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丰年翻了个白眼:“那就搬过来呗,现在他们是租的房子,租房子花不了多少钱,再到这边租一个不就得了!”
谢凤西往街道两侧看了一圈,明白过来了:“这是什么地方,怎么可能有出租的房子。”
秦善点头:“想到这附近来,只能买,这是北城最繁华的地方,房价可不低,徐煜拿不出那个钱,估计金格格来钱庄就是为了他的事,要么是求情,要么就是从中担保帮他借钱。”
赵丰年还是不大相信,两个人因此还打起赌来了,谢凤西已经听不见身旁这两个人的声音了,他心中的那点不痛快越来越沉。
不管是因为什么,金明珠都来了钱庄。
来钱庄必定和钱有关系,她有什么困难为什么不和他说,偏偏要来外人这说。
秦正是出了名的铁公鸡,看她们说话的样子,好像很熟悉的样子,在金明珠的世界里,难道只有那样的人才是能对等的男人?
之前秦正和金明珠站在一起的模样就浮现在眼前,谢凤西裤袋里的手早已不知道什么时候握成拳了,他回过神来,发现赵丰年和秦善又开始打赌了,这一次,他们赌的是明珠逛街的时候,是先买衣服,还是先看首饰,毕竟在他们的认知里,女人在街上走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逛街买东西。
谢凤西一手一个,把两个人都推开了去。
三人再往前,金明珠忽然停下了脚步,她抬头看着街对面的酒馆,打量了一番走了进去。
谢凤西左右看看,那两个人已经傻眼了。
“凤西,你说金格格去酒馆干什么?”
“是啊,凤西,你说你媳妇儿逛街怎么逛进了酒馆了?”
“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谢凤西也跟着走了过去,三人在酒馆门前转了转,看见明珠坐在里面的角落一桌,趁着她和伙计说话的时候也跟进了酒馆。
金明珠在这街上走了一段路,进了酒馆立即叫了伙计来。
小伙计来问她要吃什么酒菜,她笑着说:“我不吃酒也不吃菜,给你们相熟的房牙子叫过来,我问他些房子的事。”
小伙计愣住,随即反应过来:“那敢问小姐是要买房,还是要卖房?”
金明珠:“买。”
小伙计连忙出去找人了,金明珠靠坐在椅背上,百般无聊地往门口看了一眼,不想这一眼,余光当中瞥见了三道熟悉的人影,微怔之余,她就当没看见。
之所以来酒馆,是因为这种旧式的酒馆是房牙子常年蹲守的地方,王府的贝勒阿哥们常有些东西,专门找这些牙子卖,房子也有房牙子,虽然现在有些房牙子已经跟着洋人的买卖改名叫起了房产经纪人,但是还有些人总有些弯弯道道的能耐,有专门的房产资源,而且多是急售特价的。
她懂得其中门路,所以来了酒馆。
很快,小伙计领来了一个五六十岁的男人,这男人又高又瘦,头上前面剃了顶,后面还留着小辫子,看见金明珠了,规规矩矩站在了一旁。
“格格,您怎么来这种地方了?”
看来,是从前见过的,明珠打量了他一眼,伸手让他坐:“坐吧,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叫格格,我今天来找你们,是为了买房,你好好跟我说说,隔壁那新街上,可有着急出手的房子能买得到的?”
这房牙子见她没有半分架子,这就坐在她对面:“格格要买房?隔壁街上的确是有着急出手的,但是房价不低,您想买什么样的,先去看看?”
今天她是一个人出来的,不方便看房。
这个乱世,金明珠的警戒心还是有的,她没动:“都什么价的,你先说来听听。”
房牙子顿了下,笑着比了两个数:“今年房价长了些,现在隔壁新街势头正旺,怎么也得一万出点头。”
明珠不为所动:“你少唬我,一万出头能买什么样的房子,我直接去找房产经纪人,那洋人做介,虽然提得点多,但可不值这个价。”
房牙子也是看人下菜,见明珠很懂行情的样子,立即把话又拉回去了:“我说的那是顶尖的房子,格格要是不喜欢,还有价低的,您看看您想花多少钱买,我帮您看着,怎么样?”
金明珠想了下:“有没有着急出手的,能住下五六口人的,就在隔壁街,楼层不要太高,价格是越低越好,你若是能寻着,我单独给包一红包。”
“有倒是有,”这房牙子消息灵通,压低了些声音,“那后楼有个三楼的,几个大间宽敞的够住,就是原先市场早点铺子那家的。后来老的死了,儿子抽大烟家业都败光了,这不张罗让我帮着卖房呢么,他说是干等八千五,剩下的归我,格格您看,要是觉得价行就去看看,愿意给我多少全凭您一句话,但我可拍胸脯保证,这房子谁买谁合适,只此一个。”
金明珠点了下头:“听着不错,那我回去准备钱,明天一早你还在这酒馆等我信儿吧。”
房牙子乐呵呵答应了:“酒馆八点开门,我一早就来,等格格的好消息!”
