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人说完抬起长腿就往外走,郁安扔了个白眼。
跟谁稀罕似的。
谁料,晏寒萧走了两步骤然回头,正好捉到她的小动作。
他抱臂站在那,逆着光,抬了抬眉,白色骨钉随之挑动,“看来你很不满啊,怎么,想跟我朝夕相对?”
“也不是不可以,那你可得要费点灵晶了。”
郁安摆摆手,“别多想了,快走吧。”
她越是这样,晏寒萧反而还折回两步,凑近看,“你不是宗主的女儿吗?这么抠门?”
然后一脸后悔莫及的痛惜神色,“早知如此,我不选你了。”
郁安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晏寒萧探下头,微微勾起笑,凑到她耳边拖长语调说话,“我就该——”
“杀了你。”
清浅呼吸和幽香覆过来,让郁安霎时回想起枫林里身姿诡异悬空的女修,正好她一偏头,便看到近前冷白脖颈上的血蝶印记。
……
“给你。”郁安直接取下腰间锦袋递过去。
这锦袋比不得储物戒珍贵,不过内里也有额外空间,她昨晚检查过了,里面有三百多块灵晶,还有十多块极品灵晶。
不多,相当于只是零花钱,哪怕掉了也不会心疼。
晏寒萧掂量一下,活像是刚收完保护费的大哥,垂着眉眼看她,“两日后,我要去云雾峰修炼塔,你帮忙尽早安排。”
“嗯。”郁安闷着嗓子应声。
“别觉得我在欺负你,”晏寒萧瞧着近前莹白如玉的肌肤,似乎吹弹可破,喉头动了动,继续道,“你需要的时候,只管传唤,这是我拿你好处的义务,不用客气。”
“好。”
送走晏寒萧,郁安思索起修炼的事。
如今当务之急,是尽快突破凡武境。
灵力……
这对于郁安来说,是全然陌生的概念。
她尝试着闭上眼,想感受所谓的纳灵入体,却发现能够内视身体的情况,脉络筋骨,一清二楚。
这就是玄幻世界吗?
果然神奇。
郁安全然不知,这是原主活了二十年也做不到的事情,就是在月影宗,也只有峰主级别的强者才可以。
在这个世界,修士境界划分为:凡武境、玄灵境、地王境、圣尊境、天虚境。
能够內视的,实力需得在地王境,开始修炼精神力,方可。
若有人知道她一个小小的凡武境,精神力便如此强大,那她将不再只是月影宗里一个天赋绝佳的修士了,而是在南域,乃至整个修真界都能排的上号的天才。
郁安看见体内有一团团柔光,非常充盈,完全可以冲破那层壁障,但它只是混沌散在那里,没精打采的。
她试着引动灵气,身体有着记忆,按照特定路线运转起来。
轻灵的熨帖感扩散至四肢百骸,很舒适。
就在这无知无觉间,突破到了凡武境九重。
郁安浑然不觉,所有注意力都沉浸在那层半透明的壁障上。
她引动灵力想要冲破它。
然而看起来像肥皂泡般,似乎一戳就能破的壁障,却意外的坚韧,而且在灵力冲击它时,剧痛一波比一波强烈。
疼到脑海里像是发生了海啸轰鸣,身上的筋骨就像寸寸断裂。
冷寒顺着额角往下淌,郁安咬牙坚持,仍是一鼓作气冲击壁障。
意识在猛烈的疼痛下逐渐陷入黑沉。
啵——
晕过去前,她似乎听到一声轻响。
凡武境的壁障突破,到了玄灵境。
意识彻底沉睡前,她迷迷糊糊的想,身体的灵海足够冲破境界,却迟迟没有突破,该不会就是不愿经受这种剧痛吧?
睡了整整一天。
醒过来时,她还没来得及睁眼,就闻到了一股不可言说的恶臭。
眉毛紧紧拧起来,身体倒是不痛了,反而非常舒泰,就是皮肤上感觉黏糊糊的。
“醒了?”
郁安正要坐起身,看看是什么这么臭,就听到一道懒洋洋的声音。
倏地扭头,发现晏寒萧靠在边上,眼神古怪地看着她。
“你怎么在这?”郁安狐疑,目光里有嫌弃和审视。
就像无声在问,你是不是趁我昏睡后,在卧房里炸粑粑了?
实在是臭到惊天动地。
但很快她又发现另一点,晕过去前她明明是坐在蒲团上的,眼下怎么在榻上?
