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含翠给闺女添菜:“养大孩子累垮娘,你呀啥都别想,把自己喂胖点是真的。”
相比江家的阖家团圆其乐融融,许家这边要冷清得多。
尽管许子慕放下手头工作专心陪伴爸妈,许母仍然憋着股怨气,引以为傲的大儿子婚后完全倒贴岳丈那边,二儿子离了婚孩子都没有,家里哪有丁点过年的热乎劲?
老太太板着脸撂狠话:“最迟明年你得找个媳妇,妈可不想出门被人笑话,辛苦到老连个孙子都抱不上!”
许子慕吊儿郎当地搭腔:“那我去孤儿院给您领一个?”
许母抄起筷子敲他脑袋:“怎么想的?打算以后都打光棍?又不是找不着干嘛不找?”
许子慕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麻、烦。”
这话许父听着都嫌逆耳,“当年我要怕麻烦,能有你们哥俩?三十岁的人了,不晓得做人要有担当。”
许子慕不禁嗤笑:“您所谓的担当就是传宗接代?我哥不计划着要二宝呢么,许家还不至于断后。”
许母忍不住骂:“他家钰珊,除了挂个姓许的名头,跟咱有什么关系?年把见不着一面,干脆改姓季得了。”
“您提一嘴试试,大嫂那边不见得不乐意。”
人气得要死要活,他不说句中听的,反往上浇油,许母一下子暴怒:“别吃了,见着你就烦!”
许子慕不以为意,放下碗筷起身上楼:“反正您做的也不合我胃口。”
他自小一身反骨,打都打不服,三十岁的年纪,断不可能故意惹老人生气,只是顶不耐烦听母亲叨叨。
还有,眼瞅着老大那边靠不住,才想着从他这儿找补,许子慕不乐意被当成备胎。
许老二这辈子肆意洒脱,唯独栽跟斗的一次,就是心软听母亲的话,与宋晓晓结婚。
宋晓晓这姑娘,恋爱时要多体贴有多体贴,婚后却像变了个人。
夸张到什么程度?许子慕在外应酬,她能锲而不舍地打几十通电话查岗;出差在外她不仅要过问歇在哪家酒店,每日行程都要打听得一清二楚。
许子慕若因事多冷落,她便疯婆子似的同他闹:“关心老公也有错?天知道你哪天会被外面的狐狸精勾了去!”
宋晓晓嫁进许家前,在县城中心的超市任店长,许母见她人漂亮,头脑清楚,管理能力也还行,才一门心思撮合她与许子慕。
谁成想这姑娘结完婚就变成个糊涂蛋,倘若单单闹那些幺蛾子,许子慕尚且能忍。后来她胆子大到私自挪用账面资金,趁着许子慕在外地拓展新事业,与店里叫覃松的采购经理打得火热。
无端端被扣顶绿帽子,依许子慕的臭脾气,该逼得这两人在珑县没法儿混才对。可他对宋晓晓没感情,即便遭遇背叛,亦丝毫不觉痛苦。
离婚时,他甚至把那家超市直接让渡给宋晓晓,冷言嘲讽:“再养几个李松、王松也足够。”
宋晓晓不怂,叫嚣道:“许子慕,我为什么缺乏安全感?因为你从来不把我当成妻子!”
“我要不厚着脸皮勾引,一月你也不会碰我一回,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
许子慕不怒反笑,不轻不重地反将一军:“跟你在一起不是,指不定跟别人就是了。”
他活三十年,不曾屈服于谁,却也晓得处处给人留个体面。这是商场混出来的经验,宋晓晓不必谢他,要谢该谢她女人的身份。
许子慕再如何混账,也有个底线:不对女人下狠手。
孩子们午睡时,江柳烟和爸妈在客厅包饺子。
守岁到零点,困乏之际来碗热腾腾的饺子是顶幸福的事。不过大家都吃不下大鱼大肉,邱含翠调的是韭菜鸡蛋粉丝的素馅儿。
江崇礼负责擀饺子皮,他提议初一到饭店宴请邱含翠娘家兄弟,“我这边没必要,外甥们都在外地,拖家带口肯定回不来。”
邱含翠说等包完饺子就挨个打电话约人,之后几天江柳烟舅舅、姨姨那边应该要回请。
“整个节就是这家吃完那家吃。我可警告你啊老江,你那肺烟酒都得少沾,甭拿过年当借口,病倒我可懒得伺候你。”
江崇礼在书店跑几十年业务,吃饭不呷两口酒嘴里就没味道。以往邱含翠劝不住,可外孙女们回来后,只消娇滴滴地说一句:“姥爷,喝酒对身体不好”,江崇礼立马乖乖收起酒瓶儿。
“听你的,话说老来有人管也是福气哪。”
晚饭热中午剩菜简单对付过去,乔晨乔曦不时跑院里看天黑没,黑了才能放烟花。
毛毛豆豆寸步不离地跟着小主人,它们吃得多睡得多,每天见风就长。江柳烟本欲网购两只狗窝,邱含翠说干嘛费那钱,愣是踩着老式缝纫机给缝两个出来。
索性冬日里天黑得早,洗完碗外头已然暗下来。
许子慕给的那袋烟花全是小打小闹的玩意儿,江崇礼挑两根细绳似的呲花,点燃后递给乔晨乔曦每人一个,攥手里打圈儿甩。
饶是如此,俩孩子也乐得咯咯的。
还有点着后能窜起一人高的“小蜜蜂”,只见光亮不听响声的“火树银花”。
江柳烟在一旁开着夜景模式给女儿们拍照,不得不承认,有了烟花的点缀,才有过年的喜庆。
一家人正玩得开心,突听“嘭”的一声巨响,天空中炸开硕大的焰火,如同万千细碎光点,绚烂之极。
将灭未灭之时,另一团紧随其后,孩子们忘记自个儿手里的,仰起头专心欣赏。
“真漂亮。”
“天上的仙女能不能看得见?”
