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木戴着一顶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几乎看不见她的眼睛,她低头兜着豆浆,低声说:“不应该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吗?”
“昨晚我就在电话里说过了,孟楠是我认识的一个阿姨。”
穆木“啪”一下把勺子丢回碗里:“如果你打算骗人,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说完,她就要起身,夏葵赶忙抓住她的手:“别急,怎么就骗人了。”
穆木重新坐下:“我如果不知道点什么,不会出来跟你见面。但你最好不要以为用你那点把戏就能糊弄我,从我这边捞到东西。”
夏葵松开手:“你想知道我跟孟楠的关系,为什么?”
穆木冷着脸说道:“其实,我已经知道你和她的关系,只是需要再印证一下,这样才好让我判断,接下来要不要告诉你一些重要的事。”
夏葵琢磨了会,一拍桌子,干脆道:“好,实际上她是我妈。”
穆木稍稍顶起帽檐,露出眼睛:“你接近叶雾白,也是为了复仇,对吗?”
她用了一个“也”字,虽然夏葵觉得两个人对复仇的理解有偏差,但她接近叶雾白确实有一定的目的:“算是吧。”
“那你为什么要阻止我?”
“你的手段太粗暴了。”
“但有效,只要一击致命,就成功了。”
“你成功了吗?”
穆木语塞,片刻后,说:“我没想到,会是你成为了我的绊脚石。”
“我冤枉,你又没告诉我你的计划。”
“嗯,是我犹豫了。我不相信你。”
“说吧,你既然找我,肯定已经打算好要告诉我,我们也没必要再来回试探。”
穆木与她对视一眼:“你觉得叶雾白是个什么样的人?”
夏葵不假思索:“个性温柔,会照顾人,心思细腻,很有涵养……”
她还没说完,穆木就露出了一丝冷笑。
夏葵话锋一转:“但是,实际上让人不太看得透。”
“都是假的,你看到的叶雾白,全是装出来的。他的温柔、善良、礼貌、谦逊,呵呵,大家都被他骗了。”
夏葵微讶:“不会吧。”
穆木后背陡然僵直,压低了声音说:“叶雾白这个人很会人前一套背后一套。明明是他们家害了这么多人,他竟然说我们活该,分文不赔偿不说,还打算赶尽杀绝,把人死路上逼,所有人都怕他。到现在,只剩下我还在坚持,法律惩治不了他们,我就用其他手段。”
“你太冒险了。”
“观察他很久,摸透了他的生活规律,他把自己伪装得滴水不漏。我试了他许多次,这次差一点就成功了。”
“其实,你只是想吓他,并不是真的想要他命吧?”夏葵将面前的碗推开,凑近了说道,“你提前预告自己的行动,就是留了条底线。”
穆木怔了怔,怀疑道:“你怎么知道?”
夏葵指指自己,又指指她:“我差点为你背锅,你给叶雾白的倒计时纸条,他故意透露给我,想看我的反应。所以我说,你这种做法,其实根本就没下狠心,杀人怎么可能那么简单,你另有目的,只是想逼迫他罢了。”
穆木冷着脸:“你把我分析得头头是道,那你呢?”
夏葵可没那么轻易就被她套话,笑道:“你不是都把我调查清楚了吗,还不知道我什么目的?”
穆木解释说:“你钱包里有你妈的照片,第一天来报到的时候,我看到了。”
夏葵好一番回忆:“哦,那次是拿我身份证复印,你眼睛还真尖,可你怎么会认识我妈?”
穆木:“看来你对你妈以前的事一点都不了解,也难怪,每次我看到阿姨都一个人,她也不常提家里的事,但我一直以为她是一个儿子,你还有兄弟?”
穆木这一番话信息量很大,夏葵脑中迅速生成好几个疑问,老妈当年瞒着家人做了什么,为何对外欺骗说她有个儿子?
但穆木这番话说了一半藏了一半,根本上没提老妈以前什么事。
这姑娘要跟她玩心理战,可惜她不想如她愿:“你既然一早就认出我了,为什么到现在才跟我说。”
穆木冷言:“我说了,我不相信你。当初我一个人找当时几个当事人家属,找到你们家的时候,你家已经没有人,邻居说你辍学了,不知所踪。前段时间,你突然出现,我不知道是偶然还是有意,我已经计划这么长时间,不能出意外,可还是因为你出了意外。”
夏葵抱臂:“所以,你现在又找到我说这番话,是想我和你同盟?”
