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葵不屑道:“他算男人么,喝一瓶红的就这德行, 要是在我手底下当小弟,第一个叉出去。”
叶雾白轻咳一声:“是不是男人,也不太好拿这个做标准吧。”
“你呢,没喝多吧?”
“我没事。”
叶雾白今晚喝得不少,他的酒量不算多,主要是他节奏掌控得好,不至于把自己灌醉,但还是喝得有些上脸,此时双颊微红,估摸后遗症还要好一会才能消去。
夏葵委屈巴巴:“那我什么时候解禁?”
“等你的伤好了再说。”
夏葵连忙把脸往后视镜凑:“已经好了,他们都没看出来。”
叶雾白温温柔柔:“听话。”
夏葵当即翻脸:“店长,你存心的吧。”
叶雾白还是温温柔柔:“喝酒误事。”
“……”
要是其他人一再阻拦她想做的事,她早就往那人嘴上钉钉子,可她就是对叶雾白这类温柔的人宽容度特别高,莫名其妙就顺着他的意思做了。
车子又开了一段路,马上就能看到贾疏父亲家小区。
夏葵逐渐放慢车速:“是这里吗?”
叶雾白落下车窗:“是这,他自己有好几个住处,我也不清楚现在住哪一套,还是送回他爸这里妥当。”
这处小区有些年头,一个大学教授的住处,比夏葵想得要朴实许多。
叶雾白像是看出夏葵的疑虑,在后面说了一句:“这里离学校近,贾老师一直没搬过。”
他们在小区门口做了人员登记,叶雾白正打算给贾老师打电话,保安一见到车里不省人事的贾疏,马上放闸。
“他爸跟你妈是同一专业的师兄妹?”夏葵把车开进小区。
“嗯,你怎么知道?”
“你边上那位说的。”
“他和我以前一个学院,但不是一个班。后来一起在外面合租,关系才越来越好。”
夏葵颇感意外:“你们不住校?”
提及往事,叶雾白思绪被慢慢拉远,声音也轻了几分:“我大二的时候休学搬出来了。”
夏葵知道他这段经历,只是没想到他那时候是跟贾疏一起合租,看来他们的羁绊要比她想得还要深,一个人在最低谷时与之相伴的朋友,必定会牢记一生。
夏葵停好车,叶雾白把贾疏叫醒,这位大少爷还茫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跌跌冲冲走下车,总算清醒了一些。
他摇了摇脑袋,环顾四周,指着他家楼下的一棵树,突然睁大了眼睛,一惊一乍:“这不是植树节,我种得那棵小树么,你怎么来了,谁把你移过来的?”
叶雾白:“……”
夏葵感慨酒后显原形,有些人疯言疯语,有些人鬼哭狼嚎,没想到还有人傻里巴叽。
“这是你爸家。”
叶雾白把快要跌进花坛的人拉回来,从他身上找出钥匙。
“你拿我钥匙干嘛,你知道是哪个吗?”贾疏急急忙忙追上去,把钥匙抢过来。
叶雾白不跟醉汉争,循循善诱道:“你来开门。”
贾疏把每把钥匙竖起来,一枚一枚数过来:“看清楚了,这把是东望庭的,这把是西扇门的,这把是南天苑的,这把……哦,这把是这里的。”
叶雾白回头跟夏葵抱歉道:“他喝了酒就容易……”
“失智……”夏葵精准补充。
贾疏一声吼:“开了!”
三人进到电梯,贾疏还能认出自家住在几楼,看来智商还没掉完。
贾疏拿胳膊肘架在叶雾白肩上,努力撑起不断往下耷拉的眼皮:“老白,你今天就住我家吧,我们继续喝,高兴。”
叶雾白想都没想就说:“好。”
夏葵:“你就这么答应他了?”
叶雾白解释道“他一会就忘了。”
电梯停在十二楼,贾疏一出电梯就往左手走,按下门铃,又敲了三下:“爸,我回来了。”
叶雾白连忙拉住他:“你钥匙呢?”
