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这人变本加厉,大清早,谁家女君会一起床便洗头发?她却非要反其道而行之,明知道,殿下一定会填柴烧灶,帮她把早膳煨在锅里。如此嗟磨夫郎的女人,和泼皮无奈有何区别?
范寒苑只觉得自己气的眼睛发红,她捏紧拳头,指骨关节错动,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谢琼暖抬眸,便对上她凶狠的瞪视,眸中滑过一抹嘲讽。
她故意憋着嗓子,又填了一把火,故作懵懂的问:“范将军,你怎么不说话?可是哪里不舒服?”
“竖妇,找打!”范寒苑气的怒目圆瞪,脸上的刀疤抖动,煞是可怕。
她放下肩头的扁担,两步并三步的上得前来,铁拳带着冷风向谢琼暖砸去。
原以为会正中此人面门,却见眼前之人,虚虚一避,竟直接避开了她的拳头。
范寒苑眸中有丝疑惑,再次挥拳,可是这一次,拳头尚未挥出,便被对方轻而易举的反手捏住了她的手腕。
她眼中骇然之色一闪而过,使了内力挣脱,却没有丝毫松动的迹象,握着她手腕的那双柔嫩的五指,仿佛钳子一般,死死的夹住,她所有挣扎的力气似乎都石沉大海。
范寒苑愣愣的抬起头,撞上的是一双冷如寒心的杏眸。
眼前的女人唇角仍旧挂着抹慵懒的笑意,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两人隔得极近,范寒苑能感觉到她身上摄人心魄的冷意,此人还是她平日见过的那个软饭女,可她总觉得又似乎有些不一样。
她无端从她那双光射寒心的杏眸内,看到了淡淡的不愉与压迫。
范寒苑身为西南大军右将军,其功夫除了将军,无人能出其右,就连左将军贾时弦尚且未必是他的对手。
可今天她却被这样一位十指不沾洋葱水的女人,轻而易举有的钳制。
此事如何解释?除非……
范寒苑眼睛倏然睁大,她不可置信的看向谢琼暖,问了句没头没脑的话:“你……身怀武功?”
谢琼暖并没有回答她的话,低头直视她的眼睛,似笑非笑的道:“范将军关注的重点有所偏差,我会不会武功,有没有能耐,都与你等并无干系。我与眀奕之间如何生活轮不到外人插手,你且记住,你于我们本就是个外人,我妻夫二人之间的事情,望你有自知之明。”
谢琼暖手上用了几分力气,捏住她的手腕。范寒苑疼的“嗷!”的叫出声。
谢琼暖眯着眼睛,警告道:“今日之事就此作罢,倘若再有下次……嗯?另将军还须得记住,我夫妻恩爱之时,你擅自闯进来,总为不妥。我这人素来惫懒,不太喜欢打打杀杀,可是若有人不长眼,屡次打扰我生活,我不介意手中溅血。”
范寒苑脸上还有两分不服气,可是手腕上传来的疼痛如蛆附骨,她整个身体疼的都发起了抖。
“你……殿下恢复记忆,一定……”
谢琼暖不耐烦的觑了她一眼,她脸上的懒笑收敛的一干二净,冷着声嗤道:“倘若眀奕恢复记忆,他若不再爱我,我自当与他一别两宽。但你需记住,我与他再如何,也是我二人之间的事情,外人插不了手,更何况你是个什么身份,能管你家主子的事情?”
范寒苑原本愤愤不平的神色,忽然一滞,心头的怒火仿若被泼了一盆冷水,瞬间熄灭。
她……近些时日,似乎真的反应过激,她有什么资格去管殿下的事情,倘若以往,她如此行事,便是大逆不道,以下犯上。
谢琼暖见她神色怔仲,也不与她多做为难。放下捏住范寒苑手腕的手,头也不回的转身去了净房。
却不知,她家夫郎把方才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祝眀奕墨色的眸子内盛着丝清明,他如玉的手指紧紧捏着。
脑海内回荡的是方才她说的那句话“他若不爱我,一别两宽,再不做纠缠。”
祝眀奕忽然觉得自己心有些钝钝的痛,那人嘴上说不介意他找回记忆,心里原是早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他其实并没有告诉她,近些时日他脑海中的记忆似乎在一点点儿苏醒。
自从那日在祝百盛五人之前发怒,血眸猩红开始,他脑海里记忆的碎片变得越来越多。
他知道自己终将有一天,会走上一条不归途,可这条布满荆棘的路途中,他想自私一回,拖着她与自己一并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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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代有洗头发的香精,只是谢琼暖大抵用不习惯,她关上门,在里空间内找了瓶洗发水,洗洗搓搓好一会儿,才出来。
进入灶房的时候,只看见祝眀奕一人。
谢琼暖有些奇怪,眼神在四周来回逡巡,四处无人,以往饭店时刻,那刀疤女绝对不可能缺席,难不成被自己恐吓一番,给吓的不敢进屋了?
谢琼暖扭头看向祝眀奕,疑惑的问:“刀疤……范女君呢?”
