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一只精怪而已,我们两就能解决, 压根麻烦不到大师兄头上。”阮音音还在耿耿于怀顾朝也要去春水镇的事。
还说什么家里有急事, 信他个鬼。
自从上次犯傻被顾朝问完师姐的喜好, 阮音音就更讨厌他了,现在竟然还用这种拿捏适度的纠缠方式,真要长此以往下去,师姐回心转意了怎么办?
反正那个大师兄, 就是很讨厌, 哪哪都透着讨厌。
郁安:“随他吧。”
顾家是云川的古老大家族, 顾朝说春水镇恰好属于顾家管辖范畴,那要真是这样, 人家也不至于求助离得更远的仙门,而不求助于他们顾家。
总归任务是领了, 春水镇她是一定要去的, 而腿又长在顾朝身上, 她总不能拦着,所以到时候只能——
郁安去看散漫靠坐在那的晏寒萧,有他在,倒也安心。
飞舟行了两日才走出山脉,众人改步行。
因为从山脉一出来便是官道, 修道之人有规矩,在凡俗地界是禁止飞天遁地的。
阮音音拿了块绢帛地图看,“春水镇离我们不远,往前顺着官道走有客栈,我们只要买了马匹赶路, 大概六七天就能到。”
道路两侧都是高耸入云的陡峭山壁,一路上不见人影。
直到暮色沉沉,遥遥见到前面有间亮着灯火的客栈,才出现来往车马。
郁安第一次看这山下的世界,见到什么都觉新奇,静默打量。
阮音音在进月影宗前,生活在一个小村子里,也没什么亲人,许多事情都是做习惯了的,很快就去找掌柜的问房间和马,软磨硬泡开始砍价。
晏寒萧随便找了张空桌坐下,郁安也落座,追风趴在她脚边。
没多大会,阮音音就喜气洋洋的跑过来,“师姐,成了,马和房间都安排好了。”
看她的样子,应该是谈成了合心意的价格,郁安随之笑起来,“这么厉害,那一定要吃顿好的,犒劳你一下。”
“不用犒劳,我们才三个人,随意来几个小菜就够了。”
这一趟下山,花销自然是郁安一手包揽,但她不擅长这些,就把银子全都拿给了阮音音。
仙门不用银两,但也不缺,临行前郁霄子给了她任意花都花不完的金银细软,但阮音音还是想给她省钱。
晏寒萧掀起眼皮看过来,淡淡道,“那不行,她消耗大胃口也大,只吃小菜还不得夜半饿醒。”
阮音音愣了一下,仔细回想,安安师姐好像是比一般女子吃得要多,闷闷看了这侍从一眼,暗自挠桌底。
她竟然还没一个男子细心,可转念一想,那也没人比她更清楚安安师姐的口味喜好呀。
可紧接着晏寒萧给跑堂的报了几个菜名,还适当要求口味后,阮音音裂开了。
她又输了……
郁安有些意外,她跟晏寒萧一起用饭的次数并不多。
感受到对面投过来的目光,郁安装作毫无感知,看向阮音音,“我记得你喜欢野山笋、冰水银耳,还想吃什么全都点上,难得下山,不用省。”
阮音音心里那点不愉快当即消散,得意的冲一路上沉默散漫,存在感却极强的侍从偷偷做了个鬼脸。
记得师姐的喜好又怎样,师姐还记得她的呢。
最后还是满满当当上了一桌的菜,快吃完的时候,外头呼呼喝喝走进来一拨人。
粗布衣裳,身上都带了武器,大刀阔斧,高声谈笑间粗鄙之语毫不遮掩。
其中有个眼尾有疤的,目光扫过来看到郁安和阮音音,当下就走不动道了,连拍身边的人,抬抬下巴指过来。
一行人有十多个,全都转头望过来。
掌柜的看到这行人踏进来时,立刻迎了出来,这会看到他们眼里全是兴奋和不怀好意,生怕惹出事,赶紧热情招呼着他们落座。
同时,手还在身后招了招,跑堂的心领神会,假借送茶跑去郁安那桌小声递话,“那伙人是雇佣兵,在附近小有名气,两位姑娘生得如此容貌,已经引起了他们的注意,赶紧找个洗手的借口,往后门溜吧。”
阮音音虽不像以前那般任人欺负了,但遇上这种事还是有点六神无主,紧张的看向郁安。
郁安没什么反应,只道了句谢,坐在那还是该吃吃该喝喝。
跑堂的一下急了,“姑娘,这帮人刀口舔血,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啊,这顿饭钱也不用你们结了,赶紧走吧,这都是为了你们好!”
郁安看向他,“眼下已经天黑,此地除了你们这个客栈,外头是不是荒无人烟?”
