幼保健院做，顺道去探望下老人也不麻烦。
回到包间，江柳烟把前婆婆生病住院的事告诉老妈，邱含翠叹口气道：“人年纪大了就是浑身毛病，你去露个脸就成，别傻乎乎搁那伺候她，惹你老公心里不痛快。”
江柳烟说：“他不是爱斤斤计较的人。”
“压根不是计较不计较的问题，人家拿你当宝，你却跑前夫家里当丫鬟，不至于。”
到满月宴结束，许子慕着实替许嘉睿代不少酒，季曼荷过意不去，向江柳烟致歉，“嘉睿太久没沾白酒，全靠弟弟撑场面。”
都是一家人又是喜事，江柳烟不好说什么，万磊让司机送他们回家，半道儿上江柳烟问许子慕究竟醉没醉，“明天我想回兖城，你能不能开车？”
“什么事急着回去？”
“孕检，然后去二院探望病人。”
“谁？我认不认识？”
“孩子们的奶奶。”
不可否认，许子慕听得心口一闷，婚后生活太过幸福，他几乎忘记江柳烟还有个前夫。
江柳烟没说是她前任婆婆，而说是孩子们的奶奶，许子慕便没有拒绝的理由。归根究底，晨晨和曦曦与那家人存在血缘关系，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他松了松衬衣领口，状似无所谓道：“没问题，明早我陪你去。”
江柳烟瞟许子慕一眼，把手放进他的掌心，“没事，怀晨晨和曦曦的时候我工作到三十八周才休产假。又不是小孩子，我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许子慕蛮受用，暗道还是江柳烟了解他，他并不介意她去探望老人，更多的是不愿见孕妇折腾受罪。
“你这样善解人意，以后我们连架都没得吵怎么办？”
“想吵架？我随时奉陪！”
“不吵，老婆和孩子一样，是用来疼的。”
“嘁，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怀孕后江柳烟养成个习惯，晚上必须窝在老公怀里睡。她一到冬天手脚冰凉，有时故意搁到许子慕肚子上捂，他也毫无怨言，还主动帮她翻面儿，捂完手心脚底，再换手背脚背。
母亲说得对，从前她在乔家像根野草，少人关心少人问，如今被他当成个宝，每天都幸福得冒泡。
出发前，许子慕对爸妈说陪江柳烟去妇幼保健院做检查，若不是老大一家还在，许母都想跟他们一起去。
“七八周就能听到胎心了吧？录下来给妈也听听。”
“干嘛？您比妇产科医生还厉害，能靠耳朵辨别男女？”
许母说：“当爸的人了，还整天没个正经。妈叫你诓得，能有这个孩子就谢天谢地，哪还敢强求别的。”
这倒是真心话，从得知江柳烟怀孕的那刻起，许子慕仅剩下最简单的愿望——宝宝健康平安地出生，不要让妈妈受太多苦。
至于长得好不好看，脑袋瓜聪不聪明，完全不敢奢求。
孕妇本身火力大不怕冷，可许子慕怕江柳烟着凉，非逼着她大衣、围巾、帽子全副武装。
江柳烟同女儿们道别，两个小家伙根本不在意，摆摆手干脆地说声：“妈妈再见！”转身就和许钰珊玩过家家去了。
或许是孕期容易多愁善感，江柳烟内心挺失落的，曾经妈妈洗个澡都会在浴室门外等着的小不点长大啦，越来越不需要妈妈的陪伴。
车子启动前，许子慕侧过身亲吻仍在惆怅中的老婆，“别难过，老公会永远陪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一下，被老妈安排去做了某个难以启齿的手术，这几天都过得十分酸爽，想哭(┯_┯)(┯_┯)感谢在2020-09-30 09:12:03~2020-10-07 22:36: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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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chapter 63
