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世子夫人显然气懵了,不管不顾甩开严萱萱,气冲冲回了自个院子。
严萱萱一跺脚,忙追上去,再劝。
——
“娘,您捂住我嘴做什么?”三房的严绾绾不乐意了,一下马车就被娘亲捂了嘴,好不容易才挣脱开。
三夫人杨氏口头没解释,心里却无奈道,还不是怕你这个小家伙又童言无忌,无端惹祸。
大房和二房斗,斗来斗去也是嫡子媳妇们的事,她们三房只是庶出,少参合,安静看戏才是本份。
三夫人杨氏是个明白人,眼瞅老夫人和萧青青趾高气昂,而世子夫人又气急败坏,压根不服输,她明白,等会怕是还会有一出更精彩的大戏要上演呢。
第10章
一家子回府后,严国公府立马喧哗起来,主要是老夫人的荣安堂,扣押下收信的门房在审问,还捉拿了大房院子里的好些相关婆子丫鬟在审问,七嘴八舌,嘈杂极了。
大房院子呢,则死一样的沉寂,下人们都知道世子夫人被老夫人和郡主落面子了,人人自危,大气都不敢出。
东厢房里,“嗤啦”一声响,是世子夫人又气得摔了一个花瓶。
“娘,您消消气,冷静点。”严萱萱头疼地进屋劝慰,给娘亲剥个橘子吃,“估计‘旧情人’风波的事郡主知道了,故意借着书信事件发飙呢,一个劲打您脸。咱们也别跟郡主和老夫人拧着来,‘真心实意’道个歉,服个软,兴许就能结了……”
话还未完,世子夫人“呸”了一口,吐出橘瓣,骂道:“负荆请罪?她们也配?”
老夫人什么出身?一个六品小官之女,她朱氏可是名门之后,嫡嫡亲的堂姐还是当今皇后娘娘,朱氏之女,哪能去给别人低头赔罪?
想都别想!
气急了的世子夫人,打算破罐子破摔!
所有的事,都是皇后娘娘指示她干的,出了事,皇后能不保她?
“放心吧,你娘啊,想好后手了,这一系列的事,她萧青青就是找到了人证、物证,也奈何不了我。咱们娘俩身后的大靠山,可是当今的皇后娘娘呢!不比她区区一个郡主高贵?”
世子夫人对着敞开的窗户,大声放话,丝毫不怕院子里的下人听见。
严萱萱见娘亲太倔,死活劝不动,急得直叹气。
突然,院子里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严萱萱往窗外一看,只见老夫人和萧青青身边的心腹嬷嬷和大丫鬟来了。
一看就来者不善。
严萱萱深呼吸两口,努力保持镇定,然后微笑着出去接待:“鲁嬷嬷来了,你们这是……”故作不懂的样子。
鲁嬷嬷是老夫人身边的管事嬷嬷,早对世子夫人阴奉阴违的一套不满了,偏生以前的老夫人不管事,什么都依着世子夫人,还一副看不穿世子夫人虚伪面目的样子,鲁嬷嬷也是有心无力。如今好了,萧青青郡主回来了,一看那架势,就是要帮老夫人挺起腰杆子的。
老夫人腰杆子直了,她们这些下人才能跟着挺直腰板,是以,鲁嬷嬷对今日可是期盼多时了。立马大声回应道:
“大姑娘好,今日奴婢是奉了老夫人和郡主之命,前来请世子夫人去祠堂伺候老祖宗们的。”
这竟是要世子夫人,去跪祠堂呢。
严萱萱一听,心头唬了一跳。
在大龙王朝,府里的少爷、姑娘们犯了错,去跪祠堂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有品阶的命妇就不同了,只有犯了大罪才会去跪祠堂啊。她娘不仅有品阶,是命妇,还是当家的世子夫人啊,一旦跪了祠堂,名声就彻底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娘犯了什么私通、暗通款曲的大罪呢。
况且,严萱萱今年十二岁了,必定会连累她的婚嫁。
对她们母女来说,跪祠堂,简直堪称巨大灾难。
虽说她娘犯了许多错,但规矩之外,无外乎人情,都是一家子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就不能网开一面吗?
譬如禁足在房里,让娘日日给老夫人抄写经文,祈福,都是个不错的法子呀。
何必硬要去跪祠堂,这么绝?
“不去!”世子夫人坐在房里,简直气笑了,她娘家朱氏是什么样的门第?祖上出了好几个皇后和贵妃呢,朱氏一门的女儿能去跪祠堂?
做梦!
死都不可能去!
“世子夫人,奴婢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萧青青的大丫鬟如玉缓步来到房门口。
“明知不当说,还说什么说?”世子夫人眼睛一瞪,反正与萧青青撕破了脸,对她的丫鬟还讲什么客气。
大丫鬟如玉一噎。
但如玉到底是摄政王府出来的陪嫁,又去西北历练过七年,见过世面的,世子夫人再凶,她也是不怕。唇枪舌剑好一顿扯皮后,世子夫人一直赖着不肯挪步,还冷嘲热讽的。
如玉再不客气,冲身后的几个壮实婆子一挥手:“来人,请世子夫人走!”
