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地伸手,在他鼻尖下探了探,感觉到有气流吹拂,才松了一口气,自己搬了个凳子坐在床边,拉着秦云息的手,就这么呆呆看着他。
皇后叹了口气,摇摇头转身走了。
第44章 穿成炮灰表姑娘
皇后的赐婚懿旨, 像是一道闪电划过京城,砸得所有人都晕头转向。
荣老夫人惊愕地听着二夫人的话,明明都是知道的字词, 组合起来却让人听不懂了, 她脸上的表情好像凝住了一样,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眼前一黑,急忙催着她备马车, 她要要亲自去江家一趟。
二夫人和一起过来的荣初缨也是丈二摸不着头脑,任谁也没想到,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竟然会下旨赐婚, 还是江家的表小姐!
京城里其他人家甚至连江家大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纷纷派家里下人出去打听,心里也对这场莫名其妙的婚事充满疑惑。
难不成皇后是疯了?不然怎么会随随便便赐婚给安王?
更有些向来爱慕安王殿下的小姐,躲在闺房里恨不得把瓷器砸了个粉碎,在家里气得跳脚,如果可以甚至想亲自去江家, 把这个不知道什么来历的江家小姐给撕了, 最后却被家里的大人拦住了。
她们这群没经历过事情的小姑娘自然不会多想, 可是这群算是看过太多事情的大人们倒是有自己的思量。如今安王昏迷不醒性命垂危的事情, 倒可以说是京城心照不宣的秘密了, 这个时候突然赐婚, 而且还是个不知根底家世全无的小姑娘,他们怎么想都觉得这是在给安王冲喜呢。
这样一想,这件事情好像也没有那么让人震惊了,京城各家彼此心照不宣地猜测到了这个可能,越发约束起了自家的孩子。
反正一个冲喜的, 其实也不算什么事,况且要让家里娇养着的孩子嫁给到现在还昏迷不醒的安王,他们可不敢,万一守寡了怎么办?皇家的寡妇可和民间的不一样。
**
荣老夫人匆匆赶到江家的时候,传旨的太监刚刚被送走,她的脚步从来没有那么急匆匆的,大步往里,直到进了江落的院子里。
江落大吃一惊,忙站起来扶着匆匆赶来的老夫人:“外祖母,您怎么来了?”
荣老夫人急切地问:“皇后娘娘的懿旨是真的吗?”
江落把荣老夫人扶到屋里,又给跟着过来的赵夫人行礼,赵夫人挥挥手,说道:“你还是先回答老夫人吧。”
江落摸着鼻子,坦率地跟老夫人说:“皇后的懿旨是真的,可是我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她的话不假,接到这懿旨的时候,她真的是整个人僵住在那里,简直不敢相信,僵硬而机械地行礼接旨,直到把这懿旨收了起来,那些被惊讶不可置信压下去的情绪才一下子迸发出来。
与老夫人所想的难受惊诧甚至于愤怒不同,她反而有些庆幸,想想那日看到躺在床上仿佛瘦成一张纸一样的秦云息,她并不觉得这件事有多难受。
她沏了杯茶,分别端到老夫人和二夫人面前,自己寻了张绣墩,在老妇人腿边坐了下来。
老夫人皱着眉头:“皇后怎么突然就下了这样的旨意?”她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而二夫人的想法却和京城那些猜测“冲喜”的人家相差无几,只是这话真的说出来着实伤人,最后只好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到底是为什么下了这样的旨意,大概除了帝后和了圆大师,还有一个知道的人便是江蔺了。
他坐在书房里,想着那日竟然见到皇帝的惊诧,和他话语言辞间透露出的蛛丝马迹,和今天皇后娘娘的突然赐婚正好紧密连起来,成了一个完整的环。
他叹了口气,双手交叉放在额前,只觉得脑袋一抽一抽地疼。
他和真信了那个和尚的话的皇帝不一样,对于所谓的宿命之说并不放在心上,什么江落嫁给秦云息然后秦云息就能醒过来的屁话,他更是一点都不信。要真是这样,要医生要郎中干什么?嫌弃家里的大米太多了养着别人玩儿?
怎么可能呢?
可是一来旨意已经下了,根本没办法再挽回;二来江落也是高兴的,他这个时候实在不好多说些什么,只好心里祈祷着秦云息早点好起来,为了这事,还特意去给葬在远方的父母上了柱香,希望他们保佑。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柱香的原因,太医竟然发现了那天从唐王府下人那里误打误撞找到的药,竟然就是害秦云息中毒昏迷的药。
太医颤颤巍巍,跑去和皇帝禀告的时候语气难得多了几分喜悦,连着听到这个难得好消息的皇帝心情都豁然开朗起来。
等太医走了,皇帝在御书房里边走边想,越发觉得了圆大师说的话不假,那日派人去查江家小姐,结果误打误撞发现了唐王府的事情,然后今天也是,赐婚的懿旨刚刚下去,然后太医就说找到了毒药是什么,那要是江家小姐嫁过去了,是不是安王就真的要醒过来了?