穆木果断道:“不。”
夏葵意外。
“你妈妈为了你做了那么多,可笑你一点都不知道。”穆木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我就告诉你这么多,想知道,你自己去查,我这些年经历过来的艰辛,你也应该尝试一下。”
“呵,我妈为我做了什么,我记忆深刻。”夏葵心态稳得一批,不怒反乐。
“夏葵,你现在笑,到时有你后悔的,叶雾白,以后就没那么好对付了。”
夏葵无所谓:“你就是把事情看得太重了,这个世界哪有什么绝对,我从不后悔。”
“好啊,我们走着瞧。我只提醒你最后一句,别被叶雾白的外表蒙蔽了,他不是最恶毒的,也是恶人的帮凶。如果你搞清楚了,到时欢迎你来找我。”
穆木言尽于此,打算要走,夏葵拦住她:“等一下,我就问一句,我妈的死,跟叶雾白有关?”
“你说呢?”穆木不带感情地反问一句。
夏葵收回手,淡淡地笑了下,看不出什么心思。
两人先后出了门,穆木再次压低帽檐,指了指左边:“我往这边,就这样。”
“等一下,我再问一句……”
“你刚才不是问了吗?”
“别介,再来一句嘛。”
“……”
夏葵勾住她的脖子:“叶雾白放你走,你们交换了什么条件?”
穆木打开她的手:“无可奉告……”忍了忍,她低语道,“最后奉送你一个讯息,不止我一个人找他麻烦。”
说完真扭头就走。
夏葵这次没再拦着,摸出一支烟点上,舒舒服服抽了半支后,脸上的笑意也消失殆尽。
好一个叶雾白,真叫人欲罢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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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日子,夏葵看似散漫,实际上按着自己的节奏做事,她跟梁见空重新搭上线,各取所需。
她人脉广,虽然在牢里待了几年,但有些东西还没废,梁见空现在其实不太好做,之前的事掀起的惊涛骇浪过了这么多年才下去些,许多人物是被他削了大半,可藏着的仇家不少。尤其他现在
破案,需要内线,可能帮上的,并不如想象的多。
夏葵表面上与他决裂,自己坐了牢,出来后虽然低调,但也不是完全没跟一些“老朋友”联系,是梁见空最合适的人选。
梁见空半年前跟她提过,她拿齐了梵要求她发誓不再沾手任何这方面的事为由拒了。
然而,就在半个月前,她主动给梁见空打了电话,同意他的提议。
那头也很干脆,直接问她的诉求,成年人了,大家混了这么多年,哪里会不清楚对方的个性。再说,夏葵在查齐了梵的死,梁见空有时候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是触碰底线的事。
叶雾白那边,她虽说辞职了,但没真放弃。她手里头的牌太少,不够套出叶雾白的底,还可能被他反套出来,所以她得抓住梁见空这个大腿。
梁见空效率很高,没两天就给了她一堆资料。
关于叶雾白这个人,很干净,没有任何问题,他家世不错,母亲是一家医药公司的高层,父亲外头做生意,表面上看也没什么问题。但是,他的母亲在他二十岁的时候过世了,死因是自杀,这点夏葵自己也查到了,在梁见空的信息里进一步得到了佐证。
夏葵看到这里的时候心里不由生起一丝疑虑,一个人遇到了多大的问题才会抛下丈夫儿子寻死?
至于叶雾白提到过的哥哥,确有其人,大他三岁,十三年前因病过世。这个叶雾白说过,但他没提母亲的死。一户人家,接二连三失去至亲,普通人如何受得了。
夏葵仰起头,扭了扭有些酸痛的脖子,脑子里逐渐浮现一副关系图,和叶雾白有关系的死亡,目前有他的母亲和哥哥,还有夏葵的母亲,穆木虽然没有明说,但夏葵基本可以明确。此外,穆木之所以会把仇恨放在叶雾白身上,很有可能她也有类似情况,亲人的死跟叶雾白有关。
夏葵心头升起一股凉意,她忽然想起叶雾白说过:你把我想得太好了。
当初,她以为他是自谦,现在看来,叶雾白这句话很有深意。
夏葵继续往下看,叶雾白一直在B市读书,全市顶尖的高中,成绩在全校名列前茅,但高考发挥不佳,与国内最好的大学失之交臂,进入了另一所重点大学。可在大二的时候,他突然休学,原因是长病假,一年后回来完成学业,直接出国。在国外待了三年,回国后,没回B市,而是到了Y城开店,一开就是五年。
或许,他学业上的起伏,跟当时家庭状况有很大关联。
梁见空也帮她查了叶雾白的其他亲友圈,有一个舅舅,跟他母亲一家医药公司,来往比较紧密的朋友不多,贾疏是一个,典型的纨绔子弟,没正式工作,一直在搞投资。还有一个前女友。
看到这,夏葵不由挑眉,没想到店长大人也有罗曼史,也是,人这么优秀,没女朋友才奇怪。
这个女友跟他是同一所大学的同学,交往的时间很短。
梁见空给到的资料就这么多,感觉抛出了点东西,但只够把人蛔虫勾起来,夏葵隐隐觉得内里有更深的东西藏着。
夏葵打电话给梁见空骂了一通,这些东西她自己也能查到,无非他给的快一些,没点干货,毫无诚意。
“你现在骂我很顺嘴?”
