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明当当忍不住说,“要不然我送送你吧,哥哥?”
他闻声立即下车,绕到她这边来,打开车门。
明当当爬上去,自己扣好安全带。
他上来后似乎愣了一下,因为一向都是他替她系安全带,前六年,明当当把自己活成了一个无手人,所以今日这般狼狈。
去机场的路上,有几个熟悉的朋友打电话给他,他们打算送他,他都客气的拒绝了,表示没什么大问题,不需要隆重。
看他寒暄得当,明当当就又想不通,为什么非拉上她不可?
到了机场,看到李辰。
李辰旁边站着顾嘉致。
顾嘉致旁边是盛瑶。
这三个人明当当入目先后顺序决定了对他们的客气程度,排最后一位基本无视。
不过这一天,她和盛瑶都掐不起来。
盛瑶有些哽咽,“你在那边照顾好自己,有事我们去看你。”
“有什么事?顾好你们自己吧。”他笑,然后唤她过去,“当当……”
“我会照顾自己。”她主动说。
他望着她笑,然后点头,“好。”
接下来就是最后一段路程。
他即将安检。
李辰本来和他聊得挺开心,接近安检口大家都有些兴致缺缺。
明当当走在最后,李辰把她拉过去,企图让她说几句送别的好话,但是怎么可能。
她抿着唇,一声不吭走在他身后。两人一臂之隔,他外套上的纹路都被她看得真切,但是直到过安检口,他都没有回头。
明当当眼泪掉下来。
“你们先回去,我送当当。”李辰太了解她了,他觉得她需要安慰,也顺手打发走她的死对头。
两人在机场大厅伫立,李辰企图哄她,“当当啊,别哭,哥哥看到要丑死了。”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心想,连李辰都知道她难过,他为什么一眼不回头看?
李辰送她回家。
到门口,她情绪稍微控制住,红着眼眶看着外头,一言不发。
李辰叹气,“别怪他。”
“不怪他。”
“你这是在怪。”
“不怪。”
“当当……”李辰透过后视镜看她,“他比你还难过,只是你看不到。”
“是吗。”她已经绝望,“随便他怎么样吧。关我什么事?”
“……”
年后,高一下学期,明当当开始频繁的请假。
基本每个月都要请四五天,而且是连请。
班主任关怀她怎么回事,她难以启齿。
“是不是例假不舒服?”做为一名男性,班主任的细致让她难以抬头。
对方笑,“是这个啊。不要不好意思。不过最好还是让家人带你去医院看看,不能每个月都这样啊,以后走上社会也多有不便,一定把身体查清楚了,哪里问题治哪里。别怕。”
说了别怕怎么可能轻易不怕。
她痛经到直接昏倒。
当时家里没人,叔叔他们到外头吃饭,她一个人倒在离自己床的半步之遥。
醒来时,肚子上敷着一只不断蠕动着的手,睁眼一细瞧,吓得气吊在嗓子眼,声音被倏然掐断,惊恐无比。
“当当别怕呀,是叔叔。”他说着摸她肚子。
明当当想起一些不好的童年回忆,当即滚了一圈,抱着自己被子,谨慎到缩在床头,戒备盯着对方,“你干什么?”
“你晕倒了,叔叔抱你上床,顺便看看你哪里不舒服。”明江华笑起来时露出一口黄牙,令人作呕。
明当当让他出去,发了超大的脾气,惊动客厅里的老太婆。
那老太婆进来瞧了一眼就骂,“当当你什么态度啊,这是叔叔,怎么对叔叔大呼小叫?”
