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温柔的,仿佛要将人整个融化掉一样。
“我是欢喜的。”我深吸了口气:“听你这样说,我是欢喜的。”
我不想再去做无谓的揣度了,我认可相信,眼前的这个孩子是真心待我的。
“月彦,我果然……”向前凑了凑,感受着那种属于人类的温热渐渐靠近,我也轻轻扬起了唇角:“我果然是喜欢你的。”
我大抵是第一次主动吻他。不知是否因为我本身终究还是慌乱的,凑上前的时候,我只是轻碰到了他的唇角。
他僵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但随即我感受到了他气息里都满溢着的笑意。
轻侧过头,他霎时便反客为主。
我本想就这样短暂地沉浸于这种柔情蜜意当中,直到我骤然意识到了夹杂在愈渐炽热的气息中间的淡淡的血腥味。
——那是……我的?
我不清楚这极微量的血是否会对他的身体情况造成什么影响,毕竟对于鬼来说,想要完全将一个人类变成鬼,也需要很长时间的滋养。
可他本就不是普通的人类——被毒素侵蚀的破败不堪的身体,还有未来的那副模样……
会怎样呢?
第39章
我本还带着一丁点的侥幸, 以为这样细小的变动不会对全局造成什么影响,可这样的心情不过只持续了须臾——
未几,耳畔乍响起了雷霆炸裂般的巨大轰鸣声, 紧接着, 一股可怖的威压霎时挤进了房间。
检非违使。
我没想过自己的血居然有这样强大的力量, 只不过是一丁点而已, 却足以惊动这群怪物,可不管怎么看, 这次都是我闯了祸端啊——
抽身退开,我却一时不知该如何应付——毕竟我只是来这里探看病患,随身自然不可能带着武器,而素来孱弱的月彦身边却也没有防身的家什。
我不知道外面聚集了多少那样的怪物,但只看气息也足够知晓, 那绝对不是我赤手空拳能应付得来的数量——
便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房间的天花板像是骤然打开了一道门一样, 接着浅色的携着樱花清香的花瓣打着旋地飘了出来,在飞舞的樱吹雪当中,隐约显现出了几道身影。
紧接着,一道熟悉的, 有些软腻的声音在耳畔响了起来。
“这样的恶作剧可不是好孩子该做的事情呢。”
“不过没关系, 我会帮你收拾好的。”
“小千。”
看清了站在那里的穿着白色西式制服的男人之后,我没来由地松了口气——既然他在这里,那么我想,至少出现在这里的家伙该不会是敌人了。
“结果我还是给你添麻烦了对吗?髭切。”轻侧过头, 我用寻常的轻松语气说了句。
“虽然这样说你大概也不会相信, 但这并不是小千的错。”髭切脸上的笑一贯温柔而灿烂,他笑得样子其实很好看, 一对虎牙露在外面,没来由地给那张脸孔添了一点俏皮:“应付这些没有理智的怪物本身就是我现在的职责。”
“再说……”髭切眯起眼睛,视线向我身旁的月彦身上飘了一下,接着继续笑道:“保护小千也同样是我的职责啊。”
——只是这样温煦的话语却并没给我留下一丁点感动的时间。
身边男人的身体猛地僵了一下,我能感受到他渐渐升腾起的,几近无法压抑的怒气。
“认识的人?”沉着声线,月彦说话的语气像是随时要爆发一样——尽管此刻的他根本没有与髭切抗衡的能力。
我当然也能理解这个男人吃味的缘由,回手轻轻拍着他的手背以示安抚,我正琢磨着该怎么措辞跟他说明髭切的事情。
偏在这个时候,髭切抢先说了句:“是青梅竹马哦。”
“我跟小千在一起度过了……”
“等等……”我眼看髭切这家伙的话渐渐开始把场面往无法控制的方向推动,连忙出声打断了:“髭切你别瞎说啊!”
“但我们一起度过的几百年也是真的啊。”髭切说得一脸无辜。
只是他的眼底里透着一种我似乎从来没有见到过的……落寞。
我本想斥责他故意挑起事端来,可不管怎么看,做错事情的好像都是我。
是我先在没开始之前就退缩了,也是我一门心思地扎进了另一段感情里,还牵扯出了这许多麻烦事。
而他是来帮我应付那些厄介敌人的。我又有什么理由斥责他呢?
