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桓宠幸皇后的时候,会有一种宠幸朝中重臣的感觉,等到皇后怀了孕,他就松了一口气,只是每月的初一十五宿在长宁宫罢了,其他时候常去的是汪贵妃那里。
这样的皇后怎么会把贵妃叫到长宁宫,还在长宁宫里毒害她?赵桓开口:“当真是出事了?”
孙晋说道:“在外面的是翠羽,她一身汗不说,手心里还攥着一个碎了的玉簪,就在这里。”
孙晋认出了这玉簪,看着赵桓露出了震惊的神色,此时不再耽搁起身往长宁宫放向去。
欧旵往前一步,还没等欧旵说话,孙晋就高声说道:“退朝。”之后孙晋就跟着赵桓一起往长宁宫的方向去了。
“大人。”清流这边是以欧旵为首,聚在他这边,轻声议论起来可能出了事情,而汪贵妃那边的人也是面面相觑,只有祁赟之的手心发凉,果然就是今天了,他心中矛盾,想要留在皇宫里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又怕等会的狂风骤雨承受不住。
欧旵看了一眼祁赟之,“走吧,等到了礼部衙门再说。”
见着欧旵走了,其余人看着祁赟之,祁赟之也干脆说道:“我们也先走。”
官职仅次于祁赟之的卫淞表情淡淡的,旁人说什么他就听着,他原本是稳稳压过祁赟之的,自从祁明萱成了三皇子妃,他就泄了气,后来三皇子剃发,卫淞心里头还有一种隐蔽的快·感,祁赟之也就只强过自己几天,他和几个朝中官员都觉得三皇子大势已去,都开始盘算起来新的出路,卫淞庆幸自己当年和太子妃还有些交情,心想着下了汪贵妃这条大船,去登清流的船。
卫淞本来就是户部官员,明衍郡主的养父是他的下属林鹤,于是卫淞就与林鹤走得颇近,间接表明自己的意愿。
*
赵桓手里攥着碎了的发簪,匆匆到了长宁宫,此时的汪贵妃在地上滚了许久,她的力气渐渐失去,已经进气没有出气多了。
汪贵妃出了一些汗,鬓发沾在面颊上,因为在地上滚动,头发有些零乱,却并不狼狈,因为她现在肤色竟是浮现出如花的淡红色,眼睛紧紧闭着,眼角垂着一滴泪,整个人宛若是含珠带露的芙蓉。
这毒·药的名字就叫做芙蓉靥,是祁明萱特地给汪贵妃挑选的,汪贵妃觉得死得最美的时候容易勾起人的怜惜,祁明萱也是这般觉得,就如了汪贵妃的愿。
“母妃,父皇来了,您睁睁眼,陛下来了!”祁明萱的双手死死握住了汪贵妃的一只手,不停地在汪贵妃耳边说话,让汪贵妃睁开眼。
汪贵妃的眼睁开了,别说是赵桓了,就连漫不经心的沈岚都是一愣,原因在于此时的汪贵妃太美了。
汪贵妃年轻的时候或许美丽,一双眼灵动有余却不够澄澈,而现在不同,她的一双眼宛若是浸润在清泉水里的黑水银丸,格外清澈。此时配着芙蓉靥,有一种动人心魄的美艳。
汪贵妃很清楚自己要死了,刚刚腹中疼痛的时候,她就明白了根本没什么假死药,祁明萱是真的要她死,是真的要利用她的死让昶安登基。她想着自己虽然答应了祁明萱不告诉别人,但是她却给弟弟留了一封信,里面写得很清楚关于祁明萱的计策,还有假死药的事情,等到汪德全进宫发现她真的死了,肯定会替她讨回公道。
她的那个傻弟弟读书不好,也不爱武艺,甚至没什么大志向,不过最疼家人,她未入宫前两人就关系很好,汪德全九成九会拿着信直接替她喊冤,这样一来会白废了这一番布置。罪名会落在祁明萱身上,也就无法坑害到皇后了,也无法让天子废后,更是无法让她的昶安做太子。
眼角的泪水落下,汪贵妃想着,她的昶安到底无缘那个位置,不过也好,她的昶安心善根本不敌祁明萱,要是登基之后,掌权在了祁明萱的手中反而更是祸事。
她的昶安很是命苦,第一个定下的三皇子妃是毒妇娄清韵,第二个皇子妃也是毒妇,或许是因为他不应该从她肚子里出来。
而此时泪眼朦胧之中被人握住了手,汪贵妃的思路被打断,她抬眼看着那人,“爱妃,爱妃……”
说话的是赵桓,他还穿着的是绣金龙的皇袍,他竟是跪在了地上,汪贵妃朦胧地想到了当年,赵桓面容没有皱纹,头发也是毫无一丝雪白,他们初见的时候,他穿的是青衣,不过露出了一点中衣衣领,里面是缝补了金线的,他见到了她的第一眼就眼睛这般瞪大了。
她就是那么聪明,只一眼就知道他身份不凡。后来的事情证明了她的猜测,他比她想得还要厉害。
汪贵妃想要说话,喉咙肿得更厉害了,刚刚还可以勉强发出呻·吟声,现在什么都发不出了。
她的力气也在迅速流失,眼皮像是有千斤重,最后什么都说不出,忽然想到了初见时候的笑容来,她用了一点小技巧,露出了俏丽容颜让赵桓一见钟情。
于是,在生命的尽头,汪贵妃对着赵桓眨眨眼,轻轻笑着学着当年的模样羞涩别过头,这一点动作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在扭开头的时候,手从赵桓的手中滑落。
最后定格的笑容也是美的,就宛若是她初见赵桓时候的模样。
第175章 完结倒计时
“老爷。”下人用帕子擦拭了汪德全的脸,他刚开始还迷迷瞪瞪不想起来,感觉用了冰凉的帕子,他稍微清醒了一些,仍是在床上懒洋洋躺着,打了一个哈欠,“喊我做什么?”
