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锦诺撩起帘栊,高大恢弘的城墙顿时映入眼帘,透着莫名的熟稔和亲切。
南顺京中,她其实并不陌生,亦在这里有美好回忆。
有宁远侯府的侍卫在,马车直接驶向城门口未停。城门口值守的禁军都远远朝着马车拱手,知晓马车上坐的人是宁远侯,无人上前盘查。
南顺京中繁华,整个京中的布局呈矩阵型分布。
鳞次栉比,车水马龙。
又因临水,处处透着江南水乡的秀丽。
赵锦诺很喜欢南顺京中。
尤其是黄昏过后,华灯初上,这等温婉又蒙上了一层绮丽繁华。
苍月京中有苍月京中的大气恢弘,南顺京中便有南顺京中的温婉动人。
赵锦诺撩起帘栊的手就未放下过,目光也一直聚焦在窗外的热闹繁华中。
“晚些去逛夜市吧。”丹州提议。
“好啊。”赵锦诺应和。
谭悦轻声道,“你们二人先去,我要先回宫中复命,晚些时候再去寻你们。”
丹州和赵锦诺愣了愣,似是回回都会忘了谭悦是宁远侯。
谭悦早前还奉旨出访了苍月,眼下刚回京中,是应当向朝帝复命的。
“那,我们晚些在吃混沌的地方等你。”丹州的定位方式大都同吃有关。
谭悦恼火看他。
赵锦诺笑不可抑。
……
再晚些时候,马车缓缓停在明府门口。
老师和师娘喜静,明府在京城西边偏远处。
马车自慈州方向来,从北城门入京后,行了大约小半个时辰左右才到。
老师和师娘多是低调雅致之人,也不喜铺张高调,所以明府牌匾虽铁笔银钩,却没有涂金,门户从外人看来,实与普通的大户人家无异,全然看不出是明大家的府邸。
整个府邸门口也没有值守的小厮。
等侍卫置好脚蹬,丹州先下了马车,而后转身扶赵锦诺。
谭悦没有下马车,撩起车窗上了帘栊,朝他二人道,“若是今晚从宫中出来太迟,我便不去夜市了,明日再来见老师和师娘,稍后见了老师和师娘,记得替我问好。”
他也离京几月,若非要入宫,理应闲来拜访。
丹州和赵锦诺应声。
谭悦又道,“晚些让冯涛给着你们二人,若是我未去夜市让冯涛送你们二人回明府。”
两人又听话颔首。
赵锦诺回回来京中,都是在明府落脚。
赵锦诺在,丹州应当也会留在明府过夜。
赵锦诺是老师唯一的女弟子,老师和师娘膝下只有一个亲生儿子,没有女儿,师娘待她多亲厚,她只要来京中,师娘都会亲自安排她的事情,她总是受优待的一个。
待得目送谭悦的马车离去,丹州和赵锦诺二人才上前,轻叩府邸大门。
“稍等。”门后,是葛琼的声音。
吴叔退养后,葛琼一直在照顾老师和师娘起居,葛琼开门,见了是他二人,脸上阵阵惊喜,“可算来了,先生和夫人都盼了一整日了,说早前接了谭悦的书信,说你们今日会抵京,结果都眼下这个时辰了还未至。”
葛琼将二人迎进府中,赵锦诺关心,“老师和师娘近来可好?”