“可她现在是在我身边的。”月彦反握住了我的手,似是炫耀般的,他扬起下巴,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是吗。”髭切轻歪了下头,脸上的笑容却丝毫没有褪去:“那么这段时间,小千多亏你照顾啦,现在我该接她回家了。”
瞳孔骤缩。
我当然知道这一天终究会到来,只是我没想过它来得这么猝不及防。
——我本以为自己可以更优雅地告别的。
大约是我的不自然让月彦明白了什么,他没有再与髭切呛声。
我能感受到他目光的灼热,可在这个境况下,我什么都说不出来。
“嘛,不过在那之前,我大概要先把外面的那些检非违使料理掉。”髭切将手探进了怀中,摸出了一柄看上去像是短刀又像是胁差的刀来,递到了我的面前:“虽然我想不会有什么敌人来打扰你,不过这个本来就是小千用来防身的武器,那么还是现在就交给你吧。”
我再次怔住了。
那雕工精美的、刻着源氏家纹的刀拵实在太过熟悉,可我一时间竟产生了一点不确定——那该是我之前遗失在大正的佩刀,按说它应该被留在鬼杀队才对,可为什么会突兀地出现在这里?
晃神间,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越过了我身侧,握住了那柄小胁差的刀身——我下意识地侧过头,正对上了月彦的视线。
“既是你的东西。”他说道:“那便拿着,这位看上去也不很闲的样子,至少别让他久等了。”
我讷讷地点头“嗯”了一声,而髭切倒也没做纠缠,爽利地放手之后,转身便投入到了庭院间已然打响的战斗当中了——这次来到这里支援的,显然不止髭切一人。
外面刀剑碰撞的声音实际多少有些喧嚣,可我总觉得,房间里此刻是死一般的安静。
安静到空气都好像要凝固了一般。
我想我或许该好好跟他解释一下眼下的状况,可话到了嘴边,又着实有些说不出口。
于是我只是低垂着视线,看着被他握住的属于我的小胁差。
他握得很紧,甚至指节都有些发白了,显然情绪也积压到了相当的程度。
于是他从背后揽住了我。当熟悉的温热再次包裹住我的时候,我觉得视线又有些模糊了。
“源氏……千雅。”他忽然开口,却是轻声唤了句我的名字。
“我在。”缓缓抬手,我将自己的手搭上了他环在我身前的手臂。
“你似乎说过你不属于这段时光?”他将面孔贴在了我肩头,微卷的长发就自然垂到了我身前。
我点头。
“要回去吗。”他问。
“我大概没的选择吧。”似是叹息般的,我终于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但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吧。”他又说,声音很轻,语气却带着笃定。
“大概会的。”我不自觉地将手又收得紧了些,“只是该会是什么样的光景呢……”
脑海里浮现的是第一次在林间见到他的场景,那副与眼下十成相似的面容,终因为写满倨傲和冰冷而让人心生怯意。
如若时光真的从此刻开始跨越,那再见面的时候,他又该作何反应呢?
“会是怎样呢。”他也呢喃着附和了一句。
他回手,将我蜷曲到有些不自然的手掌握进掌心,接着又道:“总归是作数的。”
“什么?”我侧头。
“再见面的时候,我会向你提亲。”
浅色的瞳中透出的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与笃定。
——这是约定。
也是咒。
我看着他,良久,终于只是有些忸怩地别过了视线。
“这样的承诺我不敢应。”轻咬了下嘴唇,我缓缓开口:“我……”
终究是源氏。
后面的半句话我并没能说出口。于是对话就这样突兀地停在了半途。
残存不多的理智终究还是在提醒着我,待再见面的时候,我便又是那个肩负着记录鬼史使命的源氏,我终究被这个姓氏,这种血液束缚着。
且抛开我们之间的纠葛不谈,首先源氏就不可能接纳鬼舞辻无惨这样的血脉。
在正统眼里,他终究只是个不入流的家伙而已。
可而今的我又算是什么呢?从与他结下血咒开始,我的血脉可还是纯粹的源氏?我可还有资格顶着“千雅”这样一个名字?
一个有些疯狂且荒谬的念头忽的出现在了我的脑海里——如果,如果因为血液被污染而失去了继承源氏的资格,那我是不是也终于能挣脱这源自血脉的束缚,好好享受一下只属于“阿雅”,而不是源氏的纯血“源千雅”的生活?
