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并不是那么适合我也好,至少我希望自己能够被撕下重重标签,不是作为某个人的谁谁, 即将成为某个人的谁谁,仅仅是作为『幸子』站在他人面前。”我笑着说道。
佐藤先生张了张嘴,轻声地说道:“抱歉,是我失礼了。”
听到他这样说, 我有些慌张地摇了摇手,说道:“不,要说失礼的应该是我才对。”
大概是因为觉得打扰到了我们而感到了歉疚, 再加上她们母子俩继续待在这里, 佐藤先生多半会更加尴尬, 奈奈夫人带着阿纲离开了这里。
等到奈奈夫人和阿纲的身影彻底远去时, 佐藤先生才松了口气。
“虽然我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但幸子小姐您也太不给人面子了。”佐藤先生苦笑着说道:“刚刚我可是窘迫得恨不得找个地方将自己埋起来呢。”
“实在是抱歉。”我尴尬地说道:“不自觉就...”
“不不不, 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佐藤先生摇了摇手,说道:“就是有些尴尬, 你也不用太介意。”
他这样说令我更加无措了。
或许是察觉到了我的无措, 就如同刚刚在给阿纲说的话打圆场一样,佐藤先生又给我打圆场, 他说道:“人与人之间的观念总是不同的, 是我太想当然了。”
不, 像他那样的想法其实才是常理意义上正确的, 只是我没办法接受那样的『正确』而已。
再加上我平日里给人的印象是老实温和,大概佐藤先生也没有想过我会有这样叛逆的一面吧。
但说实话,从很久之前开始我的脾气就不太好,会被说温柔也仅仅只是偶尔展现出来的选择性温柔而已。
毕竟我可不是一部『温柔机器』,而是一个拥有喜怒哀乐、再普通不过的平凡人罢了,会愤怒会自私会冷漠也是正常的。
当然,这种话总不能直接和佐藤先生说。而且现在最重要的事还是对佐藤先生的失礼,我不停地道歉,说道:“不管怎么样,我确实太失礼了。”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脸颊说:“突然之间说出那种话实在是不好意思。”
“哈哈。”佐藤先生笑了几声,说道:“我确实有被吓到。哎呀,怎么说呢...”他摸了摸我的下巴,说道:“幸子小姐你比我想象中的要纯粹很多呢。”
他无奈地看着我,说道:“这么说也许很奇怪,但不知道为什么从第一次见到你开始,我就总有种你很纯真的感觉。”
“其实我也觉得很奇怪。”他用手指抵着下巴,苦恼地说道:“明明面对的不是十七、八岁无忧无虑的小女孩,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现在想想大概就是你这种纯粹又固执的地方吧?虽然跟我的观念截然相反,但也挺好的。看着你总有种让人心底柔软的感觉。”佐藤先生笑着说道。
我的心情有些微妙,想着佐藤先生也太老好人了,到现在还在夸奖我。虽然我不赞同他的观点,也觉得他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可若是换做是我像他那样被年纪要小很多的孩子还有追求对象给落面子,别说夸奖对方了,没有当场掉头走人都是强忍着尴尬的结果了。特别是像霓虹这样注重表面礼仪的国家,我刚刚的做法倘若被说出去那可是要受到很多人的指责的。
“您太夸赞我了。”我有些紧张地说道:“真是不好意思,明明像您这样优秀的人能够看上我,我应该心怀感激之情才对。”
“要论起夸赞,明明是幸子小姐您夸人的功夫更胜一筹。”佐藤先生调侃道:“您说成这个样子,我还以为自己变成了天皇大人看上民女了呢。”
我们两人对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一起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佐藤先生又遗憾地说道:“看来我们之间的观念的确不相同,没办法在一起了,真是令人遗憾。”
我叹了口气,说道:“我们还是恢复到店员和客人的关系吧。”
佐藤先生点点头,说道:“如果店里的人的询问让你感到困扰了,你就直接和他们说是我这边的问题好了。我不会因此去向店长告状的,你放心好了。”他这么说着,有点调皮地眨了眨眼。
说实话,本身就长得相当帅气的佐藤先生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让我不可思议地dokidoki了起来。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佐藤先生确实是个温和又绅士的人。虽然我不认可他的观念,但我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或者说在世人眼里,我才是不成熟又软弱的那一个吧。不仅不成熟,还在和别人说话的时候那么不礼貌地给人落面子。明明作为成.年.人,应该更加游刃有余地缓和气氛,对,就像佐藤先生那样。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些奇怪地在心里感慨了一句:所以说这就是人类啊。