葛琼应道,“好得很,前几日还去爬了一趟芒山,腿脚都利索。”
都能爬山了,自然是好的。
赵锦诺唏嘘。
“小公子今日是住府中,还是回自己府中?”葛琼问。
葛琼都呈丹州为小公子。
丹州是明大家和夫人的养子,葛琼是明家家仆,所以葛琼一直称丹州都是小公子。
丹州业已习惯,当下,葛琼问起,丹州便道,“我也留在府中吧,不回去了。”
葛琼应好。
早前夫人便嘱咐将苑中几间屋子都收拾了出来。
今年腊月二十九是先生六十大寿,先生的亲传弟子大都会来南顺京中替先生庆生,几乎都要在府中小住几日,不来的应当是小数。
当下,葛琼先领了丹州和赵锦诺去见先生和夫人。
先生年事大了,夜晚惯来都睡得很早,今夜应是惦记着见丹州和赵锦诺,才勉强撑到眼下。
“老师,师娘!”赵锦诺的声音,明大家和刘夫人再清楚不过。
本就等了好些时候,听到赵锦诺的声音,刘夫人赶紧起身,迎上来。
果真,赵锦诺扑入她怀中,撒娇道,“师娘,我想死你了。”
刘夫人伸手捏了捏她下巴仔细看了看,认真道,“是胖了。”
“……”赵锦诺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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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大白兔就入京了
第115章 朝帝
“先生看锦诺是胖了吗?”师娘转眸看向身后的明大家。
在家中, 师娘惯来称呼明大家为先生。
赵锦诺三人都觉得这称呼既特别,又亲切,老师和师娘几十年夫妻默契, 又透着别样的亲厚。
明大家果真放下茶盏, 应声道,“嗯,是胖了。”
丹州笑不可抑……
但即便是胖了,师娘还是做了她喜欢吃的四喜丸子。赵锦诺和丹州还是抢着吃, 但当着老师和师娘的面,丹州不敢抢得太凶,怕会被老师和师娘斥责, 只是老师和师娘稍不注意,丹州就夹了一大片走。
赵锦诺目瞪口呆。
丹州悄声道,“没听老师和师娘说你都胖了吗?少吃些。”
赵锦诺语塞。
丹州是老师和娘是养大的,也一直都称得是老师和师娘,反倒是这个称呼显得熟络和亲切些。
原本也入夜了,师娘随意问了几句锦诺成亲的事, 赵锦诺只说阮奕很好, 这次是一道来南顺的, 师娘看了看明大家, 便笑道, “抽空带来, 给先生和我看看。”
赵锦诺赶紧低头扒饭。
都知晓她害羞了,便都没有戳穿,
临末了,赵锦诺眼巴巴问道,“师娘, 我是真的胖了吗?”
明大家却道,“早前太瘦了,眼下这样挺好。”
师娘亦道,“是比在赵家时心宽了。”
赵锦诺微怔,似是,同阮奕一处后,真的没那么多糟心事了……
赵锦诺笑了笑,当做默认。
听丹州说起稍后要去夜市,师娘便起身扶了明大家去休息。
赵锦诺这一趟要呆到正月里才走,有的是说话的机会,老师身体不太好,所以师娘才召集大家回京庆生,赵锦诺和丹州都心知肚明。
师娘叮嘱一声,“早些回来。”
两人应好。
等出了明府,赵锦诺叹道,“我看老师都白头了……”
丹州亦感叹,“自今年三四月开始,老师身体就每况愈下,早前葛琼同你说的爬山,也大都是走走歇歇,算不得真的爬山,一定是老师怕你担心,特意交待葛琼这么说的。”
赵锦诺也反应过来,“今年老师还有画过东西吗?”
丹州摇头,“没有。”
两人短暂沉默。
明府就在南顺京中的西边,离西市很近。
方才吃了师娘做的四喜丸子,其实赵锦诺有些撑了。
正好一面踱步去西市,一面消食。
冯涛远远跟在身后,也未上前打扰他二人说话。
丹州难得正经,“今年年生不怎么太平,老师早前身子骨一直挺硬朗,今年忽得老了一头。谭悦早前在京中病了一场,好像也一直不怎么好……”
赵锦诺低头不语。
丹州遂又笑笑,“不过,你年关能来南顺,他们都是高兴的。”
赵锦诺抬眸看他,“你这么说话,我倒真有些不习惯了……”
丹州嗟叹,“你若是就在南顺多好!”
赵锦诺看他,“不就是因为离得远,相聚才有意义吗?”
丹州也看她,“是啊,你从来说什么都对……”
赵锦诺忍俊。
……
稍许时候,踱步到了西市夜市。
赵锦诺一直喜欢西市的一间糖水铺子,才用过晚饭,散步消食,正好渴了,在糖水铺子处歇脚,要了些水。
南顺的夜市惯来兴盛,比苍月国中还要热闹些。
茶水铺子中,赵锦诺和丹州听邻桌的人提起,“听说了吗?苍月的使臣后日便要入京了,这次出行的主使是新任的鸿胪寺少卿,年纪轻轻就做到这个位置上,实在不多见。”
另一人道,“听说还传奇的,他父亲本是六部尚书之一,在朝中颇有些影响,自己少时就在苍月京中出类拔萃,也是太子伴读洗马,后来不知怎么的,从马上摔了下来就痴傻了好一阵子。听闻前不久才成亲冲的喜,不出一月,整个人都忽然好使了,也不知他夫人是哪路的福星……”
邻桌的‘福星’冷不丁呛了一口水。
丹州忍住笑意。
赵锦诺心中唏嘘,但又不能真冲到旁人面前去解释,阮奕同她成亲之前,在月牙湖就好了,但坊间传来惯来都是充斥着玄妙色彩,她在苍月京中甚至还听过是阮家迁对祖坟的缘故……
总归,这邻桌的话题就围绕着阮奕和她没有断过。
尤其是听到阮奕生得俊美,原来在京中就有爱慕者无数,虽然成了亲,但是京中贵女仍主动同他保持着诸多藕断丝连的关系……
赵锦诺端起杯盏的指尖都愣了愣,又听那人描绘了她听都未听过的甲乙丙丁的风流韵事,声情并茂,似是亲眼见到过的一般,一桩比一桩香艳。
听得丹州皱起了眉头,“真的假的?”
