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玉伸手接过传音符,用力将它捏碎,然后她师父游云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徒弟,过来找为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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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云依旧是那副悠闲又懒散的模样。
他不太喜欢和其他元婴修士一起坐而论道,如果不外出猎艳,绝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待在住处躺着玩。
瞧见衡玉从门外一步步走到他面前,游云直起身子,打了个哈欠,随手拭去眼角冒出的生理泪水。
因为他这个举动,他的眼角泛起淡淡的嫣红。
这抹嫣红点缀了他的容貌,让他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格外惊心动魄的美感:“来啦。”他朝衡玉举起手。
“师父。”衡玉会意,上前帮他把衣袍袖子挽好,“你找我来有什么事?”
游云很满意她今天的识趣,一高兴之下,也没有逗她,直接说道:“忘忧草种和冰髓石都送到了。”
原本按照衡玉现在所取得的成绩,是没办法拿到足够制作整把剑份量的冰髓石的,但游云用他的名义提前帮衡玉预支。
不过这点就不需要特意告诉衡玉了。
“忘忧草种终于到了。”衡玉感慨。
“啧,从你的关注点里,为师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些什么。”游云一只手托腮,眼尾漫不经心一挑,目光懒洋洋扫在她身上,“这是要把持不住自己了?”
衡玉眉梢微挑,笑而不语,不给他看戏的机会。
游云撇了撇嘴。
他袖子在桌子上一拂而过,下一刻,原本空无一物的桌面上多了两样东西——正是忘忧草种和冰髓石。
冰髓石的模样是一种洁白如玉的矿石,看上去平平无奇,但里面散发着浓烈的冰凉之意。
它一出现,周遭的空气温度直线下降。
但衡玉只是简单扫了它一眼,就将目光放到了忘忧草种上。
如果不是游云很肯定地告诉她,这就是忘忧草种,衡玉绝对认不出来。
这说是草种,却呈泪滴状,大概有拳头大小,色泽剔透更胜冰髓石,怎么看都像是宝石而不是一颗能种发芽的种子。
“师父,这忘忧草种要怎么种植?”衡玉把它们都收起来后,学着游云的样子一手托腮,出声询问道。
“找个盆栽把它种下去,每个月浇灌一次。”顿了顿,游云抬眼看她,“用你的血浇灌。”
“利刃划破手掌多疼啊。”游云碰了碰她的脸颊,素来摆出一副玩世不恭姿态的人难得深深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无奈与长者对晚辈的疼惜,“你只是想要借此来提醒自己不要对那位佛子动情,未必要将忘忧草种种发芽。你暂时……就先拿着它,别急着把它种下去吧。反正它也不会因此而死掉。”
他明明是那种万花丛中过的人,怎么教出了这样的徒弟呢。
可这样的情深义重,又让他越发高看起自己的徒弟来。谁不希望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成长为一个正直温柔、也强大无畏的人呢。
所以他对她的态度变得越来越好。
衡玉感受到游云语气中的复杂。
她默默点头:“我知道了,我不急。”
得到衡玉的保证,游云瞬间收敛起那些伤风悲月的心思,脸上那种深沉和正经全部消失不见。
他懒洋洋往后一躺,苦着脸对衡玉说:“肩膀酸。”暗示得相当明显。
衡玉:“……”
好吧好吧,拿人手短,她就姑且当一回乖徒弟好了。
等哄好师父,回到自己的住处后,已经月上枝梢。
衡玉简单沐浴一番后,安静躺在床上,将泪滴状的忘忧草种取出来放在手上把玩。把玩了很久很久,她将忘忧草种放到枕边,沉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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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之间,就到了‘论道’比试举办当天。
‘论道’这场比试并不在试剑台举办,而是在剑宗的问心湖上举行。
问心湖整体呈圆形,以往,湖中只有各种观赏性植株,现在为了举办比试,湖畔矗立起九十九个莲花台座,而湖心矗立有唯一一个莲花台座。
众人一到问心湖,瞧见这一幕,纷纷发出讨论声。
“这是什么情况?”
“今年的比试规则似乎有变?”
