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有这种可能,谢琼暖忽觉心口钝钝的痛。
她极快的收敛住眸中的痛苦之色,手摸上他的额头。伤口太深,引发感染,他还在发高烧。
祝眀奕此时意识已经模糊,他薄唇张合,说着胡话:
“母皇,儿臣没有反叛之心……儿臣……”
“凤楚生……你敢!”
“十万大军听令,破城!”
“琼暖……妻主,眀奕不管是何等身份,都是你的夫郎,此生只愿与你携手,俯瞰这盛世江山。”
谢琼暖捉住他胡乱挥舞的手,俯身在他的唇角,轻轻落下一吻。
即使知道此刻他意识不清,她依旧柔声回道:“眀奕不怕,我在,往后与你并肩走出一条繁花似锦。”
谢琼暖说完,将手上的消炎药揉成粉末,含入嘴里,她俯下身,将药粉渡给他,如法炮制,又给他喂了口水。一颗悬着的心这才稍稍安定。
祝眀奕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里的小儿从小便被教导,身而为长,定要克己复礼、雅人深致、敏而好学、出类拔萃。
小儿从出生的那一刻便注定了身份不凡,他努力学习,不辜负母皇,夫后的期望。可是随着他年岁渐长,他恍然发觉即使他再优秀,他也便不过是个工具,父后争权夺利的工具,母皇制衡皇权的的工具。
小儿长大成人,他替母出征,平内乱,讨蛮夷,赫赫战功,累累声名。他希望得到一点儿母父的称赞,可是班师回朝,凯旋归来,得到的却是母皇愈发忌惮的眼神,父后恨铁不成钢的神色。
他才堪堪十八岁,身上仿佛背上了万千枷锁。他有何错?优秀是错?还是这累累声名是错?
这些他通通不要,还给你们,这条命也还给你们可好?
晋安之难那天,他以为他这一生的苦难终将要结束,他在阖上眼睛的那一刻,甚至觉得自己并不是死亡,而是解脱,是新生。
可是他却并没有死。
失去了记忆的青年,在落水村,过上了他稀里糊涂的三年,直到遇到那人。
那个唇角总是带着两分懒散,眼神永远淡漠无光的女人。
惊鸿一瞥,他没来由的怜惜她,不知不觉的爱上她。
一切水到渠成,爱的热烈又胆怯。
那些日子里,才是他毕生最快乐的时光,人间七情六欲皆是虚妄,如何能抵她回眸浅笑。
有她的人生,他恍然尝到了这世间酸甜苦辣,历过了苦涩欢喜。
他有人爱,只是等待的时间有些长罢了,他用前半生的无情无欲换下半辈子的欢喜幸福,一切都是值当。
作者有话要说: 日不了两万,饼夫说自从我开始写小说,四个月没陪他了,所以……我要宠夫,去看电影了-_-||……么么扎感谢在2020-01-03 22:17:40~2020-01-04 18:07: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55章
安静的木屋内, 床上的男子细细密密的长睫颤微了两下, 迎着光, 倏然张开。
除去了眼皮的遮挡,那双黑沉的墨眸竟然加深了颜色, 阳光照射下,赫然呈深紫色。他脸上并没有多少表情,身体绷直, 似一头狩猎的公豹, 警惕环顾四周,蓄积力量稍有异动, 随时蓄势待发。
只是这间陌生的屋内并没有其他人, 他冷如寒冰的目光来来回回扫视这间奇怪的屋舍,没有发现一丝危险的气息。
祝眀奕脸部的线条更冷,长年身处危机的本能让他,没办法放松警惕,愈是舒适的环境, 愈有危险。
他直起身, 细细的检查自己的身体。
昏迷之前, 他记得自己带着范远宁逃出棕熊与猛虎的包围, 却由于下过雪的山路湿滑,从陡坡上滑了下去,失去了意识。
身上的脏衣物已经被人换了下来,被套了一件样式很是奇怪的敞口衣衫,衣衫毛绒绒的, 却并不似动物的毛发所做,摸起来柔软又贴近皮肤,穿上身,竟然很是轻便舒适,保暖松快。
祝眀奕眸中滑过一抹异光,他费了好大力气,解开敞口里衣中间两排,类似盘扣一样的物十儿。
紧实有腹肌的八块肌肉完全暴露在空气中,他低头看了一眼,腹部的伤口被纱布很好的包扎了起来。身上多处擦伤虽然依旧有伤口的痕迹,却也早早的愈合,留下浅粉色的疤痕。
