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往唇中送水,透明的玻璃杯,闻言,指腹在杯壁明显落下几枚较重的痕迹,转眸,似笑非笑,“怎么了?”
明当当挠挠头,怕他误会,直接说,“不是……像刚才那样多不方便啊,我太马虎了……不记得敲门……”
难得承认错误。
时郁心里却明白并不是因为这件碰巧的事,眸光垂了垂,淡声问,“你觉得和哥住不方便?”
“没有。”明当当忽然后悔,干嘛要说出这种问题,人家姑娘没出嫁前不就一直和父母兄弟姐妹住吗?
她和时郁住有什么关系?
他也从来在她面前衣冠整齐,今晚若不是她自己情绪有问题,马马虎虎闯进去,他们不会发生这一幕的。
于是感觉很对不起他,忽而就抱住自己脑袋,埋进膝盖说,“哥,我最近很烦恼,不知道可不可以跟你说?”
时郁笑,“你都说出来了。”安慰她,“说吧。什么都可以。”
“我觉得我和余旸不是一路人。”她毫不客气的说出了这个名字。
原本以为哥哥会高兴,趁火打劫说你们刚好算了吧。
但时郁就是时郁,他深沉,有话不像炮仗一样一下全部点燃,啪啪就没了。
他将她从地板捞了起来,安放到沙发,自己则坐到侧方的小沙发上,关心问,“你们出什么问题了?”
明当当望着他眼睛,很有安全感的袒露心声,“他有很多需求,我也有很多需求,但我们不一致,就产生分歧,总会吵架。”
才彼此表明心迹没多久,就见两次面,吵两次了。
这要是以后在一起得怎么办?
“哥,你千万不要让我放弃。我才第一次心动,很不习惯,很矛盾,但是又很喜欢。”
他又开始喝水。
然后扭过头对她说,“你们可以在一起,但是你会辛苦。”
“为什么?”明当当当然知道他们可以在一起,但为什么会辛苦呢?就因为余旸吃哥哥醋吗?
可好奇怪,他到底有什么好吃的,哥哥是哥哥啊!
她烦恼的样子,令他忍俊不禁,笑着倾身过来,揉揉她脑袋,“你还太小了。再长两年才知道什么是爱。你一味觉得初恋美好,却不知道两个人如果不合适,过程得多辛苦。余旸,是一个需要包容的人,这世上,一般人很难做到全然包容,知道吗?”
“知道,知道。”明当当头如捣蒜,又沉沉看着他深邃的眼,“但是哥,包容那么辛苦,我怎么样才能做到呢?”
“你想努力?”
“想试一次。”他眼底的光倏然沉了一下,明当当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错觉,但又舍不得这个气氛,于是往他身边靠近了一点,两人膝盖抵着膝盖,在两只沙发间的落地灯光晕中间,与他交心。
“好奇怪啊,感情真无理取闹,我其实不想迁就余旸的,因为他的需求我根本满足不了,但还是想试,你教教我。”
多么残忍,时郁轻笑,“我教你?那行。你先交学费。”
“怎么交?”她好奇眨眼。
时郁将她一搂,用她刚才的姿势,穿过她后颈,握住一只肩头,一下勒到自己眼下,两人几乎鼻尖抵着鼻尖,他眸光似玩笑。
明当当张口呼吸,神情微滞,分不清。
他唇往她耳边靠近,须臾间呼吸足够热透她耳垂了才低声,“先告诉我,喜欢对方什么?”
……他照着学。
作者有话要说: 很多人奇怪当当对余旸的感情:文中多处明示暗示你们咋没看出来?(私认为今天这章很甜,正经脸!)