“是呀。”跑堂不明白她这么冷静,到底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真有本事的,愣愣应了声。
“那我们不走。”郁安不惹事,但也绝不怕事,更何况这种地方走出去,不见得能逃开。
“算了,该说的都说了,你们好自为之!”跑堂的不敢多逗留,一扭身又去给其他桌添茶水。
“雇佣兵是专门猎杀凶兽的,一个个凶残狠戾,留在这里真的没问题吗?”阮音音还是紧张的厉害,小声问道。
“别怕,有他在,无碍。”郁安虽然不知道晏寒萧到底在什么实力,但他能伤褚墨,能轻松压制顾朝,对付这些人,自然绰绰有余。
阮音音狐疑的看向那个叫阿衍的侍从。
雇佣兵也相当于散修的一种,自身天赋普通,实力不足以进入仙门,又比普通人厉害,便加入一些队伍,去山脉里猎杀凶兽,取下可换钱的材料去卖。
即便自身实力不怎么样,但一次次出入生死之境,又怎会是他们这种初出茅庐的仙门弟子能应对的。
而这个侍从除了容貌惊人,松散靠坐在那的样子怎么看都平平无奇,压根不像什么高手。
就在阮音音犹犹豫豫,想说点什么的时候,一只衣袖半卷,毛绒绒的粗壮手臂陡然撑在她面前的桌子上。
“两位姑娘,打哪来的啊?”
“看着面生,对这一带不熟悉吧,让哥哥们略尽绵力,照顾你们如何?”
两道粗犷的声音说完,那群人发出一阵意味不明的哄笑。
阮音音吓得汗毛都快竖起来了,埋着头不动也不敢说话。
她越是这样,那群人越是张狂,一只手伸过来,想要挑起她的下巴,“别害羞啊,哥哥们不是——”
“啊!”还没等碰到那小巧的下巴,一只纤细的手便先一步拦了过来,看着柔弱无骨,但飞快一拧,竟是直接碎了腕骨。
围过来正笑着的一群人因为这一声惨嚎,纷纷剑拔弩张,齐刷刷看向伤了人还淡然坐在那的貌美女子。
“臭娘们够烈啊!”
被捏碎腕骨的男子痛到脸都白了,恶狠狠啐了一口,“还废什么话,老子今天一定要干死——”
“啊!”不等他说完,腿间猛然被踹了一脚,惨嚎一声双眼一翻,霎时晕了过去。
“找死!”
“奶奶的,抄家伙!”
眼看十多个壮汉凶神恶煞扑过来,郁安一拍桌子直接掀飞砸了过去,随即便握住新学没多久的玄铁鞭,横扫猛抽,直抽的那帮人皮开肉绽鬼哭狼嚎。
十多个壮汉个个人高马大,眼下毫无招架之力。
郁安定了神,这帮人境界并不高,等到教训够了,清冷喝道,“滚!”
他们赶紧连滚带爬,诚惶诚恐认着错的奔逃出去。
店里还有两桌食客,早就吓得躲到了角落里,掌柜和跑堂更是躲到了柜子下面,等到安静下来,这才敢探头看上一眼,却正对上郁安扫过来的目光,当即又是吓得一个哆嗦。
乖乖,这姑娘看着纤瘦娇弱,没想到却是个狠茬,太厉害了!
“吓到你们属实抱歉,这两桌一起算到我账上吧,”郁安说着看向掌柜,“还有毁坏的桌椅,店家你也一并清算了。”
见她非常有礼,还主动包揽责任,掌柜抹了把虚汗,从柜台后面走出来,“我这点桌椅要不了几个钱,不用赔了。”
说着他看了大门外一眼,有点担忧的劝道,“这帮人多半不会善罢甘休,几位明日还是早些赶路为好。”
郁安点头,“正有这个打算。”
翌日清早,几人从楼上客房下来,去提前给他们准备马匹的掌柜却是慌慌张张,满脸惊恐的跑进来,见着他们,猛的一拍大腿。
“死……死了,全都死了!”
“什么死了?把话说清楚。”郁安以为马儿都死了,心道那帮人也太过歹毒。
却不料掌柜的连连摇头,抖着手往后院指,“那帮人,是昨天那帮人,全死了,死得太吓人了。”
“咱们,咱们赶紧报官吧。”跑堂的这时也哆嗦着腿走过来。
阮音音听到说那帮人死在客栈后院里,很是不解,“他们昨晚不是被打跑了吗?”
一直静默着的晏寒萧古怪笑了下,“可能等不及报仇,夜半又偷偷溜回来了。”
“啊,”阮音音惊讶,恨恨道,“他们想要偷袭我们?”
随即又道,“那怎么反倒是死了?”
