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皇帝心里有几分猜测了,却还是打破砂锅问到底,非要赵福海把事情说出来不可。
赵福海解释道:“她应该是殿下的心上人,殿下没有特意说,却也没瞒着我们这些贴身伺候的人。殿下和她书信往来频繁,有什么好吃的也会派人送到江府去,江府那边也是如此,而且殿下离京前还笑着对奴才戏言,丑媳妇要去见公婆,想来是准备回来就去和江小姐的兄长坦白。”
皇上脸上的表情一下子怪异起来,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最后喟叹了一声。
皇后倒是脸色好看多了,听赵福海这话,两个小家伙都是彼此满意的,她要是赐婚下去,安王醒了见到妻子也不会多见怪,江小姐要嫁给一个昏迷在床的丈夫,也大概不会多恨她……吧?
她看向皇帝,语气里带着几分恳求:“陛下,要不您就下旨赐婚吧?安王也能早点醒过来啊。”
皇帝脸上闪过犹豫,迟疑了片刻,才道:“等去打听的人回来再说吧。”
别看他还是半信半疑,那只是帝王心思,实际上却已经对了圆的话有了七八分相信,就等着去查看的人回来和他禀告了。
天底下最尊贵的一对夫妻焦急地等着消息,却万万没想到,派去的人竟和江家小姐一起到了安王府里来了。
事情还要江家这边说起。
确定这件事的江落,只感觉头重脚轻,眼前发白,差点没晕过去,把樱桃和翡翠都急得满头大汗。
她院子里霎时间就热闹起来,嘈杂吵闹的声音一时间止不住,传到了江蔺的书房里。
江蔺不明所以,还以为江落出事了,放下手头的书疾步走进来,看着倒在地上、上身被翡翠抱住才没有滑倒地上去的妹妹,也是脑袋一空,忙喊人:“快去请郎中。”
他自己则是快步走来,正准备把她打横抱起来,结果江落拉住了他的手。
她看着江蔺,眼中光彩重聚拢了一些,带着期冀小心翼翼问道:“哥,安王是真的昏过去了吗?还是外面说的都是假话?”
江蔺皱着眉头瞪她:“那些都是次要的,你看看你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能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
江落避开他的问题,拽着他的衣袖使劲摇晃:“哥,你给我个准话,安王那事是真的吗?”
江蔺敏感地察觉到了不对劲,板着脸把江落的手从他衣袖上拽开,板着脸:“安王的事情是安王的事,就算是真的昏迷了,你也不必如此失态,到底怎么了?”
“还是你偷偷对他动心了?”
江蔺说最后这句话的时候,语气狐疑,心里却是五味杂陈,其中滋味不为外人道也。
自己看着长大的妹妹,也有春心萌动的那一天,跟着就会嫁到外人家去,从此连姓都改了,外人再也不会喊她江小姐了,而是喊她某某夫人,真是越想越觉得心酸。
那些都扯远了。
现下,他只目光炯炯盯着江落看,等着江落回答他是不是真喜欢上了安王殿下。
诚然,安王温文尔雅清风朗月,的确是个好儿郎,小姑娘才识得情爱滋味,喜欢上这样一个浑身都发着光、不敢让人忽视的优秀男子很正常,但是安王昏迷这事弄的他算是明白京中都说他的身体差不是谣传了,他咬咬牙,准备快刀斩乱麻断了妹妹的心思。
江落闷了一会儿,然后迎着他的目光微微一笑,眼睑下垂,眼尾勾出弯弯的弧度来:“是啊,我对他动心了。”
江蔺磨牙。
江落还没等他接受这个悲催的事实来,又接着往悲催的哥哥身上插刀:“安王也是喜欢我的,我们两个在一起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所谓的在一起,自然就是互表心意私下定终身。
江蔺闻言倒抽一口冷气,看着江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最后化作一句责骂:“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这么蠢啊?”
江落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抱着江蔺的手臂:“哥哥。”
她一哭,江蔺也没辙了,他扶着她进了屋里,恨铁不成钢说她:“你、你让我说些什么好?”
“哥,我想亲自去看他一眼。”江落咬着唇瓣,下定决心,坚定地对江蔺说。
江蔺喝道:“胡闹。”
要是没有这遭事,他可能还能接受,安王风光霁月,也算是个好妹夫,可现在让江落去不就是羊羔进了豺狼虎豹窝里面去了吗?
这是在害她啊!
他没有任何一个时候比现在更清醒。
可是更没有一个时候比现在更觉得难受。
看着江落无声哭泣,看她眼圈发红,看她低着头不停用衣袖擦着泪水,江蔺只恨自己竟然没有注意到这两个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这么久,而自己却没有发现。
要是自己再精明一点,眼神再好一点,是不是就能阻止这回事了?