“仙女应该在睡觉,会不会把她吵醒啊?”
……
邱含翠拉起外孙女们的手,“我们也去凑凑热闹,估计是在小区广场上放的。”
江柳烟留在最后锁门,走到圆形小广场才发现有好几家,许子慕也在。
在一群老老少少中,他挺拔的身姿尤为抢眼。邻居家八九岁的小男孩扯着他的胳膊苦苦哀求:“许叔叔,让我点一下,我不怕。”
许子慕不客气地弹他脑门:“你不怕我怕,炸到眼睛算谁的?”
许母发现邱含翠和江崇礼抱着外孙女过来,笑着招呼道:“这是你们家双胞胎?长得真俊俏。”
乔晨乔曦奶声奶气地叫爷爷好,奶奶好,把许父也哄得乐不可支:“瞧这小嘴甜的,爷爷抱抱,让叔叔放大烟花给你们看。”
许子慕面前放着个大圆筒,保守估计也有五六十响。他把熊孩子赶得远远的,蹲下来用打火机点引信,江柳烟叮嘱女儿们:“赶紧把耳朵捂上。”
小家伙们听话地捂紧耳朵,烟花在头顶炸开时,忙不迭地往姥姥姥爷怀里缩,既害怕又兴奋。
火光明灭间,许子慕偷偷凝望裹着白色羽绒服的江柳烟,感觉她离他那样近,又那样远。
许子慕难得有个浪漫的想法,如果可以对着烟花许愿,他愿她一世顺遂,永远单纯明朗。
第9章 chapter 09
江柳烟若听得到许子慕的心声,定当自嘲一番,莫言一世顺遂,老天连多几天清净日子都吝啬给她。
初一与邱家亲戚聚餐,称得上温馨和睦。江柳烟与小姨家一双儿女最为交好,表弟听闻姐夫出轨,顿时怒不可遏,要叫几个兄弟狠揍乔燃一顿。
邱含翠劝阻道:“你的心意我代你姐领下,这不是动手能解决的事,已然离了婚,姓乔的爱咋地咋地,左右与咱家无关。”
这些话自然是背着江柳烟聊的,待她领着女儿回包厢内,亲戚们话里话外再不敢提及乔燃。
初二中午悉数到大舅舅家里聚,孩子们收到一沓红包。两个小家伙打出生起头回到县城来,加之长辈们怜惜江柳烟变成单亲妈妈,塞的红包格外厚实。
除去江柳烟和俩孩子,其他亲戚都住在珑县,寻常能见着,聊的不外乎些家长里短的琐碎话。
饭后支起牌局,客厅里乌烟瘴气,乔晨乔曦待不住,江柳烟索性带她们回家午睡。
至傍晚时分,乔燃驱车抵达珑县,如约捎来一对比伯娃娃和大包零食。
见着他,乔晨乔曦比见那些不认识的亲戚开心得多,江柳烟想,不管真情假意,女儿们高兴,她违心来作陪便是值得的。
谁料到乔燃脑袋能歪到屁股上,一家人刚坐下没多久,他那出轨对象竟找上门来。
江柳烟气极,诚然,婚都离了,乔燃如今是个自由身,可但凡还有些人性,也不会这么快领新欢到旧爱面前撒野吧?!
就算不为前妻着想,也该考虑考虑孩子们。
不对,他心里何曾惦记过两个女儿?