这就说准了,明珠起身往出走,那三个齐刷刷背对着她,她走到他们背后站住了:“谢凤西。”
秦善和赵丰年呆愣在地,谢凤西慢慢转过来了。
四目相对,金明珠目光温柔,对着他这就笑了:“走,回家了。”
她笑得实在太过和善,语调实在太过轻柔,就好像她们本来就是一家人一样,一句回家,就让人心神愉悦,谢凤西摸了摸鼻尖,回头对着那两个人耸肩:“媳妇儿叫我,我走了。”
秦善和赵丰年默默挨在了一起,用口型抗议:重色轻友!
出了酒馆,谢凤西叫了黄包车,两个人一起回到了谢家,九点多了,明珠还没有吃早饭,枣儿去后面拿了些粥来,她简单喝了口,就回房休息了。
谢凤西也跟了过来。
金明珠走了一早上,真的是有点累,她就合衣歪在床上歇着,谢凤西随后就挨着她后背坐下了。
两个人背靠着背,一个坐一个躺。
明珠半阖着眼:“从钱庄到酒馆,你跟着我干什么?”
谢凤西低着眉眼,靠着她的腰身,背对着她:“去钱庄是刚好遇见,去酒馆是临时起意,你告诉我你到底在干什么,去钱庄是为了借钱还是什么,秦正为什么送你,你们从前就相识?”
他的问题还真是多,自从重生以来,明珠压在心里的东西也太多了,面对着这样的一个谢凤西,其实她还是比较放松的。
“怎么那么好奇我的事。”
云淡风轻的样子,不以为然的口气,从来就没把他放在眼里,谢凤西压在心头的那把火一下又被点燃起来了:“金明珠,你宁愿去找别人帮忙,也不肯吐露半句吗?就是秦正也比我们谢家值得信任?”
年轻人火气壮,明珠又困又乏,实在不想跟他吵:“这叫什么话,秦正那铁公鸡跟我有什么关系,他怎么跟你比?”
谢凤西被她轻轻柔柔一句话就怼得舒舒坦坦:“那是。”
明珠没下句了,谢凤西转过身来,扳住了她的肩膀:“那你今天找他干什么?赵丰年说你是为了兑药铺筹钱,秦善说你要么是为了徐煜说情,要么是为了筹钱买房子。”
如果不告诉他,要真的天天闹脾气可真累,其实说了也没什么,她的路别人无法复制,明珠没在意,彻底把他的疑惑都打开了,坦然相告。
明珠坐了起来:“他们说得都不对,我跟你说了,你自己知道就行,不要外传。”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谢凤西重重点头:“你说。”
明珠:“这话从哪说起呢,药铺我是想兑,因为我想做药膳局。但是你要知道那铺子不值五万,五万是什么概念,有这个吊着,赵民生兑谁也兑不成。这铺子用不了多久就会垮掉,到时候五千都不值,我等那时候再出手,做药膳,兑铺子,收购草药这都需要钱投资,钱从哪里来,这是一个问题。”
明珠:“以前我想从陈义那钱庄周转些,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徐煜需要房子,我买了房子让秦正以秦家的名义借给他,这样既保全了徐煜的脸面,又安了秦家的心。秦正要收徐煜欠条的,可那是我的房子,这样就可以抵在他钱庄,套现金出来一举两得。”
谢凤西听明白了:“等你套了现金就能去兑药铺,做药膳了。”
金明珠点头:“是的,虽然这钱不够,但是足够周转一阵子,剩下的钱我再想办法。”
谢凤西看着她,只觉得这个金明珠十分陌生。
那是另外一个世界的金格格,她游走于生意人中间,有自己想做的事,并非是秦善和赵丰年口中那些整日逛街的女人能比的。
这样一来,他们之间就有了无形的距离,他若是不紧紧抓住,只怕她越走越远。
少年冷静下来,低眸掩住了眼中的诧异:“那买房子的钱从哪里来,你有那么多钱吗?”
