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丁巫这个语气、这个表情,妥妥的五百年后现代社会里教导主任的形象,魏采薇都心虚的很,开始反省自己最近犯了什么错误。
他们刚刚回到京城,魏采薇还来不及犯错,如果真有什么错,那就是最近太放纵,她和汪大夏终于像一对正常的夫妻,不用两地分居,关起门来,单门独院,胡天胡地。
丁大哥是怎么知道的?他不可能跑去听壁角吧!一定是汪大夏叫的声音太大了……魏采薇忐忑不安的坐下,抿了一口茶压压惊。
丁巫说道:“我今天和陆缨定情了,我们决定今年就结婚,以后你要把她当成嫂嫂看。”
噗!魏采薇当场喷茶,“咳咳,你说什么?这么快?丁伯父还没有回京城,以大哥的性格,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和陆统领挑明?”
你还真了解我,丁巫说道:“是她先向我求婚的,你看——”
丁巫把陆缨的佩剑拿出来,“这是她送我的定情信物。”
虽然丁巫的话语一如既往的淡定,但是这幅明显是显摆的举动以及激动的表情,还是让魏采薇看穿了丁巫内心的欣喜。
“真的!”魏采薇抱着陆缨的佩剑,“我就知道她喜欢你,她怎么开的口?都说了些什么?你们……嗯,就只是互赠了定情信物?没……别的?”
没干点别的,比如拥抱亲吻什么的。只是当着丁巫的面,魏采薇问不出口,毕竟像汪大夏这种没羞没臊的人是极其罕见的。
“看过就行了,还给我,别嗑坏了。”丁巫拿过佩剑,用一块红绸布小心翼翼的包好。
看着丁巫珍视的样子,对这门婚事很是期待。魏采薇为大哥高兴,“恭喜哥哥和陆统领——不,未来嫂嫂有情人终成眷属。”
丁巫把裹着红绸的剑放进木匣子里,锁在柜中,“汪大夏什么时候离开锦衣卫?你们要去那里?”
魏采薇说道:“也是今年,他还有些事情要交差,朱指挥使大人想要挽留他,目前我们还没定下去那里,不过,今年应该不会离开京城——我们肯定要参加你们的婚礼才走。”
汪大夏蒙生退意,想离开永无休止的纷争,过平静的日子。上一世失去过老公的魏采薇深知人生苦短的道理,两人在一日,就少一日,支持他的决定。
反正宫里李九宝现在已经两子三女,是宫里最能生的嫔妃,地位巩固,今生今世还有陈经纪在紫禁城里互相守望,魏采薇觉得不用担心什么,是时候夫妻两个全身而退了。
魏采薇说道:“大哥放心去云南,这三个月我帮你盯着丁府的修缮,等你回来时一定全部修完,可以搬回家住。以及,稳住嫂嫂,要她不要太想你了。”
锦衣卫衙门。
陆缨表白成功之后,如愿把丁巫弄到手,就脱了衣裙,恢复男装,一头钻进书案堆积如山的公文里。
汪大夏一直盯着陆缨值房里的动静,比自己表白还上心,不请自去,“怎么样?丁巫点头了没有?”
陆缨把丁巫送给她的扇子拿出来。汪大夏打开扇子一看,念道:“山深未必得春迟,处处山樱花压枝。桃李不言随雨意,亦知终是有晴时。这是什么意思?说你告白来迟了?他拒绝你了?”
