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觉了齐茂行的出神,正在高兴的苏磬音也是忽的一愣,便也立即察觉出,这样的距离简直有些近的过分,实在是不太妥当。
两人正无言间,屋门忽的传来了被推开的动静,紧接着就是大丫鬟长夏,那特有的,带了几分苏州口音的婉转声音:
“二少爷,我们刚听着您起了……”
话音未落,踏进来的长夏便立即看见了眼前的一对儿明面夫妻,这会儿一蹲一坐,四目相对,手心交握,当真是说不尽的多情缠绵。
长夏的脚步在门口停了一瞬,本已迈进了门槛的右脚缓缓抬起,往后收了回来。
紧接着,“吱呀——”一声,屋门便像是从未开过似的,又紧紧合了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长夏(默默关门):我什么都没看见……
———
第47章
要没有长夏过来闹这么一出, 苏磬音虽也觉着两个人离得太近,是应该分开些,但也并不会多想旁的。
可长夏这么突然出现,之后又好像是见着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般, 又默默等待退出去将门紧紧的关上——
这一下子, 就反而叫人忍不住的多想起来。
苏磬音抬眼, 看了一眼近在咫尺、面白脸红的齐茂行,一时间心下也是忍不住的一跳, 略微带了些慌乱的猛的退了一步, 站起身来。
“啊,居然当真中了,我都没有想到过,太厉害了。”
“还是多亏了你, 要我自己, 只怕在这扔上一整日也未必能射得中!”
苏磬音张了张口, 除了第一句时,还多少有些尴尬,越往后, 便也恢复了平静正常。
原本就是嘛, 齐茂行只不过是帮着她出手射灯, 正常接触罢了,都是长夏一场误会,自然也不必要放在心上。
苏磬音这厢倒是十分想的开,但另一边的齐茂行,一时间却是浑身僵硬,连话都不太难说的出来,若非她的明面夫人退的够快, 他都疑心自个胸膛里擂鼓一般的动静被被她听着。
苏磬音站起身从他身侧离开之后,齐茂行心底里虽也觉着惋惜,但更多的却还是长长松了一口气。
他死死的握紧了方才抓着苏磬音手背的右手手心,为了不叫面前的苏磬音发觉,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才叫自个的声音维持平静。
却还是没有多开口,只是低低的“嗯”了一声。
好在苏磬音倒也没有放在心上,因为齐茂行一贯十分注意避嫌的行事,反而觉着这是被长夏误会了,估计心里不太痛快。
这么一想,苏磬音转身之后,就立马去开了门,叫刚才的长夏进来。
也省的他们在屋里再耽搁久了,那就当真是越发不好解释。
齐茂行一目不错的看着苏磬音的背影,右手也慢慢的松开了一些。
他自小便因为父亲的缘故,决意抱节守一,不沾女色,十几岁时,更是因吴家表妹离家从军,之后回京成婚,为了与家里表明心意,非但与苏磬音一向清清白白,便是房中的丫鬟之流,也都是敬而远之。
因着这缘故,他虽然已是年少慕艾的岁数,但这等事,却还只是耳闻,从未当真与女子肌肤相触过。
也是刚才只留意着如何教苏磬音射中烛台的缘故,没有察觉,直到事后,他才忽的后知后觉,意识到他方才竟是抓了苏磬音的手背!
直到苏磬音出了屋门,齐茂行脑中还忍不住回想起方才接触到苏磬音手心时,的微妙触感。
不是他曾在旁人嘴里听过的女人的手都是软绵绵,没有骨头一样。
或许是因为用力的缘故,苏磬音的手,骨肉亭匀,肌肤滑润,像是握着一块上等的羊脂美玉。
温、润、滑,外柔而内坚,像是她的人一样。
齐茂行低头,刚才盖在苏磬音手背的五指微微张开,试着抓了抓他自个的另一只手,一时忍不住有些疑惑。
分明是一样的骨肉肌肤,只是更细腻单薄些,为何只是这般握上一握,便莫名的叫人脸热?
女子都是如此?
可为何丫鬟服侍日常更衣洗漱,却是从来不曾留意?
从前他受伤时,吴琼芳亲自帮他换药,无意间也有些许触碰,他也是心静如水,甚至只她磨磨蹭蹭,绷带都系不紧,纯属添乱,却不曾有这种非礼的心慌之感?
“少爷?可是要起了?”
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重新回来的长夏就朝他笑眯眯的弯了眼角。
齐茂行回过神来,只是有些心不在焉的点了头。
长夏见状,便操着一口还带着几分口音的官话又道:“少爷稍等等啦,您今儿起早了,我还没去要热水呢。”
“哦,不急。”齐茂行只是随口应了一声。
说罢,见苏磬音出去之后,这么久都还没回来,才又叫住长夏问了一句:“你二奶奶呢?”
