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的时候量了一下身高,他比之前长高了很多。”我的声音刚开始有些磕磕绊绊,到最后慢慢变得流畅起来,与此同时,眼泪从我的眼眶里掉出来。
我怕自己这幅模样会使得沢田家光更不想帮我,不由得把头低得更低了,咬牙哽咽着继续说道:“明明最开始将他从津岛家带出来的时候,他还是那么小小的、小小的一只,浑身是伤又严重营养不良,但最近也开始长高了,饭也吃得很多。”
“他没办法一个人在床上睡,在津岛家时就一直缩在衣柜里睡,但现在也开始能够一个人在床上好好睡觉了。”
沢田家光没有打断我,他只是沉默地看着狼狈不堪的我。
在那个冬天永远也不会过去的幻境里,误打误撞进入津岛家的我碰见了一颗破碎的、伤痕累累的心。
他浑身都缠着绷带,绷带底下全是交错的伤疤,像是不会哭也不会笑那样露出了面具般的平静神情,轻声地喊我:“幸子。”
而我小心翼翼地将这颗心捧起来,将它带离了那个幻境中的冬天,拼尽全力想要取修补它。
他抓住了我的手,他站了起来,他开始奔跑,他长高了,他...
阿治站在那里,转过身来笑着看着我,喊道:“『妈妈』——”
我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如同被逼到了绝境的野兽那般低声呜咽着:“还在津岛家时的阿治浑身都是伤,像是没有人抓住他的话,他就会立刻死掉一样。而我没办法放任那样的他不管,抓起他的手离开了津岛家,让他喊我『妈妈』。”
“或许一切都只是我的自作多情和自以为是,但他喊我『妈妈』,他慢慢长高,他试图去理解生命的意义,一切的一切都让我好高兴。”
“我希望能够看着那孩子好好长大,我希望他能够幸福。”
他会慢慢长高、长大,脱离开我的保护,会拥有朋友、拥有喜欢的人,或许还会结婚、拥有自己的孩子,等他的孩子慢慢长大了的时候,我大概也已经老死了吧。
做父母的大概永远要看着孩子的背影渐去渐远,可即使如此,我也感觉很幸福了。但不管怎么样,那都是建立在阿治出于自我的选择而离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强行带离我的身边,在离开前露出了快哭出来的表情向我求救。
“无论要我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低着头的我睁大了眼,用尽浑身力气那般大声地喊道:“求求你了!请帮帮我吧!哪怕让我坠入十八层地狱之中也好,唯有那孩子、唯有那孩子——”
“他在哭着向我求救啊!作为母亲的我怎么可能无视他的呼救声啊!”
他在哭着向我伸出手喊道:“救救我,妈妈!”
我怎么可能放任哭着求救的孩子不管?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也好,我也希望他能够好好地长大、好好地获得幸福,再喊我一次『妈妈』。”
我泣不成声,低低地哀求道:“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
“......”
“......”
沢田家光由上至下地望着我,低着头的我没办法看清他是什么表情,只能感觉到他没有将视线移开过半分。
“......”被称作『彭格列的年轻狮子』的男人沉默了很久,随后他叹了口气,说:“哎呀,你可真是个好女人,要是阿纲能够早出生十年我就能让你当我儿媳妇了。”
我为这突然变化的气氛感到茫然,不由得抬起头来无措地看着沢田家光,脸上依旧布满了泪水。
原本冷淡又可怕得令人生畏的男人此时笑嘻嘻地看着我,说道:“别跪在那里了,坐着吧,要是被奈奈看见了,她一定要骂死我的。”
沢田家光无奈地摊手,随后又一脸沉迷地说:“当然!生气的奈奈也是世界第一可爱的~~”
沢田家光似乎是属于天生的领导那一类型,让人有种发自内心想要听从他的话语,而我也下意识地随着他的话语从地上起来,坐到原本坐着的位置上去。
重新坐在沙发上的我不由得忐忑不安地看着沢田家光。
沢田家光双手交叉,有些苦恼地挠了挠自己的头发,说:“不管怎么样,你都这样跪下哭着求我了,我再怎样也不好意思拒绝了。”
我睁大了眼,不可思议地看着沢田家光。
沢田家光笑了几声,表情温和地看着我,说道:“总之,我答应你的请求了。我会帮助你的。当然,这不是彭格列门外顾问的帮忙,仅仅只是我沢田家光个人的帮忙,希望你能够谅解。”
我欣喜若狂地点点头,说:“怎么会?您能够帮我已经很好了。无论要我付出怎样的代价都可以。”
“代价啊...”沢田家光点点头又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说:“至于代价就是帮我照顾奈奈好了。”
这么说着,沢田家光有些愧疚地叹了口气,说:“因为彭格列那边的事物,再加上不希望奈奈的存在暴露在外界中,我一直很少能够陪她。她虽然一直坚定地相信我,无论何时都深爱着我,等待我的回归,可还是会感到落寞的吧。”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可以尽可能地陪奈奈聊聊天。”
我为这比想象中轻松百倍的代价感到了茫然,而那边的沢田家光还在说: “啊,当然,你不要误会。我不是让你二十四小时陪在奈奈身边保护她,只是希望你像是普通朋友一样和奈奈聊聊天。”
或许是看着我还处于茫然的状况中,沢田家光笑着说道:“幸子小姐,你真的很努力呢。”
沢田家光这么说着,像是父亲一样揉了揉我的头,爽朗地笑着说道:“不过下次还是更加爱惜自己吧,总感觉你似乎是容易走极端的类型。”
“除了孩子之外也更多地去爱自己吧,你真的已经很努力了呢。”
爱哭鬼如我茫然地看了他几秒,随后不由得哭得更凶了,我低着头狼狈地哽咽道:“谢谢,谢谢,真的非常谢谢...”