“你们离开我的家!离开!”事实上对敌人同情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小时候她住在叔叔家,受尽这变态的欺负,所以她沉默寡言,并且讨厌和奶奶一起住。
后来明江远接她回去,问怎么回事,明当当太小了,都无法形容自己亲叔叔对自己所投射过来的那种眼神。
明江远以为她大惊小怪,甚至要带她看心理医生。
明当当此刻倏地才发现,从和时郁分开后,她过去如噩梦一样的生活又如数返回,那种喘不过气的窒息感,令她在勃然大怒的两三分钟后再次晕倒。
这次她模模糊糊有些意识,知道有人拨了120,也知道有人故意打给时家的人,她手机里删掉了时郁号码,索性没拨到美国那边去。
不过拨过去又怎样呢,不过是他看她笑话罢了。
……
“当当?当当?”这次醒来是在医院。
清朗的男声透着焦急,还有点点酒味。是李辰。
他手上挂着西装,白色衬衫凌乱,领带歪歪斜斜,头发还有些乱,但不妨碍俊朗如一。
明当当眨了眨眼,“……辰哥?”她脑袋模模糊糊的,不然不会叫人。
李辰高兴“哎呦”一声,“大小姐肯开金口了。”
“我怎么了?”她其实心里有数,但是不敢相信自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晕倒两次。
“你贫血。”李辰另眼相看她说,“当当长大了,有些事不便说,可身体不舒服怎么能不通知辰哥?”
“别开口闭口哥,我会想到不好的人。”她拧眉回。
李辰笑,“还说不怪他。瞧瞧这嫌弃的小表情。”接着他又说正题,将医生的话复述一遍给她。
“子宫和卵巢没问题,可能是宫颈管狭窄,等以后成年,渐渐就没这么厉害了。”
“我知道……”
“以后止疼药常备,别硬抗知道吧?”
明当当不吱声。
他倏地转话题,建议,“干脆搬来辰哥家住,方便照顾你。”
“你不是要工作?”她看着他这一身正装打扮,如果时郁不走,他也是和李辰一样,西装革履,酒局常赴,在生意场上奔波吧。
李辰笑,“你又不是奶娃娃,一天二十四小时看着你?给口吃的,平时早晚跟你说说话,没几下就养大了。之后就给辰哥做媳妇儿好不好?”
“你走开……”她抗拒。
李辰笑地肩膀抖,“好好,不说了。”
……
这次出院,明当当身体并未好转,相反连精神都日渐萎靡。
那天李辰在,她没有将明江华摸她肚子的恶心事说出去,人要脸树要皮,她想活出一个人样让那个人瞧瞧,没他,她一样开天辟地。
但显然,效果不佳。
李辰被惊动还不止,过了几天石夏年打电话给她,问需不需要带去大医院细瞧。
明当当说不用,她好多了。
当然是撒谎了。
过了两天,她身上又觉得好痛,两膝盖有时候在睡梦中会痛醒,她在网上查说有可能是骨癌,顿时吓地半死。
但是一想,死就死吧,反正活着这么艰难,不如早点见妈妈。
她冒出这种观点时,人已经很颓废了。
无论是在学校课堂还是声乐老师的课时上,她总走神。
这天,她主动跟声乐老师说,这个月上完不再来了。
“为什么?”老师惊讶,“当当,你很优秀,过两年高考可以考国内一线的音乐学院。”
“过两年?您也说过两年,好长啊。”她笑地落寞,没多说,下课后就离开了。
她甚至撑不到这个月结束,第二周就没去了。
时郁的电话在当周的第一节 课后打来,隔着重洋,他声音显得陌生,“老师说你没去?”
“是。”她虚无缥缈,怀疑耳边和她说话的人是不是假的。
“哥已经交过三年学费,现在不去又不能退,不浪费吗?”他哄着,“去上完,如果对老师不满意,我们可以换另外一个。”
“我以后都不会花你钱。”
“……为什么?”
“你是你,我是我,我们不相干。”她不知道她轻飘飘的一句对那头的杀伤力是有多大。
结束通话后,时郁第二天就飞回。
很意外,很突然。
没有一点预兆。
作者有话要说: 品品文案再看看这里哥哥给她花钱的事,啧啧^_^
熬过这段当当会成为超级牛逼的人
入V快乐,进来的留脚印呀!
第18章 纯洁
他头发短了, 像那年在鲁港初见他,剪成圆寸,乌黑坚硬, 不需要碰触就能想象那粗粝的手感。
他整体气质也如那年的冷厉。
从车上下来时,她甚至没认出。
直到他抬头往楼上, 明当当倏地才转方向,往自己床上扑去。
外头门锁着,但客厅里有人。
他果然没一会儿上来了,是老太婆给他开得门, “你找谁?”
