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亚宁。”女人一边说着,一边埋头猛吃。
王思年愣住。
她抬起头来细细端详对方的脸,一字一句的说:“我有个朋友的名字,倒是和你挺像的,就差了一个字。”
对方明显也感兴趣起来:“是吗?叫什么?”
“他叫田亚志。”
“???”陌生女人明显懵了,“不会吧,我弟就叫田亚志啊。”
王思年:……
田亚宁:……
“你等等。”田亚宁掏出手机,滑到了微信里那个吃豆小人的头像,“是他吗?”
还真就是被王思年无情删除的老田。
……迪士尼儿歌里唱的不错,这是一个小世界。
“真没想到能在孕妇学校遇见弟弟的朋友。”田亚宁对于这场奇遇明显很是兴奋,“不行,我得好好和他说一说。”
“不用不用。”王思年尴尬的抬手阻止,“我们……也好久没联系了。”
田亚宁看到她说不出含义的表情,突然悟了:“田亚志这个小王八犊子是不是之前渣过你?”
那倒不是,但是比这还麻烦,他是试图渣他的兄弟。
田亚宁看王思年连连摇头,只当她是不好意思,于是粗声说:“我也好久没见到亚志了。不过你放心,等我见到他,肯定好好教训那小子一顿。”
她这个虎劲儿倒是和她弟弟一脉相承。
“田亚志不在北京吗?”王思年有些好奇的问,想起了那些刺啦作响的电波。
“谁知道呢,不知道他最近神神叨叨的在忙乎些什么。”田亚宁明显很不满,开始滔滔不绝起来,“我前些年都在南方,好不容易刚有了孩子,想着回来好好保胎。结果倒好……”
“怎么了?”王思年听得入巷。
“前天我一到家,家里一片漆黑,一个人没有,我爸我妈我奶奶全不在。我在群里问大家去哪儿了,也没人吱声。最后只有我弟给我打了个电话,让我赶紧回深圳去。”
不知为什么,这个反常的操作让王思年隐隐约约觉得有些耳熟。
杂乱的线就在脑子里,提溜几下就应该能顺过来,但是怎么也找不到头,她只能暂时放弃。
“老田性子一直比较洒脱。”王思年说得委婉,“他可能是突然有了浪迹天涯的想法,顺便让叔叔阿姨也跟着放飞了一把。”
田亚宁喝了口汤,顺了顺气:“谁知道呢。莫名其妙的,跟逃难似的。”
跟逃难似的。
这几个字像钉子一样被敲进了王思年的脑袋瓜里。
她夹了块肚,放进嘴里嚼着。
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思年百思不得其解。
再然后,她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根火柴,伴随着“嗤”声,划亮了夜空。
跟逃难似的。
她记起是在什么时候见过身边的人,曾经做出过类似的操作了。
比如连东西都顾不上收拾,最后的告别都来不及施舍,就铁了心要突然离开;比如打一通语焉不详的电话,说一些似是而非的提醒;
再比如……唐宁。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加班,略显短小,明日二更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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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蝴蝶效应
“一直联系不上, 也挺闹心的。”王思年下意识的回到。
“我反而不是很担心。”田亚宁倒是想得开,“他们估计是听说我要来,专门躲得远远的, 跑外地玩去了。”
说完这句,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我确实脾气比较急, 以前经常和家里人干仗,闹得鸡飞狗跳的。现在改邪归正了,反倒没人信我了。”
“每次转变,都得给家里人一个适应的过程。”王思年笑着回了一句, 胸中却涌起说不清道不清的怪异感。
唐宁和田亚志, 明明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人。
但在他们展露出想要踏进自己生活的意图时, 却都因为一些巧合,莫名离开了北京, 就连方式都如出一辙。
如果王思年是个社交达人,对于这一两个朋友的缺失可能一时半会儿还感觉不到。
但和她有交集的异性一共就寥寥无几, 现在几乎一下子全没了, 只剩下徐建这个本身就有些边缘性人格障碍、行为举止不大稳定的, 很难不让人多想。
这些被掩埋的小细节,好像散落在田里的彩色玻璃球。平日里没有察觉,但在一闪而过的灵感落下时,就会发出些微弱但缤纷的光。
王思年拿起了桌上的手机,一路下滑找到唐宁的联系方式, 然后给他发了一条微信:【好久没有联系了,你父亲的事情解决得还顺利吗?】
一个小小的红色感叹号蹦了出来。
【唐宁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好友。请先发送好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唐宁删除了她。看来对方是真心实意的不想和她再产生任何联系。
当初还在一个单位时, 王思年自认为对他挺不错的,也算的上是朋友了。就连他仓促离职之后,留在工位上的东西都还是她帮忙寄过去的。
……好吧,她偷了一回懒,当初是拜托徐建去寄的。但那不都是一回事吗?东西不都还是到了他的手上?