“对,我刚刚打听了下,听说这场比试会挑选出擂主。擂主直接端坐在湖心那个莲花台座上,对手坐在其他台座上与擂主进行大道上的争锋。如果辩赢擂主,就能取代他的位置成为新的擂主。直到对手辩无可辩,才能决出真正的论道第一。”
“这个游戏规则有些变态了。”这个修士是宗门核心弟子,素来自傲,但在这么变态的规则面前,还是忍不住露出几分胆怯。
能来参加法会的,基本都是同辈中的天骄人物。
想要让对手辩无可辩,那擂主对大道的了解估计早已超过同辈人,可以与老一辈人争锋。
“规则越变态,我越觉得论道第一和第二名都没有悬念。”有人感慨道。
“师兄说得有理,我也有同感。”
“这个规则——如果这场法会不是剑宗举办,而是无定宗或者道宗举办的,我定会觉得无定宗和道宗是为了踩其他修士捧他们的弟子上位,但这个规则是由剑宗制定的,我就不知道为何了。难道剑宗最近出了什么深藏不露的人物?”
“剑宗年轻一辈里深藏不露的人物很多,但都不是以能言善辩、舌灿莲花出名的……我委实想不通他们要做什么。”
“那便不要猜了,反正比试即将开始,到时候我们的疑惑都自然会分晓……”
等这些修士已经讨论过一轮后,衡玉和了悟才姗姗来迟。
打听清楚比试规则后,衡玉的想法和其他修士差不多——剑宗设置这样看似很有利于了悟和道宗道远的比试规则,到底是为了什么?总不能刻意让了悟和道远大出风头吧,他们又不是剑宗弟子。
衡玉想了很久,直觉其中有问题。突然她灵光一闪:“……也许,和俞夏有关?”
剑宗突然更换比试规则,主要目的还是想让自家弟子大出风头。
而近段时间,剑宗年轻一辈中唯一一个存在异常又实力强悍的就是俞夏了。
了悟原本没多想,对他来说,什么样的比试规则都无所谓。
听到衡玉的话,他顺着她的思路想下去,不由道:“这个猜测很有可能。”
衡玉笑:“这样也好,有波澜才能更突显你的风采。”她正想继续说话,余光扫见远处熟悉的身影,目光微凝,“是俞夏和舞媚他们。”
一行修士穿着白色为底黑色镶边的剑宗宗服,缓缓朝问心湖走来。
为首的俞夏剑眉星目,容貌俊秀,身后背负一柄重剑,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稳重而爽朗的气质。穿着水红色长裙的舞媚就跟在他身侧,脸色不是很好,视线左右环视,似乎是在找寻什么。
对上衡玉的视线后,舞媚眼前一亮。
不过她不是那种没心机的人,未免被旁人看出端倪,舞媚和衡玉交换了一个眼神后,就迅速把视线移开。
衡玉侧头去看了悟。
了悟知道她想说什么,传音道:“我已经在催动测魔功法。”虽然他觉得俞夏是邪魔的可能性不大,但还是该排除掉那微弱的可能性。
衡玉点头。她没有干扰了悟,打算去附近逛逛。
结果走到湖外侧,衡玉顿时乐了——剑宗有不少练气期弟子跑来这边摆摊贩卖零嘴。
栗子、糖葫芦、糕点等物应有尽有。
“这位仙子。”衡玉旁边摊贩的摊主笑着招呼她,“你可要来些莲子?论道比试会持续很长时间,用些零嘴来打发时间也是好的。我带着莲子过来卖,可受欢迎了。”
衡玉把目光放到他身上,又垂下眼看着摊子上那堆莲子和莲蓬,说:“难怪有这么多人过来摆摊。”这些应该都是剑宗外门弟子。外门弟子资质不高,宗门提供的修炼资源自然不多,他们要想办法赚取修炼资源,现在这就是很好的机会。
衡玉指着那有她巴掌大的莲蓬:“给我来五个。”
问清楚价格后,她也没讨价还价,直接递了下品灵石过去,然后抱着这五个大莲蓬走回了悟身边。
了悟还在催动功法,不方便说话,只以询问的目光看向她。
衡玉把四个莲蓬收进储物戒指,只留下一个握在手里,将新鲜的莲子从莲蓬里一个个抠出来:“等会儿听你们论道多无聊啊,当然得备些吃食。”
她掰开一颗莲子送进嘴里,发现这莲子居然是奶香味的,就是吃起来有些麻烦,也没什么肉,单纯吃个味道。掰了几颗莲子后,衡玉突然知道那个摊主为什么说‘莲子受欢迎’了——这东西,纯粹就是为了给人打发时间的吧。
一想到这,衡玉就不想再吃了。
她把手上的莲蓬全部扔给了念小和尚,安安静静站在了悟身边等待。
一刻钟后,了悟突然出声:“俞道友注意到我一直在看他了。”
衡玉目光微凝,克制住自己的视线瞟向俞夏:“注意到就注意到吧。反正他也不知道你具体在做些什么。”
了悟默默点头,他的探测功法也运行到最后了。
小半刻钟后,了悟收回目光,侧头看向衡玉:“俞夏不是邪魔,但奇怪的是,他的灵魂里似乎沾染有淡淡的邪魔之气。”
第七十三章
那股邪魔之气与俞夏的灵魂纠缠在一起, 几乎密不可分,但又很诡异的没办法侵蚀他的灵魂。