整整四年,他在省内换了两个项目,半月回家过一次周末,偶尔忙得脱不开身干脆不回,陪伴孩子们的时间屈指可数。
江柳烟下定决心,从今后,乔燃在她这儿就是个死人。
江柳烟万分庆幸将地点选在茶楼,至少父母不必因着乔燃的奇葩行径,跟着血压飙升。
乔燃沉声呵斥两句你来干嘛,姓田那姑娘一跺脚,软糯糯地答:人家不放心你呀。
在江柳烟这位前妻看来,全特么是恶心的打情骂俏。
她没法在此等场合下稳如泰山,嘱咐女儿们别乱跑,起身到洗手间整理情绪,田琳琳快走几步跟过来。
“江姐,您千万别恨我呀,我和乔经理在一起时,当真没听讲过他已婚。”
年轻的面庞上满是委屈,好一个我见犹怜。
江柳烟默默赞叹,可以,白莲花成精了。
她把水龙头拧到最大,试图掩去烦人的声音,偏田小姐不肯轻饶她:“害你们离婚非常抱歉,但我对乔经理也是一片痴心,希望姐姐你理解。”
说话间,她用手拨弄着长发,有意无意露出无名指上的戒指。
是颗碎钻,不值几个钱,也就能拿来哄哄小姑娘。
江柳烟好歹混迹职场数年,妖魔鬼怪见识得不少,田琳琳这点拙劣的伎俩,怕不是看狗血偶像剧学的,压根上不得台面。
“你见过乔燃从前的照片吗?”江柳烟望着镜子里的她们,云淡风轻地问,见小田一脸茫然,继续说:“我认识他时,他才二十五岁,比现在瘦好几十斤,没有啤酒肚,头发也茂密得多。”
“都说男人永远喜欢十八到二十五的小姑娘,女人也永远爱小鲜肉啊!我享受过青春朝气的他,早腻歪了,你愿意要给你,我乐得继续泡小帅哥。”
田琳琳总算不拿捏着腔调,提高嗓门叫道:“你都有两个女儿了,不该好好在家看孩子?”
“女儿当然要好好教育,最重要的一点,自尊自爱,不捡别人当垃圾扔掉的东西。”
江柳烟一秒钟也不想多呆,与田琳琳会面前,她对她谈不上多恨。这种事最该怪的是男人,赖不到人女孩头上。
可田琳琳显然不是她幻想的知书达礼的女生,乔燃会选择她,还不是贪图她年轻、新鲜,能替他老乔家传宗接代。
江柳烟喊乔晨和乔曦同爸爸告别:“姥姥烧好饭了,咱们得赶紧回家。”
乔燃站起身:“我请你们到饭店吃吧。”
亏他年纪三十有一,还是个不大不小的项目公司老总,居然以为前妻与现任可以心平气和地同桌吃饭。
“外面东西不干净,大人无所谓,孩子吃坏肚子可不好。”
田琳琳怎么琢磨这话都像在指桑骂槐,圆瞪着双目,碍于乔燃在,终究没敢造次。
返家途中,江柳烟气到手抖。
网上有句名言,“不生个孩子都不晓得嫁的是人是鬼”,她简直不要太认同。夫妻间的矛盾,几乎都从生完孩子后的鸡毛蒜皮开始。
乔燃以前不这样,虽然也有懒散、邋遢那些男人都有的臭毛病,可只要江柳烟明说,许多事他还是会照做。
究竟是漫长岁月冲淡了感情,还是太想有个儿子才令他罔顾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
小孩儿身上跟装着雷达似的,能敏锐地探测出大人的情绪波动。乔晨乔曦看出妈妈不开心,坐在后排的安全座椅上闷不吭声。
江柳烟怕吓着宝宝们,深吸口气打起精神问:“好久没吃披萨了,要不妈妈给你们买块披萨带回去?”
姐妹俩对视一眼,乔晨说:“我想吃姥姥做的饭。”
乔曦小声问:“妈妈,你和爸爸吵架了吗?”
"有点,爸爸犯了错,所以妈妈生他的气。”
乔晨:“爸爸老是不听话,跟我们班最调皮的吴浩浩一样,大家都不喜欢跟他玩。”
乔曦也表态:“妈妈要是讨厌爸爸,我以后也不见他了。”
有两个小棉袄的贴心安慰,江柳烟总算把不快暂时甩开,她不希望大人间的恩怨给孩子带来压力,由始至终没说乔燃一句坏话。
家族聚会后,母亲被亲戚们说动,暗示江柳烟给双胞胎改姓:“妈也不指望你们能复婚,老乔家不认她们,你用不着犯傻,替他家白养孩子。”
江柳烟没那些个老旧思想,女儿姓乔还是姓江,都是她的心头肉。母亲的话她当耳旁风听过便过,可这会儿,她有些动摇。
不为别的,是乔燃委实不配。
许子慕年后场子多到排不过来,父母两边的亲戚,生意上的伙伴,还有关系不错的兄弟,无不需要走动。
两年前他曾喝到胃出血紧急入院,自那之后收敛许多,用发小的话说,许哥怕是提前步入老年期,早早地修身养性。
许子慕确实没有早些年的闯劲,世间的钱总也赚不完,日子可在一天天混沌度过。
原本打算谈个新型建材的区域代理,对方狮子大开口,分成比例没谈拢,许子慕不知怎的没了耐心,拉下脸说不干就不干了。
把手头余钱整合整合,投进万磊和另外一个朋友的公司,跟家吃起红利。
是以江柳烟问他最近主要忙哪方面的生意,许子慕真不好回答,兖城的摊子有能人帮忙照看,确切地说,他应该算作闲散人士。
因为闲,又懒得八方应酬,便时时惦记着江柳烟允诺的那顿饭几时请。
正常公司初八就得上班,许子慕怕她不声不响地跑掉。
这夜临睡前几经踟蹰,终于鼓起勇气给江柳烟发条讯息过去:“明晚有空?方不方便找个地儿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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