第56章 妹妹
两人挨得近, 呼吸可闻。
可当明当当迷惑这种气氛要细细品味时,他动作稍纵即逝,肩头放开, 手臂离去,脸上还是斯文又宽和, 点点笑纹的眼眸令人感觉舒心。
明当当叹气,往下歪了歪,隔着两只沙发间的小距离,头枕在他膝盖上了, “哥……我觉得他很有才华,只是对自己要求太高了,一直压迫自己, 很可惜。”
“才华?”他喃喃出声。
“是。”明当当苦恼, “我今天看了他写的新歌,觉得不错,他却当成垃圾扔了。”
时郁往后靠,淡淡,“他难道不知道, 知音难觅,很多时候不是因为歌曲不好, 是会听歌的人少。外行人看热闹,想多徒增烦恼。”
明当当很佩服时郁,为什么?就因为这个。
他当时成名前很多稿子被乐评人当做噪音,抨击的一无是处。
但他从没改变过自己风格, 一味的钻研,往这种风格上持续造诣,最终形成他自己满意, 别人也惊艳的曲风。
如果他一开始就放弃自己的追求,现在的他也不会独树一帜,自成流派。
但是余旸……
没有那种心态。
他中途就可能疯。
“您对他要求太高了……”明当当掐着自己手指头玩儿,“他是普通人……你不是……”
“我是什么人?”
“忍耐,蛰伏,伺机而动,又宽和。”
“听起来不是好词。”
“为什么?”
“像忍者神龟。”
“……”
明当当无语了,懊恼地一拍他小腿说,“到底帮不帮我出谋划策!”
“帮……”时郁笑着缩了一下腿,另一只手放下水杯,他又有点想上厕所了,刚才都没解决完,现在这丫头就占着他腿,走走不成,还得开导。
真的忍者神龟。
内心轻嘲一声。
嘴角微扬,耐心告诉她,“及时止损。”
“什么?”她一愣,这四个字好像是真经,但又很深奥的样子,明当当立即感兴趣的从他腿上离开,双臂支在扶手上,微仰下巴自光晕中满是求知欲眼神的看着他。
他爱怜伸手揉揉她脑袋,缓声开口,“当对方让你伤心到一定程度,及时止损离开。放弃也是种智慧。”
明当当皱了下眉。
她心里得承认,一个人不可能对另一个人无限包容。
至少她是不可能。
如果她和余旸每次见面都争执,那真的没必要勉强在一起。
“可我好难过……”想想都要哭了,这叫什么事儿,第一次心动就这副德性,她脑袋往扶手上一趴,避着他的视线微哽说,“我不知道恋爱还要做计算题。以为想在一起就在一起了。”
“这就难过了?”他嘲笑她。
明当当收敛情绪说,“就是这样嘛。而且谁能知道标准答案呢?我该什么时候止损?”
目前来说,及时止损是个好办法。
首先,她对余旸不确定,没信心两个人性格能否合得来,那设定一道计算题,各自答分差劲就一别两宽。
挺完美。
总比后患无穷好。
可是,总是有可是,如何做到能真正心甘情愿离开?
“哥,我有时候觉得你是神,你怎么能做到那么清醒?”她佩服他,“及时止损?这世界上几个人能做到及时止损?就小魔买几只股票,被套了还深深陷在里面反复安慰自己会涨回来,她都不甘心卖……你怎么做到的?”
“做到什么?”他呢喃。
明当当眉一皱,发现他好像没专心,恼恼地说,“就及时止损?不是你说的?你告诉我怎么及时?”
“给他三次机会。”
明当当眼一瞪,惊了。
沙发间好长时间没有动静。
他轻轻笑,“怎么了?”
“才三次啊……”明当当失望,“三次就放弃……好冷酷……”
她始终没经历过真正感情意义上的毒打,嘴巴一张轻轻松松三次好冷酷……
却不知当真正爱一个人,别说三次,半次半条命都没了。
不知不觉,已近凌晨一点,她没洗漱没卸妆,拉着他喋喋不休,“哥啊,你怎么做到三次的……不行的,太少了……”
他不说话,她就翻个身,将小毯子往胸口搭了搭,打个哈欠说,“不行,我再多给一点机会……”
“你睡了吗?”她模模糊糊地合着眼皮。
心里却发慌……
三次?
难道哥哥也只给自己喜欢的女人三次机会吗?
是不是太冷酷?
