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心海贼团的船员们险些要吹声口哨,鼓掌喊漂亮了,只是看了看船长的表情,暗中意动罢了。
曼恩身穿珐琅蓝的丝绸衬衫,领口和袖口以雪纺蕾丝堆砌,配以亚麻色的紧身马裤和长统靴,腰间系有一把长剑。他是标准的金发蓝眼,发色比太阳更加绚烂,眼眸比蓝天更加澄澈,为人一身正气,从头到脚一看就知道是当国王的标准典范。
特别是那双眼睛,连号称世上纯度最高的星光蓝宝石,都不敢与曼恩的蓝眼相比,红心海贼团的一众男性扪心自问,亦不得不承认曼恩长相英俊。现在这双眼睛的主人,正情真意切地望着波旁·安妮,若是换着任何一位罗亚尔王国的贵族小姐在场,恐怕都会沉溺在曼恩的目光中,先遮脸掩羞,再予取予求。
“安妮,好久不见。”曼恩语气很轻,像怕惊扰到对方。他贪婪地用眼神记下故人的相貌,细细与记忆中的她进行对比,略感遗憾,“你和她长得不太像。”
“那真是失礼了。”波旁·安妮冷声道。
“安妮。”曼恩往前走了两步,目光柔和,温情脉脉:“难得来了,那就留下,不要再走了,当海贼不适合你,你值得过比现在更适合你的生活。”
波旁·安妮眉心轻颦:“曼恩,我们顶多小时候见过一回,谈不上挚友交情,更不曾推心置腹过,你的要求只是满足自己的私欲。我有我的人生和冒险,不需要你来判断我活得有没有意义。”
贝波大煞风景地插嘴道:“波旁小姐,你认识这个人吗?”
“他是罗亚尔王国的王子,叫做曼恩。”波旁·安妮瞄了一旁静默不言的特拉法尔加·罗,她大概知道曼恩强调的那套陈腔滥调,必要时可能要借医生小哥脱身了,“这个人总爱单方面的自作多情。”
“你是布列塔尼王国的公主,即便国家毁灭,沦落为海贼,你身上流着的血,你所继承的姓氏,你的真实身份都不会因此磨灭。”这些年来,曼恩一直无法理解波旁·安妮作出的选择,“为什么自甘堕落的去当海贼?如果你当年来了罗亚尔,我会护你周全,娶你为妻,一生待你如初。”
一天内无端连看了两场大戏,红心海贼团懵脸扎堆:“………波旁小姐?!原来你是布列塔尼的公主?!”
“曼恩,你这喜欢矫正他人,一定要按你的心意生活的性格真是多年不变。”波旁·安妮冷笑道,“嫁给你?我宁愿嫁给海贼。”
她一个箭步跨到特拉法尔加·罗面前,双臂缠上他的颈子,实打实地亲了上去!
红心海贼团和曼恩齐齐发傻。
特拉法尔加·罗扬手按住波旁·安妮的后背,明明他们正在接吻,他却不可思议的冷静旁观事态发展。不管梦里的她有多么妖娆娇媚,现实生活里她的青涩一览无遗。他盯着她绯色的耳垂心想。
波旁·安妮知道自己越过线了,她忽地生怯地想要退开。
男人似乎察觉到她的意图,突然紧紧搂住她,舌尖穿破唇齿的防线,长驱直入。
现在才是真正的接吻。
一吻了,波旁·安妮撇过头,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埃罗岛欠我的人情,还清了。”
特拉法尔加·罗伏于她的耳边,哑声道:“装老手,不适合你。”
波旁·安妮不禁看向罗,头一次发觉自己可能不懂这个男人,心跳躁动得让她分不清自己到底想干什么。
曼恩怒不可遏:“荒唐!你怎可如此作贱自己!”
“不用你管!曼恩!你还想自持这副监护人的嘴脸到什么时候?!”
灭了国的公主,算什么公主呢?
特拉法尔加·罗终于明白当日在埃罗岛,波旁·安妮对莫平夫人说的那句话,“国姓归国姓,但我真不是王族。”
那她在极地潜水艇上所说的‘天龙人调戏布列塔尼王后’的故事,还有刚才对他们解释放火的原因,一下子让罗难以判断真实性。显然,她不在乎别人刺探她的往事,与其藏藏掖掖,不如真假参半的撒谎,以绝他人的好奇。谎话重复得次数越多,不知道她是否也会渐渐相信这才是真正的‘事实’。
至于这个叫做曼恩的王子,不曾从高高在上的云端堕入沼泽泥潭,不曾亲眼所见亲朋好友死于人类的排挤和恐惧下,不曾直面地狱,他站在天际傲视坠进凡尘的波旁·安妮,自以为是得叫人厌恶,难怪她会讨厌这座小岛。
特拉法尔加·罗走神的这一会儿,曼恩仍在喋喋不休,苦口婆心的劝说波旁·安妮:“………布列塔尼建立四百余年,成为伟大航道‘乐园’最富饶繁华的国家,在世界会议上的地位也高于乐园的其他国家,身为波旁家族唯一继承者的你,血统高贵,自幼接受精英教育,站在一般人无法企及的高处,所见所闻的景色也大有不同。即使灭国了,我相信愿意伸出援手的国家数不胜数,你却抛弃最应珍视的身份,去当人人唾骂的犯罪分子。难道你不觉得对不起波旁家族的代代先祖吗?”