陆缨一听,横眉冷对不学无术的手下,“你读书少就不要胡说八道,这分明是知道有情之意。扇子是他送给我的定情信物。等他去云南把丁大人接回来,我们今年就结婚。”
汪大夏又来邀功请赏,“我就说妆容、那套衣服还有首饰适合你吧,整个人闪闪发光,男人就没有不喜欢的。”
陆缨说道:“可惜你已经结婚了,不能给我当伴郎。”
汪大夏沉默了一会,说道:“陆统领,我就是未婚,也是给丁巫当伴郎啊。”
陆缨习惯把自己当男人,还曾经给汪大夏当过伴郎,所以一下子转不过弯来,一想是这么个理,说道:“那到了结婚那天,你给我画新娘妆吧。我的标准很低,好看就行了。”
汪大夏拍着胸脯,“包在我身上。”
晚上,一到了下衙门的时间,汪大夏第一个骑马冲出去,回家找老婆。陆缨依旧雷打不动的留在衙门处理公事,一直到万家灯火熄灭才回去。
次日一早,汪大夏起床习武完毕回房,用他的方式把魏采薇叫醒,“起床了,今天要去甜水巷,给丁巫送行。”
“我昨天晚上就请他喝了杯送行酒。”魏采薇卷着被子翻了个身,睡眼迷蒙,“他今天早上最想见到的人,不是我们,是陆缨。他应该乐意和陆缨单独相处,而不是一群人给他送行。”
汪大夏一听,的确是这么个理,“如此说来,今天早上陆缨给丁巫送行,不在锦衣卫衙门了。山中无老虎,猴子满山爬,哈哈,我今天可以晚些去衙门,反正没人管。”
汪大夏脱了鞋子,钻到床上,昨晚春宵苦短,还没尽兴,今天早上一定要补回来。
第233章 榨干
魏采薇想睡个回笼觉, 汪大夏偏不让她睡,她也不让汪大夏睡,结果是谁都睡不成。
芙蓉帐里, 结婚三年的夫妻分离太久了, 尚需重新磨合。
另一边, 陆缨送情郎丁巫, 从未告过假的她破天荒请了假, 震惊锦衣卫衙门, 指挥使朱希孝还以为她生病了,派人送了补品去陆府慰问这个最得力的下属, 嘘寒问暖。
陆缨凭实力让朱希孝忽略了她的性别, 作为破白莲教和隆庆和议的幕后推手之一, 将来两国的十一个互市和关系都需要维护, 加上蒙古三娘子也是女人, 女人和女人说起话来更方便一些,朱希孝已经命陆缨专门负责对蒙古鞑靼部的关系。
收到礼物的陆府的当家主母李宜人莫名其妙,女儿今天早晨和往常一样, 都是早早的出门了,并没有生病啊。
李宜人心下生疑,等女儿回来, 得好好的问她。
陆缨一大早去了甜水巷,给丁巫送行。丁巫着急接父亲回来结婚,只提着最简单的行囊, 背上背着一个剑匣,正是陆缨给他的定情信物。
陆缨见他如此珍视自己的东西,就像早上吃了一罐子蜂蜜,甜蜜蜜。
陆缨徒手把丁巫的行囊系在自己的马背上, “我送你出城。”
陆缨把丁巫送到了朝阳门,意犹未尽,“我送你到前面的长亭。”
长亭外,驿道边。陆缨还是不舍,“我送你到三里屯,顺便拜祭一下父亲。”陆炳长眠于朝阳门的三里屯。
不知为何,一遇到陆缨,能够信口雌黄的丁巫就词穷了,只会一遍遍的重复陆缨的话,说道:“我也拜一拜。”岳父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两人一起拜过了陆炳,要分别了,陆缨依然舍不得,“都已经到这里了,我干脆送你去通州登船吧。郊外驿路不安全,万一遇到劫匪打劫,我可以保护你。”
丁巫求之不得,不过,丁巫问:“锦衣卫的差事怎么办?”
陆缨说道:“我今天请了假,若有紧急之事,汪大夏可以代为处理,他能靠得住。”
与此同时,锦衣卫衙门,今天姗姗来迟的汪大夏见陆缨迟迟不来,干脆拍拍屁股回家了。
汪大夏已经决定退出锦衣卫,便恢复了刚来锦衣卫时的懒散敷衍,是个吃饭下班积极分子,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没有陆缨的管束,他不仅迟到,他还早退!重新成为锦衣卫的混子。
“汪镇抚使!”吴千户拍马追上去,“且慢!”