祝眀奕起身,去锅里给她端盛了一碗稀粥,淡声道:“我让她端着早膳去隔壁屋用食,总归是个外人,一直与我二人共用膳食,有诸多不便。”
他的声音无波无澜,仿佛在说今日天气一般。谢琼暖接过稀粥,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见他脸上并无异色。
这才坐在一旁的木凳上,专心用早膳,没人与她抢食,她总算能细嚼慢咽,有条不紊的用上一顿舒心的饭食儿。
祝眀奕墨眸微眯,唇角翘起一抹宠溺的弧度。他虽给不了她安稳,却将尽全力为她营造一方岁月静好的沃土。即使他恢复记忆又如何,他爱她,想要完全拥有她的迫切,深深刻在骨子里,外人如何会懂?
他有自己未尽的责任,可是他也想要自己的幸福。
这并没有错。
谢琼暖吃完,抬眸便见祝眀奕的筷子一动未动,她抬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打趣道:“谢家的夫郎,回神儿了,知道你妻主长相绝美,可一直看着也不能饱腹不是?”
她说完拿起筷子,夹了一个白面馒头塞到他嘴里,祝眀奕不由自主的张大嘴。
馒头个头大,他只咬住了馒头一角,颇有些滑稽。
祝明奕有些无奈的看着她恶作剧,伸手接过嘴上摇摇欲坠的馒头,斜晲了她一眼,这才慢吞吞的吃了起来。
用完早膳,谢琼暖飞快的抢过碗筷,催着祝眀奕去隔壁找范寒苑谈天。
祝眀奕愣愣的站在她身旁,半响一动不动。
谢琼暖洗碗的手一顿,她侧头诧异的问:“眀奕,快去,这里有我。”
祝眀奕薄唇紧抿,剑眉隆成一座山丘:“记忆……不急着找回……我想多与妻主待在一起。”
祝眀奕说完,有些不自在的别开眼睛,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的抓着衣衫一脚,脸上无端生出几分别扭。
谢琼暖:……
若不是此刻手中有水,作为女尊国的女人此刻该做些什么?夫郎对妻主撒娇,作为女人应该抱抱亲亲,按倒在床上。
谢琼暖脑补了一下灶房play ,身上无端一热,她眯了眯眼睛,觑了眼浸在水中,冰凉的手掌,极力的克制住上前抚摸他脸颊的冲动。
只可惜眼前的人,似乎并没有危机意识,他浅色的薄唇一张一合,眼睛带着抹羞怯。
谢琼暖感觉自己血气上头,连他在说什么都没办法听清楚了,眼里只有那两片唇。
她眸色微暗,踮起脚,唇一寸一寸的贴上来,封上了那张喋喋不休的薄唇。辗转啃噬,半响,直到他出气都有些不畅,这才分开。
谢琼暖杏眸内盛着一汪氤氲的水汽,她的声音带了两分暗沉的喑哑:“为妻给明奕的早安吻,去吧。虽然我亦想让你围着我转,但身为大凤朝的太子殿下,却并不能,你有自己生下来就应该承担的使命。”
谢琼暖停顿了会儿,平复方才亲吻时,急促的呼吸,收起往日慵懒的神色,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道:“眀奕你除了是我的眀奕,你还是十万大军的眀奕,是千千万万希望你找回身份旧部的眀奕。我爱你,不希望往后你恢复记忆后悔,所以,去吧,找范寒苑。”
谢琼暖说完,也不看祝眀奕满目动容的神色,她在身上胡乱的擦干手上的水渍,把他推出灶房外,无情的关上了门。
祝眀奕墨色的眸子定定的注视着紧闭的木门,心里只觉又甜又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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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天气,很是不错。
考虑到不久便要过年,家里若有者些野鸡之类的野味儿,也能在年夜饭上多添道菜。祝明奕打猎的心思又起,左右只进山一次,往年冬天他独自一人入山,并无风险。
夜里他躺在床上把自己明日打猎的计划告诉谢琼暖。
却不料,谢琼暖平日性格软和,在此事之上,却有着极强的原则,她坚决不松口。
祝眀奕无法,只得好言好语的哀求,装可怜。谢琼暖一向看不了他冷峻的脸上露出可怜的神色,憋着闷气应了下来。
这一晚,两人在床上颠龙倒凤,祝眀奕格外的乖顺,躺平任她来回折腾。予取予求,甚至连那等子羞人的话儿,也按着她的心意,一声声哀求出声。
黑幕一般的夜晚,屋外烛光摇曳,屋内木床嘎吱作响,一夜凌乱。
第二日天还没有亮,祝眀奕便起了床,洗漱完毕,范寒苑已经等在院外,两人一并上了崂山。
祝眀奕原本习惯了独来独往,上山下山,可昨日无意间提到山上之事,被范寒苑给记在心里。