“这人说话好刺耳啊,佩金。”夏奇拿手肘捅了捅伙伴,这位叫曼恩的王子殿下,一口一个高贵身份,血统纯正,看着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然而贵族的傲慢通过这番言辞表现得淋漓尽致。
佩金也觉得很不爽,那位王子殿下白长了一张好脸:“当海贼哪里不好了?”
“难怪波旁小姐不喜欢他。”黑尔煞有介事地点头感悟,“还不如我们船长呢。”
波旁·安妮不耐烦道:“废话听完了,现在可以走了吗?”
“常年和海贼混在一起,不怪你用词低俗,从前你不是这样的人。”曼恩对故人的变化痛心十足,他以一种不责怪对方的慈爱眼神说道,“我相信假以时日,你会变回原来的你。”
这人可能不见棺材不落泪,波旁·安妮正要出声,却听到特拉法尔加·罗低声说:“无聊,回去了。还有你,波旁当家的。”
不知什么缘故,波旁·安妮心底忽然升起一腔欢喜。
她不禁伸手挽住特拉法尔加·罗的手臂,用着亲亲热热的语气道:“医生小哥,除了烤鱼和饭团,你还喜欢吃什么?”
“没了。”
“宵夜我给你做烤饭团吧?”波旁·安妮本以为特拉法尔加·罗会甩开她的手,对方却似乎全不在乎她的举动。
“你是红心海贼团的船长,死亡外科医生特拉法尔加·罗吧?”曼恩凝视对方,尽管他不懂为何身在白胡子海贼团的波旁·安妮,会和别的海贼团一起行动,但他本来找红心海贼团便是另有起因,“请问你们正午是否在普赛昂街对一个十岁的灰发孩童出手了?”
佩金和夏奇互看一眼,十岁的灰发孩童?
贝波:“啊,是船长抓住的那个小孩吧?”
曼恩义正言辞地呵斥道:“毫无缘由的对一个十岁的孩子痛下狠手,当了海贼,没有半点怜悯之心,难道也丢掉了身为大人的羞耻心吗?”
“医生小哥不是这种人喔。”波旁·安妮语气笃定地反驳曼恩,“你直说瞧不起海贼好了,不必借机证明自己高尚正直。”
夏奇和佩金为波旁·安妮献上敬佩的掌声,他们异口同声道:“对啊!船长出手是有理由的!那个小孩撞倒我们,制造混乱,想要偷船长的钱袋。没狠狠收拾他一顿,或者让人扭送他去警察那里,算是对他的优待了。”
曼恩愣住了,如同白玉的净脸慢慢染上虹霞。
奥克哼了一声,“这位王子殿下,既然你误会了我们船长,那是不是应该向他道个歉?”
红心海贼团的人们都以为这位曼恩王子不仅不会道歉,还很有可能会恼羞成怒的时候,眼前出现惊人的一幕。
曼恩向特拉法尔加·罗站着的方向深深地一鞠躬,为自己轻信家人,没有查清真相,随便断言感到羞愧难当:“实在是太对不起了!”
“哇,居然真的道歉了?!”红心海贼团的船员们互相低声耳语,这位王子殿下到底是什么性格?明显自傲于王族的身份,又甘心承认自己犯下的错误,并向一个海贼道歉。坏得不够彻底?
这份道歉于特拉法尔加·罗来说可有可无,他瞥了眼环在臂弯的手,转头对旁边还在咋呼惊叹的船员们道:“走吧。”
一伙人准备离去之际,一把长剑横在特拉法尔加·罗的身前。他看了过去,是曼恩。
曼恩正气昂然道:“你和你的海贼团可以走,但安妮必须留下。”
波旁·安妮本想亲自动手,特拉法尔加·罗却忽然拿开她的手。她若有所思的退开两步,与此同时是罗的声音响起:“刀!贝波!”
特拉法尔加·罗一避,换来曼恩一剑刺去。
身为红心海贼团的元老,与特拉法尔加·罗当了十几年的同伴,贝波早已形成条件反射,几乎是罗出声的那一刻,他同步把鬼泣扔了过去。
特拉法尔加·罗接住抛来的野太刀,另一只手的掌心朝下,他懒洋洋道:“Room·屠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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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宫的医生在曼恩的腰间缠上一层又一层的白布,室内浓郁的药味飘散不去:“好了,曼恩殿下。”
他裁掉多余的白布,固定好伤口的位置,他奇道:“您贵为王子之躯,何人胆敢刀刃相对?难道那些士兵所说是真的?您真和海贼动手了?”