赵锦诺恼火伸手推开他的头,“自然是假的,我们才成亲不久谭悦就到了京中,阮奕终日都在陪谭悦,哪有时间同甲乙丙丁在一处?”
也是,丹州笑笑,松了口气。
他是怕她遇人不淑。
他同谭悦都离得远,她若是受了欺负,赵家又不会照顾她。
她这人还喜欢憋在心中,什么都不说……
思及此处,邻桌那人又叹道,他新夫人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还能怎么办呢?
另一人却道,可我听说这阮少卿的夫人异常凶恶,生得也不怎么好看,还壮实得像男子,阮少卿特别怕她,哪里还敢去到处站沾花惹草?
赵锦诺呆住,尤其是这句“壮实得像男子”和早前师娘说得她“似是胖了”在脑海中交相辉映。
丹州险些没笑喷。
丹州见她脸色都绿了,也实在听不下去了,遂扯了她的衣袖就起身离开。
两人也踱步去往平日里常去的那间馄饨铺子。
师娘做的四喜丸子还在胃中,好在馄饨铺子离远些,两人还可以一面散步一面去,等到了馄饨铺子那里,夜色又深了几分。
两人都要了碗小馄饨,让店家晚些再做。
店家上了些花生。
两人又坐着聊了许久的天。
这家馄饨铺子只是街边小摊,不似早前的糖水铺子多人,也不嘈杂。丹州本就健谈,两人又是许久不见,似是寻了一处清净地方说起了这几月的事情。
时间很快便到了深夜。
两人都想谭悦应当是不会再来了,便让店家上了馄饨,各自吃了一小碗,再乘了马车往明府回。
……
宫内,谭悦确实脱不了身。
早前入宫时,朝帝正在见旁的朝臣,谭悦等了大约两盏茶的时间。等待的时候没有旁的事情,谭悦想起他是自苍月回京了,但韩盛一直没有消息。
他不知晓陛下交待给韩盛的事,但韩盛守口如瓶,一丝口风都未肯透露。
他也曾想过陛下让韩盛留在京中的目的同阮奕有关,但眼下阮奕和赵锦诺都在南顺,他反倒不担心韩盛这一处。
离京前,陛下交待过他留心阮奕。
他今日回京,陛下一定会问起。
阮奕后日也会入京……
思绪间,内侍官上前,“侯爷,陛下请您到御书房说话。”
谭悦起身,跟随内侍官身后。
早前抵京的时候就已过黄昏,他先去了一趟明府送丹州和赵锦诺,而后再往宫中来,路上时间不短,又在暖阁坐了稍许时候,眼下已然夜深。
内侍官一面领路,一面讨好道,“陛下原本还宣了庞大人入宫,但听说侯爷回京入宫了,便将庞大人的事情推后了。”
“是吗?”谭悦淡淡垂眸。
如此看,说明,一,陛下确实对阮奕的事情上心;二,已经这个时辰上,还全然没有回寝殿的意思。
朝帝的勤勉远胜先帝。
这也是朝中后来近乎无人再提朝帝皇位来路不正的原因之一。
当初先帝将谭悦接回京中,让谭悦承袭宁远侯的爵位,谭悦那时便见过朝帝,当时还称禹王。他是眼见当初那个心思不怎么在朝政上的禹王,是如何凭借强硬的手段一步一步,越了先太子登基上位。
但朝帝的每一步,似是走得都对……
内侍官通传后,谭悦入内。
朝帝屏退了旁人,御书房只有朝帝一人。
谭悦拱手,“微臣见过陛下。”
朝帝同他关系惯来微妙,更尤其是登基之后,当下,抬眸看了他一眼,淡声道,“为何没同阮奕一道回京?”
谭悦知晓瞒不住,所以大方抬眸看向身前的一袭明黄色龙袍,沉声道,“怕他生疑。”
谭悦一语既出,朝帝眸光微怔。
没有打断,便是示意他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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