今日一大早守在门口,如何也要跟着他一并进入崂山,美其名保护。祝眀奕无法,冬日本就昼短夜长,再耽误下去,便会误了下山时间。
因此只好带了个尾巴上了崂山。
却说这厢,谢琼暖自打起床,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总觉得今天似乎有什么事儿发生一般。
中午她随意的在家吃了几口昨日剩下来的剩菜剩饭。午觉也没睡,眼睛盯在木门上。
只可惜,这一等便是一下午,太阳落山祝眀奕仍旧没有回来。
谢琼暖脸上黑黑沉沉,她打开门,身形极快的往山里走去。
谢琼暖以往在崂山探过几次险,对这里的地形尚算清楚。虽然夜幕已经降临,周围的树木遮天蔽日,周围黑黢黢一片,她的脚步却一点儿也没有放缓,她轻车熟路的往前走,夜晚赶路,对别人来说,许是艰难,但对她来说,并没有障碍。
异能者的体质早就经过异能的强化,耳聪目明,夜晚识路不在话下。
崂山上的树木大多光秃秃一片,前几天下了雨夹雪,是以山上的地面尚有些湿滑。
谢琼暖没空关注脚下的泥坑,她极快的在山里穿梭,踩踏泥坑,身上泥迹斑斑。
她的脸上一丝表情也无,只有那双眸子担忧之色愈发重了些,这一路走来,并没有看见祝眀奕二人的身影,眼看着夜色渐深,深山之中,危险非常,尤其是夜晚。
谢琼暖想象不出他究竟遇到了什么困难,万一……万一她接受不了万一。
她抿着唇,再次加快了速度,整个人如一道闪电,极快的避开大型动物,往深山里掠去。
找到祝眀奕的时候,那个钢铁般坚毅的男人已经昏迷不醒,范寒苑背着他,步履蹒跚的向前走,只是走的方向,并不是下山方向,却愈发深入山林。
谢琼暖斜眼,一道凌厉的光直直的射在范寒苑的头上。
她上前两步,把祝眀奕抱在自己怀里,一手探查他的鼻息。
范寒苑战巍巍的立于一侧,她脸上是劫后重生的惊惧。昏迷不醒的殿下,永远也走不出去的山林,还有耳边凶兽的吼叫,范寒苑恍惚觉得自己将要在这样一波一波的窒息环境里,昏厥过去。
索性绝望的时候看见了往日她最瞧不起的人,这一刻,她仿佛觉得自己看见了光明。
范寒苑身子一软,直挺挺的滚在地上,她絮絮叨叨的求道:“求谢女君,救救殿下……殿下他……都是我不对,若不是我不懂山里动物习性,误打误撞惹怒了老虎,又被黑熊夹击,殿下为了救我……这才从斜坡上滚了下去。昏迷不醒。女君,救救殿下,他日就是让我范某人做牛做马,我也在所不辞。”
范寒苑脸上全是悔意,她脸上尚有未干的血水,胳膊上、腿上的衣物有多处抓破的血痕。
谢琼暖顾不得抬头,她抿着唇,身上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冽。
怀里人眼睛紧闭,他鸦羽色的长睫在眼睑投下深深的阴影,薄唇干裂,仿佛睡着了便不会再醒来一般。
谢琼暖把手从他的鼻端拿开,确定他尚有气息,这才打量他身上的伤口。
他浑身浴血,身上多处擦伤,可这些并不是致命之处,最深的伤口在他的腹部,被利爪穿透的伤口,即使被人用简单的布条压制,止住了血渍,但是衣服上依旧有新鲜的血液往外冒。
谢琼暖眼内盛着怒意滔天,她没有理回眼前之人喋喋不休的求救。轻柔的将怀中人抱起,整个人速度极快的消失在这一片深林中。
范寒苑只感眼前流光一闪,凉风掠过她脸颊的,再定神看过来,明明方才还在她眼前的两人便彻底消失了身形。
范寒苑眼内是巨大的悔意,眼神瞟过再往两人方才站着的地方,竟发觉还有一个小包袱落在原地。
范寒苑打开包袱,里面有一竹筒水,几块干粮,还有些止血的药剂。
她看着黑沉沉的夜色……嘴唇张合,老泪纵横。
谢琼暖带祝眀奕走出范寒苑的视线范围,便停了下来。怀里的人在发烧,他腹部的血液股股的往外冒,若是不及时处理,等她把他带到山下,怕是……她接受不了万一……
谢琼暖抱着祝明奕的手紧了紧,意念一闪,两人立马换了一个地方。
子空间内,此刻天光大亮,寂静无风。
这里只有白天没有黑夜,一年四季皆是春天。
谢琼暖把祝眀奕放在她临时休息搭建的木屋中,拿出里空间内消炎药、纱布、凝血药膏。
末世出品的药效果比末世前普通医院药膏效果要好,由于加入了变异植物的混合,因此使用者可极快愈合。
谢琼暖抿着唇,将祝明奕身上衣物脱下,熟练的为他上药止血。
祝眀奕身上的擦伤很多,都是轻伤,最严重的的伤口是腹部的那一块,看起来极为恐怖,谢琼暖上完药心中的后怕依然未消。
倘若她没有找到他……他若没有及时得到救治,他可能将永远离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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