面对郁安越来越黑沉的脸,以及抱被子的动作,晏寒萧嗤笑,“你可别想入非非,我是有多重口,才能对一身污秽的你做点什么。”
“啊,不对,”他笑,“也不是什么都没做,地板寒凉,我大发慈悲把你抱至榻上,还给你喂了颗回清丹,不然有的你受。”
郁安听到抱这个字眼,也没好意思说他什么。
至于一身污秽?
那股恨不得让她失去呼吸的恶臭……
该不会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吧?
猛地一掀锦被,浓郁气味扑面而来,熏得她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皮肤上就像裹了层烂泥,黑黑的堆积着。
她恶心到头皮快要炸了,愣愣问道,“这是什么?”
“突破境界所排除的身体杂质啊,”晏寒萧眼神愈发古怪,盯着她看,“再穷的修士突破凡武境,都会准备灵丹辅助,这才能勉强抵抗住拆骨抽筋般的疼痛。”
“你倒好,生扛。”
那目光就像在看一位勇士,还有那么点赞赏,“换做男子来都不一定能成功,你的韧劲还挺出人意料的。”
郁安没有半点被夸赞的愉悦,只有尴尬,拉起锦被将自己严严实实捂好,“你先出去。”
不熟悉的人面前,哪怕稍传出一点异味都会窘迫。
更何况这身体杂质太臭,她自己都接受不了,心头顿感难堪,身体僵直,就连不显露情绪的脸,也有点泛红。
“行,你醒了就是没什么大碍,”晏寒萧拿出一个瓷瓶搁在桌上,“这瓶回清丹你继续吃,有助于稳固你的境界。”
见他脸上始终没有半点被臭到难耐的神色,郁安心里勉强算是好受一点,想到他候在一边,应该就是想确认她无事。
也不知等了多久。
“谢谢。”
晏寒萧走到门口的身形微顿,满不在乎道,“我现在身为你的侍从,保证你的安危是应该的。”
“下次再要做危险的事,记得找我。”
说着他回过头,唇角勾起点笑意,“那瓶回清丹,可要记得换给我一株地煞莲。”
不等郁安应声,人就消失在门廊处。
吩咐侍女准备热水,等待中想到那袋子灵晶,还有地煞莲,都算不得什么珍贵的东西。
这人没有如想象中那般狮子大开口,去讹她,难道是因为贫穷限制了想象力,他要的就以为是非常好的了?
可他有那么穷吗?
虽然神情和说话总是一副散漫不着调的样子,但郁安还记得在枫林里,晏寒萧身上那股生杀予夺的矜贵气质。
绝对是身处高位熏陶出来的,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会穷?
他也许是在伪装自己?
郁安觉着,她就像绑了颗炸弹在身边。
不过这种事,她擅长。
倒是庆幸尽早发现了宗门里有这号人物,放在身边盯着,总比浑然不觉要强得多。
也算,挺有意思的事。
第6章
那晚,郁安为了清洗掉身上的脏污,换了六次水。
直到第七次,浴桶里的水才是清澈的。
她躺靠着,先前穿的衣裳已经丢掉了,屋子虽开了窗,还点了熏香,但仍有股臭味时不时萦绕。
抬起手臂闻了闻,好在身上是香的。
“也太丢脸了。”她小声嘀咕。
转头看向桌子上那个小瓷瓶,除了窘迫,还有点后怕。
她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还是太少,又有点急功冒进,幸好没落下什么后遗症。
换上干净睡袍,从瓷瓶里拿出一颗回清丹,服了下去,入口微甘。
五官顿时挤成一团。
郁安流血受伤也面不改色,却实在受不住药味。
偏偏这里的丹药,连糖衣都没有。
炼丹术,也不知难不难,修行之路,丹药必不可少。
郁安有了点想法,炼制没什么药味,也不苦的丹药。
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走到廊檐。
白日里昏迷睡了一天,眼下也没什么困意,索性干活。
拿起杂役送过来的木材,开始敲敲打打。
她要给追风做一间屋子。
追风就在廊檐最里面的角落里趴着,团成一团,鼻子埋在蓬松的大尾巴里。
身上的毛发仍是脏脏的,郁安不想逼迫洗澡,以免它紧张。
也一直和它保持着距离,只按时投喂新鲜热乎的食物和水。
追风还是会龇着牙凶她,但明显已经没有那么害怕了。
月光亮亮的,追风那对金色的眼睛在暗夜里也是亮亮的,它趴在那没动,只一瞬不瞬看着郁安。