沢田家光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辛苦了,接下来好好想想应该怎么把孩子带出来吧。”
我伸手抹点自己脸上的眼泪,说:“好的。”
接下来就是和森先生的谈话了。
第52章
当我前往武装侦探社的时候, 天色已经黑了,而森先生也正如江户川乱步猜想的那样暗中来到了此处。
在森先生与福泽先生充满□□味的对峙后,森先生转过头来看向我,喊道:“好久不见, 幸子小姐, 上次见面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呢。”
“好久不见, 森先生。”我原本想喊他森军医, 猛然间想起晶子说过他已经不是军医了,不由得改口。
森先生与我印象中的相比要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首先黑色的头发长了一些, 面容也没有之前那种自然而然流露出的锐利和冷漠, 反倒是有一种仿佛随处可见的无害与温和。比起之前作为军医的模样, 现在的森先生要更加内敛一些。
但这些对我来说都只是细微末节的小事, 对我来说更重要的是——
“阿治现在怎么样了?”我着急地问道。
我实在是很担心被强行绑去港口黑手党的阿治会不会遭遇残酷的对待。
森先生没有回应我,他只是平静地笑着, 这使我一下子变得慌乱起来, 我有些无措地问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森先生摇了摇头, 欲言又止那般看着我,随后又叹了口气,暗色的眼睛压抑着可怕的情绪。
我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各种不好的场景。未知的事物总是最可怕的,我的心也仿佛一下子被提到了嗓子眼那样忐忑不安。
“请您说吧!无论是多么可怕的事我也想知道, 阿治现在究竟怎么样了?”我着急地说道。
他再不说,我恐怕就要被自己的想象给吓哭了。
我身旁的福泽先生干咳了一声, 让我从越发可怕的脑补中挣扎出来, 他用安抚性的眼神看着我说道:“幸子小姐, 没事的, 不用担心。”
福泽先生虽然面容有些可怕, 但身上有种令人不由得信服的力量,在他的安抚下我深吸了口气放松了些许。
一旁拿着零食在吃的江户川乱步挥挥手,说:“这家伙就是恶趣味爆发耍你一下而已,不用管他。”
福泽先生安抚了我后无语地看着森先生,表情严肃地说道:“不要捉弄幸子小姐。”
发现自己被捉弄了的我茫然地看了一眼森先生。
穿着一身白大褂,整个人看起来极为无害的森先生很没诚意地哈哈笑着道歉:“抱歉抱歉,毕竟幸子小姐露出了这样的表情,让人不由得想要捉弄她一下。”
...请问我可以打这个家伙一顿吗?一顿就好,我保证不会太过分的。
注意到我的眼神渐渐变得危险起来,森先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头,认真地道歉了一遍:“实在是很抱歉,幸子小姐。”
森先生都好好道歉过了,我也没理由继续抓着不放。我在心里不停地默念不气不气。毕竟还要靠这家伙去知道阿治的消息呢。
不过森先生相比之前还是森军医时有些冷淡与疏远的模样的确是改变了许多。又或者说是变得更有城府了?