了悟接触过的邪魔很多,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了悟想了想, 又补充道:“虽然只有一缕, 但没办法驱逐掉。”
衡玉对邪魔的了解自然不如了悟。
她见了悟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点了点头:“这件事暂时到这里吧,你调整调整状态,专心准备接下来的比试。”
不是邪魔就好。至于这其中的缘由, 还是让舞媚去瞎操心吧, 衡玉也不好探究他人的秘密。
谁没几个秘密呢, 她的一些情况同样不可对他人言。
又过了一会儿,一行穿着道袍的人出现在问心湖旁边。
衡玉隔着人群打量为首的道远。道远穿着灰色古朴的道袍,手挽拂尘, 面容有些平凡, 唯独那身气质包容而渊深、眼睛深邃不似普通人。
“人都差不多到齐了。”衡玉说。
她话音刚落下,就见那原本空无一人的问心湖上方, 突兀出现一名元婴修士。
元婴修士踏着虚空站立, 环视众人一圈,用那毫无起伏的声音介绍起比试的规则来。前面的规则都是众人已经熟知的, 末了,他说:“比试规则有变, 所以积分形式也有所变化。守擂时间越长的人能获得越多的积分。”
他袖袍一挥, 脸上露出些许笑意:“诸位, 请上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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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婴修士话音落下, 湖畔安静片刻, 然后瞬间喧闹起来。
有人互相推攘, 在考虑自己要不要先上台表现;也有人在窃窃私语, 猜测第一个成为擂主的人会是谁。
没有等待太久,有一个人先动了。
“是剑宗俞夏!”
“他只是筑基巅峰,当真自信啊。”
在万众瞩目之下,俞夏御剑而行,直接来到湖中心的莲花台上,径直盘膝坐下,闭着眼等待着旁边的九十九个擂台坐满人。
“好风采。”衡玉夸了俞夏一句,朝了悟扬眉,“被抢先了。”
了悟笑了下:“毕竟是剑宗的主场。”
这句话说得低调,细品之下,才能感受出来里面蕴含的强大自信。
毕竟是剑宗的主场,总要给他们些面子,让他们的弟子出一波风头,然后他再上擂。
衡玉眼里流光一闪。
在衡玉和了悟聊天之际,那九十九个擂台已经坐满了人。
俞夏猛地睁开眼睛,明明他年岁不算大,但这一刻,他那双眼里好像有星辰在升升落落,蕴含着岁月沧桑之变迁。
“万载岁月以前,剑宗始祖以剑问长生,达人剑合一之境界。故而大道中多了一道,名曰:剑道。自此以后,剑道传承于世,无数后人练剑成道,令剑道之花在大道之路上徐徐盛开,亘古不朽……”
俞夏开口,追溯起剑道的起源。
他从剑道的起源开始,讲述剑道的各种境界,并且以从古到今的剑道大能和各种古籍中的说辞为例子佐证他的说辞。
“……素来有个说法,为剑在人在,剑亡人亡。剑作为剑修的武器,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剑乃古之圣品,至尊至贵,常持之可立身问心。而且剑又有一个别称名三尺,正所谓举头三尺有神明……”
“据古籍《广黄帝本行纪》云:帝采首山之铜铸剑,以天文古字铭之……”
俞夏思路清晰,足足讲了两刻钟。
博古通今,信手捏来,引人遐想。
许久,他淡然一笑,抬手示意,举手投足之间满是洒脱:“诸位若是对我上述的说辞有异议,可出言辩驳。也可以论述自己的大道,我会用剑道的理论进行回应。”
他这番表现令得湖畔不少女修眼中神采潋滟,不少男修面露敬仰。
“太强了,对剑道的剖析好深刻。”
“这就是剑宗年轻一辈第一人的风采吗,比我想象中还要厉害很多。”
“剑宗怕是又要出一位了不起的人物了。”
俞夏的这番表现,连道宗的道远、道卓等人都逐渐面色凝重起来。
衡玉眸光一闪,问了悟:“你听说过他引用的古籍吗?”
“没有,不过这些古籍主要讲剑道,剑宗收录有而无定宗没有也正常。”了悟说。
“我倒是觉得有些古怪。”衡玉直觉其中有不妥。大概是俞夏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太诡异了,所以她逮着一个异常点就开始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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