长夏闻言,越发看出了什么似的,别有深意的笑道:“在外头坐着呐,可要我去请奶奶过来?”
听着这话,齐茂行却又严肃起来,知道苏磬音是有意退出去方便他洗漱更衣,便略过话头道:“不必,你推我到隔间去,往后洗漱也都不必在这儿。”
二少爷差事忙,又从来不与她们这些丫鬟玩笑,长夏也就是在别的大丫鬟都走了之后,贴身伺候多了,才略微随意了些。
因此齐茂行这会儿一旦严肃起来,她便也再不敢多言,只干脆应了一声,将齐茂行推倒隔间之后,去叫热水的时候,便顺道把还睡着的月白石青都一块叫了起来。
等到齐茂行收拾妥当重新回了屋里之后,月白石青两个丫鬟也已都在屋里,月白忙着收拾床铺,石青则是立在铜镜后,为苏磬音梳着一头顺滑的黑发。
等到丫鬟们都各有差事的出入忙碌起来,主屋里便立即热闹起来,方才苏磬音与齐茂行之间到底些许暧昧,也立即在这热闹的人气里消融不见。
齐茂行立在门口,犹豫了好一阵功夫,直到苏磬音都有些奇怪一般,朝着他的方向看了好几眼。
他这才微微垂眼,推着轮椅慢慢行了过来,状似无意道:“唔,今早你试过的,射松子,往后,可有兴趣好好练练?”
苏磬音隔着铜镜有些诧异的眨了眼睛:“什么?”
齐茂行侧着头,认真的观察起了自个袖口上的扣子,继续道:“你手腕上已有些功夫了,往后可以学暗器,飞刀,飞镖,伤人防身,出其不意,也是很有用的。”
飞刀暗器!
听着这词,苏磬音的一双杏眸,也是忍不住一亮:“当真可以吗?”
听出了她的意动,齐茂行的心中定了许多,重新抬起头,微微往前探身,十分认真,甚至有了些急迫一般道:“自然可以,有我教你,每日好好练一个时辰……或者半个时辰也成,只一两月功夫,立时便能看出成效!”
苏磬音其实已经心动了,只不过还客气道:“只怕太麻烦你……”
齐茂行便笑了起来,满面明朗:“不麻烦!我乐意的很!”
说罢,察觉出这话似乎是有些问题,他便又连忙补充道:“我左右也是无事,再一者,你陪我到这庄子上,我还没有谢你。”
听着这话,苏磬音也才放下心来:“那便麻烦你了,若是有什么不方便,我这儿什么时候停下都成的,并不要紧。”
齐茂行闻言,却是正色起来:“学文学武皆是一般,最忌半途而废!半途偷懒停下一日,那便是前功尽弃!”
不过说到这之后,他才又忽的意识到什么一般,眼神躲闪的顿了顿,尽管心下万分的不同意,口中却仍旧软了下来:“嗯,不过习武累的很,你刚开始,若是受不住了,歇一歇也不算什么,只是往后要更费三五日的精力才补的起来。”
苏磬音闻言,转过身来,眸子里也有了些熠熠的光彩,声音清脆道:“你这是瞧不起谁呢?不论学什么,我还从来没有因自个偷懒半途而废过!”
“你且瞧着,即便当真半道停下,也决计不会是因为我!”
“我一会儿与苗太医去后头院子里解毒,等下午回来,便开始第一日!”
虽然得了苏磬音的反驳,但齐茂行闻言之后,却不知怎的,反而笑的越发开心起来,直到出去开弓练箭时,嘴角都满挂着遮都遮不下去的弧度。
连一旁看见的石青都有些忍不住了:“姑爷这是什么毛病?这毒怕不是还伤了脑子不成?”
苏磬音站起身,有些嗔怪的拦了她这话头:“他还指不定能活几日呢,快少说几句罢!”
时日无多,这四个字的确是一大杀器,哪怕是小爆竹一样的石青,听了这话都撇着嘴点了头:“知道了,我这阵子都听小姐的吩咐,尽力叫姑爷高兴了!”