“老爷您忘了,今儿是太子回城的日子。”
太子回城?
自己确实需要去看,然后再把入城的情形告诉贵妃娘娘,当然还有在法决寺的三皇子。想到了三皇子,他脑袋下意识有些疼,并且想到了哭哭嚷嚷的贵妃娘娘,自从三皇子出家以后,贵妃娘娘的情绪反复,越发难伺候了。
想到了这里,汪德全稍微清醒了一些。
汪德全起身,昨天喝了不少酒,这会儿起得猛了头上都有些发胀,他对丫鬟往自己的脑袋指了指,立即就有人上前,用纤细手指揉搓他的脑袋。
汪德全舒服得一叹,这按捏的法子是从魏昭那里学的,汪德全想到了魏昭,心想着这段时间遇到过钱家小丫头,见过林家大房的小丫头,就是没见到魏昭,估计是太子去赈灾,小丫头心里头也不好过,于是不怎么出门,这回太子回来了,指不定能见到小丫头了。
让人给自己更衣,汪德全首先就见到了熏香衣服上的信,顺手拿了起来,“这是什么?”
“老爷,这是昨个儿进宫娘娘给您的。”
汪德全拆开信,等到拆开了以后看到了里面提到了假死药什么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娘娘应该是看话本看多了,哪儿有什么假死药。
汪德全往下看才想到了一件事,里面居然写了,娘娘今天就要直接当皇后的面服用下药物,让他把这件事藏在心底不许告诉三皇子。
“这封信你记住了,今天不能看,明天再看,看完了之后……”
昨个儿娘娘含笑和他说了许多,后面的话汪德全不记得了,这会儿让丫鬟给他更衣的速度加快,劈手把信揉成一团,直接就往外走。
难道真的有假死药?
汪德全心中想着,本来觉得没有假死药,看信中贵妃娘娘信誓旦旦说自己到时候可以做皇后,做太后,他就又不确定了。
祁明萱是贵妃娘娘的儿媳妇,总不能害贵妃娘娘不是吗?而且祁明萱还有点奇特之处,应该不会骗人。
刚出了府,汪德全就发现了街上格外拥挤。
汪德全是想要往宫里方向去,只是这一路人太多,都是百姓自发迎接太子,并且要把人给迎入宫里的,他喝了不少酒,看着这么多人就脑子疼,觉得脑子里嗡嗡的作响,干脆转而往法决寺方向。
汪德全离开家一刻钟以后,就有宫里人赶到了这里,听闻汪德全去了法决寺,匆匆又往法决寺赶去。
汪德全到了法决寺,在上山之前见着了魏昭,她显然是特地装扮过的,嫩杏色的半臂,桃红色的裙子,绣案活泼透露出一股鲜活劲儿。
小姑娘瘦了不少,额头上还有汗水,一副行色匆匆的模样,见着了他表情有些惊讶,“汪老爷。”
汪德全奇道:“太子回来了,你怎么没到城门口去?”
魏昭是前一天晚上提前用魏双沐这个身份回到京都里的,和汪德全想的不一样,今儿一早她没有去迎接太子一行,而是去了户部衙门,想要让养父林鹤放下心来,也是林鹤透露出来宫中出事的事情——汪贵妃死了,死在长宁宫,天子伤心过度,口口声声要废后。
魏昭在听闻汪贵妃死了,失声说道:“怎么可能?确定真的死了吗?”