我是不是可以自由地选择自己行进的轨迹,自由地选择爱的人——这样的话,算不算是从无法逃避的命运里解脱出来了?
——这样想的话,这一遭的遭遇或许也并没有坏到那个程度。
我不晓得是因为平安时代的安逸与闲适,亦或是这日复一日的温存终于还是让我淡化了胸中的仇恨与愤怒。
不,那份怨恨还存在着,它早就随着血咒植根在我的心底,只是在那根芽之上开出的花实在太妖冶,让人几乎忘了它本来是什么形状的。
再见面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光景呢?我不知道,或者眼下的我也并不很想知道。
我只知道自己背负的鬼族使命还在,与他纠缠不清的咒也还在。
外面的战斗声渐渐平静了下来,或许是那一边的战斗进行到了尾声。
“我……”
正准备说些什么,却忽的有什么东西撞破了门板直朝我们的方向袭了来——那东西几乎没有任何气息,而且移动速度快得惊人。
几乎是出自本能的,我抽出了小胁差,反手便朝那家伙劈了去——那漂浮在半空中拖着骨尾的家伙动作终于有了稍许停顿,而趁这个空档,我也开启了新一轮的攻击。
至少先拉开距离,把月彦排除在战斗范围之外。
这是我唯一的念想。
我不清楚那个拖着骨尾叼着似乎是忍者所用的苦无的家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也不知道它所针对的究竟是我还是月彦。
不过仅凭那家伙身上缠绕的黑气也足以判断它的来者不善,既然送上门来了,那就在离别之前再闹上一场吧!
作者有话要说:
说起那个樱花的清香我有话要说。
之前一刷刀乱大电影的时候选的是4D,真的是每次出阵的时候都会喷一阵奇怪喷雾,我嗅觉不是很灵之前樱花季也没觉得有什么味道但是电影院刷新了我对樱花的认知。
以及平安屑进入倒计时了QwQ
虽然我自己也很喜欢这个小屑屑甚至曾经想过干脆完结在平安算了(?)
但是战国被缘一怼得瑟瑟发抖的屑屑他也很香啊!而且大正屑还没翻过车呢不能这么便宜了他!
啊这个屑到掉渣的男人是该死的甜美……
第40章
当我擎着小胁差与那只拖着骨尾的怪物缠斗在一起的时候, 身后原本坐在病榻上的男人的气息却骤然起了变化——
我无法说明他的气息是变得更弱还是更强了,只是在凌乱到全无节奏的吐息之间,似乎掺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
“月彦?”
男人的状况让我不由自主地有些分神。
可此刻正在战斗当中, 那苦无本就是以快见长的, 不过一瞬的分神, 我却是差点被它钻了空子。
于是我只能回过头来专心应付这个怪物。
好在这家伙的战力也着实没有太强大, 纠缠了几个来回之后,我总算顺利将它斩落了下来。
而当我终于抽身跑到了月彦的床边时, 他的面色已经如纸一般苍白了。
我有些慌乱地握住他的手,却发现他的体温也一点一点地退了下去,那只原本让我沉沦的温热的手此刻却几乎已经退成了与我一般无二的温度,而那原本温滑的手背此刻绷着青筋,似乎指甲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尖长。
——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我身体里本就搀着鬼舞辻无惨的血液, 虽然那样微量的鬼族血液或许并不足以让一个人类发生什么变化,但鬼舞辻无惨自身的血却是……
当月彦再睁开眼睛的时候, 那双淡色的眸底便已经晕染了些许血的颜色,于是这张面孔愈发与千年之后让人无比憎恨的脸重叠在了一起。
“阿雅。”他坐了起来,用有些冰凉的手抚上了我的面庞。
我想他或许也很清楚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
“出去走走吧。”他说。
此刻的他似乎终于可以不再受那副羸弱身体的拖累了,而眼下天色也已经暗淡了下来, 只是出去走走的话或许未尝不可。
于是我握上了他的手, 与他并肩走到了庭院。
因为检非违使的缘故,须佐先生素来最珍爱的庭园此刻也已经变得狼藉一片了。原本在院子里错落有致的花卉与药草不知被毁去了多少,连分布在四处的山石也被刻上了斫痕。素来清澈的水塘此刻飘了一层污秽——全然不是往日的模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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