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回去吧。”景念桐说。
小满犹豫又警惕,十二分地不放心,低声在她耳边说:“我在旁边等你,有事你就大叫,我马上冲过来救你。”
景念桐乐了,给她一个OK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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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喆主动走过来,推着景念桐的轮椅,缓慢地朝前走。
走廊另一端头是一个小阳台,走出去,可以看到楼下的小花园。
景念桐从小受方桐影响,对花啊草啊有着天然的喜爱心理。植物的清香是她最偏爱的味道,吸一口神清气爽。
她靠在轮椅上,闭着眼感受了一下午后拂面的微风。
湿热的风里裹着青草香,夏天的味道。
“今天来找我做什么?”景念桐问得平静,比前两次对他显然更有耐心。
“来看看你。”梁喆在她面前蹲下来,伸手想要摸她右腿的固定器。“怎么这么不小心?”
“别碰。”景念桐道,“我洗一下很麻烦。”
这话已经把嫌他摆在了明面上。
梁喆手顿了顿,收回,也不介意被她当做什么脏东西,还是若无其事笑着。
“在我心里,你的身体比任何人都更珍贵,下次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景念桐挑了挑眉,踩一捧一:“你哥真应该好好跟你学学说话之道。”
同样是关心,景詹就只会冷飕飕嘲讽。
讨人厌。
梁喆看着她,眼神说不出是怅然还是歆羡:“可是你还是喜欢他胜过我,甚至愿意为他生孩子。”
景念桐的视线从楼下的花园抬起,瞥过他,意味深长地扯了下唇。
“你消息还真灵通。”
梁喆没有否认:“我哥能拿到你的病历报告,我也能。”
所以,景詹果真早就知道了。
也挺能装。
“桐桐,你真的想好了吗?”梁喆问她,“这个孩子你想要生下来?”
“是啊。”景念桐又觉得饿了,不以为意地答。
“为什么?”梁喆问这个问题时,眼中有些执拗的东西一闪而过。“你应该清楚,这个孩子不应该出生。”
“你给我一个不应该的理由。”
梁喆目光难辨地看她片刻,“我哥不会娶你的。他是景家的长子,也是唯一的儿子,像他这样的人,背负着家族和企业,婚姻也是一笔生意。他需要联姻,和某一个门当户对的千金,这是从他出生就注定了的。他的父亲如此,他也一样。”
景念桐没出声,也没看他,望着花园里开得最好的那朵黄色的花。
不晓得什么品种,方桐认植物的本领比她强很多。
“桐桐,你在他身边这么多年,见过他的家人吗?”
梁喆停了停,接着道:“就算我哥真的想娶你,姨母和姨父也不会同意。他们看不上娱乐圈,看不上艺人,我哥的亲妹妹,被家里宠得厉害,也任性,因为想做演员,和家里闹翻,已经离家好几年。”
景念桐等他把话都说完,才不紧不慢地回了句:“所以,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梁喆低头看她。
“我要不要这个孩子,跟要不要这个男人,是两码事。”
景念桐笑得平淡,“孩子又不靠他养,我自己养得起。你们男人大概总自负地认为,女人离开你们就不能活。想多了。这个世界上多得是思想和经济独立的女性,不需要依靠男人,每一个人生选择,都可以凭自己的意愿决定。”
梁喆想过她许多反应,唯独没想过,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我生孩子,不是给其他任何人生的,是我自己想生。”
景念桐一直没有告诉景詹,其中一个层面,就是不想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复杂。
在她这,孩子和景詹,可以是不相干的两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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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离窗户很近,是景念桐专门让人挪的。
吃完午饭,她半躺着看了会儿书,犯困,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忘记梦到什么,醒来已经傍晚,坐了一会儿,忽然想起和景詹第一次见面的那次。
那时她还没出道,家里也还没出变故,她只是一个电影学院的学生,人人都认识的校花。
那天跟着同学一起参加一场假面舞会,长得太漂亮惹了麻烦,被一个无赖的臭男人盯上,想和她跳舞。
太过色眯眯的眼神,面具都挡不住,让人生厌。
景念桐拒绝,可臭男人还有更让人厌烦的毅力,不停纠缠她。
景念桐躲他,穿梭在人群里,不时回头看,不小心就撞了人。
她抬头时先看到了对方的下巴,线条分明的下颌,薄唇。
鼻梁上是银色简约的面具,视线微微垂下看向她,是一双冷感的眼睛。
景念桐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得久了些。
她再次回头时发现那个臭男人追了过来,马上问:“可以请你跳一支舞吗?”