郁安一面拼接着小木屋,一面跟它说话。
说她和警犬追风的的事,声音里满是怀念。
“看到你第一眼,我就觉得和你很亲近。”
“明明物种都不同,但我莫名相信,换了个世界,追风也换了个样子,想继续陪在我身边。”
“它很信任我,任何命令都会服从。”
“特爱吃我做的自制狗粮,只不过我没有太多时间。”
“它还喜欢跟我一起玩水。”
……
“有次检查,为了帮我追嫌犯,它跳起来把人从摩托车上咬下来,双双摔了也死不松口,还被那人刺了一刀。”
“我追上去制住人,追风流了好多血。”
“队友们安慰我,大家都觉得它肯定活不成了。”
“可它不仅活了下来,还更加优秀。”
……
郁安也不在意敲击声里,它听不听得见,又或者听不听得懂。
说的也更是毫无逻辑,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
一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木屋搭建好了,嗓子似乎也有点哑了。
郁安才惊觉,和追风的那四年相处,竟是说大半宿都说不完的。
将木屋顺着墙檐摆好,抬手指了指。
“追风,以后你就住在这里。”
“等到天冷一些,或者你愿意相信我了,就进来住在屋子里。”
追风安安静静看着她,没有动。
等到郁安进到屋里,它才慢腾腾站起身,轻轻嗅了嗅木屋,走进去趴下。
干燥温暖。
是能遮风挡雨,又比石室多出光亮和风景的地方。
它是灵兽,比野兽更通人性,能感受到这个人的善意。
但傲骨和谨慎,让它仍有防备。
郁安换上宗门常服,乘着仙鹤去了内门的藏书阁。
那里有很多关于这个世界的知识阅读,还有各种法诀。
一楼书架罗列的满满的,没有什么人,连看管的执事也没有。
郁安走了一圈,发现摆放的正是各种杂类资料,历史奇闻,还有撰记文献等。
她挑出几本,坐下来细细看。
一看,便入了迷。
等她揉揉发酸的眼睛,大致了解后,已是午间太阳正烈。
将书放回原位,她继续往楼上走。
“玉不琢不成器,术法也要有好的体魄承载才行啊。”
走了一半阶梯,郁安听到声音。
抬眼去看,一个须发半白的老者手里拿着本书,想要热情的推销给面前的男子。
男子并不愿意去接,“阮伯,我真的只想借本剑诀,您就别为难我了。”
说完逃也似的往三楼跑了。
老者极为惋惜,砸了咂嘴,“这好好的一门灵级功法,来的每个人,我都极力推荐,怎么就是没有人愿意借走呢。”
目光一转,正对上走上来的郁安,先是惊诧,随即扭身躺回藤椅,看起来并不怎么喜欢她。
“难得啊,你这丫头也会跑来这里,顾朝今日可没来啊。”
看他这自然一躺的姿势,应该就是藏书阁执事了。
听到顾朝这个名字,郁安有点不乐意,“我跟他已经划清界限,来这,是为了看书。”
阮伯呵笑了一声,懒得再搭理她。
郁安也不在意,自顾自看书架上的书。
和一楼不同,这里摆放的都是法诀,分门别类,大多按照灵器的不同来划分。
随手翻了一下,刀啊剑啊什么的,她没接触过,枪支倒是摸的熟练,但这里自然不可能有。
里面的法诀,她也完全看不懂。
看来,得先去灵元殿习课才行,想要自学补习,目前行不通。
阮伯在藤椅上看她走了一圈,手里还空空的,撇嘴摇了摇头,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神色,“你啊,可是让你父亲操碎了心,也是他宠着你纵着你。”
“你也不小了,别再整天瞎胡闹,哪次为男人跑出去受了伤不是让他一顿急。”
“再这么下去,你是活蹦乱跳的,你父亲迟早熬不下去。”
郁安点点头,“您教训的是,往后我会好好修炼,多陪伴父亲。”
阮伯掀起眼皮看她,似乎有点意外,嘴里也咕哝起来,“这次倒是没说你一句,顶回十句了。”
郁安坦然面对他审视的目光。
阮伯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郁安站在他身侧,法诀她暂时学不上,正准备下楼离开,却无意瞥见老者摊在手里的那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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