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封匿名的恐吓信。”
夏葵不以为然:“呵,什么年代了,玩这种。而且恐吓信是可以伪造的,他自导自演不是没有可能。”
在夏葵看来,现在人人都可疑,对方玩点阴的,就能让他们自乱阵脚。
叶雾白也不是没有怀疑,但是在此之前,他也不能无视,万一是真的,如果出事了,他如何面对过世的母亲和他的兄弟?
还有,他的心魔,他该如何自处?
有时候,他恨不得干脆全盘托出,但换来的是解脱还是坠入更深的深渊,未可知。
“恐吓信,是出自一个人的手。我对比了下我收到的纸条,纸张是一样的。你要说是贾老师,可以保留怀疑,但他确实有不在场证明。”
夏葵站起来,从地上捡起几颗石子,在手里头掂量了两下,侧过身子,掷向湖面,石子贴着水面连跳两下没入水底。
试了好几次后,她舒了口气:“他为什么会被威胁?”
叶雾白早已考虑过:“我现在合理怀疑,康琼也被威胁了,目的是透过他们向我施压。另外,他们和我母亲都有紧密的关系,参与过……”叶雾白顿了下,“参与过很多项目,我妈被卷入到医药事件,跟他们或多或少都有关系。贾老师毕竟是学术专家,牵扯进这些事情里,会给他的名誉造成很大的打击。他应该不会是凶手,但他确实可能做过一些有瑕疵的事。”
他很委婉的用了“有瑕疵”三个字。
夏葵一直以为孟楠是运气不好,被卷入了医药事故。她知道这个事后,并没有像穆木那样的激烈情绪,也没非要闹个明白的念头。只要想到是孟楠先离开家,把还是小姑娘的她一个人留给满是獠牙的社会,任人撕咬宰割,那时候活下来就让她费尽了力气,对于这个女人的回忆从爱恨交织,逐渐成了麻木。
可是,她望着湖面被风吹皱的波纹,思绪一点点扩散开。
夏葵转过身,站到叶雾白面前,一字一句地问道:“……这个医药事故,你上次是不是跟我说,你对公司的情况不太了解。但是,既然这个事情跟这么多人有关,你也曾专门追查过一段时间,还是公司的股东,你真的不知道这个事故是什么吗?店长,我一直是信你的,我想看看完美先生面具下的你,究竟是什么样子。”
午间的太阳升至当空,争先恐后地从茂密的枝叶间透出光,也让这一圈安静的角落,不至于显得过于阴沉。
光落在叶雾白的脸上,微风吹过,树影摇曳,时晴时阴。
他沉默良久。
光再次定格在他脸上。
“我哥病了,病得很重。我爸逼我妈加快新药研发,但时间根本不够,他们跳过了流程,违规进行临床人体试验,接受试验的人,都是通过胡炎的关系买来的,签了生死契。结果,如你所知,他们失败了,还死了人。”
光逃走了,阴影笼罩在他们周围。
夏葵的震惊无以复加,她的脸色变了几变,神情可怕。叶雾白起身,想要去碰她,又莫名觉得她的周身开始对他散发一种抗拒的气场,令他无法接近。
“还是我,想得太简单了。”夏葵莫名笑了,“找关系的人就是监狱里的那个,成了顶包的?”
“应该是。葵……”
夏葵面无表情地挡开他的手:“所以,我妈为了钱,接受了你们的试验,做了小白鼠,最后还死了。”
叶雾白的手僵在半空,讷讷地收回,他尽量选择不伤人的措辞:“我不确定她是因为药,还是因为病,接受试验的,都是得了病的人。”
夏葵哼笑,嘲讽得厉害:“她不是过不下去要走,她就是为了赚钱,出卖自己最后一点价值。”
叶雾白心中撼动,无法辩驳。
“康琼、贾舟、章有为,他们都知道。”
叶雾白有些艰难地回她:“是。”
夏葵抬眼,冷冷道:“名单就是证据,你妈把所有证据都销毁了。”
“是。”
她反应过来:“你早就知道。”
他对上她尖锐的目光,一时失神,像是被这样的她刺到,心中缓不过劲,半晌才低声道:“我不想你太难过。”
夏葵别开脸,闭上眼:“叶雾白,我现在不想看到你,我怕我下一秒,控制不住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还得修。。。明天更新时间也大概会在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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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葵哥, 喝点呗,我再多叫点人陪你?”