“干嘛,不能骂,你现在又不是我老大。”
“真现实。”梁见空装模做样感叹,很快换了个语气,认真道,“他这个人的信息,能查到的不多,包括他妈和哥哥的死亡记录,都很简单。母亲是自杀,哥哥是因病过世。但从死亡时间线上,母亲在哥哥死后一年自杀,不排除精神受打击,产生轻生念头的可能。”
夏葵:“所以,没什么可查的,都合逻辑?”
梁见空:“倒也不是。”
“什么?”
“脑子,自己动一下。”
“……梁见空。”
“当然,你也可以拿一些线索来跟我交换,随时欢迎。”
“去你XXXX(哔哔哔)”
“老婆叫我吃饭了,再见。”梁见空非常儒雅随和地挂了电话。
“啧,真他妈的烦。”夏葵暗骂一声,查个案子这么难,脑子成天想,头都要想秃了。
电视剧里那些人动动手指,递个眼色,底下的人就把线索递上来了,或者出门左拐,就碰见了案发现场什么,轮到她自己才发现,都什么狗屁剧情,骗着玩的。
夏葵抓了把头发,突然发现不知不觉中,头发快长到肩,她一向来厌烦头发太长,必须得修一下,既然想不明白,干脆先休息下。
她出门钻进后面一条街的理发店,刚进去,就一帮小年轻顶着稚嫩的脸上来殷勤地问道:“您好,请问是烫发还是染发,有预约的发型师吗?”
夏葵随手指了个位置:“剪头,叫个女发型师。”
过了会,一个把自己脑袋剪得不对称的年轻男人走了过来,摸着夏葵的头发说:“你发质不错,可以烫个卷。”
“麻烦叫个女发型师。”夏葵面无表情地盯着镜子里Tony老师手里自己的头发。
边上的小男生马上解释道:“我们阿文老师是发型总监。”
夏葵也懒得解释,作势要走,场面一度很尴尬,这时赶过来一个女发型师,匆忙道了歉,给Tony老师使了个眼色,年轻男人脸色不大好地走开。
夏葵重新坐下,挑着眉看着刚来的女发型师。
不错,很漂亮,说话也温柔。
夏葵心情不由变好了,她喜欢美女,看到美女就喜欢多说几句,然后很快美女就被她逗笑,两个人聊得越来越起劲。
本着对美女的优待,她还染了个发,原本只是想修剪一下。女发型师跟她推荐染发膏,说是日本进口,不伤发,光泽好,夏葵听得很不走心,对方还没说完,她就答应了,对方很开心地帮她弄起来。
夏葵以前也经常做颜色,她肤色属于冷白皮,五官精致,一些高难度的颜色都能掌控,所以这次一头银灰刚做出来,就把人惊艳到了,发型师赞叹了好几遍,从没见人做这个发色这么好看。
夏葵乐得被姑娘称赞,自谦两句后,人家夸赞得越发热情。
最后,她还办了张会员卡,搞到了这位女发型师的微信,还约了下次有机会一起吃饭。
夏葵出门的时候心情不错,吹了声口哨,开始继续“工作”。
这一个礼拜,夏葵一边打听消息,一边没放过撩人的机会,她可不会亏待自己。之前新认识的女发型师陈一可跟她相谈甚欢,她在这方面是老手,目光也毒,这个女人对她的接近并不排斥,两人约了一起晚餐。
夏葵把自己捯饬了一番,穿了件抢眼的鹅黄色衬衣,下面搭了一条白色长裤,她实际上并不高,但身材比例好,腿长,人瘦,经常给人她挺高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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