可是世界上最不可能有的,便是后悔药。
他纵使后悔到了极致,却同样丝毫没有办法,只能讷讷地看着江落哭啊哭啊,哭得他心都化了。
“哥,您就让我过去看一眼,一眼就好,要是真的……”江落恳求道,“他要是真的是性命之危,这个遗憾我会记得一生的。”
“哥,你肯让我抱着这样的遗憾活下去吗?”
江蔺蹙着眉头:“倒也不必这么说他,搞不好还能活下去呢?毕竟好人不长寿,祸害遗万年。”
虽然嘴巴里是这么说的,但是他沉吟了片刻,最后还是答应了江落的请求。
毕竟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万一真的没挺过来呢?这件事在她心里中了因,日后想起来就是要埋怨他这个当哥哥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相信科学,佛祖救不了人,医学可以,阿弥陀佛
剧情需要的胡诌,怎么也不可能是真的。
第43章 穿成炮灰表姑娘
最终江蔺屈服了。
他长叹一口气, 命人给她找来一件男子的衣服,等她换上出来,耳提面命吩咐她一定要跟紧自己, 好说歹说说了半刻钟, 才带着她出了门往安王府去。
安王府一向是安静的,今日两边倒是多了不少马车车架,还有守在门边的两排穿着黑甲佩着长剑的侍卫,看过去威严而冷肃, 空气的流动仿佛都被这气氛弄得慢了下来。
江蔺掀开马车帘子,让江落也看到了门口密密麻麻的人。
江落愣了一下。
江蔺问她:“你还去吗?”
江落没有说话,直接掀了帘子从车辕上跳了下去, 理了理衣服袖角,坚定地看着江蔺。
她为什么不去?哪怕前面是龙潭虎穴,为了看秦云息一眼,她也愿意跳进去。
江蔺叹了口气,也知道拦不住这个铁了心的妹妹,跟着也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站在她身边, 对她说:“走吧, 带你进去。”
兄妹二人说是这么说, 结果往前一走, 还没到门口, 就被人拦住了,守在门边的两个侍卫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走上前来伸出手挡住了江家兄妹。
“什么人?”侍卫冷着一张脸,声音也仿佛淬了冰一样。
江蔺温和有礼地拱手答道:“我是王爷的好友,听说他身体有碍, 特意过来探望。”
侍卫一脸狐疑地看他,并不敢贸贸然放人进去,而是和身后的侍卫说了几句,便看到那人推门进去了。
江蔺坦然地站在门口,姿态从容不急不缓,倒不想是骗人的,那个一开始脸上满是不信任的侍卫好像有几分相信这就是来探病的安王朋友了。
过了没一会儿,门又被打开了,赵福海被请了过来,他看着门口站着的一对男女,皱着眉头,侍卫见他好像不认识的样子,顿时又扶住了腰上的佩剑。
赵福海是不认识面前的人,只是他早看出了后面站着的那个穿着男子衣服的是个小姑娘,心里忍不住有些怀疑,试探着上前问了一句:“不知道公子姓什么?”
江蔺拱手道:“敝姓江。”
这便是了吧,赵福海想了想,姓江、还有一个妹妹,这个妹妹还和安王有些情深意重,那大概身后这位就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江小姐了。
他忙道:“原来是江公子啊,这些下人没见过您真人,多有得罪,还望你包涵,来来来,快进来快进来。”边说边领着他们进了府里。
江落无暇去看偶尔秦云息也会和她在信笺上说几句的安王府内景,心里只想快去看他一眼。
赵福海领着兄妹二人往里走,边走边打量这走在后面的女扮男装的小姐,满是皱纹的脸上渐渐染了笑意,像是化开了一样,褶子被撑开,乍一眼看过去倒是颇有些吓人。
好在江落并没有怎么注意到,她还是只想快点见到秦云息。
江蔺先发现了不对劲,安王府里的侍卫太多了,几乎三步就遇到一个,腰间佩刀,更可怕的是衣服上还是绣着三爪龙纹的,如今这龙纹也是大有忌讳的,等闲侍卫的衣服上不可能出现这样的纹理来。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了,这些人都是皇帝的亲卫。
他不由得深吸一口气,往后退了一步,拉过江落小声说话,把自己的发现告诉她。
江落也是愣了一下,然后顺着他的视线朝着那些人的衣服看去,果然衣角都是有龙纹的,她也抽了一口气,心里在打鼓,往前探出的步子小了点。
赵福海发现了不对劲,扭头笑得和花开了一样:“江公子,您不继续往前走了吗?怎么突然慢了下来?”
江落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冷静下来。
是,皇帝来了的确让人惊诧,可是她还是想看见秦云息一眼,这个想法不曾改变,哪怕前面有刀山剑海也是如此。
江蔺无奈,只好摇摇头跟上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冲到前面去了的江落的脚步。
而那边,帝后二人走到正院侧间,让出去打听消息的人回来禀告。
事实与了圆大师所说的相差无几,而且也并没有查出江家勾连其他家族要陷害安网的痕迹,皇后松了一口气,问皇帝:“那这么说,我们能下旨赐婚吗?”