他越想越觉得这个猜测是对的,干脆放下了手里的奏折,直接去了后宫找皇后说。结果皇后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这事情颇为玄乎,本来就对了圆大师的话奉为圭臬的皇后更是对这个弟媳满意了几分:“但愿真的如陛下所说,江家丫头嫁过去,安王就醒了过来。”
皇帝满意地点头,又和她商量:“那你再赐点东西给江家小姐?”
皇后摇摇头,看着皇帝道:“臣妾那道懿旨下去,京中还不知道在怎么编排呢,臣妾觉得啊,还是您亲自赐些东西给她才好。”
“也行。”皇帝点头没有拒绝,又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他们在编排?能编排些什么?”
皇后摇摇头,实在不想把那些从入宫拜见的外命妇口里听到的猜测说个皇帝听,怕他突然发火把那些碎嘴巴的人都收拾一顿。
皇帝皱眉:“要你说你就说,还非得朕派人去查?”
皇后苦涩地笑:“唉,都在猜测这是给安王‘冲喜’呢,要是这样也就算了,他们现在甚至已经再想等安王要是好了,怎么把自己的女儿推进去,实在是心思太多了。”
任谁也不会对这么算计自己家事的人有好感,皇后是,皇帝更是,他带着喜意进了后宫,结果怒气冲冲走了出去。
——他非得查查谁心思这么多,好好收拾他们一顿。
当然,他也没忘记从自己的私库里取了些东西,赐给了江落。
**
裴昭反而是最迟知道这件事的人,他前段时间回了一趟津城,结果回来的时候,就被“安王昏迷不醒”“皇后给安王和江小姐赐婚”两个消息砸得晕头转向。
他一下子拉住了来汇报的人的肩膀,一副“你唬我吧”的诧异眼神,看着来人:“你说的真的假的?”
下人的肩膀被扣得略疼,龇牙咧嘴:“是真的、是真的!”
裴昭脸上一副幻灭的表情,迷迷糊糊一路不知道怎么走的,敲开了江府的大门。
江蔺看着拍桌子的裴昭,嘴角扯了一个僵硬的笑:“是真的。”
裴昭挠头,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正好江蔺也并没有心情继续招待他,他略坐了一会儿就回去了,上了马车都往自己住的地方方向走了一截,他又急忙撩开帘子,对外面的车夫道:“去安王府。”
闻言,车夫转了个方向,往安王府去。
裴昭是常客,进来的轻轻松松,正在给昏迷着的秦云息喂药的赵福海见他来了,顺势把药碗放下,迎了上去:“裴少爷,您来了。”
裴昭挥挥手,快步上前,看着躺在床上的秦云息咂舌,才几天没见,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他问赵福海:“你家王爷还一直都是这样吗?太医有办法了吗?”
赵福海闻言,面上露出几分欣慰来:“太医已经找到了王爷中的是什么毒了,今日的药换了,据说是太医院调配出来的解药,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用。”
“王爷吉人自有天相,”裴昭安慰他,“他一定能醒过来的,你不必太担忧。”
“那就借您吉言。”赵福海嘴角微提笑了笑,端着空碗走了出去。
裴昭坐到秦云息身边,看他躺在床上眼睛闭起来的样子,安安静静的,仿佛和睡着了没什么区别。
可是要是他醒了,知道自己一直想娶的那个姑娘,结果在自己意识不清的时候就这么轻率地迎进了门,只怕杀人的心都有了吧。
裴昭索性开口说话:“你要是再不醒过来,可就真的没机会把江小姐迎进你这安王府里了啊。”
反正屋里也没人,他更加随意了些,隔着被子拍了拍他的手臂:“说真的,你要是婚礼之后醒来,看到江小姐就坐在你床前,是会高兴疯了还是得气疯了?”
“我可听说你们成婚的日子已经定了,就在十天之后,你要是到了那天还是没有醒过来,可就真的没法子了,人家新郎官成亲的时候,都要亲自上门迎亲的,按你的身份还要绕城一圈十里红妆来着,你要是醒不过来,江小姐可不就孤零零一个人了?你真的舍得她一路让人指指点点进你家门啊?”
“那你就后悔一辈子去吧。”
裴昭絮絮叨叨说了很久,到最后一把把桌上的冷茶拿起来灌了下去,只觉得要烧起来一样的嗓子终于好受了些,他呸地把顺势喝下去的茶叶吐了出来,皱紧了眉头,倒是没发现自己还有话唠这一属性。
他忍不住笑了笑,回头一看,秦云息还是一动不动的样子,真是白费了他这已经哑了的嗓子,他叹了口气掀开帘子,让伺候的人进来,自己也顺势准备和赵福海赵公公说一声就告辞。
赵福海一向是不离秦云息左右的,哪怕是裴昭进来了,他也是站在门外,现在裴昭出门,他便一转身就钻了进来,和寻常一样站到了秦云息床头,低下身子给他掖被角,结果还没碰到被子,他就大吃一惊,对着还没走的裴昭道:“裴公子,您来看看,我家王爷的手指头是不是动了?”
