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王思年弯腰打开扫地机器人,放那个勤勤恳恳的圆饼小家伙出去工作。
机器吸尘的嗡嗡声听上去有些恼人,女人就又开了电视,让家里热闹点,然后去厨房倒了杯牛奶。
自从那次“橙汁食物中毒”的乌龙事件之后,男人彻底杜绝了果汁在家中的出现,使得本来就不富余的选择雪上加霜。
中央六台正在播放科幻老片《蝴蝶效应》。
王思年原本只是扫了两眼,可因为剧情烧脑的关系,不知不觉就看了进去。
电影里的男主数次穿越时空,尝试去挽救自己之前犯下的错事。然而每次都因为微不足道的细节,导致全盘皆输。
片名也正是因此而起。
最细枝末节的事件,例如小小的蝴蝶煽动翅膀,最终也能导致一连串连锁反应发生,潜移默化影响未来朝失控的方向奔去。
有点意思,王思年想。
也许真实本就存在于混沌之中。
滴——滴——
哔——哔——
就在这时,尖利报警音响起。两种高分贝短促鸣音交杂在一起,混出了立体声的效果,吓了女人一跳。
她放下玻璃杯,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往徐建的书房走去。
这间屋子不大,但是井井有条。
王思年很少进来,因为徐建公司的材料太多,弄丢一份都会带来不小的损失。
“要是丢了文件,我就每天什么也不干了,光躺在床上等着年年喂饭。”男人曾经这么说。
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所以王思年完全奉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原则,轻易不动他的东西。
只是现在那个滴滴作响的扫地机器人,好死不死的卡在了屋角哔哔作响的碎纸机下方的凹槽里,用彼此的高分贝聒噪声,倾情演绎什么叫“冤家路窄”。
这种机器人碰瓷的行为王思年也是第一回见到,她蹲下身去,试图分开这对卡的死死的好基友。
可能是角度过于契合,女人试了两次都没有成功。
“小样,我还治不了你们了。”王思年冲掌心哈气,拿出倒拔垂杨柳的架势,握紧扫地机器人,“哈”的一声,猛地后腰发力。
哗啦。
机器人确实被|拔|出|来了,但一同出来的,还有碎纸机盒子。
纷繁的碎纸下雪似的飘飘洒洒,落在了目力所及的一切地面上。
亚马逊河的蝴蝶扇动了它的翅膀,北京的王思年遭了秧。
女人坐了个结结实实的屁股蹲,再也不相信高科技,起身去厨房拿了扫帚,勤勤恳恳的手工劳作起来。
费了不少功夫,地上的纸被扫得七七八八,只剩下桌角下的一小搓。
那几条纸看起来碎的不太完全。长度大概1厘米左右,上面带着不完整的黑色字迹。
王思年好奇的抽了两条展开,从残破的字条里,大概拼出了几个字。
“鳗鱼……工资……年姐……饭。”
那些被斩断了一半的字迹,看起来有些眼熟,而这句话更让王思年莫名熟悉。
她想了半天,也没琢磨出是在哪儿看见过,于是打扫完就回了客厅。
在她收拾的功夫,电影已经播完了,电视上正在做吉X家新品鳗鱼饭的广告。
王思年准备换台的手突然停住。
她想起来了。
【啊,真希望下个月早点发工资,请年姐下顿馆子。】
那些纸条,不是自己早就让徐建寄走的、唐宁的日记吗?
