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季风庆生少说也有十年了,别的同学朋友的生日宴都是同龄人玩闹成一片,就季风的,像是个没有感情的商业宴。
季风脸色寂然,甩开他的手,眉眼间满是嫌弃:“幼稚。”
话音刚落,少年漂亮清冷的瞳孔倏地震缩了一下,满是不敢相信,清瘦白净的脸颊像是老虎幼崽,沾了三道奶油,配上他清冷的神情,有几分呆滞的可爱。
周岩顷刻跳了老远,捂着肚子笑到不行。
瞿清有些畏惧地眨了眨眼,看着他,指尖的奶油还残留了不少,她小声解释:“周岩说……这是你们传统……”
季风眼底沉得可怕。瞿清后半句话几乎被自己吞了回去,后觉上当了。
季风抬手端起面前一盘蛋糕,瞿清警惕地看着他,心想他不会这么一整块扣在她脸上吧。
她下意识就抬手遮了头:“别弄头发上啊……不好洗。”
那盘蛋糕停留瞿清面前,尔后是季风有些温柔又无奈的声音:“吃吗?”
没等来想象中的斥责或者反击,瞿清一怔,脸颊砰的红了。
周岩躲得远远的,看得叹为观止。
瞿清愣怔的接过蛋糕,听到季风有几分好笑又无奈的声音自头顶传来:“他的话能信吗。”
“……不能,”瞿清瘪了瘪嘴,有些委屈的抬眼看他,“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换来的是少年无奈地拍了拍她的头,然后很好脾气地掏出手帕擦拭着脸上的奶油。又拉过她手,预备帮她的把上面的奶油擦干净。
瞿清指尖不受控的开始泛麻,脸颊在烧,她抽了抽,嗫嚅道:“我自己来……”
季文礼和好友寒暄完,力道不轻地拍了拍季风的肩膀,季风松了手,回头,脸上的温柔顷刻凝成寒雾。
“去看看依曦。”季文礼一副不容置喙的语气。
季风眉头紧锁:“看她做什么。”
季文礼脸上满上不悦,视线阴沉:“都是朋友,你今天不给她面子,就是不给你柳叔叔面子,你这是在给我难堪!”
“你的好友你自己去管,”季风语气平缓,“我和她不是朋友。”
季文礼气的不轻。
颜桦看这剑拔弩张的架势,忍不住抬手拉住了他:“干嘛呀。孩子今天过生日,这么多人看着,亏你自诩要当个明事理的家长呢。”
季文礼低声喝斥:“你看他做的什么事!”
颜桦语气也没那么轻柔了:“风风不想去就不去,你忘了你之前说的话了?我们做到现在这样,就是为了让儿子不向自己不想低头的人和事低头。”
颜桦总是能成功的用季文礼的话噎住他。
身后,柳涛领着柳依曦过来了。
柳涛笑得一脸和蔼地对着季风笑了笑,看向季文礼:“老季啊,依曦有点不舒服,我就先带她回去了,你们玩得尽兴啊。”
颜桦一脸关切:“怎么了?依曦哪里不舒服吗?”
柳依曦看向她,眼底红红的一圈:“阿姨……我没事,就是胃有点不舒服,休息下就好了。”
“啊,那依曦回去好好休息,实在撑不住还是看下医生。”颜桦善解人意道,“今天招待不周,有时间再来家里玩。”
柳涛的视线顺着绕到瞿清身上来:“瞿清是吧?之前在学校没机会了解,你这次期末考的怎么样?”