“不过刚刚那个喊你名字的人是谁?”佐藤先生这么说着,疑惑地看向我们的后方,说道:“刚刚死死地看着这边呢。”
“咳咳。”我尴尬地干咳了几声,说道:“那是我的儿子阿治,至于他周围的那些人...嗯,是他的同事和...熟人?”只是职业是黑手党以及武装侦探集团而已。
佐藤先生惊讶地说:“是你的儿子吗?都这么大了?我还以为会更小一点。”
毕竟我没有带过阿治去饭店那里,其他店员也只是知道我有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却不太清楚这个儿子究竟有多大。我猜他们多半以为阿治就比佐藤先生的女儿小叶大几岁吧。
但阿治实际上已经长大到能够拿着冲锋木仓到处突突突的年纪了呢——这种说法好像有点奇怪,那就换成已经长大到能够和黑手党的同事们以及敌对势力的人们一起跟踪妈妈约会的年纪吧。
我有些无奈地笑着说道:“那孩子大约是担心我吧,让你见笑了。”
佐藤先生摊手说道:“见不见笑我是不清楚了,但至少我能够看出来那孩子给了你很大的勇气与力量吧。”
他用那双温和的眼睛注视着我,继续说道:“我可是有注意到你原本是想说『对』的,但在你的儿子说了一句话后,你脸上原本有些悲伤的笑容就消失了,只剩下一种很坚定的感觉。”
“......”我应了一声,轻声地说道:“他一直都在给我勇气与力量,让我能够更加勇敢地前进。”原本懦弱又优柔寡断的我在握住那只手后才能变得更加坚强与勇敢,因为那份手心的温度,我才能一路跌跌撞撞地走到这里。
“你有个好儿子呢。”佐藤先生笑着说道。
我眨了眨眼,望着佐藤先生,露出一个幸福的笑容,说道:“当然!”
——他是我最重要的、最好的孩子。
和佐藤先生又聊了一会儿后,我们便告别了,在确定彼此不合适后,多余的寒暄也不用继续进行下去,我们只要假装今日什么都没发生,回到以往店员和客人的位置上去就好了。
望着佐藤先生离去的背影,我叹了口气,心中有点感慨万千。但不管怎么样,这件事也暂时过去了,我现在要处理的还有另一件事。
我转过身去,看向身后那一大帮人,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说道:“好了,现在你们可以解释一下吗?为什么大家会出现在这里呢?”
“......”
四周突然寂静了一瞬。
众人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看我,集体退了一步,唯独留下不停干咳的阿治。
“等——”一时没反应过来的阿治望向这群叛徒,用心痛的眼神看着他们,控诉他们竟然集体抛弃自己。
森鸥外表示爱莫能助,中原中也和与谢野晶子都幸灾乐祸地笑,织田作之助给了他一个加油的眼神,江户川乱步毫不在意,福泽谕吉最正直,给阿治一个让他和我好好谈谈的眼神。
我微笑着上前:“阿治?可以由你来解释吗?”
阿治心虚地看着我,说道:“如果我说这只是偶然,你会信吗?”这孩子平日里的能言善辩像是都被他吃掉了一眼,此时企图用装可怜蒙混过关。
我挑挑眉,说道:“嗯?如果你硬要这样说的话,那我也会相信你,可你确定要这样说吗?”
“好吧好吧。”阿治举双手投降,说道:“我承认我是跟踪你过来的,我错了。”
“只有跟踪吗?”我笑着问道:“那副叫做《尸骸》的画其实是你画的吧?还特意挂在那里,你是不是前几天就知道佐藤先生准备向我告白?”
阿治挠了挠头,说:“那副画应该没给幸子你看过才对。”
我好笑地说道:“你以为我看你的画多少年了?”
阿治说道:“好吧,我承认。那副画是我画的,至于佐藤先生的事情...我的确偷偷安排人每日汇报你的情况,还将你工作地方的所有人调查过一遍。”
对此我倒是早有预感,毕竟他现在是黑手党,会担心我的安全,像沢田家光派人看着奈奈夫人一样派人看着我的安全也是正常的。
说起奈奈夫人...
“奈奈夫人手里的票是不是你寄的?”我挑眉问道。
阿治心虚地不去看我。
我挑挑眉,说道:“看来我们还是有必要好好谈谈呢,阿·治。”
阿治流下了冷汗。
第65章
望着和他们打了一下招呼后就带着太宰治离开的幸子小姐, 留在原地的众人不由得感慨哪怕是那个太宰治被妈妈当场抓获做坏事时也只能像是被抓住后颈的猫一样被抓走。
但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想起自己和太宰治刚刚谈了什么的与谢野晶子露出了微妙的神情。
在帮助幸子小姐认清自己真正的心情后,看着那边和佐藤先生谈话的幸子小姐, 与谢野晶子不由得产生一种想法:这个男人连这一步都猜想到了吗?
