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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春时——八月薇妮

时间:2020-11-06 09:47:23  作者:八月薇妮
  可就此一走了之又有点不甘心。
  这位小郡王就像是烈火,让人忍不住想靠近,但靠的太近又容易受伤。
  幸而想起谢西暝在沈柔之跟前那样“温柔腼腆,人畜无害”的模样,傅寒灵机闪现决定到沈府拜会。
  毕竟有沈大小姐坐镇,那个家伙不至于就当场发起狂来吧。
  傅小侯爷鼓足勇气,登门报名,下人们忙向内通传,不多时,却是谢西暝亲自迎了出来。
  他身边没带别人,傅寒忙一路小跑到了谢西暝身前:“怎么敢劳驾您……”
  “小侯爷,”谢西暝淡淡道:“我的身份你知我知,不许泄露给任何人,其他的也不要多问。”
  傅寒遭遇迎头直击,咽了口唾沫乖乖回答:“是。”
  谢西暝在他脸上打量了会儿,负手道:“你既然没有走,那就跟我办件事吧。”
  “啊?是什么事?”傅寒回神。
  谢西暝的目光越过傅小侯爷,向门外一瞥。
  天色晴朗的过分,暖风吹拂,天边大朵的白云涌动,高树上蝉唱声声,内院里时不时传出孩子玩耍欢笑的响动。
  一切都显得安宁祥和,岁月静好。
  但谢西暝只用了简单的两个字,就把这份安谧静好撕得粉碎。
  ——“守城。”
  世靖三年正月,云龙山匪寇里应外合,在洛州城中杀人放火,半个洛城沦为火海地狱,百姓死伤不计其数,史称“洛城之乱”。
 
 
第18章 
  谢西暝的声音虽轻,却像是一声平地惊雷,把傅寒震的惊魂动魄。
  他以为自己没听清,伸手挠了挠耳朵:“守什么?”
  “城,”谢西暝淡淡道:“洛州城。”
  傅小侯爷越发不解了,陪笑道:“郡王,这洛州城好好的,哪里用得着我去守什么?”
  谢西暝一声冷哼。
  在谢西暝的记忆里,世靖三年,正月闹花灯的使节,云龙山匪寇大举攻袭洛州,加上有贼寇事先潜入城中,纵火为应,内外交击,打的洛州守备措手不及,洛州一度沦入贼寇之手。
  贼人在城中烧杀掳掠,百姓死伤无数,繁华的洛州在短短的三天内变得满目疮痍。
  但是在事发之前,沈府众人已经迁移进京了,竟阴差阳错地躲过了这场劫难。
  如果单纯的按照时间来算,距离“洛城之乱”的发生还有两年,自然无所谓“守城”。
  但是连日来,谢西暝敏锐地察觉了情势的微妙变化。
  那一次劫乱发生前,沈承恩死在望江楼,而那个原本给囚禁在洛州府衙的贼寇首领自然也得以放了出来,那会儿山匪的势力正在扩张,加上成功地营救了同伙,便没有操之过急,故而在两年后才发生了洛城之乱。
  但是这次不一样了。
  贼匪非但没有成功救了同伙,反而在望江楼上给谢西暝尽数灭口。
  只因为谢西暝安排巧妙,进城探听消息的细作只以为是皇亲朱公子争风吃醋所为,所以在知道朱公子启程回京、而沈承恩也押解要犯进京的时候,便在半路截杀!
  谁知朱公子虽是死了,可沈承恩反而从他们的包围中成功逃脱,而且要救的匪首也不见踪影。
  山贼们一再吃瘪,其中有机灵的也嗅到了不对,知道此中必有高人调停,匪贼性恶,自然无法忍了这口气。
  数日来,不知派了多少探子进城打听消息,活动频繁,也有不少人在沈府之外探头探脑。
  谢西暝之身经百战,是超乎所有人想象的。
  他本就是个天生的将才,何况又经历过千锤百炼。
  而且谢西暝最为清楚的是:所有事情不是一成不变的,就算重来一次,也绝不可能按部就班。
  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从他执意在望江楼上救下沈承恩开始,所有的故事就已经偏离原来的发展之路了。
  他必须打起十万分精神,事先推算跟提防任何意外。
  如今种种迹象表明,贼人的行动很可能提前。
  面对傅小侯爷的疑惑,谢西暝道:“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你家里可见是没好好教你。”
  傅寒闻言颇为汗颜,若别人说这话他自然会不服,但当着谢西暝的面儿,却乖得如同谢某人在沈柔之跟前一样,是万万不敢顶嘴的。
  正要深入虚心请教,却有个丫头从内而来,向着谢西暝行礼垂头道:“姑娘正在老太太跟前儿,听说小侯爷到了,让哥儿陪着请过去说话呢。”
  谢西暝略一沉吟,便先打发了丫鬟回去。
  “随我来。”谢西暝转身领着傅寒向内而行。
  傅寒才犹豫道:“郡王,我有个疑惑,能不能斗胆问上一句?”