瞿清手里捏着蛋糕叉,忽然觉得绵密的奶油像是掺了沙子,在喉头卡得慌。
也不好憋着不回答,她轻缓开口:“我……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季文礼闻言蹙了眉。
颜桦似乎觉得她这个回答很有趣,唇角带着笑,抬起的手轻轻落在她肩头。
柳涛顿了下,点了点头:“多努努力,将来考个二本,甚至冲个一本的大学还是很有希望的。”
明明听上去是很关切的长辈的话,不知道为什么,瞿清却觉得好像在这寒冷的天气里被人扇了一耳光一样,没由来的阵阵酸疼麻木。
这种疼痛和落差在柳涛把话音转向季风的时候达到顶峰。
柳涛望着季风的目光温柔了不少:“风风这次又是年级第一,马上高二下学期了,他各方面能力都很突出,你们也该好好计划下孩子的未来了。依曦将来是要去国外的音乐学院的。”
季文礼点点头,和柳涛握手:“季风在学校多亏你照顾了。”
“哪里。咱俩说什么客套话。”
送走柳涛和柳依曦,这边原本欢乐的氛围就有些沉闷下来。
不知道几个人在外面又谈了什么,季文礼回来以后脸色阴沉得厉害,尤其是不小心扫到瞿清的时候,让她有些畏惧和无所适从。
好死不死周岩这时候非要拿着个水枪到她这里虚晃一下,她本能地躲,一口蛋糕卡在喉咙里,不知道怎么,忽然就呛到了。
季风第一时间给她递过来一杯热水,侧身挡住了季文礼看向她的视线。
说是季风的生日宴,吃过饭之后,一众人该商业寒暄的就继续寒暄,约了逛街的太太们也三三两两的往商业区去了。
因为放了寒假,暂时不用急着上课也不急着回家,瞿清被周岩和季风带了玩了一下午的围棋,瞿清实在不擅长,但是在季风的放水和帮助下,完全碾压周岩,周岩气的直跳脚,她却忽然觉出下围棋的乐趣来了。
回去的时候,季风非要送她。
离得也不算近,瞿清也没多别扭。
张叔开了车,两个人坐在后座,周岩蹭了副驾,半途到了家门口下了。
车子停在瞿清家那个老小区的楼下,张叔在车上等着,季风跟着瞿清就下了车。
冬天天色阴沉得早,入夜的风刺骨的寒。瞿清缩了缩脖子,小声催促他:“快回去吧,太冷了你别感冒。”
才转身,手腕被少年修长的手指握住,瞿清挣了一下没挣脱,烫意从他的手心沁到她的脉搏。
“你就,没别的话想对我说吗?”季风清冷的嗓音被夜风吹散了一些,落在耳里格外轻柔。
瞿清脸颊发烫,抬眼迅速瞥他一眼,有些懵,没懂他什么意思,小声问:“说什么……”
季风耐心比她多了不少,轻缓开口,似是引导:“比如说,今年的生日,我得到了很惊喜的生日礼物。”
瞿清低着头,小声解释:“那就是很普通的贝壳……”
“不只是贝壳,”似乎原本预备给她的耐心也终于因为她的不开窍消磨得差不多,季风深吸一口气,忍不住提醒,“我是说,中午在房间——”
瞿清几乎是即刻就明白过来他指的什么事,那烫意像是瞬间被风吹得极速蔓延,在脉搏里滚动,到喉,到耳,到了指尖,又到了心。
“啊——”瞿清冷不防打断他的话,声音带了点嗔意,很快因为害羞软了下来,“……那个不算。”
季风轻轻蹙眉,声音低沉下来:“什么不算?”
“……初吻。”瞿清飞快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又垂了下去,试图抽出自己的手,很小声地辩驳,“那是意外,才不算。”
“嗯,确实不是初吻。”季风没有反驳,反而轻易承认了。
瞿清一愣,原本带着羞涩和笑意的嘴角顷刻间僵住了。
他这个答案像是显示着什么。
她不想承认这是初吻是因为只是触碰到了脸颊,并不算真正的吻。
可季风的否认,似乎是在指向他的初吻不是和她而已。
前一刻还悬在空中轻飘飘的好似悬浮的心忽然沉了底。
瞿清脸色沉了下去,尔后忽然用力甩开了季风的手。
季风视线微垂看着她脸色的变化,眼底的缱绻小心翼翼地拢了拢,有些疑惑地蹙眉,向她靠近了一步。
瞿清像是躲避他一样,瞬间往后狠狠地撤了一步,这莫名又刻意保持的距离里感,像是一道难看的裂缝划在季风眼前。
“不管你承不承认,记不记得,”季风的声音也沉了下去,带了点少年的自尊和傲气,“高一那次对我来说才是初吻。一直都是。”
他跟她说这些干什么呢?
瞿清想不通,明明前一阵才暗示她说那么多喜欢她的话,想和她在一起,此刻却这么堂而皇之地告诉她,他和别人有过那么亲密的过往,而她还必须承认。
凭什么?