“是我刚刚说错话了吗?”田亚宁见王思年表情陷入迷惘,忍不住出言打断,“我这纯粹属于家庭内部矛盾,要是说了什么你不爱听的,可别上心啊。”
“没什么。”王思年勉强笑笑,“只是突然想起一位老朋友。”
“吃卤煮也能触景伤怀?”
田亚宁这话才说出来,跑堂的服务员就把一小叠糕点放在桌上,亮起嗓子:“您点的驴打滚来嘞,菜上齐了。”
这一声鲜活的叫喊让王思年回了神。
她揉揉脸,捧起碗喝了口热汤,然后长长的舒出一口气。
“触景伤怀谈不上,应该是胡思乱想,或者说是疑心病又犯了。”
这只是一个云淡风轻的普通周末,莫名其妙的思绪还是少些为好,她对自己说。
“咱俩也算是有缘了。”田亚宁努力用筷子拆分眼前粘成一团的糕点,“下周你还来听课吗?”
王思年点头:“来。”
“那我们不见不散?”
“必须的。”
***
夜幕低垂,繁星坠空。
啪。
徐建进了门,打开了走廊的灯。
他换下风衣和皮鞋,第一件事就是转身去洗手间。他在手心挤上薰衣草洗手液,几下摩擦之后,掌中涌出细密的乳白泡沫。
自从王思年怀孕之后,男人的洁癖程度又上升了一个等级。他借着流水把手指缝隙、手腕全部冲洗干净,才用一旁挂着的松软毛巾,擦干了手。
抬头时,镜子里现出一张沉静的脸。
徐建试着弯弯嘴角,镜中人便也跟着动了一动。他突然好奇,俯身冲冰凉的镜面哈出一口热气。然后伸出修长的手指,于混沌中描绘自己的影子。
一点一点,擦出一个清明的世界。
客厅里电视机还开着,背景音杂乱不堪。
女人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像只猫似的,蜷成了小小的一团。嘴巴因为酣睡微张着,薄毯原本搭在腿上,此时也半滑落下来。
徐建放轻脚步,带着爱恋看向王思年,生怕惊扰了她的清梦。他原本想抱她去床上睡,但是犹豫了一下,跪了下来,依赖似的靠上了她。
隔着毯子,他把耳朵靠近了女人的肚子。
才两个月大的孩子是没有胎动的。可男人发誓,自己好像听到了一下又一下、独属于生命的有力搏动。
“你回来了?”这个动作无意间惊醒了王思年,她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说。
“嗯。”徐建抬起头温声说,“沙发上冷,回卧室吧。”
王思年点点头,脚落在木地板上时,忍不出倒抽了一口冷气:“嘶,腿麻了。”
徐建笑了,亲了她额头一下:“傻。”
他搀着她起来,然后听见王思年漫不经心的问:“你今天回来的可够晚的。是不是后面几天都得这样?”