倘若幸子小姐做出了另一个选择,太宰治又应当怎么办呢?出于好奇, 与谢野晶子在其他人将注意力都放在幸子小姐身上时悄悄地走了过去问太宰治。
原先两人都还年幼时,与谢野晶子是随着幸子小姐一起喊太宰治为『阿治』, 现在毕竟两人都长大了,又身处敌对的势力之中, 她便退了一步唤他为『太宰』, 对幸子小姐还是一如既往的称呼为『幸子』。
“太宰。”与谢野晶子压低声音问道:“如果幸子真的喜欢上佐藤先生, 但佐藤先生没办法接受你, 你会怎么办?”虽然她觉得就算在这个前提下,幸子也一定会站在太宰治这边, 可是幸子恐怕也会有些难过吧。
当人不得不在两个事物之中做出选择时, 哪怕他/她能够坚定地选择某一方,但那也不能代表另一边的事物就完全不重要了。
与谢野晶子认真地看着太宰治的面容,像是想要从他身上得到一个答案似的。
听到她的问题, 太宰治有些困扰地说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的确挺让人头疼的。”
“但也没关系。”太宰治笑眯眯地说道:“因为我会好好地帮佐藤先生改造思想的。”
对于仿佛天生就会操控人心的太宰治来说, 将一个佐藤先生给『教育』成能够让幸子小姐幸福的人并不是难事。
“......”与谢野晶子沉默了。
她表情微妙地说道:“需要我提醒你, 你笑得很恐怖吗?”
...怎么说呢, 她觉得佐藤先生应该庆幸一下自己没有被幸子小姐看上。
说起来幸子小姐也是很厉害了, 也不知道她究竟戴了多厚的滤镜才能够总是一脸慈爱地看着太宰治。当然,太宰治在幸子小姐面前那副乖巧的模样也总让人目瞪口呆, 完全想象不出这是港口黑手党里令人闻风丧胆的人。
奇怪的母子——无论是谁看到他们肯定都会产生这种想法。
可即使如此, 他们的确在跌跌撞撞地互相搀扶着不停向前, 哪怕浑身是伤也绝不退缩。
与谢野晶子发自内心地希望他们两人都能好好的。
···
而在此时的控制室里,将刚刚摄像头里的一切都录下来的坂口安吾的眼镜反光了一下,他推了推自己的圆形眼镜,暗戳戳地想着下次在酒吧里太宰治再准备带着天然的织田作之助一起捉弄他,他就拿这个录像出来给太宰治公开处刑。
这么想着,坂口安吾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笑。
与此同时的二楼某个角落里,静静等候太宰治命令好执行计划的芥川龙之介和银默默地想到:他们是不是被人遗忘了?
···
另一边,拉着阿治回家的我与他正面对面地坐在沙发上,我们二人都没有立刻说话,客厅里一片令人不安的寂静,使得房间里不停发出“咔嚓咔嚓”声响的时钟也变得格外吵闹。
阿治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此时的他没有穿着一如既往的黑西装反而是穿着一身淡色便服,这使得阿治看起来年少了很多。明明沙发很宽大,他却特意缩在一个边角,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他真是个坏小孩,很清楚要怎么做才能让自己更处优势。
——很不巧,我就吃这一套。
“咳嗯。”望着阿治柔软的面容,我干咳了一声,主动道歉:“首先,我得承认自己也有做得不妥的地方。阿治,我没有考虑好你的心情,真的很抱歉。”
哪怕阿治提早知道会有这么场约会,并且去约会这件事还是阿治鼓励我去的,可人一向是这么复杂的生物,嘴上说着不介意,实际心里介意得不得了的情况也不是没有。
虽然阿治看起来确实不是特别介意,不如说反而很期望我能出去的样子。关于这一点我倒是多多少少能猜出些什么来...阿治他就是希望我能够有自己的生活吧。
看见我做好榜样主动打破寂静还事先认错,阿治挠了挠头,用有些含糊的语气别别扭扭地说:“做得不对的是我才对,我不应该跟踪幸子你跟别人约会的。”
我挑挑眉,哭笑不得地补充道:“而且还不止一个人。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不管怎么样带着港口黑手党的人同时还带着武装侦探社的人一起跟踪妈妈的约会也太...”
如果被横滨其他认识他们的人给看见了一定会把其他人给吓得目瞪口呆,怀疑明日是不是世界末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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