心底的酸涩像是被冷风浸润过,反而更加凝聚在那里挥发不出来。
瞿清倏地抬头,松开紧咬着的下唇才觉出痛:“你初吻是什么时候,关我什么事。”
视线触及到少年眼底的坚持,心底的沉闷更甚,瞿清低下头,闷闷地开口:“我先回去了。”
道路两旁昏暗的路灯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孤寂而悠长。
瞿清吸了吸鼻子,眼眶被风吹着酸涩得厉害,她脚步越来越快。
再往前是小区里那些年岁过久的树遮蔽出的阴影,她走了两步,影子也被一点点吞掉了一样。
脑子里乱糟糟的,脚下忽然踢到一块半大的石头,瞿清整个人踉跄了一下,无比狼狈地向前栽去。
心底的委屈像是盛满的水,此刻忽然被倾倒漫溢出来,一颗豆大的眼泪就这么从眼眶里飚了出去。
手腕下一秒被拉住,尔后,瞿清借到了外力,整个人忽然从背后被人抱住了。
她吸了吸鼻子,像是开了闸,眼泪开始汇聚成小溪蜿蜒而下。
耳边是季风的轻喘,周围是混合着茶香和薄荷香气的他的味道。
季风停顿了一下,声音里有些慌乱和焦急,带了点暗哑:“怎么哭了。”
他探出温热修长的手轻拂她眼角:“你不愿意接受就当我没有说过吧,我按你的接受来。别哭,外面冷,眼睛该肿了。”
“骗子。”瞿清的唇瘪了瘪,蓄满了委屈的声音带着哽咽就这么飚了出来。
季风手下抚慰的动作没停,不懂瞿清此刻的情绪为什么转变这么快:“对不起,不过,我骗你什么了。”
“你还说喜欢我……”也许是小区里的寂静无光壮了胆,瞿清梗在喉头的话忽然就都脱口而出。
季风留在她眼下的指腹温热,停在那里没有离开:“这是真的,我没骗你。”
“即使……你不想听。”
瞿清倏地抬头瞪他,眼底的光在微弱的路灯下红了一圈,清晰可见:“那你刚刚在说什么你的初吻,还说不管我承不承认……我又有什么资格不承认。”
季风愣了一下,恍然明白过来她这急转直下的情绪是为了什么。
他顿了一下,先是放松的舒了一口气,尔后有些被她气笑了:“你以为我说的初吻是和谁?”
瞿清气鼓鼓地别开头,嘀咕:“我管你是和——”
话音被季风打断,是因为头上挨了一个爆栗。
瞿清瞪着眼睛呆滞了,下一秒就感觉刚刚敲过她额头的手指伸展开,落在她被敲的地方轻轻揉着。
季风的声音格外清冷好听,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带着怒气和笑意:“你是每次做完就跑路,然后完全不负责不记得吗?”
瞿清有些愣。
“上次周岩提醒过你。高一的时候,”季风的手被她避过,缓缓垂下来,语气放轻,“我以为你会记起来。”
“高一……怎么了?”瞿清不敢确定了,有些不敢说话,“我那时候还不认识你。”
季风被她气的一哽。
尔后叹息了一下,无奈地语气都像腻着水的温柔。
“高一入学一个月,国庆联欢会的后台,你从化装舞会那边出来,撞到了我。”话说的够平和够清晰,瞿清顺着微弱的路灯光看到了他眼底类似星光,“想起来了吗?”
瞿清稍一回想,就想起来了。
高一的化装舞会瞿清记得很清楚,她和周雨眠她们刚认识,整天混在一起,那时候刚上高中,还充满新鲜感,国庆活动那么多,她被周雨眠拉着去参加了化装舞会,说是有帅哥,结果一个个戴着牛鬼蛇神的面具,根本认不出谁是谁。
瞿清记得自己在门口领了一个暗红色的羽毛面具,只遮住上半脸露出眼睛。舞会挺无聊的,瞿清已经记不太清了,唯一深的印象点的就是她手牌上的数字被抽成是幸运女,然后非要她和被抽中的男生一起去切蛋糕,还有共舞一曲。
瞿清忍不下去,直接逃了。
舞会会场出来是国庆联欢会的后台,她正拨弄着脸上的彩带,迎面就和一个人撞了满怀。
瞿清慌乱的抬头,只感觉自己裸露在外的额头擦过了某人的下巴,尔后略过一丝柔软中带了点凉意,很像是唇。
盛夏的燥热还没褪去,她才因为别人的起哄出的一层薄汗像是夏日里杯壁上的凝雾,被一只指骨分明的手指轻轻拭去了一道。
道歉的话才脱口,瞿清面前横过来一条胳膊,把她往后挡了挡。
瞿清手里抓着一把头上捋下来的彩带,看到了刘洋。
“参加舞会去了?”
瞿清眼底难掩震惊:“我这样你都认得出?”
刘洋笑得很和煦,点头,帮她把头上的彩片摘下来,问:“不是还没结束,怎么出来了?”
“没意思,说来话长,”瞿清都懒得吐槽了,猛然想到什么,越过刘洋往后看,只看到两个走远的穿着白衬衫的高大背影,“我刚刚好像撞到了人……”
道歉他应该听到了吧……
既然对方都不追究不在意,瞿清耸了耸肩,转头就放下了这茬,和刘洋吐槽起了这次的舞会还有自己的狗屎运。
所以那次……
瞿清有些惊讶又后知后觉地瞪着季风,一瞬间思考自己是不是该装作没有想起来。
“想起来了?”季风又气又好笑,看向她,一瞬间也起了计较的心,“你是经常这样不小心和别人贴这么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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