“嗯。”林鹤应了一声,“说是看上去很像是睡着了,但是气息已经断绝,整个太医署的人除了宋太医之外都去把脉了,不光是把手腕的脉搏,还用了脖颈的脉搏,另外气息也都没有了,身体的温度也慢慢凉了下来,可以确定是死了。”
林鹤一边说着一边想着宫里头传出来的消息,汪贵妃被诊断已经死了,天子怒极攻心昏了过去,宫里人才能够把消息传出来,好让朝中重臣主持大局。
毕竟……赵桓昏过去之前口口声声说是要斩了毒后,这事谁也不敢做主。还是皇后沈岚让人先把消息告诉朝中重臣,同时通知大理寺的人过来给汪贵妃验尸。
“那个宋太医是谁?怎么没有去把脉”
“也死了,是一模一样的毒。大理寺的官员说是毒应该是芙蓉靥。”
林鹤三言两语说完了宫中的情形,继续说道:“太子那边的话,欧大人已经让人去知会了。你……”林鹤的眉心皱着,皇后被押解到宗人府,后宫里现在乱成一团,魏昭若是已经做了太子妃是需要进宫的,但是现在尚未嫁人,她过多搅入此事里十分不妥,“你先回公主府,后面的事情该怎么办,所有人都没有章程,因为天子伤心过度,只怕这些日子多风波。”
昭昭的唇瓣一抿,“我知道了。”
汪贵妃怎么会死了?昭昭满脑子都是这桩疑问。就算是有欧旵通知,魏昭按道理也是下意识地想要去找赵翊林,但是清风绕着她,她却没有去东城门迎接太子,而是往法决寺的方向来了。
昭昭抬头看着汪德全,后者因为忌不了口,面上生疖肿的地方反复发作,此时他顺着昭昭的视线,也用手点了点,带着一点尴尬笑容,“郡主,我还是忌不住口,晚点还要麻烦你。”说完之后,忽然想到了假死药,就问道:“遇到了郡主我正好想到了一件事,你知道假死药吗?”
“假死药?”昭昭想到了汪贵妃,说道:“可能会有让人闭气的药,但是长时间应当是行不通的。只有一些行事马虎的大夫会误以为人死了,医术好又细心的大夫不会误判。”
汪德全有些急了,“会不会有什么检测不出来的药,就是看着好像死了,其实没有的。戏本子里不是常有这种药吗?”
昭昭想着那指引她过来的清风,或许这一次事件的突破口就在汪老爷这里,她开口说道:“汪老爷,戏本子是戏本子,不能当真的。还有,您说的是贵妃娘娘吗?我听户部林大人说过,太医署目前活着的太医都已经诊断了,贵妃娘娘已经去了。目前,大理寺的官员应该也在宫里候着,等着找到剩余的毒·药。”
“怎么会?”汪德全失声说道:“应该有假死药的才对。”
“是谁和您说的有假死药?”魏昭轻声说道。
祁明萱。
这个名字已经都了嘴边,汪德全什么都没有说,他看着魏昭,此人确实对他有些小恩小惠,但是假死药那么重要的事情,还是不能告诉她,还有贵妃娘娘,难道真的出事了?如果要是出事了,明衍郡主怎么会到这里。
“我就是随便说说。”汪德全干笑着说道,“说不定是我戏本子看多了,你刚刚说娘娘出事了?”
魏昭听到了马蹄声,她看了一眼来者对着汪德全说道:“汪老爷,您看宫里头的人已经来了,只怕就是刚刚要去找您,结果您到了法决寺,他们就来了法决寺。”
汪德全看着那些人果然是宫里头的人,说是请他入宫,而魏昭开口说道:“汪老爷,不如我们一起上山如何?三殿下可能也尚未进宫,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应当也有人请三殿下入宫的。”
“好好好。”汪德全忙不迭点头,“先上山看看。”
汪德全觉得自己怀中的信烫得惊人,一会儿想着贵妃娘娘可能已经去了,一会想是不是假死药生效了,心中火烧火燎十分煎熬。
第176章 死要瞑目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当昭昭推开了院门,首先见到的就是开得烂漫的桃花,花打着璇落在了虚云大师身上,更是落在了赵昶安的短发上。
昭昭从林晟彦的口中已经知道他剃了头,只是见到了他还是有些惊讶,与昔日里的华服相比,这简单的青衣似乎更适合他,多情的桃花花瓣反而把他衬得更为清冷,带着出家人的出尘。
赵昶安垂下眼似乎不闻外事,而虚云大师对着昭昭浅浅一笑,念了一句佛号。
“三殿下,娘娘真的出事了。”翠环听到了有人过来,磕头更为卖力,而赵昶安像是没有看到一样,捻着手中的一串佛珠,不为汪贵妃而牵动心神。
不过魏昭知道,这只是表象罢了,赵昶安脖颈处的青筋紧紧绷着,他拨动佛珠的方式少了一种韵律,带着点心烦意乱的意味,他只是用这种方式去逃避。
“昶安。”汪德全清了清嗓子,表情露出无措来,“翠环说的事,我也是刚刚知道的,贵妃娘娘真的出事了,明衍郡主告诉我……她、她……”
汪德全想说汪贵妃死了,这话怎么都说不出口,他喉头发紧,想着昨天见到的还神采飞扬的姐姐,怎么可能出事了呢?
他的姐姐还想做皇后,做太后,还等着昶安还俗,生出小皇孙来,她可以带孩子。怎么可能会真的寻死。
汪德全的头上冒出了汗,想着他见到了皇宫里的人,那肯定是大事才会让他进宫,又想到魏昭的话,不可能有什么假死药,假死时间在七天以上,那人肯定都凉得透透了,人少吃东西可以活,但是不喝水能活吗?更何况还要埋在棺椁之中。
所以那个假死药是真的毒·药,是祁明萱做的吗?
那人不是梦里有神仙,是天佑之人吗?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要是害死了人,岂不是梦里的神仙就不灵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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