到兖城后江柳烟先去的市二院, 常规产检需要预约，且通常都安排在上午，她决定次日清晨再到妇幼保健院。
兖城不久前刚下过场雨夹雪, 又连续阴天, 道路处处湿滑。辗转寻至病房外时, 乔父撞见裹得只露双眼睛的江柳烟, 满脸惊讶：“小烟，你怎么来了？”
医院里的特殊气味着实让人喜欢不起来, 可面对长辈江柳烟不好把脸遮住，拉下围巾答道：“听说阿姨病了, 我过来看看。”
乔父偷偷打量几眼陪在她身旁的许子慕，身高腿长气质出众，衣着也十分考究，明显是位有钱人。想来曾经的儿媳妇二婚嫁的不错，精气神越来越好, 人也变漂亮了。
“没啥大问题, 就是高血压犯了，住院输几天液再静养段时间就成。”
乔父侧身让人进去，老太太正躺床上边输液边闭目养神, 听见脚步声懒得睁眼，只开口抱怨：
“明天千万别给我打食堂的饭，吃完到现在胃里还不舒服。大门口就有好些早点摊，你当真懒到一步路都不愿多走？”
老头说：“有的吃就不错了, 我这辈子哪干过伺候人的活？转个身瞧瞧, 小烟来看你了。”
乔母约莫行动不便，依旧保持平躺的姿势，“晨晨和曦曦来没来？”
“太远没带孩子们过来, ”江柳烟解释道，“您感觉好点没？叔叔身体也不好，要不我请个护工照顾您吧？”
老头刚想说她不愿意请，没想到乔母满口答应：“是得赶紧请一个，指望你爸……你叔叔，连口合意的饭菜都吃不进嘴。”
江柳烟明白老人舍不得花钱，而她这个前任儿媳妇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她扭头用眼神征求老公的意见，许子慕无所谓地耸耸肩，请护工能花几个钱？他不至于连这都在意。
江柳烟向二老介绍完许子慕，告知他们乔燃不放心，让她过来后给他打电话报平安，“医生诊断就是高血压？您没别的地方不舒服吧？”
“没别的，就是还不能站，一站起来头就晕。”
江柳烟当着二老的面联系乔燃，请他们亲口说明情况，乔燃总算把悬着的一颗心放回肚子里。
“谢谢你，专程跑那么远辛苦了。”
从前她为他做任何事，都被当成理所应当，而今一点小事也需要道谢，乔燃其实满腹心酸。
江柳烟留在病房陪二老闲聊，许子慕到住院部帮忙联系护工。
二院心脑血管和骨科是强项，临护一抓一大把。考虑到没什么体力活，许子慕挑了位四五十岁的阿姨，面相和善，人也十分健谈。
乔母一聊觉得挺满意，假惺惺地同这位黄阿姨谈价格，许子慕站一旁说他已经预付了住院期间的费用。
“这怎么好意思？老乔你赶紧把钱转给人家。”
许子慕自然不肯收。江柳烟呆得有点久，实在受不住满屋子的药味，掩住鼻子起身就要告辞。
乔母问：“你也生病了？怎么感觉有些反胃？”
许子慕代老婆回答：“她是早孕反应。”
“怎么可能？那会儿医生不是说……”
乔父连忙假咳两声制止老伴，少脑子啊当着人现任老公的面说她不能生？
许子慕对这家人没多少好感，尽管江柳烟没说过前婆婆的坏话，从老太太的反应也看得出来，她对江柳烟没感情。
他替老婆把外套套上，围巾系好，不咸不淡地同二老道别，方手牵手走出病房。
两人刚进电梯，乔母已纠结开来：“是不是做的试管婴儿？我记得一清二楚，当时生完晨晨曦曦，医生说她自然怀孕的几率微乎其微，那人是专家绝不可能胡诌。”
乔父说：“管那么多干嘛？能生不能生的，左右与咱家无关。”
老头并非想开了，而是不得不放弃。
自打儿子与儿媳妇离婚，乔家倒霉事可谓接连不断。反观江柳烟，不仅不像老伴说的会当姑子过得凄凄惨惨，反而找到好归宿，连不孕症也莫名其妙地好了。
或许小烟是个旺夫的好女人，可惜他们留不住。
黄阿姨要把老太太换下来的衣服拿水房手洗，乔母慌忙把人叫住：“中午麻烦你跑远点，到庆隆斋给我带荤素搭配的菜来，医院食堂的饭实在咽不下去。”
庆隆斋是本帮菜老字号，离二院搭公交得半小时，黄阿姨其实不大乐意，碍于是接单后头一桩活，才勉强答应，心里想的却是，这老太太也太难伺候了些。