贾疏呆在原地看了他半晌:“哦。”
夏葵觉得他可能酒精中毒,毒坏脑子了。
她站在他们身后,扫了眼周围,这栋楼每层都是两户人家对门的格局,楼道里支着一把伞,不知道是哪户人家还没收进去。贾教授家门上贴着一个福字,看着有些陈旧,门边上有一排鞋柜,搁着两双男鞋,摆放得很齐整,而在鞋柜边上,还有一双鞋,鞋头朝门,一只脚前,一只脚后。
贾疏拿着钥匙对钥匙孔,搞了半天没匹配上,还不让叶雾白帮忙,就在这时,门突然从里头打开,刚刚好怼上了他脑门,预料之中的一声惨叫,但还没嚎上两秒,就被喝止了。
“几点了还发酒疯……”
门里头的贾教授披着一件睡袍,显然是被他们从被窝里叫起来的,当看到叶雾白的时候,猛地愣住,飞快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好把人看清楚。
叶雾白朝他微微颌首:“叔叔,好久不见。”
贾教授面露惊讶:“小白,你回来了?”
“爸,我回来了。”贾疏从边上插上来。
贾教授对自己这个儿子一言难尽的样子,他把门全部打开:“……赶紧进来。”
叶雾白忙说:“我们就不打扰了,今天刚回来,过两天再来拜访您。”
贾教授把自家儿子推进房,回过头见叶雾白还站在门口,忙说:“进来喝杯茶再走。”
叶雾白笑着推辞:“不了,太晚了,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这小子现在自己住哪,只好把他送您这来。”
时间是晚了,贾教授也没强求:“麻烦你了,过两天来家里吃饭。”
互相道别后,贾教授先行关门。叶雾白转过身,夏葵正欲开口,他上前一步捂住她的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夏葵眨了眨眼,大写的疑惑,叶雾白贴近她耳侧轻声说:“先下楼。”
虽然她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这种时候多问就是傻。夏葵一声不响,他拉着她一直往外走,穿过花坛,闪进对面楼,两个人躲进了阴影里,又恰好能看到贾疏家那栋楼。
“嗯?”夏葵用语气词发问。
叶雾白朝外头张望了两眼,压低了声音对她说:“稍微等会。”
夏葵的性格有一个好处,很会审时度势,该闭嘴时绝不废话,既然叶雾白叫她等一会,那就等一会,马上就会知道答案了。
只不过,夏葵低头看了看两人牵着的手,她是不是该提醒一下。
“来了。”
夏葵立马调转注意力,朝对面看去。
夜色下,对面楼里逐渐显现出一个人影,先是一双男式皮鞋踏入月色,紧接着是半个饱满的啤酒肚,很快一个有着啤酒肚和大方脸的男人走了出来。
他朝左右两边看了看,踱步至楼前的一辆黑色大众,车子倒了两把方向,很快开走了。
叶雾白这才转过头,解释道:“刚才家里有人,我看到茶几上放着两只杯子。”
夏葵因为站在后面,并没有看到房里的情况,但她也有自己的发现:“我在门口看到有双鞋,没有放在鞋架上,像是客人来了,随意脱在那的。但就算家里有客人,也没什么吧?”
叶雾白摇了摇头:“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叔叔是个自律的人,一般晚上睡觉不会超过十点,贾疏总是晚归,作息时间跟他爸相差太大,所以大二的时候才会搬出来。”
“那有可能有急事找他?”
“有可能。但这个人,让我比较在意。”
“你认识刚才那个男人?”
叶雾白再次看向对面刚才男人出来的位置,侧脸的下颚线微微绷紧。
“他是当年负责我妈过世案子的警察。”
第30章
不需叶雾白再解释, 夏葵已经能想到这其中的蹊跷。
“这个警察当年判定你妈是自杀,他在调查过程中应该跟各个相关人都碰过面, 贾疏他爸也是关键人之一, 他们认识并不奇怪,可十多年了还联系,这就有点古怪了。”
“刚好,师姐出事了。”
叶雾白点出了最为敏感的问题。
夏葵捋了捋思路, 推测道:“会不会他也知道你师姐出事了, 认为其中有问题, 所以来找贾教授?可是,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还会记得当初的案子吗?”
“会,”叶雾白很肯定, “当年, 我一直跟着他, 哪怕结案了, 我也纠缠了他快两年,他说没见过我这么烦的, 他这辈子不会忘记这个案子。”
“你为什么一直跟着他?”