“谢谢你的包扎,马耶讷。”曼恩捂住抽痛的伤口,脸色雪白,他露出苦笑,对宫医的问题避而不答。学剑多年,他不敢夸口自己是不世出的剑豪,但自认剑术不差,可是对上那位死亡外科医生,竟是二十招内败下阵,还见血了,让曼恩充分认识到何为人外有人。
在他被击败后,安妮来到他的身前,那双眼里承载得是骇人的寒意:“曼恩,你想守护的人从来不是我,别再自欺欺人了。我都说了,我一直很恶心你自诩正派的性格。”
宫医马耶讷收好谋生工具,殿下不愿意说,那王后吩咐的任务,他只能无功而返。
待马耶讷退下,曼恩吩咐寝宫内所有侍仆们离开。他看向窗外的那轮圆月,静默片刻,拉开书桌的抽屉,里面是一堆厚厚的剪薄,他拿出放在剪薄旁边的书,书脊上写的是《统治布列塔尼的波旁们》,他翻到书中某页,那里夹着张被撕了一半的照片。这是他唯一有的一张和她一起拍摄的合照。
他满是爱怜的轻抚照片,上面是他站在一名衣着华贵的女子身前,她的素手轻放在他的肩头,那年他八岁。她的长发是浅浅的金色,眼睛则是薰衣草紫,笑容温婉可人,世间任何女子都比不上她的美貌。
被撕掉的另一半的照片,隐隐可见男人和女孩的身影。
曼恩把照片抱在胸前,神色愧疚:“对不起,我没能留住她,伊得斯。”
作者有话要说: 除了罗哥,本文中任何说‘喜欢女主’的男性角色都是在骗人的
☆、路上(5)
极地潜水艇,饭堂
红心海贼团的众人正互不相让的疯狂抢食,一旦食物到手便不加咀嚼的直接咽下去,一个个满嘴油花,餐桌上一片狼藉,残渣掉得到处都是。
端着红茶杯子,波旁·安妮困惑地看着他们:这群人有饿成这样?难道在罗亚尔岛没有吃饭?
别看贝波平时一脸天然,任人欺负,动起真格来,最快吃饱得人是他,他拿粗糙的舌头舔净嘴边的毛发,闷声闷气道:“波旁小姐。”
“怎么了?”波旁·基本没吃东西·安妮回道。
“你真的是布列塔尼的公主吗?”
问……问出口了!贝波!
红心海贼团的船员们不免用钦佩的眼神去看他们的航海士。特意作出吃相狼狈的样子,就是为了避免尴尬。如果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回到船上,他们做不到当睁眼瞎,可谁也没有那个勇气去问波旁小姐。追问人家故乡毁灭的过去,无疑是伤口撒盐。
“以前是,现在不是了。”
波旁·安妮决不向莫比迪克号的伙伴们讲述她的从前,因为她觉得那是在博取同伴们的怜悯,而她不需要那种东西。知晓那段往事的人,大多不会主动说出去,但偶尔会有说漏嘴的状况。总而言之,白鲸号上知道波旁·安妮身世的人少之又少。
“布列塔尼灭国了,王族自然也不存在了。”
她会对红心海贼团坦诚,一方面在于他们的身份是不值得托付信任的外人。没人会相信陌生人口中的秘密。另一点是他们要一起去布列塔尼岛,若那里化为荒岛了还好说,若是一息尚存,她的身份免不了还是有可能会曝光,倒不如现在交底,松懈对方的戒备。
“波旁小姐从小就认识那个王子吗?”贝鲁嘉好奇地问道,他想起早上听到的那些路人们的对话内容,那个叫曼恩的王子难道一直在等她?
“不是从小认识,其实我们只见过一次。”波旁·安妮的金眸出现足以冻伤人的冷意,“那年,我六岁,他八岁。罗亚尔王室受邀前来布列塔尼度假,名义上度假,实质是外交。”
“那时,我就很讨厌他了。”
波旁·安妮眸光微黯,神色陷入回忆的沉思。
十五年前,布列塔尼王国
内务大臣加塞列满头是汗的跑到波旁大公面前,上气不接下气,一脸慌乱:“南特殿下,我已经发派宫内所有人去找安妮殿下了,但四处不见公主的踪影。罗亚尔王室已经通过议政厅,即将进入赛朵拉湖的领域,很快就会到达这里了!”
“找不到那孩子就算了,随便找点借口糊弄一下罗亚尔王室。”布列塔尼王国的最高统治者,波旁·南特大公爵浑不在意道。
“亲爱的。”立于他身侧的妻子,涅瑞伊得斯公爵夫人一展木扇,掩住半边脸庞,外露的一双紫色眼眸像在多情的欲语还休,秋波流转间顾盼生姿,神采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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