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她真的那么想嫁给裴行止,他就只好用傀儡术把她绑在身边了,为了阿姐,他绝对不能让她喜欢上任何人。
尤其是裴行止。
他发觉自己真的很嫉妒裴行止,谢欢欢喜欢他,如今连郑拂也对他念念不忘。
越发显得他孑然一身。
看见少年阴暗的眼神,郑拂心里忍不住一颤,她忽然想起,原著中就有这么一个情节。
郑福向阿爹说过自己想嫁给裴师兄,非他不嫁,阿爹疼爱郑福,自然想尽办法撮合她和裴行止,甚至还请出了朱琛道长。
本来郑福这么一番死缠烂打再加上朱琛道长的干涉,差点逼得男主就范了,结果却被小阎王施展傀儡术,控制着说出那句,“其实,我喜欢的是谢师弟。”
接着,她却被谢伽罗无情拒绝了,甚至是羞辱。
少年语气温和,脸上带笑,可说出的话却让郑王爷拉下脸,“郑师姐金枝玉叶、身娇体贵,晚辈乃籍籍无名之辈,怎敢高攀?”
谢伽罗不喜欢郑福,他暗恋自己姐姐,见不得自己姐姐伤心,才不惜动用傀儡术,控制郑福,并故意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她,某种程度上来说,小阎王也是个痴情种。
她连忙道:“我只是把裴师兄当作兄长看待,我相信裴师兄对我也只是同门师兄妹之情,对吗?”
裴行止点头,目光坦荡,“承蒙郑王爷厚爱,可正如师妹所说,晚辈一直把师妹当作自己亲生妹妹看待,怎么能够和师妹成亲呢?况且,晚辈早就心有所属。”
他的目光在谢欢欢身上停留了一瞬,又飞快移开。
郑王爷似乎叹了口气,但也没有强人所难,“既然如此,那便算了吧。”郑拂又问,“阿爹,那我还能和裴师兄一起去游历吗?”
郑王爷显然犹豫了,可想起刚才裴行止告诉过自己,阿拂和他们一起去寻找魔骨舍利,是奉了朱琛道长的命,说是为了摆脱阿拂短命的宿命,他忍不住抚摸着她的头发,带着十分的恋恋不舍,终于还是道:“去吧。”
说完,他还是忍不住朝着裴行止道:“行止,阿拂就拜托你了。”
“我会好好照顾师妹的。”裴行止进退有礼。
郑拂顿时露出个笑来,又匆匆忙忙向外跑去,不安分的头发像猫儿翘起的尾巴,带着几分乖张,“谢谢阿爹,那我现在就收拾东西去。”
……
郑拂坐在厢房内将自己的衣服收拾好,望着那堆满的衣服,还有一些女孩子爱吃的零嘴,她不由得犯了愁。
她记得,原著中,从郑福离开郑王府,一路跟着男女主捉妖打怪,足足经过了一年,这意味着,她得备好一年四季的衣服。
这么多衣服,该怎么带啊?
要不,轻装上阵,多带点银票,以后路上缺什么就直接买?可这里好多衣服,她都挺喜欢的……她感觉哪一件都很难抉择。
正从一堆衣物里面挑挑拣拣,裴行止忽然敲开了她的房门。
她望着自己乱七八糟的东西,有些羞赧,忙背过他,胡乱收拾,又生怕自己这一番折腾会拖延男女主的行程,飞快解释,“师兄,我不会带很多东西给你们添麻烦的。”
“没事,师妹别急。”裴行止笑着道:“师妹,你还记得你说过你想要奖励吗?”
奖励?郑拂一愣,她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不过眼下显然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她摇了摇头,手上还在忙碌地收拾着,随口道:“我不记得了。”
对了,懿妃娘娘给她的返魂香,她要不要带上呢?还有罗罗,她该拿他怎么办?要想办法带上它吗?
一时之间,郑拂感觉更愁了。
裴行止也不介意,径自从怀里拿出一个雪色的锦囊,递了过来,“师妹,这是师父给我的宝物,唤作大三千,里面可以容纳许多东西,现在我正好把它送给师妹,这样师妹想带什么都可以,而且,上面的符咒还有隐藏气息的作用,这样师妹带着魔骨舍利就不会被觊觎了。”
郑拂顿时受宠若惊,将锦囊接过来,仔细看了又看,“师兄,这个真的要给我吗?”
“嗯。”
郑拂也不矫情,立刻笑得眉眼弯弯,脆声道:“谢谢师兄。”她现在正好需要这个,男主简直是雪中送炭啊。
见她满心欢喜的样子,裴行止也忍不住露出个笑来。
不过,想起谢欢欢,郑拂又忽然问道:“师兄,我看谢师姐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你要不要去看看她,顺便也送什么给她,哄她开心。”
裴行止一愣,“好。”
见男主离开了,郑拂顿时松了一口气,这个锦囊她现在是真的需要,不过她收了男主的东西,也不知道女主会不会介意,希望她可别无意中就成为男女主的绊脚石了。
室内寂静,郑拂将衣服一件件叠好后,继续将一些蜜饯干果打包,这些东西可以留着和大家一起吃,收拾着,却突然见到谢伽罗正倚在门框上,静静地看着自己,眼神淡漠。
小阎王怎么也来了?