  “什么?”
  傅寒道:“就算是要去容身之处,可也不必就这么屈尊降贵的……什么外室之子,传出去不好听啊。还是说您有什么所图?”
  谢西暝道:“你觉着我有什么所图?”
  傅寒的心里浮现那个惊鸿一瞥的美人儿,却实在没有勇气问出口。
  谢西暝却道:“待会儿见了柔柔,不许乱看,更不许肖想。”
  傅寒听了这句格外的叮嘱,俨然刚才的那个问题已经有了答案。
  很快到了老夫人上房,因为傅寒身份特殊,老太太也不像是见别人一样等着请安的,听丫鬟报说来了,已经早早地起身站着等候,柔之就在旁边陪着。
  脚步声响,却见门帘搭起,不多会儿,谢西暝在前,领着傅小侯爷走了进来。
  老夫人定睛一看,见小侯爷生得一表人才,心中不禁有些喜欢。
  她以前听沈柔之说起过,那场风波是因为傅小侯爷“仗义明理”才消弭的,又加上是京城来的侯门贵客,当然更是闪闪发光了。
  傅寒又忙上前请安,老太太垂手低头遥遥地还了一礼,含笑道:“很不敢当,小西快帮我扶起来。”
  谢西暝假意一抬手臂,傅寒已顺势站了起来,老太太忙请他落座,又仔细看他的相貌。
  简单问了几句话后,便又问他多大年纪,得知才十五岁,便慈眉善目地笑道:“只比我们柔柔大一岁,小侯爷真是年少有为啊。”
  傅寒心一跳,鬼使神差地看向沈柔之,却见她也愣了愣。
  可不出意外的,旁边又有淡淡的冷意袭来,把小侯爷萌动的心跳即刻冻死。
  幸而沈柔之不露痕迹地转开话题:“那天多亏了小侯爷解围,只可惜父亲不在府内,不能及早盛情款待,失礼之处还请不要见怪。”
  傅寒忙道:“姑娘……沈姑娘不必如此客气。”
  沈柔之又顺势看向谢西暝:“我们小西比侯爷要小两岁,他虽不惹事,可毕竟年纪小,有什么不周到或无心得罪的地方,也请侯爷多多见谅。”
  “不敢不敢,”傅寒本能地应了这句,又忙道:“小西甚好,不曾得罪过。”
  而谢西暝听沈柔之说“我们小西”,嘴角才又微微上扬。
  这场会见,让小侯爷觉着自己如置身于水火之中,如坐针毡。
  他感觉自己多跟沈柔之说一句话,身侧那股冷意就多一份,明明正是大热天,自己却遍体生凉,甚至要瑟瑟发抖。
  正想着找个借口溜之大吉,不料外头一个丫鬟满面仓皇地跑了进来,道:“老太太,大小姐,出、出事了!”
  老太太吓道:“什么事?”
  丫鬟惊慌失措地:“门上小厮刚刚来报,说什么、有个什么王爷的到了门口了!”
  “王、王爷?”老太太直了眼睛,如梦似幻。
  连沈柔之也惊呆了。
  傅寒已经从座上站了起来,下意识地看向谢西暝,却见少年只是微蹙眉头,却并没有任何张皇之色。
  且说沈承恩进京之前,已经派了个贴身的小厮带了亲笔信回洛州报平安。
  自己则仍带了人紧赶慢赶地入了京城,马不停蹄到刑部交割了凶犯。
  之前朝廷曾下令剿除云龙山匪患,只是屡次无功,如今阴差阳错捉了个首脑,自然是大功一件。
  完了公务,刑部的一名主事便跟沈承恩问道:“沈通判上京下榻何处?”
  沈承恩只说暂在客栈落脚。
  这主事也是个耳聪目明的,因笑道:“听说沈大人跟英国公府是有亲的,如今进京一趟,何不顺道去叙个旧探个亲呢?”
