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所有人都认为是小太子忤逆不孝,令皇帝气急攻心病倒的,哪里还有多少朝臣继续支持小太子?
皇帝也是可怜, 自己的枕边人一个个的都在算计皇位。从前是薛氏,现在是没了薛氏压制,将野心彻底暴露出来的曹氏。
好在曹氏并不如当初薛氏的权倾朝野,如今朝臣们支持她,不过是因为太子忤逆不孝, 而二皇子是唯二活着的皇子。
如今的情况已经不容自己选择,若是二皇子登基,曹贵妃定不会放过自己。所以她别无退路,只有想办法帮太子。
太子一向尊重疼爱钟离昭这个小皇叔,他登基是于荆王府最有利的。
江晚平复思绪,忽然问道:“前几日我叫人去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王妃可说的是几位太医家眷的事?”流玉问。
“对,他们如何了?”
流玉答:“几位太医的家眷已被下了诏狱,而诏狱如今正是曹贵妃兄长把守,暗卫探查不到里面的情况。”
几位太医也被关在诏狱里,既然如此是不能指望他们能活着出来作证了。
江晚紧锁着眉头在屋里走来走去,忽然采风匆匆自外面进来禀报道:“王妃,云生道长来了。”
“快请进来!”江晚十分惊喜。
前几日她叫流玉出城去找了云生道长一次,可惜当时云生道长去了附近的村落行医不在道观,叫流玉扑了个空。
片刻后,一个仙风道骨、眉尾坠着长长地长寿眉,胡须都花白了的老道走了进来,一见到江晚便行了个道家的礼,“这位想必便是江居士了。”
“道长不必多礼。”江晚连忙道:“想必我的护卫已经告诉道长,此番请道长前来是所为何事。”
云生道长道:“居士所求我已知晓,只不过这泽漆之毒不仅要服用解药,还要施针药浴几日才能见效。”
江晚为难道:“道长若是听说了这几日长安发生的事情,便应知晓我的难处了。不瞒您说,中毒的人是陛下,如今宫里都是曹贵妃的人,我怕是根本进不了宫,更别说带着道长去给陛下解毒了。”
云生道长眉头一挑,笑呵呵地看了一眼身边的魏砚,“王妃没有办法进宫,可荆王有法子。”
江晚一愣忽然转过身,一双眸子亮晶晶道:“流玉,当初你有办法将我的信送到宫里的殿下身边,想来现在也一定有进宫的办法?”
流玉犹豫片刻,微微点头道:“是有法子,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只能到宫里一处荒废的院子,要去皇帝寝宫的话还是困难重重,说不定会被曹贵妃发现。
江晚听完流玉,毫不犹豫道:“带我们去。”
“是。”流玉深吸一口气。
到了晚上,一辆马车从王府后门驶出,门口的仆妇一面嗑瓜子一面问道:“这么晚了还要出门去啊?”
“可不是,王妃忽然要吃云来楼的糕点,我这不得趁着云来楼还未关门,赶紧去买回来。”流玉撩开车帘探出头,与门口的仆妇打了一声招呼,唉声叹气道。
“既然如此,姑娘赶紧去吧,否则回来晚了怕是要被王妃怪罪。”仆妇连忙道。
“好,嬷嬷记得给我留门,待会儿我带些豌豆黄回来给你。”流玉笑着应下,然后放下车帘叫马夫赶马。
待那辆低调的油布棚子马车消食在巷口,守在荆王府门外的人打了个哈欠,继续盯着不远处的荆王府大门,冲同伴抱怨道:“这都盯了好几日了,每日除了府里出来采买的,哪有什么刻意的,贵妃娘娘也太多率了。”
同伴们也打了个哈欠,“贵妃娘娘这不是害怕荆王妃坏事吗?这个节骨眼上,可不容有失。”
几人并不知道,他们谈论的主角此时已经坐着那辆寒酸的马车,来到了城内的一处不起眼地宅子,然后跟着流玉等人钻了暗道,悄无声息地进了宫。
从枯井里钻出来后,流玉不知从哪里拿来了几身内侍和宫女的衣服,让江晚和魏砚换上。
“道长这胡须太惹眼了……”三人换完衣服,回头看到一脸仙风道骨的云生道长,忽然发起了愁。
这么明显的胡须,就是扮成内侍也没人相信啊?
江晚沉吟许久,将自己的匕首拿出来道:“道长,要不委屈您一下,将这胡须给剃了吧!”