大破白莲教和促成隆庆和议,吴百户升了正五品千户,汪大夏从千户升为从四品镇抚使,陆缨升为正四品指挥同知,每个人都官升一级。
汪大夏偷懒未遂,“都说过好几遍了,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就不要找我啦,先放着,等陆佥事回来再处理,我要回家了,明儿见。”
吴千户生怕汪大夏跑了,拉住缰绳,“汪镇抚使是不是忘记了?今天要教大伙易容术和变装术。”
汪大夏一拍脑袋,“哎呀,还真搞忘记。你就跟他们说,先学其他的,跟踪术、追踪术什么的,明儿我来教易容术。”
吴千户不肯放手,“汪镇抚使在昨天就是这么说的,今天又这么说,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不能再拖了。”
汪大夏说道:“明日再说,你看我都出来了。”
吴千户生拉硬拽,还把陆缨搬出来震慑汪大夏,“再拖我就告诉陆佥事,我们都等你三天了,天天扑空。”
如果汪大夏是孙悟空,那么陆缨就是紧箍咒,吴千户一念就管用。
汪大夏只好调转马头回去,“顶多教半个时辰,我娘子还在家里等我吃饭。”
吴千户立马戳破了汪大夏的谎言,“魏大夫今天进宫了,家里没人等汪镇抚使吃饭,等易容术教完了,我请大人喝一杯,地方随便挑。”
汪大夏滑不溜丢似泥鳅,吴千户今日非要逮住他,把所有后路都堵死了,汪大夏只要回到衙门带徒弟们。
紫禁城,承乾宫。
魏采薇给贵妃李九宝诊治。
李九宝美貌依旧,眉眼间还多了以前没有的威压之感,只是她瘦了,病后洗净铅华,没有施胭脂水粉,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没有血色。没有戴首饰,额头包着一条素锦抹额,一头长发散在腰间。
李九宝的身体被生育拖垮了,六年一口气生了五胎!
两男三女,一个个养的白白胖胖的,身体健康,简直是皇室生育的奇迹,李九宝的身体滋养着五个孩子,身子就像被嚼了又嚼的甘蔗,快被榨干了。
魏采薇把脉完毕,“娘娘连生五胎,气血两虚,不容乐观。”
魏采薇去西北,一走的就是三年。当然,宫廷御医和女医都是出类拔萃之人,都尽力为李贵妃精心调养身体,但是生育对母体伤害太大了,就像一个池子,水渠往里头拼命灌水,另一头开了个口子,不停的往外放水。
放水比灌水快,最终这个池子快要干涸见底了。
别说魏采薇,就是神仙来了也就这样。
去年年底,李九宝生了第五个孩子瑞安公主,产后恶露不尽,淅淅沥沥持续了三个月,到了今天开春才有所好转,几乎把李九宝身上的血换了一遍。
李九宝连走出承乾宫的力气都没有,无力养育教导孩子,五个孩子除了已经出阁读书的太子,其余四个都被陈皇后抱去坤宁宫抚养。
李九宝舍不得,也向隆庆帝争取过,但是隆庆帝也认同陈皇后的做法,要李九宝安心休养身体,莫要操心孩子的事情,等康复了,还要为皇室开枝散叶。
陈皇后是个贤德良善之人,悉心照顾四个孩子,宫里所有最好的东西都往承乾宫里送,生怕委屈了大功臣李九宝,承乾宫是出名的人间富贵乡。
李九宝以前无比期待期待怀孕生子,现在却一听到“开枝散叶”就身体打颤,充满了恐惧!