在庄子上,苏磬音换了一条舒服的棉布裙,松松挽了宝髻,惯例用了一份很是清淡的清粥小菜之后,便将袖口卷到了腕间的方口玉镯里,开了从家里带来楠木大木箱,将内里的书册一本本的整了出来。
这一口箱子里,放着的都不是什么少见的孤本卷轴一类,不过是些平常的四书五经,甚至是《百家字》、《千字文》这些没什么好说的常规启蒙读本。
这些东西,苏磬音自个早已是倒背如流的了,她带着这些,也不是为了自个,而是未雨绸缪,想着万一日后当真能够教书育人,那么这些,就算是最基础的课程,自然需要提早准备教案。
事实上,并不单单只有这些常见的,既然有了上一世重活一回的奇遇,她甚至也会想将更多的东西教出去——
也不必太复杂,只说最基础、却又最是实用的,阿拉伯数字、汉语拼音。
这两大神器若是能够普及,她便是不能流芳百世,称一句利在千秋,也不算是夸大的。
就更别提她还记得的,各种天文地理、甚至基础的物理化学之类了。
当然,这种东西,也并不是她想教就可以直接教的,这个世界的接受程度,传出去的后果,这些事都需要提早考虑,一个不小心,谁都不知道日后会造成什么后果
她一向是个仔细的性子,除非十拿九稳,确保不会出事的,否则,她就算心里再是可惜,也是宁愿将这些东西烂在心里,也不会出口一个字的。
在准备这些事时,苏磬音的神色便是格外的专注,与在侯府时那种莳花弄草、消遣时日的慵懒闲适的状态又不相同。
齐茂行将这样的苏磬音看到眼里,心下便又是忍不住的一阵波动。
因着这个,等到之后苗太医又来找他“解毒”时,他出去的时候便更久了些。
直到日头都已往西移去,奉书都已急的忍不住在外头问了好几遭,一身风尘仆仆的齐茂行才又重新回到了主屋内。
苏磬音看着他比昨天更累,甚至这么短短半天,就好像是瘦了一些的模样,也有些担心:“解毒这般辛苦的吗?”
齐茂行的神态虽疲惫,精神却还好,闻言只随口解释几句,便双眸闪亮的与她开口道:“我才问了,就在前头山下,有一处宅子,出城也就不到一个时辰的路程。原本也是一处温汤庄子,几十年前泉眼干了,宅子便也闲置了,屋舍都是好的。”
苏磬音还有些奇怪,齐茂行便已又继续解释道:“这处宅院位置不远不近,大小也合适,内里又是五脏俱全,你要不要去瞧瞧,我觉着正合适往后开学堂用!”
苏磬音这才回过神来,她站起身顿了顿,没有回答这个,倒是先疑惑道:“你不是去后院解毒了?这是与谁去问的?”
齐茂行的话头便是忽的一顿,他目光转了一圈,扭头看向了奉书:“唔,我前日听了你的话,叫奉书去打听了,他刚回了我。”
门口刚刚把齐茂行送回来的奉书闻言也是一顿,瞪着眼睛愣了半晌,才在自家少爷严厉的目光下恍然大悟:“啊,是,是小人,刚回的。”
算了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既然少爷叫他应了,那他答应就是了。
奉书满面憨厚的挠着头,见二奶奶闻言之后,夸了他一句当真得用,他也只是弯腰应了。
可是答应了之后,他余光再瞧自己少爷,却总觉着二少爷看向他的眼神却越发不痛快了起来。
奉书刚刚放下的手心,又放回了后脑勺上。
他分明按着少爷的意思应下了不是?少爷这怎么还瞧着越发不高兴了?
当真是奇怪。
作者有话要说: 奉书:摸不着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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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在苏磬音的眼里, 齐茂行的这个小厮奉书,一直都是忠心诚恳有余,但是灵敏机变不足,有时候甚至还有些说不出的过于“憨直。”
忠心自不必提, 齐茂行出事之后, 抱节居里伺候的丫鬟婆子们是个什么情形, 苏磬音都是看在眼里的。
一个个走的走,逃得逃, 就算现如今唯一留下来的长夏, 也只是因着是外头买进来,没有出去的门路,实在是没有办法,又看在银子的份上, 才近乎认命的老实伺候的。
相较之下, 奉书虽也是侯府的家生子, 但这两个月来,对于主子的受伤中毒,却是除了担心, 从无生出过一丝改换门庭, 或者自谋前程的心思。
不过单从这一点里, 除了忠心之外,就多少能看出这小子的一根筋了,更不必提诸如之前表姑娘和齐茂行吵架,他巴巴的把身为正室的她叫过去,这般的行径……
细琢磨起来,多少有点一言难尽的。
也正是因着这个缘故,在得知奉书这么快的时间内, 就能为她探听到这般适宜开学堂,并且处处周全的地方,苏磬音自然是觉得有些吃惊。
毕竟这还不同于上次买兰草的时候,可以借助侯府现成的积累,买的漂亮也不算什么。
如今出门在外,单凭他一个,并且还是在正常当差之外的剩余时间里,就能得到这样的结果,对这样的业务能力,完全称得上一句刮目相看。
对于苏磬音的夸赞,奉书就表现的十分惭愧的模样,不停挠着后脑勺,满面憨厚,只是连连谦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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