严萱萱面色一变,这是要硬拽了么?成何体统?
正在这时,院子门口跑来个门房,大声道:“世子夫人,皇后娘娘派人来接您进宫啦,宫里来的马车都到大门口了。”
严萱萱立马松了口气。
皇后姨母派人来请,萧青青的人还敢硬扣娘亲,不放行?不存在的。
宫里来的太监、宫女,代表的是当今皇后啊,国母啊,哪个不要命的下人敢拦?
躲过了眼前,待娘亲进了宫,得了皇后娘娘特赦,有皇后懿旨在,老夫人和郡主也不敢再如何了,至少不敢再罚跪祠堂。
这便是沾上天家,有靠山的好处。
世子夫人立马笑着走出房门,怨妇样再不见了,笑得趾高气昂。心道,亏得她聪明,早在寺庙里,就派人去知会皇后了,要不,哪能等来这等好事。
经过如玉身边时,世子夫人“嗤”一声,小腰一扭,扶着丫鬟手仪态万千地走下走廊台阶。
神气十足地招呼女儿:“来,萱萱,娘带你一块进宫,去给你皇后姨母请安去!”
严萱萱立马“哎”一声,笑着快步跟上。
母女俩大摇大摆带了一众丫鬟婆子,一把撞开萧青青派来拿人的婆子丫鬟,大步朝宫里来的马车行去。
可谁曾想,母女俩行至大门口,竟看到了一个意外的身影——萧青青。
“哟,这不是二弟妹吗,怎么不在正院陪母亲,竟有这闲工夫来大门口送行?”世子夫人仗着皇后来人了,真正是不将萧青青放在眼底,笑着嘲讽上了。
严诗诗躲在不远处的大树后,小脑袋往外探,见大伯母一脸小人得志的样子,便知,大伯母这个误会真真是大了去了。
大伯母怕是以为,娘亲不信宫里真来人了,便亲自出来一看究竟?
严诗诗摇摇头,娘亲才不是那等无聊的人呢,等着吧,等会儿大伯母就该笑得比哭还难看了。
只见萧青青缓缓转身,面朝世子夫人,笑道:“宫里来马车了,本郡主自然是要坐了进宫,亲自向皇后娘娘请罪的。”
世子夫人顿时发懵,表示没听懂。
这是皇后娘娘派来接她的马车,萧青青坐了进宫去,是什么意思?
一向聪慧的严萱萱,忽然想到什么,面色一变。不过还不等她有所反应,萧青青手臂一挥,高声道:
“还等什么,立马请世子夫人去祠堂!不敬婆母,不睦妯娌,满肚子阴谋诡计,闹得后院起火,按照严国公府家规,至少向祖.宗们请罪两个月,若期间表现不好,就别出来了!”
这话一出,萧青青身后的四个壮实婆子立马撸起袖子,冲过去逮住世子夫人就往祠堂拖。
待世子夫人回过神来,人都往前拖行五六步了,一阵惊骇,再顾不得什么形象,鬼喊鬼叫道:
“萧青青,你怎么敢?你就不怕皇后娘娘问罪你吗?”
萧青青昂起脸,冷声道:“这就不劳大嫂费心了,本郡主这就乘坐马车去宫里请罪。”说罢,还真的上了宫里来的那辆马车,身子一弓,进入马车厢坐好了。
拉开窗帘,萧青青傲气的脸庞,占满了整个马车窗口。
宫里来的太监和宫女,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该说些什么,也不大敢硬拦萧青青,因为萧青青身份尊贵,是先帝亲封的郡主,是当朝摄政王的独生女,且是当今圣上青梅竹马的堂妹,就是当今皇后见到萧青青都摆不出多大的谱来。
他们这些宫女、太监,还能怎么办?只得暂时听命于萧青青了呗。
世子夫人这才终于明白,萧青青这是在干什么——
萧青青就是个疯子,居然不顾皇后懿旨,一意孤行将她关进祠堂,转头萧青青就乘坐皇后派来的那辆马车,进宫去向皇后请罪。
这等行径,不是疯子,又是什么?
“不,不!萧青青,你不能这样对我……”世子夫人不肯走,企图大喊大叫,但还没叫上两句,就被婆子塞了帕子,再听不出她在叫什么,唯有“呜呜呜”了。
挣扎中,拖行中,世子夫人的绣鞋掉了,袜子在雪地里拖行,不一会就湿了,那个狼狈哟。
世子夫人的丫鬟婆子想上前去救,可还没等追上呢,就被一批护卫拦住了,一手一个摔落在雪地里,哀叫声不断。
严萱萱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吓得花容失色。
严萱萱跑过去捡起娘亲掉落的绣鞋,大滴眼泪往下坠,心底说不出的难受,她娘好端端的一个世子夫人,又是当朝皇后的堂妹,怎么一日间就落到这个地步了。
“萧青青!”严萱萱攥紧娘亲鞋子,回头狠狠瞪向马车里的萧青青,不过马车窗帘已经掩上,看不到萧青青的身影了。
只能干瞪眼。
不一会,马车渐渐远去,真的朝皇宫方向驶去了。
严诗诗小身子躲在树后偷瞧,整个人都乐坏了!