“使不得!”云生道长连忙摆手道:“贫道身手不错,可以跟着魏砚悄悄潜进陛下的寝宫。”
“好吧。”江晚收回了匕首。
流玉道:“既然如此,道长虽魏砚大人先行一步,奴婢带着王妃抄小道过去,待会儿待王妃见过陛下身边的内侍后,再发信号让您出来。”
云生道长连连点头,捋着自己的宝贝胡须,生怕被江晚给剃了。
“照顾好王妃。”魏砚没有多言,只是对流玉道。
“嗯。”流玉点点头,看着魏砚与云生道长纵身一跃,眨眼间便飞上了房顶,消失在黑夜中。
随后江晚跟着流玉左拐右拐,一路专挑无人的小道走,快到皇帝的寝宫时,忽然前面来了一群人。
“四姐姐,父皇真的醒不过来了吗?”前方的拐角处忽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流玉眸子一缩,环顾周围一圈却没有找到藏身之处,只能拉着江晚在路旁停下,低着头让前方的人赶紧过去。
“曹贵妃真是霸道,父皇都已经病重了,却不叫咱们这群公主去探望,日日把守着宣室殿。我看呐,父皇这病就是曹贵妃害得,她肯定是想害死父皇,让二皇兄当皇上。”
“凤阳,不可胡言乱语!”另一个年长一点的声音呵斥道。
闻言,江晚大概猜测出这是几位公主想要去探望皇帝,却被曹贵妃拦住无功而返,却刚巧叫自己遇到了。
几人的声音越发进了,江晚抬头余光瞥见了几个衣着华丽的女子,被一群宫女簇拥着走了过来。
“你们方才听到了什么?”江晚低着头等着几个公主过去,却见眼前停下一个精致的绣鞋,头顶也响起一道高傲的声音。
哎,真是倒霉。这姑娘既然害怕自己的坏话被人听见,那就不要背后说人。
江晚低着头不敢开口,她与这几位公主都有几面之缘,若是开口了她们定会认出自己来。
“回公主的话,奴婢二人什么也没听见。”流玉在旁边道。
凤阳公主蹙眉看了二人一眼,觉得有些眼熟,“你们抬起头来叫我看看。”
江晚心里一紧,捏住衣袖中的手。
“行了凤阳,不过两个小宫女罢了,你为难她们干什么?”就在此时,她听到了麝月公主地声音,“你自己管不住嘴巴,还怕别人听见。行了,你们俩快去做事吧,对了顺便去西侧殿与徐成说一声,我方才在宣室殿丢了个玉佩,让宫女们找到后明日给我送来。”
“是。”流玉与江晚行了个礼,不等其余几个公主发话,便匆匆地离去。
“三姐你做什么,我只不过是觉得那两个侍女眼熟而已!”凤阳公主不满道。
“行了,大晚上的你还有心思看宫女,我听说这里以前死过两个宫女,你也不怕遇到什么脏东西……”麝月公主语气阴森。
“三姐你不要说了!”凤阳公主和其余几个公主纷纷打了个哆嗦,带着宫女匆匆往外走,只觉得这条小道上阴森森的,十分吓人。
麝月公主回头看了一眼,看到江晚匆匆赶往宣室殿的背影,眉头蹙了起来。
小皇婶这时候偷偷进宫,难道真如凤阳所说,曹贵妃对父皇不利?
待二人匆匆来到西侧殿,流玉舒了一口气小声道:“幸好三公主为您解了围。”
江晚也舒了一口气,幸好方才遇到了麝月公主,不然自己就要被认出来了。
二人平复了呼吸,然后低着头来到宣室殿外,以麝月公主侍女的名义求见徐成,徐成果然叫了个小太监将她们带了进去。
“三公主叫你们来有何事?”徐成拧眉出来,正不耐烦地开口问到时,却忽然见江晚冲自己抬起了头。
他眸子猛地一怔,正想说话却见江晚将手指竖在唇边“嘘”了一声道:“三公主的玉佩落在了宣室殿,叫奴婢二人回来寻一寻。”
徐成立即反应过来,咳嗽了一声转身道:“进来吧!”
徐成是皇帝身边的内侍总管,深得皇帝的信任,江晚想要带着云生道长为皇帝解毒,便必须要他的帮助。
江晚和流玉跟在他身后进了侧殿,待徐成挥手叫侧殿的宫女内侍们下去后,这才激动道:“王妃娘娘,您是来救陛下的吗?”
“荆王殿下是不是回来了?奴才就知道荆王殿下不会有事!”
江晚摇摇头,“殿下没有回来。”
徐成表情一僵,随后眼底带着一抹期盼道:“那您悄悄进宫,是有什么办法能救陛下吗?”
