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这样的年轻,正站在关于未来的最重要的转折点,只要他们想,似乎就可以有无限可能,无限方向。
周雨眠像是被感化的教徒,拉着瞿清又激动又忐忑:“呜呜呜,清清,我好后悔之前没有好好学习,我不会连个大学都考不上吧?呜呜呜好想时间重来。”
瞿清揉揉她的头安慰:“不会的,我之前那么长时间不是还每天睡觉,经常逃课吗?任何时候开始努力都不晚,都是对自己人生的负责。”
她现在相比从前倒是沉稳了许多。
周雨眠被她稍稍安抚下来,胳膊和头都搭在她肩头,若有所思又不无羡慕地开口:“你现在变得这么好,得多亏了认识了季风。明明是一起逃的课,怎么你就能一脚踩季风肩膀上呢。哎,真好啊。”
瞿清抿唇笑了笑,明明周雨眠字面上并没有什么暧昧的字眼和话,却被她的语气逗红了脸。
高考前三天,学校就提前放了假。
散伙前,班里人齐心协力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又把教室认真打扫了一遍当做考场。
打扫前,赵文强他们把手中许多没做的空白试卷抛向空中,洋洋洒洒的落了一点,像是青春里一场别开生面的知识雨。
这是一个节点,在此以前,不论好坏,既往不咎;自此以后,他们都不会像此刻这样坐在教室里,在课桌下享受着漫画和视频带来的短暂快乐。
这是他们三年里待得时间最久的地方,说是一点也没有不舍是不可能的。
周雨眠扫了一圈空荡荡的教室,抱着瞿清,说不出的怅然若失。
——
临近毕业,所有的事情都被放大了重要性。
关系好的高三生面临分道扬镳的岔道口,一个个像是要面临永别一样,愁苦着个脸,这种情绪在拍毕业照的时候被推上了顶峰。
拍毕业照之前一周,班上热衷于组织活动的同学就开始张罗了,有些班还在更提前的时候定制了班服。瞿清他们班倒是没人张罗,班长提了一嘴要不定制统一张贴的logo吧,便宜,还可以贴在衣服上留个纪念,过后也可以撕下来。
这个算是很折中的办法了,本来还在介意价钱和外观等问题的学生也纷纷同意。
logo居然还是赵文强和班长一起设计的,他很私心的把自己最爱的篮球也放了进去,没想到logo出来还很好看。
拍毕业照那天,年级主任特意给高三生放了一下午课,拍完年级总合影,各个班就可以自由拍照了。
很大一部分高三的男生女生都激动不已,主要是普通班和重点班的学生,在这个还很容易产生崇拜情绪的年纪里,孟翼班出了不少他们不可企及的传说,而季风绝对是排在首位的一个。
他是所有人三年里用尽全力都追不上的万年年级第一,是许多少女最懵懂美好的年纪里藏得最深的秘密。而与季风相对的就是柳依曦了,她是许多学弟进校第一天就听说的大提琴女神,温婉美丽的学姐。
而这样的两个人,似乎除了彼此,别的人都配不上。
……可惜半路杀出来个瞿清这样的存在。
直到毕业,关于他们的传说也还在延续。
瞿清班上就有不少女生对季风抱有着最深沉不可言说的幻想。
而她不知道为何,却可以轻易采撷。
年级大合照是涵盖了高三的孟翼班,文理科全部重点班和普通班,一共二十一个。
而她和季风之间,隔了整整六个班的距离。
瞿清望着方阵最中心的位置,孟翼班的学生像是被老师和太阳围绕着,他们穿着很显眼的班服,骄傲的昂扬的夺走了全部的光芒。
但是这是每个人的至耀时刻,他们都是从战场回来的得胜者,这里不该分将军或者士兵,每个人都是自己的英雄。
瞿清深吸一口气,在别人的惊呼中,看着季风从最显眼的光下走出,神情淡然,眼底有光,那束光最终汇聚在了她的身上。
季风走了过来,望着瞿清眼底终于有了波动的光,尔后抬手从自己胸前摘下自己孟翼班的班徽,外加另一枚树叶形状的很欧式的胸针,轻轻别再瞿清校服的胸口上。
瞿清这才注意到他雪白的半袖衬衫胸口,有一枚和这一枚一模一样的树叶胸针。
☆、第32章
周雨眠她们全都看得傻眼了。
瞿清自己也有些懵, 季风却浑然不觉自己又在做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一样,带了点磁性的嗓音轻缓开口:“毕业快乐。”
瞿清的视线和声带都像是被夏夜的风烫到了一样,连同骤急的呼吸, 倏地收紧。
“毕业快乐。”她听见自己小声说。
在赵文强的提议下, 班长拿班费给李梅买了一束康乃馨,文二班的孩子成绩不算好,但是这三年,在大小事上还算团结, 也没闯出过什么大祸,朝夕相处三年,还是让李梅扎扎实实感动了一把。
她嘴上轻声呵斥他们的浪费, 眼底却闪烁着晶莹。
拍毕业照这会儿,不是每个班和每个老师都收到了花,李梅就把这捧花拆了,给班上的女生每个人发了一朵,大家手里一人一举着一朵,在一片校服海里, 添了一抹不太一样的亮色。