奇怪了,今天怎么大家都扎堆找她?
她连忙问道:“谢师弟,怎么了?”谢伽罗慢慢走了进来,眼神径自落在那个雪色锦囊上,眉目沉了一瞬,唇角勾出个冷笑来,又很快恢复如常。
见她笑得这么开心,少年心头的刺再次冒尖,清冽的声音充满恶意,“郑师姐,我只是很好奇,你到底喜不喜欢裴行止,如果喜欢,为什么不愿意同他成亲,如果不喜欢,又为什么时时刻刻都念着他,对他给的东西一向来者不拒?欲擒故纵,还是……”
什么鬼!小阎王简直莫名其妙!
郑拂瞬间被他这番似是而非、含沙射影的话激怒,乌黑明亮的双眼含着蓬勃的怒气,看起来有些乖张,“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少年的声音一瞬间甜如蜜糖,竟然如同在撒娇,“可我真的很好奇呢,怎么办?”
他像是真的很疑惑,眼睛逐渐变得空洞,漆黑的瞳仁中,万花筒般的色彩缓缓晕开,他再次不动声色地施展蛊惑人心的邪术。
美人尖垂下的两缕头发轻轻晃动着,发带振翅般扬起,少年的容色秾丽得像黄泉尽头绽放到极致的彼岸花,肆意张扬,却是以生命为代价,艳煞他人眼。
郑拂眼中不自觉空洞了一瞬,声如蚊呐,“我……”少年朝着她微微俯首,似乎想要分辨出她到底想说什么。
唇边刚吐出这个字,郑拂头部像是被重锤击中,混乱的思绪将她一点点纠缠,凿进脑海,唇瓣不受控制地、一字一句念着,宛如牙牙学语的稚童,“我,喜,欢,你……”
喧嚣声从谢伽罗心脏呼啸而起,宛如惊雷,他的四肢百骸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血脉在经络中奔腾不止。
喜欢,他?
怎么可能?
少女眼睛空洞,像个傀儡娃娃,眼眶下,一行清泪缓缓流了下来,说完这几个字,她闷声一声,倒在了床铺上。
谢伽罗几乎是下意识就把少女接在了怀里,又像是受惊一样,把她小心翼翼地放在床铺上,少年唇角笑意冷漠,像是为了驱散心里的鼓噪的喧嚣,故意吐出恶劣的词句:“骗子。”
耳边传来橐橐靴声,郑拂在一片迷雾中睁开眼,四周却是白骨如山、哀鸿遍野的凄凉景象。
少年的声音自背后传来,一双劲瘦有力的双臂将她身体一寸寸禁锢,少年声音甜蜜,却带着令人战栗的温柔,“阿姐,我捉住你了哦。”
第24章 脱胎
少年的眉目藏在阴翳里, 耳边硕大的赤月耳环摇曳,像一对蛊惑人心的眼睛,郑拂有种很奇妙的感觉, 被少年抱着的人,是她, 又似乎不是她。
被梦境驱使着, 她忽然转身,抱住了少年, 手在他背脊上轻轻丈量一般轻轻划过,明亮皎洁的眸子像是无辜的倒影, 她朝着少年露出笑来。
少年望着她的眼神变得痴痴的,谁都不知道, 定弥城天生反骨的阿修罗王, 会朝着一名少女露出这样温柔的神情。
一柄薄如蝉翼, 光华流转的宝剑忽然出现在手心, 少女手臂微微扬起, 剑刃凝着一层月色, 下一刻就欲刺穿少年的心脏。
少年背脊处的骨头像是金石铸成, 铿然一振,宝剑发出碎玉崩金之声, 连绵不绝, 少年浑不在意,将她搂得更紧了, 铛的一声,剑掉落在少女脚边。
少年柔软的唇瓣兀自贴近她的额头,唇角勾着秾艳的笑意,动作却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阿姐, 你输了。”少年轻笑出声。
随着话音落下的是一个滚烫的吻,他弓着腰捧着少女的脸颊,唇舌相抵,放任自己辗转深入,动作急切甚至逐渐暴烈。
阿修罗族向来遵从自己的欲望,无论是杀戮的欲望,亦或者是掠夺的欲望。哪怕在别人眼里,那都是肮脏的,邪恶的,他们都乐此不疲地为之四处征伐。
在他们眼中,世间没有善恶,只有喜好,没有可为或不可为,只分为想做和不想做。
“阿姐……”他唤她,声音像蜜糖,赤.裸.裸的眼神却像是在琢磨着,该如何把猎物拆吃入腹,他蓦地露出个笑来,藏在月色下的唇比胭脂还要艳,他一字一句,缓慢说着:“我,饿,了……”
像呱呱坠地还没断奶的幼童,本能地找着果腹之物,那语气有种天然的撒娇。
少女仰头望着他,皎洁双眸比月色还动人,脸上表情干净纯粹,少年俯首在她耳边,轻轻呢喃,“我想吃阿姐,可以么?”