“我尽量早回来。”男人许诺,“不让你自己在家这么久。”
“没事,我能行。”女人笑笑,“要是需要人陪了,我就把我妈叫过来一起住两天。她最近因为学跳舞的事情,正跟我爸闹别扭呢。”
“好。”
“对了。”王思年在床边上坐下,枕进松软的枕头里,“昨天老孟问我,有没有把唐宁的东西寄出去。说是人家还没收到呢。”
她停了停,随口问道:“这都过去两个多月了,你是不是不记得唐宁是谁了?就我那个出车祸的同事。”
徐建停下抖被子的动作,好像确实回忆了两秒,然后语气肯定的回答:“我知道,那个快递是寄去山东的吧,我早就让助理寄走了。明天我问问他,然后把单号给你。”
“那就好。”王思年说,“省得老孟给我泼脏水,说我吞人家东西。要不是当时宋乔帮我打圆场,真不知道他又怎么编排我了。”
“宋乔?”徐建的注意力被这个新名字转移了。
“他是唐宁辞职后,单位招的新同事。”王思年打了个哈欠,“人特别好,我俩挺聊得来的。”
“是吗?”男人的语气听不出感情。
“就是个普通朋友,你别多想啊。”王思年赶紧澄清,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肚皮,“人家都两个孩子了,我这儿也有一个呢。”
徐建看上去松了口气,继续把被子展平。
“真不知道你这么爱吃醋。”女人小声嘟囔,“嫉妒可是七宗罪,不要因为一时脑热,做出什么让自己后悔的事来。”
“不会的。”徐建笑了,“我走到今天,从来不后悔。”
两个人躺下,盖上绵软的被子,依偎了在一起。
“你什么时候去医院复查?”王思年犯了困劲,声音又黏糊起来。
“不是上周才去过么。”男人说完,突然意识到她说的不是腿伤,而是BPD。
他停了下,温声说:“药吃完了就去。你快睡吧,别操心了。”
女人果然很快就睡着了。
而徐建没有。
他盯着手表,时间又过去十来分钟。在确定王思年睡踏实后,他才起身,快步走进书房,拉开了柜子。
保险柜一如往常。用密码解开锁,里面并没有被翻动过的痕迹。连桌上摆着的公司材料也和走时别无二致。
徐建顿时松了一口气。
可能确实是自己想多了。也许老孟今天当真发疯,给王思年打了这么一个无聊的电话,才有了她今天的疑问。
王思年如今也讲究沟通的技巧了。在提出真正的问题后,还抛出了宋乔这么个|烟|雾|弹。
但即使是|烟|雾|弹,他也必须得查清楚,看看那个男人到底有没有威胁性。
徐建一边无法控制的思量着,一边几乎有些痛恨起自己的草木皆兵来。
墙角里,被稍微移动了位置的碎纸机微弱的闪了一下故障灯,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
可能是昨晚没有理由的猜疑让徐建有些懊恼,第二天起来时,他犹豫着要不要和女人多聊几句。
然而王思年一大早电话就打得火热,根本插不进去嘴。
“妈,你就别跟我爸较劲了。”
她喋喋不休的开导着母亲:“他要是愿意去小老太太学跳交谊舞,你就去和小老头跳扇子舞。就我爸那个小心眼,最多一天就受不了了,绝对缴械投降。”
“要我送你去单位吗?”男人正巧收拾好东西,轻声问道。
王思年捂住听筒,摇摇头:“我晚点儿打车走。”
看样子那通电话一时半会也结束不了,徐建确实有早会要开,就先出了门。
周一的路况异常拥堵,等红绿灯的时候,可能是因为不耐烦,也可能是因为对妻子新同事的不安,他打开了很久没看的定位。
代表王思年位置的小红点缓慢移动了,走在去单位的方向。
晨会散了之后,徐建再次查看消息。里面第一条就是女人的留言:
【我到单位了。今天事情好多,晚上联系。】
徐建顺手看了王思年的位置,显示她人正在报社。于是男人收了心思,潜心工作起来。
手机定位是没有出错的。
因为王思年的手机此时此刻确确实实就在团结报社,就躺在她办公桌的抽屉里。
——只不过她的人已经坐在了去德州的高铁上。
按老孟之前给的寄件地址,唐宁的家在德州下面的县里。从北京出发高铁加上火车,统共也就3个多小时。走得快一点,当天往返不成问题。
今天轮休,她没有提前告诉徐建。原本是想着随便去外面溜达溜达,去宜家给新家买点装饰品。然后等男人下班回来,给他一个惊喜。
但是昨天下午发生的事情,改变了王思年的计划。
昨天和田亚宁告别之后,她回到家,准备赖在沙发上休息休息。目光随便向下一瞥,就发现木地板在午后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有些雾蒙蒙。怎么看怎么碍眼,该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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