文二班教室最后一个窗户阳台上养了一盆绿萝, 赵文强非要神经兮兮地说这是陪伴他三年的“同学”, 也是班级的老成员的, 带下来一起拍了毕业照。
到文二班单独的班级毕业照的时候, 每个女生身前都攥着一朵鲜艳的康乃馨, 而赵文强头顶着一盆绿油油的绿萝,笑得一脸痴憨。
如果仔细看,还可以看到站在第二排左手边的瞿清身前别了一个金色的孟翼班班徽,那是这个学校成绩最高的荣誉勋章,还有一个浅绿色和黄色渐变的树叶书签, 那是这世上只有两枚的胸针。
样片当天下午就出了,周雨眠捏着那张班级合照,一脸嫌弃又高深的看着赵文强,嘴角的笑格外意味深长。
“这张照片,我赌你会后悔终身。”
赵文强头没所谓地用小指做了个剔牙的动作,没心没肺道:“至于吗?那也是咱同窗,你不能对人家有颜色歧视。”
说是说,正式的毕业照发到每个人手里的时候,赵文强发现大家的关注点全部都在他头顶带了点绿,甚至连别的班的同学翻看完了毕业相册,还会在路上认出他,对着他指指点点的。
赵文强不得不承认,他这时候是真的后悔了。
——
每年高考似乎都是附近天数里最清朗却又不炎热的两天。
像是特意为考生预留的时间。
考前一天,瞿清恰好来了例假。
她生理期本来不痛,不知道是紧张还是什么,忽然就疼得厉害。
瞿仕为也急坏了,特意请半天假,赶回来的路上去医院给她开止疼药。
疼到极致的时候,瞿清在大热的天里,冷汗阵阵往下流。
电话震了一下,很快响起钢琴曲。
瞿清从枕头下摸了出来,接通的瞬间,听到季风低沉的声音带了点暗哑,落在耳边:“在做什么?”
他似乎也没想好这种时候要率先和她说些什么,都是第一次高考,宛若新兵上战场,他怕让她紧张。
瞿清因为疼,声音抽的特别低且无力,但还是试图用平时的语调和语气回他:“随便看书……在家。”
季风几乎是瞬间听了出来。
他沉默了一秒,声音沉了几分,带了点焦急问:“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瞿清趴在床上,埋首在臂弯里,摇了摇头,额头的汗意蹭到了睡衣袖口,尔后才反应过来他看不到。
也不想一直撒谎引他担心和猜测了。瞿清坦白:“生理期,有点不舒服还有困,不严重,很正常的。”
“明天就好了。”不知道是在安慰他还是自我安慰。
那边又沉默下来,瞿清忍过一阵刺骨的疼痛,尽量用很轻松的语调开口:“你紧不紧张啊?你那么优秀,什么都会,应该不会紧张。”
“明天加油呀,”瞿清尽量轻松调侃,语气有些难掩的虚弱,“我还等着你带我逛逛全国第一学府,过过干瘾呢。”
“好。”季风答应得很快,接着语速很快地督促她,“你好好休息。现在就没必要紧张或者逼自己学了。你这两年很努力,而且学得很好,会收获回报的。”
不知道是被他的声音还是话安慰了,瞿清觉得那种缴紧的滞闷的疼似乎好了很多。
她点了点头,看着电话挂断。
心情有些复杂。
瞿清再度趴回臂弯里,太阳穴处有些跳动的烦躁。
瞿仕为回来的声音瞿清听到了,但是她没什么力气回答。
和快,她的门把手处传来拧门手的声音,瞿清没抬头,很虚弱的开口喊人:“爸……”
“哎!清清,好点没有?”伴随着塑料袋晃动的声音,瞿仕为带了点喘息的声音开口,“你同学来看你了。”
瞿清抬头,视线同站在门口的季风相对。
——
季风深邃的眼底幽深,胸膛很缓慢地起伏了一下,看到她,眉头几乎是瞬间就皱了起来。
瞿清愣了片刻,心里咯噔一下,挣扎着坐了起来,就要下床。
她的头发汗湿了一半,发梢黏在脸上有些凌乱,肉眼可见的精神不济。
距离高考还有不到二十小时。
每一位高考生的三年甚至更长时间的学习都即将面临统一标准的检测。
而瞿清似乎是很不幸的在赛前就被使了绊子的人。
季风直接迈步进来,瞿清这才注意到他手里也拎了个黑色的方包。
“躺着吧。不是肚子疼。”他的声音低沉而轻柔,语气自然得好像这是很平常的一天,很习以为常的关心。
明天可就高考了。
瞿清张了张嘴,不知道是被他安抚了还是怎么,到嘴边的话就这么咽了回去。
“你们先聊着,爸去给你做饭去。”瞿仕为把手中的塑料袋放到她卧室门口那个小桌上,提醒,“这是止痛药,还有一些活血的中成药,医生说吃了不会困。暖瓶里有热水。”
“你怎么来了?”房间里就剩下两个人,瞿清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和姿势多少有些狼狈,还是挣扎着坐起来,只穿了睡衣,她用薄毯把自己裹了裹。
“不放心,来看看你。”季风把黑色的包放在她书桌上,解开来,瞿清才发现里面是个保温桶,旁边的小隔间里塞满了扁方形的药盒,“紧张?”