  沈承恩笑道:“虽然是亲,只是向来不大走动,倒是不敢去叨扰。”
  历朝历代的不成文规矩,京官儿总是比地方官多几分体面的。除非是地方上的封疆大吏,否则凭你是什么高官,进了京就不比在原地了,何况那是国公府,门槛儿太高。
  沈承恩的原配夫人李氏在的时候,还跟姊妹常有书信往来,李氏去后,京城里的李夫人也派过人前往吊唁,可自然不像是先前那样情深了。
  因为这些缘故,沈承恩其实并不想去国公府探什么亲。
  万一人家以为他是别有所图呢,不如干干净净完了公务,即刻启程回洛州的好。
  谁知真是欲速则不达,次日一早,刑部派人来请沈承恩过去,原来昨日审讯匪首的时候,这贼徒突然间交代,他们云龙山的贼匪曾用了十万银子买通洛州府衙的人,其中就有沈承恩。
  沈承恩魂不附体,洛州府衙虽然有人参与其中,但他却是清白的,多半是那贼寇故意报复,当下立刻否认。
  但更加雪上加霜的是,那皇亲朱公子虽死,却还有家人残存,此时也逃难似的进了京,便在顺天府递了状子,却说那朱公子之死有蹊跷,又提起轰动一时的洛州望江楼惨案,要求重新彻查。
  如此一来,刑部的人自然不能轻易放过了,当即便外松里紧的将沈承恩留在刑部,美其名曰配合调查,其实是加以审讯。
  沈承恩虽然他问心无愧,但这样一来,指不定要盘查到什么时候,而消息传回洛州,家人又不知将如何着急。
  连着审讯了两天,沈承恩自然不会供认谢西暝动手,仍是坚称望江楼的事是朱公子跟山贼起了冲突,自己只是无辜卷入,不知要如何回答的细节,便只用给“打晕了不知道”做借口。
  可虽然沈承恩咬紧不说,刑部的人自然也不是吃素的。
  先前事发后,洛州曾紧急递送过当地仵作查验的档册,虽然谢西暝伪造的已经接近完美,仵作报单上也并无大的差错,但既然事关皇亲,既然有蹊跷自然要一查到底,刑部立刻就要派人前去洛州调看尸首。
  沈承恩知道此事后已经有些撑不住了,他担心因而把谢西暝也卷进来,偏偏此刻,负责主审的刑部侍郎道:“沈大人,我劝你还是尽快把真相说了吧,你的为人我们其实都是知道的,还不至于是那种勾结匪类贪赃枉法的,有什么误会只说明白便好,何必在这里耽误大家的时间呢。而且你就算不跟我们说,待会儿都察院的徐大人来了,就不会像是我们这样和颜悦色了,他可是有名的雷厉风行冷面无情啊。”
  沈承恩微怔:“都察院的、徐大人?”
  说曹操曹操就到,一个侍从匆匆进来:“都察院的大人们到了!”
  内间众人听见,纷纷站了起来,一个个扶帽整袖,好像怕自己衣冠不整冒犯来者似的。
  沈承恩看众人这样恭敬之态,心头发紧,耳畔却听见细密的脚步声响。
  他不由回过头去,却正见一行人从门外走了进来。
  在所有人中最醒目的,自然是被众星捧月似的簇拥在中间的那位,只见此人甚是端庄清雅的相貌,身量颀长,芝兰玉树,然而气质沉肃,不言自威。
  他身着从三品都御史的大红官袍,胸前是金绣的獬豸图,寓意清平公正,天下光明。
  这来者,正是令满朝文武都见之胆寒的都察院的徐麒臣。
  作者有话要说:  老徐:不容易啊,终于露脸了,好帅~
  小西:来人啊,快把这头麒麟脸上打满马赛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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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其实沈承恩是知道这位徐大人的。
  跟定远王这种靠着战场上的军功封爵的开国元勋不同, 徐家是百年世族,钟鸣鼎食的簪缨之家,到了徐麒臣这一代更出了几个厉害人物, 最出色的便是这位徐大人。
  徐麒臣才华横溢, 年少成名,京城之中无人不知, 人人仰慕,舞象之年刚过,便在殿试中给点为状元。
  皇帝念他是功勋之后, 且又赏识他的才华,便留任于翰林院。
  谁知只是才一年, 徐麒臣便自请外放。
  那会儿正当都察院要外放巡察御史,于是皇帝便调他进了都察院, 在外巡游了近三年,穿州过府,所到之处,拿下了不知多少地方恶霸,贪官污吏, 政绩斐然卓著,在民间也颇累积了些声望。
  此后皇帝将他调任回京,便就在都察院任职, 短短数年内已经从最末微的巡察御史升为从三品的都御史。
  因他明察秋毫, 冷面无私, 手腕也高,自然是让许多文武官员们头疼、望而生畏的人物。
  徐麒臣于年少时候便冠盖满京华,早在蟾宫夺桂之前就给无数权贵豪门之家视作乘龙快婿,家中做主, 早早地就跟户部冒尚书家里订了亲。
  入任翰林之后,便奉命跟冒家姑娘成了亲,只可惜冒夫人体弱多病,婚后勉强产下一子之后始终缠绵病榻,已经于两年前仙逝了。
  正值最好的年纪,这两年中也不知有多少人家青睐于徐麒臣,只是徐大人一直无意再娶,至今孑然一身。
  而让沈承恩印象深刻的是,他其实是跟这位徐大人有过一面之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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