皇上的手往下压了压,问一起过来的了圆大师:“大师,照你所说,安王是只能娶这江小姐吗?还是只要娶了她,之后再娶正妻也不妨碍?”
他左思右想还是觉得这位江小姐的身份低了些,虽说父族母族都是有些名气,可是江家先皇的时候就慢慢摆落了,而荣家虽然还是有些底蕴,但也架不住江荣氏已经去世了,荣家照顾她是情分,不加以照拂也没什么值得指摘的,这样一来她说到底只是个丧父丧母的寻常人而已,这身份嫁进皇家,实在是低了些。
了圆大师笑着捋胡子:“启禀陛下,安王殿下和这江小姐可是宿世的姻缘,要是真如您所说,插了别人进去,那还算什么有缘人?”
皇帝叹了口气,摇摇头,心里还是有些不太舒服,却也没拦着皇后继续下懿旨。
皇后乐滋滋地转身去了秦云息的书房里,命人去磨墨伺候,皇上想了想,还是把派出去的那个暗卫喊了回来,却没想到那人支支吾吾悄悄说:“陛下,微臣在打探消息的时候,发现了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皇上瞪他:“和江家那小姐有关?你怎么不早说?”
暗卫摇头:“和江小姐无关,是微臣恰巧撞上了唐王府的人,他们躲在一间老旧的破房子后面不知道在弄些什么,微臣便稍微停了一下,却没想到最后等他们走了,微臣过去的时候,发现了这个东西。”说着,他从衣服里掏出一个牛皮纸小包,不过半个巴掌大小,递给了皇帝身边的太监。
皇上蹙眉:“你听到他们说这是什么了吗?”
暗卫犹豫了片刻,迟疑地说:“微臣听得并不是特别清楚,但是依稀听见了‘京郊行宫’这类的话,至于其他的,微臣并没有太听到。”
皇上粗头蹙得更紧,然后突然一惊:“云息就是在行宫被下毒的。”
本来秦云息是被他派出去忙削藩这件大事的,他行踪不定,除了自己之外并没有人知道,而京郊行宫更是几十年不曾有人住的地方,秦云息不过只是赶路回来略在那里住了一晚上,结果就中毒昏迷至今。
这件事再和唐王府的这个纸包联系起来,不由得不让人深思。
他让太监把这纸包拿去给外面的太医,又让人进来,吩咐他们去查一查唐王府,正背着手说话的时候,听到外面一阵喧哗声,他含着薄怒问道:“外面怎么了?”
太监低眉顺眼道:“是江家小姐来了。”
皇帝大吃一惊,以至于嘴边的话僵住了,半天才道:“她怎么来了?”
太监说:“是和江家少爷一起进来的。”
“我不是问你,”皇上看了太监一眼,挥手让暗卫下去,绕着屋子转了两圈,吩咐太监,“既然如此,你去把江家那小子喊过来跟朕说说话。”
既然江家其他人都没了,那就看看这个独苗到底怎么样,也好对那位江小姐心里有些把握,谁让他唯一的亲弟弟要娶一个家世不显得寻常女子呢?他这个当哥哥的可是满腹怨念。
江落不知道哥哥竟然就这么被拎过去面见陛下了,她仍在面犯迷糊,不知道为什么在门口就被那个领路的太监领走了。
好像只是他和走过来的另外一个太监说了几句话,然后他就笑眯眯过来对着江落说:“江小姐,请和奴才这边走。”
江落下意识地看了江蔺一眼,江蔺挥挥手,道:“既然如此,你就过去吧。”对于江落被认出来女儿身的事情,他倒不是太惊讶,反正什么能逃过这群老得成精的太监们的眼睛?
而且,来喊江落过去的也不外乎只有那两个人了,他再怎么阻拦也都是没用的,鬼知道为什么要让江落去呢,但他知道惹火了那高高在上的天家夫妻,后果不是他们能承担的,也因此直截了当地和江落这么说。
江落跟着赵福海一路往前,绕过一道月洞门,面前又出现了一扇门。他停下来不走,恭谨地站在门边撩起帘子,示意江落进去。
“秦、安王在里面吗?”江落低声问他,得到赵福海的点头示意后,才迈开步子走了进去。
床幔放下了一半,屋里遮遮挡挡有些暗沉,窗扉紧紧关闭着,床上躺着一个人,被子盖得严严实实。
江落走上前去,看到几日不见的秦云息躺在床上,那双看她时总是带着笑的眼睛如今闭上,面色苍白,像是瘦了一大圈,人瞬间单薄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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