“你不会看错了吧?”裴昭不太相信,“明明我说了那么久,他都是一动不动的啊。”边说,他边往前走,直到在秦云息的床头站定,又俯身细看,摇摇头,“哪里动了啊?”
赵福海被他这么一说,也有点迟疑:“难不成真是我看错了?”
“你没看错。”床上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说是气若游丝都是夸奖他这破锣一样的嗓音了,只不过这难听的音色,落在床边站着的两个人耳朵里,无异于天籁之音。
裴昭一下子僵住了。
赵福海却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搭在床沿,看着眼睛终于睁开的秦云息,喜极而泣。
秦云息咳了两声,双手撑在腰后,自己努力地坐了起来,裴昭见状眼疾手快塞了个枕头放到他身后,秦云息挥挥手,倚在竖起来的枕头上,仰着头看他,询问道:“你说皇兄给我下旨赐婚了?”
裴昭到现在还是愣愣的、木木的,大脑几乎停住了运转,倒是赵福海很快收拾好了情绪,把脸上的泪水和鼻涕抹干净,回他道:“是,陛下给您和江家小姐赐婚了,婚期就在十天之后。”
“什么?”秦云息要不是体力太差,就从床上跳下来了,他不敢相信地看着赵福海,“你说真的?”
赵福海点头。
他又看向裴昭。
裴昭也点了点头:“是的,婚期就在十天之后。”最后四个字声音加重,特意突出。
秦云息一下子愣住了,心中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真的没想到自己这场无妄之灾,竟然能加速把小姑娘娶回家,也算是惊喜了。
只是他转念一想,要是自己现在没醒过来,那这场婚事对他来说怕是一场噩梦。
想到这里,他不免对裴昭这只来烦人的“大苍蝇”心生感激——要不是这家伙嘟嘟囔囔左说右说实在烦人得很,他现在怕也还没醒过来。
“十天之后,我亲自去迎亲。”最后他一锤定音,对着赵福海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说真的写的时候,还是觉得女主有些恋爱脑,但是她是心情受了刺激,而其他人没有阻拦是因为皇后的旨意,根本没有反抗的可能。
第45章 穿成炮灰表姑娘
亲王的婚礼极为繁琐, 之前其他亲王的婚事准备起来,哪个都要至少半年多的时间,只是这次不一样, 上面有皇帝皇后的意思压着呢, 安王的婚事必须要在这十天里筹备完成。
尚宫局都快要忙疯了,从上到下所有人都恨不得把自己一个人劈成十个人用才好,而且还有心情并不十分美好的帝后二人虎视眈眈,皇后从喜袍到首饰, 每一项都要亲自过目,皇上则是每日要他们禀告准备进度,生怕因为婚期太紧尚宫局不用心, 这事情就更加难做了。
好在安王醒来的消息,像是一道春风一样,柔和了这紧张的氛围。
皇帝听到消息的时候,冷硬的表情一下子和缓起来,御前的大太监只觉得这几天嗖嗖往他身上去的冷气终于消停了点,忍不住背过身子双手合十道了句“阿弥陀佛”, 安王可算醒了, 要不然他这破身子骨就要被冻散架了。
紧跟着得到消息的京中其余人家, 也是惊讶无比, 各种心情混杂不能一概而论, 但在其中, 以那位爱慕安王许多年的王家小姐反应最是突出。
她的父母上次好不容易从她手里抢救回来的瓷器珍宝,这回是真的救不回来了,闺房的地上撒了一地碎屑,连走路都要避着走,防止划伤。
“你们不是说她只是去冲喜吗?为什么安王醒了, 皇上还是没有收回圣旨的意思?”她哭哭啼啼看着父母指责道。
王父王母哪里知道为什么?难不成这位江小姐还真是皇帝特意挑出来的弟媳妇?
别说他们了,其他人的想法也不外乎如此,甚至还想着看戏。等安王知道这桩婚事,他被迫娶一个没有家世的妻子,看他会不会怒而发火,然后动手收拾这个不知其人的江小姐。
结果很快,他们就捂着脸了,看安王府每天送去江府的礼物,那真叫一个络绎不绝,这让他们怎么相信安王是迫于皇命不得不要娶这个女子呢?
也因此,有的人家收回了看戏的心思,转而开始打听这位江小姐到底是何来路,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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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府里,江落坐在廊下,看着安王府的侍卫又抬着几个箱子过来,看得多乐了,她已经见怪不怪,连箱子都没让他们打开,直接挥手让人送去了库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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