“明当当。”久违的音质提醒她眼下一切不是梦。
他在外面敲门,“当当?哥回来了。”
“你开门。”
“听到吗?哥回来一趟不容易,见一见?”
她久久没动静。
外头寂静了片刻, 他继续, “哥知道你在听,如果觉得实在难,哥带你走。”
明当当无动于衷。
他说,“你先考语言,过关就申请那边的高中, 我们在那边见面?”
直到他离开,明当当都没动静。
她没有觉得感动, 只觉得很多人背叛了她。
石夏年,李辰,老太婆,江明华……
每个人都想方设法把她的消息往他那边送, 造成没他她不行的状态,她难道是拖油瓶吗?
只是安静独立,这么难?
……
楼下。
李辰在车里等待, 时郁上车后,暴躁低声,“去我妈那边。”
石夏年住在东郊。
小女儿一周岁整,活泼可爱,正在学走路的阶段。
时郁来时像没看到这个人,倒是小姑娘听人介绍说是她哥哥,她弯着笑眼一遍又一遍叫他哥哥。
时郁望着他妈开门见山说,“什么时候能停止?”
“说什么呀?”石夏年装听不懂,雍容坐在沙发上,朝小女儿伸着手,说着哥哥不要你,妈妈爱你之类的话。
时郁说,“你把她叔叔一家找来干什么?逼她,还是逼我?”他只去看了一眼,就知道那个家的混乱,本来她一个人住的好好的,没有人指引,那几个不会找去。
石夏年冷翘起嘴角,“关我什么事。那是她明家的事,你不姓明,我也不姓明,都是她该承受的。”
“求求你,妈。”他忽然这么开口。
石夏年逗女儿的手瞬时一顿。
“帮我照顾下当当。”他恳求,“哪怕你们不准我学音乐,也从不求你,今天求你,做为母子的情分,照顾下当当。”
前所未有的低声下气。
石夏年听着反而讽笑,“养你这么大就为了来气我?与其这么求,不如求自己,你回来,不要再碰那些东西,当当自然就会好的。”
“……不答应?”
“你愿意回来吗?”
“做梦吧!”他发怒,颤声说,“您不要后悔。”
石夏年不受威胁,瞪着他,“你敢忤逆我,就知道这后果。”
他置若罔闻,瞥了她最后一眼,头也不回离去。
石夏年莫名觉得他最后一眼有点仇恨的意思,心说不至于,母子之间,没有隔夜仇。
他总有一天会低头。
但这一天石夏年不愿等太久,所以当晚就驱车来到明当当住的小区。
恰好,那小姑娘在楼下不知道是散步,还是等人,魂不守舍的站在一颗景观树下,呆呆停了半晌。
石夏年推门下车时,吓她一跳。
小姑娘变瘦好多,显得那双眼更大,葡萄一样漆黑,但是没有光泽,枯竭般的望着她。
也不知叫人。
“当当,哥哥今天回来了你知道吗?”石夏年笑问。
她不吱声。
石夏年习惯了,当年刚和明江远结婚,这小丫头就当哑巴当了两个多月,现在不过是又回到从前,她对小丫头说,“你知道时郁回来一趟不容易,如果他对你说什么承诺的话也不要相信,那边隔着大洋,他转眼就忘了。男人么,总觉得责任重大,对你这个前继妹关照的很,但是,他关照归他关照,你当真就不好了,不然多耽误他学习?”
“……”明当当没回话,但是她的表情显示已经受到打击。
石夏年目的达成,命令司机放下一堆补品,笑叮嘱,“多补补身子。”又添加一句,“他当天回当天走,不要瞎等了,和梦想比起来,你算得了什么?”
接着,扬长而去。
明当当被打击的缩成一团,像只流浪猫在草丛旁生根。
……
这之后,他有打来电话,但明当当绝望,只接通无声哭泣,不搭言。
他由一开始的,关心她语言考试的准备进程,到后面的,“当当,再给哥一点时间……”
“我这边突然遇到一点意外……”
他甚至连哥字都不再使用,好像决意把她抛弃一般,从哥字上手起刀落。
最后一通电话,明当当记得极清楚,他身边吵杂,分不清他还是别的人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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