“我带了云生道长进宫,他可以为陛下解毒。”江晚无奈道:“除此之外,我爱莫能助。且宫里都是曹贵妃的人,也不一定有机会能给陛下解毒。”
“王妃放心,此事交给奴才!”徐成神色激动,只要能将陛下身上的毒解了,曹贵妃一派根本不成气候。
江晚转身冲流玉颔首,流玉抬手放在嘴边吹了几声,便听见旁边的窗户忽然响起笃笃笃地声音。
徐成眼睛一瞪,便见魏砚推开窗户,拉着一个白发苍苍地老道长从窗户外爬了进来。
“这是云生道长,原来帮我家殿下调养过身子。”江晚简单地介绍了一下。
徐成连忙躬身道:“道长请在此稍等,奴才去将陛下屋里的宫女内侍支开,再请您入内为陛下诊治。”
曹贵妃虽有意将自己的儿子推上皇位,派自己的人围住了宣室殿,但皇帝寝宫伺候的宫人还是皇帝自己的人,只不过是无法向外界传递消息罢了。
毕竟每日都有大臣来探望皇帝,若是贸然换了皇帝身边伺候的宫人,会引起那些大臣们的怀疑。
“嗯。”云生道长一甩拂尘,又恢复了那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仿佛方才那个狼狈爬窗户进来的不是自己。
“我这里需要一些药,你且想办法弄来。”他给了徐成两章药方子道:“这些药材是我待会儿要用的,等我给陛下诊脉过后,再斟酌着增减其中的用量。”
徐成如同捧着宝贝,连连道:“道长放心,奴才一定办好此事。”
江晚几人便留在西侧殿等候,一刻钟后,徐成亲自推门进来,带着云生道长悄悄去了皇帝的寝殿。
“王妃趴在奴婢身上歇会儿。”夜渐渐深了,流玉见江晚面上有些疲倦,便坐到江晚旁边的凳子上,让她倒在自己的身上小憩一会儿。
江晚也不和她客气,打着哈欠倒在她身上,闭着眼睛睡了过去。
直到天色将明,徐成才带着云生道长回来,开门声惊醒了江晚,她站起来问道:“道长,陛下怎么样了?”
云生道长露出一抹笑意,“贫道已经为陛下施针药浴,大约再过两日便可醒来。”
江晚舒了一口气,又听他道:“只不过陛下身子骨是彻底毁了,就算是解了毒也撑不了多久。”
她沉默片刻,转而问道:“道长可曾发现陛下是如何中的毒?”
“泽漆根茎毒素微弱,平日里即便是用泽漆做菜都可,但不可经年累月地食用。贫道观陛下这脉象,应是已经服用泽漆有些年头。至于中毒的原因,是陛下常年服用的四物汤里被放了大量的泽漆粉。”
徐成面色一变,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冲云生道长道谢,然后让自己的干儿子端了饭菜进来。
江晚用过早膳后,将云生道长留在宫中,然后在徐成的安排下低调地出了宫。
刚离开宫门口不久,流玉便向江晚使了个眼色,江晚抽出自己的匕首,然后慢慢起身退到一旁,然后流玉打开了江晚方才坐过的软塌。
刚一打开,便见一道剑光闪过刺向了自己,流玉闪身避开,抬手正要反击回去,却看到了那人的脸庞。
“太子殿下!”流玉惊讶道。
小太子攻势一顿,认出流玉是荆王府的人,随即立即扭头果然看到了江晚,“小皇婶,怎么是你们?”
江晚将匕首放下,看着小太子胸口处已经结痂的伤口道:“我昨夜悄悄入宫见了陛下,方才徐成将我送出来……太子殿下怎会在此,还伤的这样厉害?”
听到她提起皇帝,小太子眼睫一颤急忙问道:“他……他醒了吗?”
江晚摇了摇头,“还未。”
小太子失落地低下了头,自责道:“都是孤不好,不该与他顶嘴,朝臣们说的对,孤确实不堪为储君。”
他脸色苍白,额头上还挂着汗珠,像是随时要倒下一般。
“陛下晕倒并非是你的原因。”江晚叹口气道,害怕这个少年会以为自己害死了父亲,而陷入深深地自责中,“陛下是中了毒,刚好与太子你争执的时候毒发,此事并不是你的错。”
小太子一怔,“中毒?是谁下的毒?”
江晚摇头,他又声音颤抖道:“那他会死吗?”
“云生道长已经找到了解毒的法子,三日后陛下便能醒来,只不过身子骨已经不好了,想是撑不了多久。”江晚道。
小太子神情怔怔,面上闪过一丝纠结。
“太子还未与我说你身上为何这么多伤?”
小太子回神,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是曹贵妃的人,她想要孤谢罪自裁。”
“他们已经胆大至此了吗?”江晚怒道。
太子乃一国储君,哪怕如今被扣上了一定忤逆不孝,险些气死皇帝的帽子,但也不是曹氏的人敢随意欺辱的。
小太子捂住胸口道:“他们自不敢明目张胆,但自父皇倒下后,不过短短十余日便已经冒出了四五波刺客来刺杀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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