很轻柔的声音。
瞿清点了点头,看着他,又很快摇了摇头:“也不是。”
面前被递上来一包海洋蓝的药盒,上面全部都是日文看不懂,瞿清下意识接过来。
“止痛药,完全没有副作用的。”季风打开保温桶,屋内霎时间弥漫开一股很香浓的鸡汤,混杂着一点中药的味道,“先喝药吧,水壶在哪?”
瞿清抬手指了指客厅,看着季风转身去客厅倒了半杯水进来。
他这一切做得太过自然,以至于瞿清顺着他的手喝了药,又喝了小半碗鸡汤,肚子里如浪潮般翻涌的绞痛褪去了许多,她才觉出点尴尬来。
季风把桌上的东西收了收,他好像很擅长把东西规整得整齐而简洁。瞿清不由得想到季风的房间,她还以为是家里保姆或者他妈妈帮忙收拾的,这样看来他本身就有这样的习惯。
季风坐在她那个小木椅子上,高大的身影有些憋屈。
隔得很近,他视线很轻缓地看着她:“瞿清。”
瞿清抱着膝盖坐在床沿,掀起眼皮看他:“嗯?”
“你能做的已经都做了,”季风眼底幽深,带着流转的星光,却莫名有一种让人沉静的感觉,“所以不用有压力,你足够优秀,高考不能决定你的任何。”
瞿清一愣。
“你只需要做最真实的自己。”
最真实的自己吗,瞿清觉得,如果不是后来又遇到季风,连她都忘了最真实的自己是什么样的了。
但是季风却说出了更多。
“坚强,乐观,懂事,对朋友很好,笑起来很好看,有时候没心没肺,又很惹人生气。”
她不知是意外还是被季风突如其来的夸奖夸得不好意思了,摸了摸鼻尖,抬眼看他:“怎么突然说这个。而且……”
瞿清抱着膝盖,把脸埋得更低:“你夸能不能好好夸,干嘛夹带私货骂我。怎么说明天都要高考了。”
季风却像是居然不觉她小小的抱怨一样,脸上的表情格外平静淡然,很轻柔地否认:“没有,我喜欢每个样子的你。”
瞿清这次是真的愣住了。
季风却像是不觉得自己像是掀起了骇浪一样,望向她的视线幽深:“未来的日子,我想要身边一直有你。”
像是有什么在心头炸开了,瞿清的脸烫得彻底。
“你能不能说点高考生该说的话……”想要逃避此时的热切,不然像是会被热风灼伤和卷跑全部心智,瞿清的手臂遮着薄唇,轻声抱怨。
季风却忽然倾身抱了她。
他的气味和温度转身即逝,视线里,瞿仕为恰好从厨房转了出来。
季风俯视着瞿清,眼底温柔缓缓漾开:“明天加油,我等你。”
——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药物真的起了效果,瞿清第二天起真的没有疼。
而且奇迹般的,考出的题她大多数都会,其中有好一些是季风给她讲过的大题的变型。
除了她本来就不擅长的数学有点拉胯,其他的似乎都很稳。
而这是从前的瞿清想都不敢想的。
高考结束,走出考场那一刻,外面的隔离带外已经站满了焦急等待考生的家长们。
瞿清特意告诉瞿仕为不要忙,别来校门口挨这挤了,她回家会告诉他。
但是才走出两步,还是看到了人群中端着粉红色保温杯的瞿仕为。
从这里看过去,因为常年高强度的劳作,瞿仕为似乎比同龄的父母都要老一些。瞿清第一次切实意识到她已经长大了,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成年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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