***
此时此刻,去往德州的高铁上。
王思年从小挎包里掏出压得扁扁的碎纸条,细细研读起来。
为了避免男人起疑,手机被她特意留在了单位,所以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也显得无所事事。
人一闲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
她背着徐建出行的原因很简单——徐建在骗人。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骗自己,但是给唐宁的东西,他并没有全部寄走。
至少那本日记的一部分,就留在了碎纸机里。
王思年仔细思考了一下,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那本日记里记录了唐宁对自己的相思之苦,被醋坛子徐同志看见了,于是先粉碎而后快。
所以自己昨晚借着困意提出了疑问,希望对方能够坦诚相对。但男人选择了继续隐瞒,而不是实话实说。
不管是不是出于嫉妒,也不管是不是那个BPD什么的心理障碍闹的,徐建这种小孩子似的损毁他人私人物品的行为,都值得一个当面的认错。
但目前看来,徐建自己是不准备认这件事了。
那么王思年只能自己得走一趟。为男人的一时冲动和自己当时的推诿责任,向唐宁道歉。
可除去这个斩钉截铁的结论,此行还有个更深层的目的,王思年始终不愿意去细想。
——她对田亚宁的话多少还是有些微妙的别扭。在内心深处,她需要一些来自旁人确凿的安慰,来消除隐隐的不安。
她需要有人明确告诉她,唐宁和田亚志之所以离开她的生活,与徐建无关。
作者有话要说: 和大家分享一个刚刚发生的怪事,胆小的姐妹就别看今天的作话啦:
今天下班之后,我留在单位写完了第一更,因此到家的时间比平时晚了不少。
往常人挤人的电梯间,此时已经是空空荡荡了。
电梯从24楼下来,门打开,里面没有人。
我快步走了进去,回身面向控制面板,准备按下自己要去的11楼时,才突然发现……
“16”层的按钮亮了。
*一个冷知识:这部电梯只要从高层回到一层,所有先前的按键选择都会被清空。
也就是说,电梯里,此时此刻,有第二个人选择了16层。
而电梯里明明只有我。
这就是我今天晚上没有写第二更的原因。
p.s.:我打了维修电话,师傅说明天会过来看一眼,大概率是接触不良。所以大家不要害怕,我自己害怕就行了。今天这一章比往常都肥,请当成二合一看。我吃点东西压压惊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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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探寻
唐宁家所在的县城不大, 四平八稳,一条水泥铺就的主干道横贯东西。
棉麻二区的职工家属院算得上是当地地标性建筑,所以王思年打了个车, 没花多少功夫, 就找到了这里。
8号楼2单元402。
她展开自己用签字笔记在纸上的地址, 抬头在小区里搜寻,最后在一桩砖红色的板楼面前停了下来。
楼道门大敞着,原先的门禁早就失效,任由行人进出。楼梯间堆满了纸箱和杂物, 让通行变得异常艰难。
王思年叹了口气, 一步步往上爬。额头上冒出一层薄汗时, 终于看到了那扇墨绿色防盗门。大门上面还贴着一个小小的熊猫标志,是90年代最流行的盼盼牌。
她看了一圈也没有找到门铃在哪, 只能用力敲响了大门。
当,当, 当。
没人回应。
王思年看了一眼手表, 上午11点48。难道是唐宁的家里人出去吃饭了?
她不死心, 又敲了一次。
这回随着“吱呀”一声,眼前的门虽然没开,对门邻居倒是出来了。
“你找谁?”说话的老太太佝偻着背,看上去有些警惕,一副要抓贼的表情。
“我是唐宁的朋友。”王思年解释着, “听说他最近家里出了点事,我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老太太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而王思年赶紧抬起自己刚刚在县城车站买的盒装礼品,示意她动机纯良。
王思年在胡同里住了很多年,了解这些知根知底的老街坊,相互之间护短得很。
邻居老太太的狐疑表情看上去淡了些。
“阿姨, 您知道他们去哪了吗?”她见对方态度缓和,甜甜的问道,“我刚刚敲门,没人在。”
她本身就长得和气,这么一笑真让人如沐春风。
“你给小宁打电话吧,不过我估计你今天见不到他了。”老太太不吃这一套,说完咣啷一声,无情的把自家的铁门关上了。
这下倒是把女人晾在了楼道里,王思年一时也不知道该去哪儿。
四层的楼梯间没有窗户,只能靠上一层漏些光下来,因此分外阴冷。她在门口枯等了一会儿,渐渐觉得手脚都变得冰冰凉。
没有提前打听好唐宁的行程,也不知道他家人目前的情况,自己揣着身份证、现金和写着地址的纸条,就跟个愣头青一样跑了来。
这趟行程确实太仓促、太缺乏准备了。
但来都来了,总不能白跑一趟。
她开始认真思考去棉麻厂试试运气的可能性,毕竟唐宁家住的是职工宿舍,多少肯定会和这个单位有些联系。
“年姐?”
一声意外的呼喊打断了女人的沉思。
王思年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两个多月没见的大男孩正站在三层拐角处。
他手里拎着两个鼓鼓囊囊的大塑料袋,一脸诧异的抬头仰望着王思年这个不速之客。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唐宁说。
王思年喜出望外:“可算把你给盼回来了!”