景詹的视线扫过追过来的男人,又看向她,不难猜测发生了什么。
景念桐说完,没等他答便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拽进舞池。
鬼迷心窍,景詹没有拒绝。
那支舞跳得格外有感觉。
探戈的风格,节奏强烈,情绪也热烈,有些姿势亲密。
他们全程没有说过话,但眼睛一直看着彼此。景念桐每次都在他眼睛里看到自己。
这个男人的气息,对景念桐来说,莫名地吸引。
她不知道对方是否有同样的感受。
结束时,那个臭男人已经不见了。
她站在景詹面前,因为跳舞出了一点点汗,想要说点什么。
但没来得及,她甚至没想到说什么,就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同学一把拽走:“完了完了,快到门禁时间了,快点!”
第36章
“哥, 你怎么还没下班。”
梁喆进来的时候没敲门,他和景詹打小一起长大,感情不比亲兄弟浅。
景詹刚回国, 进公司不久, 办公室还在中层。梁喆当时也被安排在盛邦学习, 是这的常客,进出自如。
梁喆的视线落在景詹手中的银色面具。
“姨母跟我妈今天想看话剧,我订好票了,你什么时候可以走?”
“晚上有个应酬, 你们去吧。”景詹将面具放下。
梁喆却笑着将那副面具拿起, 在手里把玩:“哥, 你在想那天那个女孩?”
景詹目光扫向他。
他一向情绪不显,看不出神色。
“那天看到你们跳舞了。看起来很漂亮。虽然没露脸, 看背影应该是个美人。”梁喆的表情意味深长。
景詹淡淡道:“你什么时候学会看背影识女人了。”
“哥,你喜欢她吗?”梁喆问, “怎么不找她?”
景詹没答, 像对他的问题不感兴趣。
因为跳了一支舞就对一个女人念念不忘, 到处找人,不是他会做的事。
“我帮你找吧。”梁喆拿着面具在手中抛了拋,笑着朝外走,“难得你对一个女孩有意思。”
景詹看着他走出办公室,也没阻止。
没找到。
这是梁喆后来给景詹的答复。
“伍哥说, 没听说过这个人,不是他请的。那天来的人很多,还有附近学校的,估计是跟朋友一起来的。”
景詹没太往心里去。
他从一开始就不曾把自己放在找人的位置上。
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 梁喆不常出现在他面前,不知在忙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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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詹再次见到景念桐,是在一次饭局。
梁喆攒的局,叫了不少他的朋友,郑重地说要介绍女朋友给大家认识。
景詹和他的那些朋友不熟,因为他三催四请,加上这个“由头”,才肯赏脸出席。
主人翁到的最晚,景詹坐在包厢里,和一帮入不了他法眼的纨绔格格不入。
虽然他是梁喆的兄长,感情不错,冷冰冰的气质却很难接近。
他是景家长子,又优秀得令人望尘莫及,大家都忌惮,有人上前搭了两句话,被他锐利的眼神瞟过就觉得自惭形秽,灰溜溜不敢再上前。
梁喆推开门进来,景詹才发觉有段日子没见他了。
梁喆的头发剪短了,比之前干练许多。
景詹的视线没有在他身上停留太久,落向他身后进来的人。
那天景念桐穿了一条红裙子,肤白胜雪,腰纤如柳。
她总是钟爱红裙,最艳丽最夺目的颜色,她驾驭得刚刚好。
她那时候年纪尚轻,还有些年轻的朝气,美丽也是青春靓丽的,一颦一笑都让人挪不开眼。
梁喆的一帮兄弟眼睛都直了,争先恐后与她打招呼,惊艳之色藏不住。
梁喆将她护得紧,挡开一只只倾慕的手。
最后,梁喆带她来到景詹面前,正色,互相介绍:“哥,这是我女朋友,桐桐。”
景詹的眼神深邃,不显山不露水,看向二人时深色极淡,冰化开也不会比他的眼睛更冷。
景念桐看着他,目光是和看其他人时不同的,有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打量。
“你好。”她说。
景詹对上她的目光,又毫无波动地收回,没给反应。
“什么时候交往的。”他问。
梁喆回答:“刚刚在一起不久。”
景詹没再说话。
梁喆将景念桐带到另一边坐。