……眉头紧拧,忐忑不安睡着。
……
第二天早上,明当当发现自己睡在房间里。
脸上也没有套着壳子般的难受。
她到镜子前看到自己干干净净的素颜,登时乐了。
“哥哥可真厉害……”她笑,连妆都会卸了……
手机倏地震动,她按下免提,一边刷牙。
“听说你昨晚过来了?我不在啊,太可惜,哪天聚聚?”来电是老谭,大名谭旭升,长得有点胖,如果减肥下来,一定不是单均说的被富婆包了粉丝都毫无反应,只怕闹他个天翻地覆,哪吒闹海。
明当当含着泡沫笑,“我这两天忙啊。电视台有两个节目要录,还有一档电台嘉宾主持,外加和新制作人见面,聊聊下一张专辑的事。可能还要去趟欧洲,参加品牌九十周年大秀。”
“你现在有点商业化了哈。”谭旭升虽是键盘为主,平时也能唱唱,嗓子很粗犷,大约胖子都是中气足的,所以隔着电波不容她反驳的压制道,“别管那么多,好久没团建过,在你出国前,挤一天出来玩。玩也是创作嘛对不对?灵感源于生活!”
明当当想了想,又到手机上翻了翻日程表,“行吧……不过哪一天,再具体等我消息。”
“好!爱你。”对方风风火火挂了。
明当当在镜子里笑了笑,有一点发现就是,大家都变好了。
果然热度养人。
连谭旭升这种性格沉稳的人都调皮起来。
换成从前,大家练习都没场地的时候,谁还能这般天真啊?即使天真也是带着焦虑。嘴巴倔强而已。
……
到了公司。
明当当勤勤恳恳工作。
她得对得起公司的栽培,哥哥花了那么多钱和精力塑造她,她就有着必须要为他赚回来的使命感。
这种为一种有意义的目标而前进的感觉令明当当振奋。
一天过得相当愉快。
下班前,她在工作室看到楼下回来一辆黑色阿斯顿马丁,玄黑的外形遮掩了一些车子本身的野性,显得兢兢业业又暗藏锐利的闷骚气质。
“哈。”明当当忽然哈出一声。
小魔正在给她准备无糖晚餐,闻声一抖小肩,“你干嘛?”自己盯着窗户忽然神神叨叨一笑怎么回事?
明当当嘴角上翘着,眼眸弯弯,月亮一样的女子,还带着甜美的香气,这是早上品牌老总亲自送来的定制香水,全世界只独她一份的享受,带着这股专属自己的味道,她从窗户飘过小魔身侧,往外边小跑去了。
“干嘛?”小魔看她像只浪蝴蝶一样,又宛如好吃懒做蜂后,懒散着腰身,头戴王冠,迎接为她勤勤恳恳归家而来的工蜂去了。
她果然自外面飘回来一句,“我哥回来了!”
小魔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
又喊,“早点回来吃晚饭啊!”晚饭吃得早,瘦身没得跑,小魔看着自己在营养师建议下精心准备的无糖瘦身晚餐,满心期待极了!
正主回了声,“知道了!”
风一般的消失不见。
……
明当当在老总电梯那儿等着那人上来,鬼鬼祟祟着,决意在“叮”一声后,“嗨——”这么一嚷,吓死他。
如意算盘在电梯一响,里头还站着小华时,她表情狰狞的及时止损抽回,没幼稚的“嗨”出声,但样子也是很丑就是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
她尴尬,呵呵笑了两声。
“站这儿做什么?”男人穿一身十分匹配阿斯顿马丁酷气的装扮,夹克式外套,平整一丝褶皱不存的枪黑长裤,皮鞋也是黑色。
帅到闪闪发光。
明当当看着他干净到耳朵孔也如玉似的皮肤,笑说,“看到你回来了,想跟你一起下班。”又问,“还有事吗你?”
她看到小华手里捧了一大堆资料。
时郁笑笑,步出电梯往办公室,对她说,“你先等几分钟。”
“哦。”她应了一声。
等在外面。
果然不到十分钟他就出来了,一出来就问,“吃饭了吗?”
“没有。”
“日料?”他走在前,率先一按电梯,随意问。
“日料啊。”明当当思考着,完全把楼下满心欢喜等待的小魔忘个干净,来了精神,“法餐吧!想吃法国生蚝!”
时郁笑,“好。”
电梯门合上,最后缝隙画面是两人一高,一矮,相互对视的两张笑颜侧面。
楼下。
小魔打了个喷嚏,她已然有了不详的预感……心内不期然涌出一句:回来吃个奶奶腿儿哦!
……
吃法餐很有讲究。
不过门一关,明当当就不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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