少女一顿,垂着头,像是羞涩,手指却来到腰间,她轻轻解开身上的衣裙,像逐渐褪去鱼鳞的鲛人,雪白的身躯在月色下泛着珠光。
他们慢慢抱在一起,像刚刚才从母体里脱胎,刚刚褪去胞衣的两个孩子,生涩触碰,完成一场天地间神圣的仪式。
少女眼角逐渐渗出泪来,朦胧着眼望着天上触手可及的月光,定弥城白骨森森,连月光都比别处冷。
她逐渐想起很多东西,从小到大,她都是天人里面唯一的异类,她天生没有天人的大神通,空有一副皮囊,术法方面毫无天赋,所以,她只能学的是攻心。
师父说,只要能杀死阿修罗王,哪怕用低劣的诡计也没关系……
因为天人永善,修罗为恶。
只要她不动心,她便永远可以赢得别人的心,哪怕对手是阿修罗王。
月色照在濡湿的浓睫上,少女唇间不自觉,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为了欺骗别人,她需要先欺骗自己,“我,喜,欢,你。”
梦境在一片瑰丽的色彩中水墨般晕开,最后只在郑拂脑海里留下一个模糊的轮廓,等她醒过来,一切都好像根本没存在过,突然消失在了脑海中,只剩下满脑子的混沌。
她撑着昏沉沉的额角起身,却发现那一堆衣服还有零嘴都打包地整整齐齐,同雪色锦囊一起,就摆在她旁边。
她顿时纳闷,奇怪?是红珠给自己整理的吗?
恰好准备好的东西放入锦囊中,帘幕忽然被拂开,帘幕那头的谢伽罗水润的眸子睨着她,眼神逐渐游移,谢欢欢朝她微微露出个笑意,裴行止的声音从门外响起,满室明媚的光照了一地,一切都像一个完美的梦境。
“师妹,起来了,我们准备启程了。”
郑拂连忙捉起了雪色锦囊,朝着他们飞奔而去,身上的薄罗衫背着光扬起,像一对翩跹的翅膀,她笑吟吟道:“我马上就来。”
……
马车一骑绝尘而去,行驶了几天,逐渐驶入了幽暗的树林,日色逐渐昏黄,就这么一趟的舟车劳顿,郑拂已经没了刚出去游历的兴奋,她有些恹恹地靠在马车壁上小憩。
夭寿!她真的好虚啊。
四肢发软,头昏脑胀,该不会是晕车吧?
裴行止见她这副脱水鱼儿一般的模样,担忧地将手贴在她额上,探知着体温,“师妹,你没事吧?看你出了好多汗。”
听到声音,谢伽罗警惕地回瞥了一眼,目光又淡淡地停在了马车外面,驾车的纸片人正在轻声哼着小曲,这纸片人是裴行止用鲜血点化的。
可真是,同他一样聒噪。
手指无意识地摁在窗框的倒刺上,顿时沁出一粒血来。
被裴行止触碰,郑拂顿时像被烫到一样,赶忙避开了他的手,身子不动声色地移开一点,“没……没事,我就是,有点热。”
见谢欢欢没有什么表示,她瞬间放下心来。
裴师兄什么都好,就是最近变得老爱管她,比如,她贪甜,裴师兄不准她多吃,说对体质无益,再比如,她嫌热,裴师兄不准她穿得太薄,说三月天的风易侵体,她本就体弱更需多注意。
一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唠叨得郑拂只好连连点头,心里无奈又纳闷,一个光风霁月的清雅之士怎么一瞬间就变成了事事操心的老妈子?
师兄的责任心可太强了,阿爹让他好好照顾自己,他果然事无巨细,事事关心。
但这样下去怎么行呢?女主肯定会不高兴的。
“师妹真的没事吗?”裴行止还是有些担心,郑拂马上正襟危坐起来,头摇得拨浪鼓一样,脸上带着笑意,“我真的没事,多谢师兄关心。”
说完,她又朝着谢欢欢坐近了些,主动同谢欢欢说话,“谢师姐,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谢欢欢微微不自在起来,还是有礼貌地答了,“朱琛道长来信说,高阳郡的遗芳阁可能有魔骨舍利的踪迹,让我们先去那里看看。”
高阳郡……遗芳阁……如果郑拂没有记错的话,那是原著中后面才出现的,现在的进度应该是荆州城才对。
她慢慢回忆着原著的情节,荆州城,好像……
林中忽然有火把亮起,匆忙的脚步声朝着这边而来,行驶的马车忽然停了下来,驱车的纸片人阿轻受惊一般飞快抛下缰绳,晃晃悠悠地飘到地面,声音僵硬又尖锐,“谁?”
说罢,他又朝着马车里面扯着嗓子大叫起来,“公子,有人来了,您快点出来看看。”
树林里,一个知府模样的人率领着一群中年妇女齐齐跪倒在地上,朝着马车顿首叩拜,哀声祈求,“裴公子,求求您救救我们的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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