祝眀奕眸中异色更重,他记得他受了很严重的伤,即使二师姐司医前来,也不一定能让他马上痊愈……
他把衣衫穿好,眼神再次打量这间用木头做的屋舍。
这是间样样透着诡异的木房,他身下是一张极为柔软的大床,床上没有垫任何被褥棉絮,却很是柔软,仿佛天上云朵,躺上去,能压出一个巨大的凹陷。
身上盖着的被褥轻飘飘,没有丝毫重量,本应不保暖才对,可令人奇怪的是,盖在身上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冷意。
床下放着的是一双灰色兔耳朵模样的鞋子,鞋子毛茸茸的,仿佛是真的兔子一般,祝眀奕冷硬的脸上疑云密布,他盯着这双一言难尽的鞋子半响,叹了口气,蹬脚下床。
随着他的走动,小腹那儿如拳头般的伤口竟然不见一丝一毫的疼痛。
走下床,视线愈发开阔,祝眀奕能将整个竹屋内的陈设尽收眼底。
明明是一件木头搭建的木屋,房内的摆设却极为精致,除了那张精致的床,竹屋内摆放着一张类似铜镜物什儿的梳妆台,梳妆台精致又美观,即使他母皇的乾清宫内,也未必有这样的镜子。站在梳妆台面前,他甚至能清晰的看见自己的模样,再不是往日铜镜反射出的模糊面容。
屋内其他的摆设,有长条状绵软的“杌子”,有奇形怪状,风一吹,叮铃铃作响的流苏状物品……有白色的大铁箱……
这些奇形怪状的物品他俱通通不认识,却能鉴别出,房内所有的物,但凡有一样拿出去,也可价值千金。
祝眀奕收敛起心中,几乎要溢出来的惊叹。拿起搁置在桌上自己佩戴得鸣龙剑出了门。
他未绾未束的头发,凌乱的披散于肩头,木门打开,微风掠过,将他上好如绸缎般顺滑的发丝撩开,露出他那张刀刻般棱角分明的俊脸。
那张脸上比以往愈发冷峻了起来,长年居于高位的威压,即使刻意压制,也再不能收敛干净。他整个人仿佛一把出鞘的宝剑,除掉灰尘,锋芒毕露。
竹屋外是一片良田,一眼望不见尽头,祝眀奕将内力聚集在眼中,远眺了半响,却也没有找到丝毫出去的道路。
他抿着薄唇,这地方不对劲儿,难不成是世外桃源?
谢琼暖提着装水果的竹篮走到木屋门口,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幕。
形容冷漠的青年,垂手而立,他那双带着淡紫色的墨眸,再不是往日的清澈,竟带着看不出深浅的幽邃。
谢琼暖勾起的笑容稍稍收敛,再他机警转身与她对视的一刹那,不着痕迹的恢复如初。
她提着竹篮上前,声音带着两分嗔怪:“身体全好了?下床走动,倘若伤口全裂开怎么办?”
祝眀奕僵立在原地,原本隆起的俊眉在看清她面容的那一刻,舒展开来。
他薄唇张合,却说不出话来。
只能盯着她那双纤纤素手,由着她牵起他的手,乖顺的随着她一并进屋。
谢琼暖将他按坐在布艺沙发上,果篮随意的丢在不远处的茶几上。
“眀奕,饿不饿?粥喝不喝?”
祝眀奕怔忪的抬起头,他黑紫色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她,低沉的声音与往常不一样,多了丝无法掩盖的冷硬:“不饿。妻……这是哪儿?”
谢琼暖伸手拿葡萄的手一僵,眼前的哥儿身上散发的气息不一样了,依旧冷冽却平白多了丝如何压制也无法掩盖的上位者的威压。
谢琼暖收敛起唇角的懒笑,凝了他一瞬,意味深长的回道:“这是我家,今天的眀奕可还想知道,我的过往?”
谢琼暖在竹篮内摘了一颗葡萄,她葱白的指尖慢条斯理的剥着葡萄皮,淡紫色的汁水,顺着她如玉般白嫩的手指往下滑,滴在地上。
“滴”极其细微的一声汁水落地的响声,仿佛一道惊雷一般,惊醒了征愣在一旁的青年。
祝眀奕抬起头,他冷峻的脸上,显出一抹惊慌。薄唇张合,黑紫色的眸子带着两分迫切,只是到口的话还没有说出口,他的口中,被她塞进了一颗葡萄。葡萄汁水溢入口中,味蕾传来的感官分明是清甜可口,他却无端生出一抹,甜味将尽的错觉。
眼前的人不知何时走到他的前面,她慢条斯理的擦着手,再次看过的时候,不禁叹了口气:“眀奕恢复记忆了对不对?”