唐宁哪知道她的心路历程,一脸懵:“……?”
不管这出喜相逢有多么离奇,几分钟之后,王思年已经坐在了唐宁家的客厅里。
客厅布置的很稳妥。沙发上、电视上都盖着手织的熊猫抱竹装饰布,憨态可掬,应该是老人家一针一线认真勾出来的。邻居家飘来炸带鱼的香气,让整个空间都沉浸在了寻常人家的烟火气里。
但在温馨和圆满的表象下,王思年还是看出了一丝新添的狼狈。
比如窗台上的绿萝枯黄的卷着边,应该是有日子没人浇水了。再比如餐桌上放着打开了一半的饼干,颜色发深,已经受潮。
“你要吃点什么吗?”唐宁把塑料袋放下,从里面拿出两包泡面,表情有点局促。
他看起来瘦了不少,头发剃的短短的。
“没事,我不饿。”王思年顺口回到,看对方立着不动,又补充了一句,“吃点也行。”
两个人之间的沉默延续着,一直到煮着老坛酸菜面的小锅咕嘟咕嘟冒起泡来。
“刚刚对门阿姨说,你今天不会回来了,我还以为我白跑了一趟。”王思年和他并肩站在灶台旁边,感觉许久未见的隔阂消除了些,于是开口说道。
“对,我这几天都住在医院。”唐宁说,用勺子搅了搅汤,“本来今天也不想回家了,但是医院没地方洗澡,所以才回来了。”
“你生病了?”王思年有些诧异的问。
“我没事儿。”唐宁低声说,“是我奶奶生病了。”
“啊?”
唐宁有些尴尬的笑笑:“我爸这次出事,本来是想瞒着我奶奶的。但是地方小,嘴碎的人太多,还是没瞒住。她一着急就腔隙性脑梗了,还好抢救的及时,现在在医院里恢复。”
他“啪”的一声关了火,把面倒了出来。王思年端起一碗,跟在他后面回到餐厅。
“年姐怎么有空过来?”唐宁努力笑笑,“今天不上班吗?”
“今天轮休。”
“这样啊。”
餐厅一下子又陷入了沉默。
王思年正想着应该以什么样的开头来解释自己的贸然出现,而唐宁却在此时开了口:“年姐专程来找我,不光是为了吃一碗泡面吧?”
女人一愣,没想到一段时间不见,这个大男孩会变得这么直白。
她放下手中的筷子,从包里掏出已经被粉碎机绞的面目全非的纸条,然后单刀直入:“对不起。”
唐宁接过,仔细辨认出了那是属于自己的日记,没有作声。
“我男朋友,哦不,老公。”王思年想到身份的变化,改了措辞,“可能是一时失误,把日记……”
“你们结婚了?”唐宁打断了她。
“还没办婚礼,但是领证了。”女人交代了情况,然后老老实实的认错,“日记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对,我当时委托他去寄,没想到弄出这样的事情来,所以专程来道歉。除了这本日记,其他东西你都收到了吗?”
“收到了。”唐宁顿了一下,回答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不用道歉的。怪我当时走的太匆忙,还麻烦你给我邮寄。”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家里出了变故。”王思年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生怕伤到朋友的自尊心,小心翼翼试探,“你爸爸那边……”
“还没开庭。”唐宁挑起面条吹了吹,努力若无其事的说,“匿名检举到纪委的材料非常详实,再说他本身也确实是犯了错,所以该怎么判就怎么判。只是律师说,如果能在开庭之前把挪用的公款如数补齐,对量刑也许有帮助,所以我最近都在忙着凑钱。”
王思年记得他当初离开的理由是因为“父亲出了些问题”,但对方在电话里含混其词,具体是什么问题,自己一概不知。
现在听上去,倒像是经济犯罪被人检举了。
她沉浸在这些崭新的信息带来的冲击里,而唐宁又说到:“我挺后悔没有和单位的大家好好道别的。当时光顾及着面子,老怕别人问我发生了什么。现在想想,面子算个p,还是朋友重要。”
这句话女人是认同的。
如果能挣脱面子这道枷锁,活得一定会肆意快活许多。但人毕竟是社会性动物,这么做谈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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