夏葵没表示,问话的那人就做主去做了。
她不说话, 因为她的头很疼,一个人靠在沙发上,占了两人的位置。边上坐着两个陪她喝酒玩牌的姑娘, 年纪都很小, 她能看见她们浓妆背后满脸的胶原蛋白, 也能看到她们熬夜工作后满脸的疲惫和强装出来的兴奋和殷勤。
夏葵撑着头,指了指面前的水果,左手边的小妹立刻会意, 叉了一块凤梨送到她嘴边。
她一边吃着, 一边看了看时间,已经凌晨1点了。
连续一周, 她都没有跟叶雾白联系,也没去找和器。她现在住在快捷酒店, 200一天的那种,但以她的积蓄, 也不是长久之计。
她现在既然知道了名单的意义,那么更要想方设法从胡炎那下手。她这周把白誉叫来了B市, 做了些安排。今晚又约了王玦吃饭,王玦现在苦于找到新的赚钱路径,打一枪赚一票根本没法让她恢复元气,现在她手下还有人跟着, 但这种状况再不改善,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起异心离开。
夏葵冲对面的人喊了一声,王玦回过头,恰好接到夏葵抛来的烟。
“你还在替胡炎打工?”夏葵夹着烟,边上的姑娘已经帮她点上。
这话嘲讽味呼之欲出,要不是出自夏葵,王玦绝不会给好脸色。
王玦提起胡炎,语气不屑:“谈了两次合作罢了,不过他搞的东西不入流,全是老一套,现在又不敢有大动作,也赚不到什么。”
夏葵喷了口烟:“他不是有个幕后老板么。”
“算什么老板,帮人催债这种活……”
“你不知道?”夏葵勾着唇角,意味不明地笑道,“他最近想转型,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他年纪也大了,只想搂着小情人舒舒服服过后半辈子,那些高风险高回报的生意,钱赚得是多,但一不小心进去,就什么都没了。所以,我听说他在讨好一位爸爸。”
包厢光线暧昧,只能隐约看到王玦在笑,手中的烟头忽明忽暗,她连吸了三口烟,慢慢道:“你确定?”
边上的姑娘机灵地递过烟灰缸,夏葵点了点烟灰:“他想吃独食,一个人走阳光大道。你以为他为什么要找你家老周去吓唬人,还不是爸爸看不爽。”
王玦想起这件事,她也打听过,但以为只是个误会:“你看,他都要转型了,还从你这挖人,太不厚道了。”
王玦哪里看不出夏葵是在挑拨,但她都说到了痛处,原本王玦是什么身份,胡炎算什么狗东西,现在呢,她反倒快要混不下去了。
“我搞他有什么好处?”王玦不傻,她现在一笔笔帐都要算。
夏葵推开一直往她身上靠的姑娘,开始帮王玦算账:“好歹是块肉,他手头的那些盘子不都是你以前玩剩下的,如果能接过来,凭你的能力,肯定能翻好几倍,我们先解燃眉之急。而且你有牌可用,老手下在胡炎那混得风生水起,搞搞他心态,不是难事。”
王玦默了片刻,开口却说:“我听说,你最近有跟器爷见过,他最近在玩什么呢?”
夏葵嗅出点王玦的意思,当然她也不是什么好人,今天大家出来,心里头都明白是要换资源。
“我干爹一向来喜欢闷声发大财。”
“带你吗?”
“我就算了,我没什么兴趣,不过,我跟他说一声,回头组个局,你们见一面聊聊倒是不错。”
王玦举起酒杯敬她:“胡炎那,你想怎么弄?”
有时候,这个社会就是这么现实,她夏葵凭什么现在还能混,无非是她左右逢源的本事,以及她背后的隐形靠山。
夏葵从会所出来的时候,还是喝多了,只是微醺,放以前她大概已经走路发飘,带着两个妹子出台了。今天唯一的不同是她没喝大,也不知怎么了,现在莫名其妙就觉得,不能喝多,喝多了有人就要一整夜都照顾她。
夏葵愣了愣,下意识揉了揉眉心,不太耐烦地骂了句,想到哪里去了。
其实这段时间,她已经冷静许多,把情况也好好分析了一番。站在叶雾白的角度,她能理解几分,又有很多疑惑,他可以为了大局,考虑她的心情,没有透露事故的真相,也没有第一时间明说他在案发现场。可他的外表越温柔,他的心思就越重,比她想得还要重,重到他似乎有点害怕她探寻他的过去。原生家庭给他带来的这种谜之不自信,也是令人唏嘘。
但想想,她又何尝不是。生活在她身上留下了太多的痕迹,以至于她从不过多留情,有时候过于理性冷酷。哪怕她现在知道孟楠可能是为了这个家,偷偷去做实验品赚钱,最后一个不小心死了,她从无法接受到消化事实,只用了三天时间。穆木曾说,她根本不知道她的妈妈为她付出了多少,可穆木不知道,对她而言,她厌恶这样的牺牲,只求孟楠能留在她身边。孟楠大概也同样不明白,她饱含苦衷的离开给夏葵造成的伤害,远大于她自以为拖着病躯连累夏葵产生的影响。