明珠坦然笑了,再次躺倒,没有看他:“所以啊,我们结婚的那个晚上,明明是嫁错人了想走,但还是留了下来,这就是我留下来的理由,太太允我暂时留在谢家三年,每年能动一万余钱。”
看吧,倘若没有点身家,谢家根本留不住她,金格格嫁过来也是阴差阳错的事,谢凤西先还恼怒,此时心中打定主意,这就站了起来:“你睡吧,我出去一趟。”
明珠没在意,依旧背对着他:“所以说,非要问这些干什么,你就好好去上你的军校,你做你的事,我做我的事,别闹了啊。”
听她语气,就知道是拿他当个孩子。
谢凤西转身走了出去。
等人走了,明珠睡了一觉,这一觉一直睡到了晌午才起,她惦念着钱的事,先洗了把脸,准备喝口水就去太太房里要钱。
枣儿给她倒了茶,金明珠坐在桌子旁边,拿着茶碗才喝了两口,一道身影匆匆到了身边。
她不用抬头,就是余光瞥见的学生装就知道来人是谢凤西。
明珠没在意:“去哪玩了,才回来。”
说着,她放下茶碗,准备这就去太太房里了。
只不过,还不等明珠起身,谢凤西就把一个信封放在了桌子上,她目光所及,刚是好奇地看了一眼,他两指就抬起了她的下颌。
明珠随着他的动作抬头,少年就站在她的面钱,此时正低眸看着她。
四目相对,他略一勾唇:“东西收好了,去钱庄时也叫上我,以后你金明珠的任何事,都有我一半。”
说完,轻轻放开了她,转身就走。
少年身姿笔挺,刚才有那么一瞬间,明珠差点以为,是二十六岁的谢凤西在对她说话,她回手把信封里面的东西抽出来展开一看,没想到竟然是房契。
上面按着手印,房契的主人现在变成了谢凤西。
作者有话要说: 肥章,所以晚了。
第26章 抱住了啊!
房契上明明白白按着手印, 金明珠一下反应过来,站了起来。
“谢凤西!”
少年才走到门口,听见她喊他, 回身站住了。
谢凤西微扬着脸,两手还插在裤袋里面:“怎么?不必太感谢我。”
金明珠急匆匆奔到他面前, 对他扬起了手里的房契:“多少钱买的, 买房子也不是买大白菜你不会是看都没看就买了吧?房子里面格局怎么样, 能住几个人,房牙子要了多少回扣,打听了没有, 这房子有什么问题, 是不是有伤着的人还是死了人的?”
谢凤西抱起了双臂, 定定地看着她:“房子我看过了,南北朝阳, 能住五六口人没问题,也打听过了, 就是房牙子之前跟你说的那个, 早点铺子家败家儿子着急出手, 没有什么伤病人亡的事。房牙子跟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怎么可能给他高价?八千五就八千五了, 房牙子的钱从房价里, 让他自己跟房子说去,爱留多少留多少。”
明珠怔住, 随即喜上眉头。
她大力拍了谢凤西的胳膊一下,十分欣慰:“行啊!没想到你小小年纪颇有心计……”
话未说完,谢凤西已是倾身,他一向前, 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少年看着她,眼底有些许不快:“你也不过比我大两岁而已,我小小年纪,你能大到哪去?”
在明珠的心里,她已经二十八了。
她笑笑,再次低头看了眼房契,这才发现下面还有一张买卖合同,上面明码实价写着八千五,她仔细收好了重新放回了信封里。
“钱从哪里来的?太太知道你买房子的事吗?”
“当然,”谢凤西点着头,“这种事瞒不住,到时候徐煜一过去住她就得知道,就实话实说的,那条街上房价还得涨,早买早合适,我妈喜欢你,当然更愿意为你排忧解难了。”
说着,他背起了手,对着她扬着眉眼,一副等待夸奖的样子。
他语调轻松,可这么多钱从银行取出来,谢太太不心疼才怪。只怕是这个儿子非要做的事情,她拦不住,正是明珠太了解了,所以能体会到谢凤西迫切想买房子帮助自己的心理。
她也实在惊喜,没有想到谢凤西做事那么周全:“怎么跟房牙子说的,按你这么一说,这房子可不止八千五这个价,就是再急着出手中间也得留些余地给牙子的。”
说到这个谢凤西顿时挑眉:“当然不止八千五,那牙子说这是给你的底价,还要加些费用,我跑这一趟,费神费力不能白跑,管他底价不底价的。跟他说了,我身上带着钱呢,今天要是卖按手印拿房契,要是不卖我自己去找那个大烟鬼,让他个牙子一分钱也拿不着!”
不得不说,谢凤西就是小了十岁,也还是谢凤西。
金明珠欣喜之余,上前一步双手捧了他的脸,狠狠揉了揉:“诶呦,我男人可真是厉害!”
她手里的信封随着她的动作刮到了脸了,可即使是这样,谢凤西也是笑了。
明珠是真心在夸,语调当中还带着几分骄傲,她说去太太那要钱买房子,说得简单,其实从决定留下来的那天开始,她就已经把尊严换成了钱,对于她来说,在太太面前谈钱一次,就伤一次。
说徐煜自尊强,其实她们是很相像的人。
她何尝不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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