饭桌上热闹极了,每个人都很热情兴奋,除了坐在另一端,全程脸色漠然的景詹。
景詹从洗手间出来,刚好碰上景念桐。
地上被前一任使用的客人弄了水,她脚下一滑。
景詹顺手扶了一把,掌心落在她腰侧。
景念桐站直,低声向他道谢。
景詹收回手,离开洗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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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念桐面前的“梁喆”,和景詹有许多相似之处。
从一丝不苟的西装,到简短利落的短发。
从淡漠的待人方式,到常用的皮革调香水。
跳舞时一见钟情的气息,在景念桐眼前蒙上了一层滤镜,也给梁喆铺了一条捷径。
他追求她的过程并不困难。
在包厢里见到景詹,景念桐开始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如果说,梁喆是用“一起跳舞的男人”的身份追到她,景詹显然比他更像那个男人。
她没搞清楚是哪里出现问题。
梁喆很少带她见景詹,但难以避免地会碰到面。
景詹极少和她说话,论起高冷,梁喆显然不及他的十分之一。
景念桐曾在梁喆不在场时,问过他一句:“景总会跳舞吗。”
是在某个朋友家的宴会上,自助餐台前,她站在景詹旁边,手里拿着食物夹子。
梁喆站在不远处与朋友说话,景詹抬眸,对上他望过来的视线。
“你会吗。”景詹反问。
“我会啊。”景念桐心不在焉地去夹一块点心,没夹起来。景詹将点心放到她盘子里。
“你呢?”她又问。
她偏头看向景詹,景詹也低头,目光与她相对。
如果梁喆再晚几秒过来,景念桐也许能听到答案。
有一次去找梁喆,景念桐在电梯里碰到景詹。
她打了个招呼,景詹极淡地点了下头。
安静的电梯只有他们两人,没有人说话,于是气味更加明显。
景念桐忽然转头,莫名其妙问了一句:“Tuscan Leather?”
景詹偏头看她。
景念桐勾着一丝笑:“梁喆也喜欢用这个香水。”
Tom Ford 的Tuscan Leather。
那次跳舞时,闻过的味道。
有些事景詹显然看得比她透,但也从未说过什么。
只是不咸不淡的两个字:“是吗。”
“你们兄弟俩,你问我吗。”景念桐的话像有深意,又像没有。
电梯到了,她抬脚头也不回地走了。
也曾有过意乱情迷的一刻。
梁喆生日那晚,叫了朋友在他家里喝酒。
酒过几巡,醉的醉倒的倒,景念桐去厨房煮醒酒茶,听到景詹的脚步声。
他的脚步声跟那群人都不太一样,有一种同龄人没有的沉稳。
景念桐头没回,泡了两杯,等他走过来,递给他一杯。
“随便弄的,尝尝?”
景詹接过了杯子,低头看着杯中褐色的茶水,不知在想什么。
景念桐捧着茶杯看他。
景詹忽然抬起眼,直直对上她。
他衣服端正,只有些微的褶皱。身上有一点酒味,眼神十分清明,看起来清醒得马上去开个会不是问题。
于是景念桐没料到他接下来的动作。
冷不丁被他扣住下颌,他的唇覆上来时,带着被酒精熏灼的热气。
景念桐愣了下。
然后反手给了他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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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詹的出现,让梁喆身上属于那支舞的影子,越来越淡。
淡到快要消失的时候,景远谦出事了。
景远谦在公司直接被警察带走,不允许探视。
景念桐和方桐急得团团转,在浩浩荡荡的指责声中,坚定不移地相信景远谦没有做过制假贩假的事。
接下案子的代理律师说证据确凿,只能认罪,争取减刑。
景念桐和方桐绝不同意,但想要救景远谦,至少要先了解真相。她们想尽所有办法,见不到人,也传不了话。
梁喆在这时帮了她一个大忙,带她进看守所,见了景远谦一面。
之后为了帮她,东奔西走。
景念桐当时并不知道,梁喆之所以能带她进去,是因为景詹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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