孟楠离开她十几年了,她已经能很坦然地提起孟楠的死亡,至于死因,理性看待,章美心主导的实验,若不是孟楠自愿,也不会有后面的事,更何况,孟楠既已生病,最终是因病而逝,还是因药而逝,后来人无法妄下定论,左右不过是个原因罢了。
一切的起因都是章美心,这个女人却死得扑朔迷离,她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可连带害死了齐了梵,还害得她儿子小半辈子都活在阴影里,为了证实她的死因几乎失去了自己的人生。
只是,接受是一回事,计不计较是另一回事。
夏葵自认为是个挺拿得起放得下的个性,别人总觉得她算计多,爱来事,可这些年经历得多了,物欲□□在她这里都变得无足轻重,换做其他人敢跟她藏一手,她可能话都不会多说,你爱怎么就怎么吧,姐姐不陪你玩了。
可叶雾白这三个字一出现在脑子里,她腿就有点迈不动了,一个多礼拜了,他每天都会给她发消息,第一次的时候给她发了很长一段话:我不是个温柔的人,很多你看到的,只是我想让你看到的,这是我的生存本能,如果有一天,我们坦诚相见的时候,你还会愿意叫我一声“店长美人”。
夏葵没回,只是把这段话看了百八十遍吧。其他时候,他会按时问她有没吃饭,夜深了会叫她早点睡,好像根本不在意她没有给回应。他也会拍一张路边的街景,很日常的晚高峰,车流人流沉淀了一天,每个人脸上或多或少有着生活的疲惫和归家的期许,不配任何文字。他并未出境,可夏葵从这张照片里读出了孤独。总叫她普通姑娘,让她过普通生活的人,大概才是最想过普通日子的人。
“我送你?”王玦的车已经停在了会所门前。
夏葵回神,右两边各搂着一个姑娘:“我们自己回去。”
葵哥的喜好,大家都明白,王玦没再说扫兴的话,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后头联系。”
他们走后,夏葵左手边的姑娘抱着她的胳膊立刻问道:“葵哥,我们现在去哪?”
这俩妹子的钱,是王玦出的,瘦死骆驼比马大,她认为这是在给夏葵送礼,夏葵收下了,也就是定金已交。夏葵已经很久没玩了,今天兴致也不是很高,不过为了让王玦吃个定心丸,她还是默许了。说来也奇怪,她现在看到漂亮妹妹是真没什么兴致,也不知道自己算是正常还是不正常。
在这个姑娘问出问题后,夏葵只能说:“去酒店。”
三个人叫了车,站在路边等,一开始两个姑娘还轮流想要搞热气氛,但看夏葵态度冷淡,也累得废话,老老实实等车。
这一片有好两个销金窝,隔着两百米还有一家,陆续也有人进出,有跟她一样搂着人出去的,也有搂着人进去的。
夏葵也是无聊,多往那边看了几眼,刚想收回视线,猛地扫到一个人影,眼皮子抖了抖。
从那边又走出一个人,看身形很高,比例优越,穿了一件再简单不过的黑色衬衣,领口的两颗扣子松着,黑色西裤,两条大长腿随意地站着。
这个身影,她太熟悉了,最近几乎每日每夜都在眼前。
她的目光定在了那人的脸上。
他和平时没什么区别,又有些不同,刘海往后梳,露出了额头,让他整张脸莫名多了几分凌厉。
他边上站着另外两个男人,似乎在跟他说话,他看起来整个人很松弛,漫不经心的样子,听着听着笑了下,顺势转过头。
她看清了他的脸,鼻梁上架了一副眼镜,唇角勾着。
叶雾白。
她从未见过他戴眼镜,也没听过他近视。
最关键的是,他怎么会在这个点出现在这里?
夏葵有点懵,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可酒量真不至于醉到这个程度,于是开始思考是不是装作没看到。
可是,下一秒,叶雾白朝她这个方向看了眼,他们的距离不算近,但也不算远,正好能看清对方的距离。然而,他像是没看到她一般,很快转过头,继续和边上的人说话。
夏葵怔住。
他没看到她吗?
夏葵心头涌起一股恼意,他刚刚的眼神,分明是陌生人的眼神,就好像看到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视线都没有停留。
他不认识她。
然而,紧接着的一幕,让她的脚底窜起一股凉意。
叶雾白身边的人递给他一支烟,替他点燃,他自然而然地接过吸了一口。
这个人好像不是叶雾白。
作者有话要说:我一直不是甜文作者。就这风格。谢谢大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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