她也抗争过,但是没有用,皇上皇后压下来,她必须服从,所有的小聪明在绝对的权威面前不堪一击。
陈经纪也无可奈何,他已经升为司礼监随堂太监,是能够参与奏折披红、左右政事的有头有脸大太监了,但是对于李九宝,他除了心疼,毫无办法。
陈经纪说道:“魏大夫,贵妃娘娘为了止恶露,吃了三个月的药,真是把药当水喝,上个月好容易止住了,就是身子一直虚弱无力,平日连殿门都不出。到了这个月,吃饭没有胃口,每餐吃了一两口就说累,摇头不肯吃了。”
“若强行吃几口,就克化不动,下顿饭一口都不吃,只喝些汤汤水水的,宫里的御医、女医都来看过,开了消食开胃的药,并没有什么效果,不得已,不顾魏大夫刚刚回到京城,舟车劳顿,还是召了魏大夫进宫给贵妃娘娘瞧一瞧。”
李九宝躺在床上,只在魏采薇刚刚进来行礼的时候说了句“免礼平身”,就再也没言语,虚弱的她连说话都费劲,一切都是陈经纪代为传话。
魏采薇看了李九宝的舌苔,也瞧不出有什么不对,遂要陈经纪把产后半年来所有的药方、食物、点心、水果、甚至喝了什么茶,一切入口的东西都拿过来给她瞧。
幸好陈经纪照顾的极为细心,都留有存档,魏采薇要李九宝先歇息,她移步偏殿,去看堆积如山的药方和食谱,当天没有出宫,一直半夜才歇息,次日又早早的起来看。
魏采薇渐渐发现了一些端倪。李九宝产后恶露不尽,量大的时候,每天替换扔掉的陈妈妈(今卫生巾)要扔掉两箩筐,流了三个月,别说一个身体本来就不好的女子,就是一个强壮的男子,连续失血三个月也要虚脱了。
给李九宝开的药方没有问题,都是温补止血的,但吃进去的食物就有有点意思了。
食物有以形补形之说,什么东西虚就补什么,李九宝的日常饮食里,哈士蟆油(雌性林蛙的输卵管)、紫河车(人类的胎盘)几乎天天都有。后来李九宝胃口不好,就添了什么猪肚(就是猪的胃)牛肚等等,全是大补特补之物。
这些食物,尤其是哈士蟆油和紫河车魏采薇一直不相信能有大用,但是因其十分难得,就成了珍贵的补品。至于猪肚等等大荤之物,的确有进补之用,可是李九宝身体太虚了,不仅克化不动,还伤了脾胃,李九宝的胃口越来越差,到了现在每顿只强行咽下一两口的地步。
而御膳房每日往承乾宫里的东西依然是哈士蟆油、紫河车、猪肚羊肚之类的以形补形、荤腥油腻之物,看起来一顿饭所耗费的银两是皇上皇后的数倍之多,是宫里饮食最精细的人,谁都挑不住毛病来,其实是李九宝的催命符。
找到了患结所在,魏采薇对陈经纪说道:“你去御膳房挑几个可以信任的人,在承乾宫开个小灶,贵妃娘娘入口的东西,除了汤药,一应吃食点心零嘴都自己做,我给娘娘开了食谱,都是最简单的吃食,要小灶照着做。”
陈经纪脸色大变,低声道:“有人要害娘娘?在吃食里动手脚?”
魏采薇摇摇头,“东西都是好的,只是吃的太好并不是好事,人吃五谷,娘娘缺乏水谷之资。那些油腻荤腥之物,尤其是紫河车,好了也别碰这种邪物。等我为娘娘调理好了脾胃再吃荤腥。”
以陈经纪如今的人脉关系,做到这些并不难,当天就安排上了。
魏采薇按照李九宝的身体状况,亲自配置了消积导滞的阿魏丸,用山楂、连翘、半夏、麦芽、把阿魏捣成糊状,用醋蒸之,做成丸子,并附以二陈汤、四物汤来调理身体,吃了两日,李九宝渐渐有了食欲,奇迹般吃了一碗加了肉沫和猪肝粥饭,晚上吃了鱼肉也不再反胃恶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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