郁安在他们说话的空档,已经穿过窄门,往后院那里看去。
十几个壮汉死的极其惨烈,整个院子都是血水,一个个身体诡异扭曲,不似人形,脸上的惊惧几乎是要将眼珠子都凸出来。
难怪掌柜的会被吓到,的确死得挺吓人。
郁安不着痕迹看了晏寒萧一眼。
而阮音音随之跟过来,一看到这个场面,对上那一双双死鱼眼,她差点没吐出来,踉跄着往后退,却听哎呀一声,她撞到了什么东西。
回头一看,是个四五十的老伯,挑着个担子,她那一撞,给撞歪了去,里面新鲜带露水的青菜萝卜骨碌碌滚了出来。
掌柜和跑堂的也都看过来,忙将人拦住。
“覃伯,你就送到这,不用再往后头送了!”
“跟我到柜台来吧,我给你清算这个月每天送来的青菜账目,把银钱给你。”
覃伯却不动,勾着脖子往明显不对劲的后院看去,这一看,吓得他差点没坐到地上去,“这,你们这客栈是不是也闹鬼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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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覃伯是附近安林村的人, 每日在天上星子还没落的时候,他就去地里摘新鲜蔬菜,送到这家客栈来, 风雨无阻。
谁知今日竟会见到十几具尸体, 血流遍地, 而且个个死相诡异惊恐,活像是死前见到恶鬼一般。
他年纪大了,受到惊吓坐下来喝了两杯热茶才缓过劲来。
掌柜的已经安排人去报官,这时愁眉不展坐在旁边, 问起先前他说的话来, “覃伯, 你为什么要说,这客栈是不是也闹鬼了?”
覃伯脸上出现厌恶和惧怕, 神神秘秘的说道,“就在我们村, 前两天死人了, 一家五口从老到小, 一个没逃脱,死的那叫一个惨。”
“身子都碎了半截,脑袋哦,挂在门上,地上还拖拖拉拉留了血字!”
“分明就是村里老李头当初捡回来那姑娘, 死了后一直在我们村子里作乱,有好几个以前有过争吵的人,要么干完活回来摔断腿,要么差点被拖到河里淹死,还经常迷惑村里的小孩, 想要哄骗拐走!”
“死的这家也是跟老李头有过节的,当初借了点钱,后来没等还上,老李头就病死了,恐怕这就是为了报复灭人全家啊。”
阮音音听到可能是厉鬼杀人,浑身凉飕飕的,往郁安身边靠了靠。
郁安知道客栈里那些人是夜袭反而被晏寒萧下的手,半点无惧,主动问询道,“老伯,你们村子里请人去处理厉鬼了吗?”
覃伯见几人容貌气质皆是不俗,不由多看了几眼,“已经上报了,不过等处理估摸还得要段日子,我这天不亮就起来忙活的,是真害怕啊,但怕也没办法,总要生活。”
见他说得可怜,阮音音想到自己带了不少捉鬼降妖的符箓,忙拿出几张递过去,“实在不行,先试试这个。”
覃伯接过来看了看,“几位,几位是仙家吗?”
当即要作揖,“还请救救我们村子吧,那厉鬼一日不除,大家都害怕啊,也不知哪天就轮会到自己头上。”
阮音音看向郁安,“师姐,这事我们既然遇见了,要去看看吗?”
鬼物是一团凝聚的死气作祟,不如凶兽厉害,但它们没有实体,还能蛊惑心智,对普通人来说极具危险。
而她和师姐虽是第一次下山,但有符箓和术法傍身,阮音音相信只要克服心理上的恐惧,便不难对付。
“你们村子离这里,有多远?”郁安问道。
“不远不远,”覃伯忙应声,“以我的脚程,两个多时辰就能到,你们年轻,走得快。”
这般近自然耽搁不了什么,郁安点头,“事不宜迟,现在动身。”
在客栈买了马匹,赶路的速度更是快上些,没多久便看到一条清澈的河流。
河流边,七八个小孩赤着脚,深秋季节也不怕寒凉,踩着砂砾石子在玩闹。
覃伯在河的这边看到了,扬声高骂,“狗日的还在外头瞎跑,非要女鬼弄死你们才晓得怕嘛?”
那群小孩笑得很开心,还有几个做鬼脸的,“阿辛才不会害我们咧。”
“我们不怕!”
“跟阿辛一起玩,很开心。”
覃伯又气又怕,“全都滚回去,等老子过来捉到你们,一人一个巴掌!”
那群小孩这才乌拉拉提着鞋袜,跑得飞快,高抬的脚能踢到自己的屁股。
河上有座木头桥,勉强能牵着马过去。
“阿辛就是那厉鬼,一帮屁娃什么都不懂,大人们都忙,也没空一直看着他们。”覃伯走在前面带路。
这会时辰还早,蒙蒙雾气蕴着金色阳光,郁安能看到前面不远处的村子炊烟袅袅,有人牵着牛,有人挑着担子,走在弯弯曲曲的小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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