两人之间太过默契,她能看出他的异常再正常不过,祝眀奕不禁露出一抹苦笑:“妻主看出来了?往日种种如浮光掠影,子彻已恢复记忆。”
他说完,想要仔细看看她的神色,却见她只是垂着头,手搭在前方的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
从没有见过这样淡漠的她,祝明奕的唇角抿成一条直线,他低声道:“记忆中的明奕,与妻主认识的那个眀奕不一样了,妻主你可会嫌弃?他杀伐果决、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并不是善类,生下来便注定在权势利益中,起起伏伏。这样的眀奕,会手段狠辣,会冷漠无情,会手染鲜血。可是他也有一角温暖的地方,便是你……”
祝眀奕起身,展臂忽尔紧紧的箍住她:“我大凤太子凤眀奕,自生下来的那一刻,便注定,权倾天下,无所惧怕,即使此刻虎落平阳,深陷陷阱,也不惧丝毫困难。但是我怕你啊……琼暖,我怕你用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我,即使我恢复记忆,我是天下人的殿下,却唯独只是你一人的眀奕。”
头顶上男子的声音清冽如九天寒泉,却无端多了几分铿锵错落的低沉。
谢琼暖微微发愣,她举起双手反抱住他的,一把将他重新按回布艺沙发上,她笑出声:“得了吧,太子殿下,要想当我一人的眀奕,往后您可不要再一意孤行,做些上山打虎之类的危险之事,毕竟你妻主我身娇体弱,好吃懒做,倘若没有你护着,指不定哪天饿死街头。往后若再做些危险的事情,定得想想,你可是有赘妻要养活的男子。”
谢琼暖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她其实并不害怕他恢复记忆,转身离开。她怕的是,昨晚他昏迷不醒,性命垂危的模样。
原本她打算等他清醒过后一定要给他点儿惩戒,可是看着方才他那瞬间惶惶急急的神情,她终是狠不下心来,只得软下心肠不阴不阳的警告一番。
她不想再经历昨晚那番提心吊胆、无法安眠的夜晚。那种感觉太艰难……她已经不想再去回忆。
祝眀奕原本隆起的眉头微松,聪明如他,一点就通,原来她不是因为他恢复记忆才……
他低低沉沉的笑出声,捉住她葱白的玉手,讨好的保证道:“不会再有下一次,我指天立誓。”
“没有下一次!”谢琼暖侧头,她杏眸微眯,拔高了声量打断他的话,见他点头,这才软和了神色,把他按倒在柔软的沙发上。
祝眀奕浑身一僵,他的手上还有她指尖冰凉的温度。
……劫后余生,倘若她想……他愿意……?LYDJZL?
他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薄唇几不可查的翘起。
谢琼暖伸手怕了下他的额头,没好奇的笑骂道:“想什么呢?为妻可没有那么禽兽,脱衣服,换药。”
祝眀奕脸上的尴尬之色一闪而逝,可到底是恢复记忆的太子殿下,大场面见的多了,脸上羞赧的神色一晃而逝,很快的又消失无踪。
谢琼暖在心底遗憾的叹了口气,往后倘若再想看到他露出娇羞可爱的模样,怕是再不是容易之事。
茶几上放着个急救箱,谢琼暖随手拿过来,打开箱盖,里面一应急救物品皆有。
她动作极其熟练的扒开他身上的法兰绒睡衣,在他身上一阵涂涂抹抹。
凤眀奕极力克制着自己不断升温的身体,五指成拳,松开握紧,仿佛不知疲倦一般,重复动作。
他紫黑色的眸子一瞬不瞬的定在前方的白色药箱上,仿佛只有把注意力转移到那上面,方能制止自己喉头深处的低吟声。
谢琼暖眸中掠过一丝笑意,上药的动作并没有停,坏笑出声:“眀奕可还想知道此乃何处?叫声妻主,我告诉你好不好?”
躺在布艺沙发的男子,眸子倏然睁大,唇边溢出一声哼唧声,原本维持在脸上的冷峻之色消失殆尽,他瞪了她一眼,低沉的声音带了几分喑哑:“妻……请妻主,替子彻解惑,我想知道……”
他深紫色的眸子带着两分水光,求人的时候薄唇几不可查的勾出一抹好看的弧度,虽然整张脸上,再看不到丝毫红晕,可那双圆润的耳垂,却仿佛樱桃一般,鲜红欲滴。
谢琼暖咽了咽口水,在心底爆了句粗口:卧槽!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还有……等我我马上去搞二更三更
第56章 二更加三更
人在江湖飘, 怎能不挨刀?
电视剧里的情节不能学, 瞎撩拨, 伤别人,更伤己, 最重要的是肾受不了。
谢琼暖克制住心头的冲动,别开视线,垂着头专心的为身旁的人上药。
祝眀奕腹部上的伤势最为严重, 虽然上了药之后, 行走起来不见丝毫疼痛,但是想要痊愈, 还须得几天。
谢琼暖沉默的把他身上的伤口处理完毕, 缠上纱布。
将法兰绒睡衣给他重新扣好,这才转身……
却被身后的人一把抱住。
“琼暖食言而肥?你方才明明说叫声妻主,便告诉我来龙去脉……”
谢琼暖杏眸眯成一条直线,她克制住自己转身,把他压倒在沙发上的冲动, 双手一根根掰开他抱着她的手, 声音低沉带着丝尚未满足的嘶哑:“眀奕乖, 你一天一夜尚未用膳, 我去给你端碗粥,吃完再说。”
祝眀奕迟疑的松开手,便见她飞速的退开两步,往门口冲出去,那跑出去的步子带着两份罕见的急促与杂乱。
祝眀奕黑紫色的眸子内盛着丝愉悦的笑, 盯着她逃跑似的背影,低笑出声,声音低低沉沉,仿佛从肺腔发出来般。
他家妻主窘迫的样子,似乎很是可爱。
42/70 首页 上一页 40 41 42 43 44 4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