这个人多半察觉到我刚刚有些焦虑吧。从沢田家里离开后我片刻也没停地来到了武装侦探社。虽然沢田家光同意帮我一把,但因为对未知的不安以及对身处港口黑手党的阿治的担忧,我心中确实充满了焦虑,包括刚刚问森先生问题的时候。可现在因为对方一系列操作,我心中的焦虑在不知不觉中消散了。
“总之先跟你说一下你最关注的问题吧,关于太宰君的事情——”他像是吊人胃口一样拉长了声音,让我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被福泽先生和乱步挡在后面的晶子用嫌弃的表情看了一眼森先生。
“放心吧,太宰君过得很好哦。”森先生笑眯眯地说道:“不如说是好过头了。港口黑手党现在都在传我在首领心中的位置被一个小孩子给抢走了呢。”
这么说着,森先生叹了口气,像是很无奈那样说道:“唉,实在是面上无光啊。”
晶子嘲讽他:“是啊,处心积虑在港黑首领旁待了很长一段时间没想到还比不过一个小孩子的几天相处。”
森先生摊手说道:“没办法,以那位首领的多疑,作为小孩子的太宰君的确更容易获取信任。”
“而且他真的是一个非常聪明、不如说聪明得过头的孩子。”森鸥外若有所思地说道:“仅仅是与首领相处了非常短暂的一段时间就使得对方放下了戒心,让安德鲁和上原恒一郎都察觉到了不对劲。”
森先生用手指抵着下巴望着我们说道:“原本我不打算参与这次事件的,毕竟胜率实在太低了,如果有与谢野...”
他看了一眼晶子又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说道:“可福泽阁下肯定不会同意的。”
福泽先生皱紧了眉问道:“也就是说你不同意这次的合作吗?”
“我们的合作关系早在之前就破裂了吧。”森先生笑眯眯地看着福泽先生,但那个笑容却无比冰冷。
福泽先生面无表情地看着森先生。
“但这是之前的想法了。”森先生表情一变,又变回刚刚那种有些无害与温和的模样,他说:“因为各种原因,我改变主意了。”
“我同意这次暂时的合作。”森先生十指交叉,语气平静地说道:“首领现在虽然还能勉强保持清醒,但病况依旧越来越差了。以他骨子里的暴虐,接下来的港口黑手党只会越来越恶劣。”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港口黑手党继续危害到横滨了。”森先生用压抑着杀意的眼睛注视着窗外的天空,仿佛透过那里看见了不久以后充斥硝烟的横滨。
在确立合作关系后,我们围在一起讨论了一下接下来的计划,我还将沢田家光同意帮我们一把的事情告诉给了他们。
森先生有些惊讶地说道:“没想到幸子小姐能够说服得了那个『彭格列的年轻狮子』来帮助你。”
他感慨似地摇了摇头,说:“这个男人可谓是传说般的存在,在好几次彭格列遇到危机时以一己之力力缆狂澜,能够得到他的帮助可谓是雪中送炭。”
晶子皱了皱眉,用担忧的眼神看着我,说:“能让这么厉害的人帮助我们,幸子你一定非常努力吧。”
我总不可能和晶子说我跪下来哭着求人吧?我有些尴尬地哈哈笑了几声,挠了挠自己的头,语气含糊地说:“没什么啦。”
看穿了一切的江户川乱步笑了几声,说:“这个笨蛋的确非常努力了。”
啊啊,我好歹比你要年长很多,也不用每次都叫我笨蛋笨蛋吧?
我心里有些羞耻,特别是想起自己当时什么都没想,因为着急阻止沢田家光的离去就直接跪下来的模样。而且我跪下后还泣不成声地说起阿治的事情不停地哀求着沢田家光。
说实话,如果我遇到的不是像沢田家光这样温柔的人,而是更加冷酷的黑手党。对方别说反过来安慰我了,直接把我的自尊心踩在脚底下践踏,肆意嘲笑我卑微的姿态都是好的了。
森先生和福泽先生很明显也从我脸上的表情以及江户川乱步话语里的意思明白了什么,两人体贴地转移了话题,以免我继续尴尬下去。
我倾听着他们讨论出来的计划,忽地出声打断道:“福泽先生和森先生都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吧?由我自己去找阿治就好了。”
“我也不想坐在这里乖乖等待。”我望着他们,认真地说道。
我明白我的目的与他们的本质性目的有些不同,福泽先生和森先生的主要目的是港口黑手党,而我的目的只有阿治一个。
更何况他们确实忙不过来,森先生需要去面对港口黑手党首领,福泽先生需要去解决来碍事的黑手党人员,哪怕有心也没有多余的力去带着阿治离开。
这样的话,只能由我来做了。
福泽先生很明显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点点头,说:“那么就交给你了。”
“可幸子没办法和社长一样单枪匹马地闯进去吧。”晶子指出了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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