叶雾白声音低了几分:“因为我不相信我妈会自杀。”
以前,她一直以为叶雾白性格宽厚温润, 他像是一朵云,心中藏着一片海,对这个世界有足够的耐心和包容,她觉得这样的他不会是个偏执的人, 跟他在一起,连她都不知不觉被柔化。
可这一刻,夏葵望着他的侧脸,即使看不清他的神色,她也能感觉到从他身上传来的痛苦。
她忽然想到何子忧今天说的,雾白有时候为了身边人的心情,会忍耐自己的情绪。
叶雾白大概觉得自己失态了,很快恢复如常:“我们先回去吧,回去再说。”
夏葵没有点破,主动转移了话题:“好啊,可我们就这么回去吗?”
叶雾白不太明白,以为她担心没车子:“我叫辆车。”
“我是说,”夏葵举起他们还握在一起的手,“这个。”
叶雾白恍然,急忙松开手,甚至退后两步,又觉得不妥,重新迈回一步。
夏葵觉得好笑:“男朋友,牵一下手没事的。”
“……”叶雾白并不是这个意思,他怕夏葵误会,连连道歉,“抱歉,刚才情急。”
夏葵想着是不是自己太过了,搞得叶雾白这么紧张,反过来安慰他:“嗯,我知道,没关系,我虽然不喜欢跟男的搞对象,但没到牵一下手都抓狂的地步。走吧,你来叫车。”
“好。”
两个人走出小区,来到大马路上,叶雾白约了辆专车,司机师傅距离这里还有三分钟。叶雾白和夏葵站在路口醒目的位置等车,人处在明亮处,心境也逐渐平复,叶雾白看着地上两人的倒影,回想起也是一个夜晚,他们在路边对峙,互相试探,他那时还在想,这女人好难对付,明明破绽一堆,偏偏拿捏不准,实在令他头疼。
谁能想到,时至今日,他们成了盟友,她就站在他边上,缩着脖子吐槽这里的气温,又忍不住伸出脖子看车来了没,当初的狡诈事故,好像都是假象。
他曾以为不论结果好坏,只会是他一个人负重前行,却没想到,她突然降落在他面前,一刀切开了他封闭的世界,干净利落,他竟没有排斥,甚至很快接受她作为同行人。
说到底,她不是个普通女人,他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我只是不喜欢男人。”夏葵踮着脚忽然说道。
叶雾白刚在想其他的,听到她的话,想了一会才接上思路:“收到,我会注意。”
夏葵觉得他并没有理解:“我的意思是没必要太注意,这样相处就不自然了,你和贾疏怎么相处就可以跟我怎么相处。以后可能还会需要演演戏的时候,你懂吧?”
也就是说,她可以接受一定范围内的肢体接触。
当然,叶雾白不知道,这对夏葵来说已经是很大的让步,男人跟她有接触仅存在于打架的时候。
叶雾白抬眉,终是笑开:“好,我明白了。说到演戏,我们的称呼是不是也需要改一下?”
“可以啊,你可以叫我……我想想啊,小葵,太普通,葵葵,太肉麻,平时他们都叫我葵哥,还真想不出什么好听的。我妈干嘛给我去这么俗的名字。”
夏葵皱起一张脸,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被取名难住。
“夏天的向日葵,我觉得很好听。”
“嗯?”
叶雾白站到她面前,他的脸上大部分的红已经褪去,可能是被风吹的,现在又有点红,他先是垂着眼,慢慢抬眼,她清晰地看到他眼尾向内展开的漂亮弧度,白日里琥珀色的瞳孔染上了夜的颜色,像是化开的黑巧克力,不会让那点甜太刻意。
“就叫葵,可以吗?”
可以吗,他好像总是给予她选择权,只要她说不可以,他绝无二话。
可每当他这么问的时候,她总会说:“好。”
两人不约而同错开视线笑了起来,过了会又忍不住去看对方,气氛有些难以理解的微妙。
夏葵很不适应,正当她考虑怎么破坏这气氛的时候,有人先出手了。
后头冷不丁冒出个大叔的叫唤声:“我说,是不是你们叫的车,还走不走?”
夏葵:“……”
叶雾白:“……”
他们回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没想到一下飞机就碰上这么多事,两个人都有点累了。
叶雾白跟她大致讲了下主卧东西摆放的位置,便退出房门:“其他事明天再说,好好休息。”
“OK,你也是。”
“哦,对了,等一下。”
夏葵见他走回自己的房间,不一会出来,手里多了一盏夜灯。
叶雾白将夜灯递给夏葵:“床头的灯不太好调节,光线比较亮,这个是我在网上买的,也不知好不好用,你试试。”
夜灯小小的圆形,可以固定在墙面,亮度双档可调,跟她家里那个坏了的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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