没想到啊,她家娘亲一旦发起飙来,这么勇猛,不愧是摄政王府出来的郡主哇!
战斗力十足啊!
将外祖父摄政王的威风,遗传了十足十!
严诗诗为有这样的娘亲而骄傲,小嘴翘起,眼底因为敬佩星光闪闪。
不过很快,严诗诗就笑不出来了,因为萧青青的马车竟然没走多远又返回来了:
“去,将诗诗抱过来,本郡主带她一块进宫,去给皇后请罪去。”
严诗诗快哭了,摇着小脑袋表示,她不要去皇后那,会撞上太子的,不要不要。
可严诗诗的小身子没跑多远,就被萧青青的第一得力侍卫李力给逮住了,原来萧青青早就发觉她躲在大树后了,一找即中,她能跑到哪去。
侍卫李力一把抱起小诗诗丢进了马车。
严诗诗表示,救命,救命啊!
第11章
进宫向皇后请罪,会撞见太子的,不要不要。
严诗诗内心的哀嚎,她娘听不见,低头打量一番女儿,萧青青微微摇头,扬声吩咐马车夫:“先去金街的玉锦绣铺。”
严诗诗眼睛一亮,娘亲改主意了,不进宫了?
很快,严诗诗就摒弃了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因为低头瞅了瞅身上的裙子,懂了,娘亲是嫌弃她今日着装不上档次,八成新的旧袄裙,花样也不时兴了。
这才要先领她上绣铺逛一圈呢。
“娘,身上这件就挺好的,爹爹早就说了,要节俭。”就算避免不了,一定要见皇后和太子,严诗诗也不愿意打扮成美美的小仙女,一副小土妞的样子就足够了。
“诗诗,平日节俭些是对的,但今日不行,”萧青青果断拒绝,“你出生六年了,头一次拜见太后和皇舅舅,穿着打扮不讲究,很失礼的,懂吗?”
严诗诗:……
不是说进宫去向皇后请罪吗?
怎的变成拜见太后和皇舅舅了?
萧青青心头一个冷笑,皇后?向皇后请罪?皇后还没那能耐,让她萧青青专程负荆请罪一趟,顶多附带见见皇后罢了。
这些话,不好对幼小的女儿直说,便换个说法道:“皇宫的主人是你皇帝舅舅和皇太后,咱们远道归来,当然得去拜见。”
严诗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拗不过娘亲,最后乖乖进了绣铺。再出来时,浑身上下美得像仙女,人见人爱的那款。
严诗诗还是有点想哭。
——
半个时辰后,马车进了宫,进了甬道,听马蹄哒哒声,鬼使神差的,严诗诗挑起窗帘一角,大概是重生归来,想看一看大雪纷飞下的皇宫与记忆里是否相同?
“太子殿下。”
马车外忽然传来这么一句,严诗诗小手一顿,忙要放下才翘起的窗帘,可还是晚了,一个骑马的少年郎打马而过,侧脸俊美,如玉的模样亦如当年。
可严诗诗的心,早已不是当年那颗。
匆匆一瞥,涌起的全是厌恶。
嗖地放下窗帘,眼不见为净。
扭头去看娘亲时,意外了,娘亲眸底也有层淡淡的厌恶。
萧青青自然是厌恶太子的,谁叫太子是朱皇后的儿子,再大度的人,也做不到对仇人的儿子毫无芥蒂。“旧情人”风波,萧青青又不傻,还能不知道世子夫人只是“某人”堆在前面的挡箭牌?
真正恶毒该诛杀的,是躲在后头,运筹帷幄的朱皇后。
突然,马车外响起一个少年郎清润的嗓音:“太子萧贞,给堂姑母请安。”
严诗诗一愣,没想到方才太子骑马,是要追赶她们,接她们进后宫。
愣神一会后,想起来了,上一世太子也是这般做的,只是两世已经心境不同了,上一世初见太子,六岁的严诗诗单纯,一见太子表哥俊美就喜欢上了,是那种表兄妹间的喜欢,太子要抱她下车,欢欢喜喜地立马给抱。
可这一世呢?
严诗诗丁点都不愿再见太子,想想等会钻出车帘,要与之面对面,就心头犯恶心。
“诗诗,随娘下去吧。”萧青青牵起女儿迈出马车厢,立在车辕上,对太子浅浅笑道,“太子殿下真是太客气了,大老远的跑来迎接,姑母心中都过意不去了。”
“姑母客气了,姑母小心。”太子萧贞抬手虚扶,迎接萧青青下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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