许子慕把江柳烟带回别墅稍作休息，午饭后两人一起逛母婴店，准爸爸感觉又一次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原来婴儿不是只需要奶粉和尿不湿，还有一大堆有的没的，江柳烟反正闲着无聊，就当给老公提前普及育儿知识。
光一个奶嘴就足够让人头大，各种型号材质以及口径，几月龄的宝宝该选多大容量的奶瓶，冲奶时测水温的温度计，吐奶围兜……
新生儿容易起湿疹，也容易被尿不湿捂出红屁屁，而治这两样的药膏又有不下几十种。
“我们小时候没这么复杂吧？”
“嗯，我们小时候垫纱布，比尿不湿透气所以不会红屁屁，前提是你愿意一天洗几十次沾屎的尿布。”
甭说洗，许子慕幻想一下就头皮发麻，他这辈子绝不要碰那么恶心的玩意儿！
江柳烟回头瞟见许子慕的表情，不禁轻笑出声，“我以前比你还爱干净，可自家孩子有什么好嫌弃的？总不能眼睁睁看她糊一身便便吧？”
许子慕拥住她感慨：“母爱真伟大！”
现在选购宝宝用品还为时过早，江柳烟只替自己买了防妊娠纹的按摩油，孕妇专用护肤品等。
怀双胞胎时预防工作做得好，没长可怕的妊娠纹，不过今时不同往日，皮肤弹性比不上二十刚出头的时候，得格外注意。
目送许子慕去结账，江柳烟划开手机，乔燃给她发来条讯息，告知女儿们的抚养费他一次性转了一年的。
“等天气暖和点，可以带晨晨和曦曦过来玩，这边虽然经济不发达，自然风光还是不错的。”
江柳烟仅回复两个字“收到”，除非必要的联络，她不愿与乔燃有任何交流。
在妇幼保健院听胎心时，许子慕头遭直观地感受到，他与江柳烟的宝宝是真实存在的。
这种心情很微妙，连带着眼眶都有些酸涩。
女医生对待帅气准爸爸态度格外温和，耐心指出B超图上胎宝宝的位置，许子慕望着那个小豆子大小的胚胎，笑容不受控制地爬上脸庞。
“又不是第一次当爸爸，这么激动呀？”
许子慕没有纠正女医生的话，他不是第一次当爸，却是第一次有同自己血脉相连的宝宝啊！想到那个小人儿是他和江柳烟爱情的结晶，怎么能不激动？
胎宝宝很健康，与孕周基本相符。
女医生问要不要在妇幼建卡，江柳烟考虑一番还是决定回县医院，像她这种情形应该没有顺产的可能，在妇幼生的话临时转院也来得及。
出发回珑县前，江柳烟决定和乔家二老告个别。她让许子慕在车里等，自己上楼说两句话就完事。
抵达医院的时候正赶上饭点，乔父出去买饭了，老太太与护工黄阿姨闲聊。
江柳烟一进门，乔母就说：“你来得正好，我保温杯落水房里了，这会儿嗓子渴得直冒烟……”
黄阿姨看看江柳烟，忙说我去拿，水房地滑，孕妇摔跤可不得了。
乔母如所有刻薄婆婆那样说着风凉话：“怀孕多走动对身体有好处，现在的小姑娘一怀孕恨不得二十四小时躺床上，饭菜都有人送到嘴边，没有公主命倒惯出一身公主病。”
黄阿姨是实在人，怕江柳烟不高兴跟着打圆场：“如今生活条件好了嘛，娇惯点也正常。我去吧，这是我份内的工作，哪能劳烦别人。”
“不用了黄阿姨，我去。”江柳烟好脾气地笑笑，转身向水房走。
乔母告诉她杯子是黄底红花的，就搁在饮水机上。
不论前婆婆出于何种目的使唤她，江柳烟都不觉得窝火。她已经跳出那个牢笼，愿意伺候就伺候，不愿意干晾着老太太也不能把她怎样。
然而等她折返时，听到乔母毫不收敛地编排她：“若不是离婚时把我儿子的家产都抢走，她能有今天？”
“房子、车子、存款全给了她，替我跑个腿不算委屈吧？带俩孩子还想着嫁人，也不怕人家虐待我孙女！”
“可怜就可怜我们燃燃，离家千里独自打拼，女儿五岁了，还认不相干的男人做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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