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武帝没反应。
“皇上,来一口嘛,这可是臣妾亲手为您熬的呢,为了剥掉莲心啊,臣妾的指甲都损伤了。”丽贵妃心情好,声音甜腻得似要滴出糖来,勺子轻砰宣武帝唇瓣,“来一口嘛。”
以往,丽贵妃这些温柔小意,宣武帝最吃了。
可今日……
宣武帝头一偏,抬手一打,玉白汤勺滚落榻前地上,汤勺里的莲子羹洒落褥子,宣武帝衣摆上还零星溅上几点。
丽贵妃吓坏了,不知自己何时惹怒了帝王,慌忙膝盖一弯跪去地上,委屈望着宣武帝,汪了眼泪:
“皇上,臣妾犯了何错,还请皇上明示,千万不要伤了龙体才好。”
字字句句都是柔情,仰视的目光里更是饱含深情。
宣武帝转过头来,凝视这样的丽贵妃,却是丁点感动都无。出口的话,更是冰凉:“犯了何错,你竟不知?”
唬得丽贵妃面色苍白,连连摇头:“皇上,臣妾确实不知啊……臣妾没有做过对不起皇上的事啊……”
废太子通敌叛国,又不是她栽赃的,更不是她将幺国小公主送去废太子床榻,是废太子自己色迷心窍,掩人耳目掳走幺国小公主,与小公主双宿双飞,关她何事?
可她话音未落,就被宣武帝打断:“当年监斩幺国小公主,是老三负责的吧?”
丽贵妃瞬间胆寒,宣武帝这是质疑三皇子故意放水,才让废太子成功偷梁换柱,救走了小公主?
换句话说,废太子的通敌叛国,是三皇子搭桥,故意促成的?
“皇上,老三他没有坏心眼,是二皇子私下里哭诉求情,哄骗了一堆痴迷小公主,离不开小公主身子的话……皇上您是知道咱们老三的,也是个酷爱美人的主,没脑子的他就信了自己兄长,这才放水帮了一把……”
说来说去,老三没有坏心眼,只是心疼废太子想女人,就乐于助人了一把。
这样的鬼话,宣武帝能信?
生在帝王家,哪有真正单纯无欲.望的皇子?
旁的不说,单单就“野种”事件,单凭手里没有多少人脉和资源的废太子母子,能掀起来那么大的风浪?
舆论一片倒,全城喊打?
宣武帝又不傻,坐在帝位四十八年,其中关键能想不明白?看向丽贵妃的眼神,那个阴沉啊。
丽贵妃浑身一颤,抱住宣武帝双腿,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
“皇上,老三他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是臣妾的错,是臣妾鬼迷心窍,前有暗中协助废太子换走小公主,后又推波助澜,险些害了太子妃……”
“但是,皇上,臣妾当真以为太子妃与人私通,有了野种啊,臣妾不是纯心构陷的,皇上……”
“老三是无辜的,他单纯善良,什么都没参与啊!求您不要迁怒老三,他是无辜的呀……”
丽贵妃语无伦次,抱紧宣武帝一通哭求,面庞埋入宣武帝大腿,决堤的泪水浸透明黄的中裤。
一代美人发髻散落,乌黑透亮的长发凌乱地铺散开来,如此的无助,如此的羸弱,宣武帝的大掌轻轻拂过女人秀发。
这个女人,他真心宠过,呵护过,对原配失望后,他将所有的疼爱都给了丽贵妃。宣武帝心有挣扎,心有不舍,告别似的最后一次抚过丽贵妃面颊,喃喃低语:
“你啊……贪心太过。”
三皇子不成器,没事逗逗鸟,与三五个美人寄情山水,当个富贵闲人,不是挺好?非得挑唆三皇子盯着帝位?
宣武帝重重叹口气:“朕给过你机会,可你没有收手,不要怪朕无情。”
丽贵妃永远都不会知道,近日的一切,宣武帝都是知情人,揣着明白装糊涂看身边人演戏罢了。
原来,萧凌早早就飞鸽传书,秘密告知父皇“严诗诗秘密前往战场,两人有了孩子”的事,密信里还格外恳请父皇保护好严诗诗,说是京城有人暗中下绊子,恐有大风暴。
最初接到密信时,宣武帝还笑着摇头,觉得萧凌担心太过,老三也就是个沉迷美色的富贵闲人,不成器,丽贵妃不会贪图那个位置的。
哪曾想,到底低估了丽贵妃的野心和欲.望,又是在宣武帝耳边吹枕头风,又是一系列暗中操作,竟本事得不行,步步紧逼将严诗诗架到了火上烤,一步步寒了宣武帝的心。
“阿福,拖出去,剥夺贵妃位,降为婕妤,无召不得出。”宣武帝收回抚摸头发的手,闭眼,无力道。
丽贵妃惊了,这是要圈禁她,一辈子打入冷宫的意思吗?
“皇上,臣妾知错了,求您再给臣妾一次弥补的机会,好不好……”丽贵妃想为自己求情,可话未完,已被赶到的福公公帕子捂嘴,掰开她死死箍住宣武帝大腿的手,两三个小太监拖出去了。
丽贵妃,哦不,丽婕妤一路呜呜咽咽,绝望地被拖出寝殿,眼睁睁看着伺候了半辈子的帝王消失在大殿门后。
这一别,大概,就是永远。
“不……”丽婕妤奋力反抗。
她跟废后母子不一样,没有通敌叛国,也没对太子夫妇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她只是犯下一点小错,一点小私心,“与人方便,暗中协助搭桥”罢了。皇上为何这般狠,一点机会都不给……
福公公一路押着丽婕妤前往冷宫,丽婕妤不明白,福公公心里却跟明镜似的,宣武帝老了,身子不中用了,害怕皇子们争夺帝位骨肉相残,血流成河,祸国殃民,便提前圈禁了心爱的女人。
朝臣都是看菜下碟,眼见丽贵妃失去君心,三皇子没了母凭子贵的优势,自身资质也平庸,哪个傻子还会站队三皇子,蓄意滋事?
如此,自然免去诸多浩劫,国泰民安。
——
一晃,半个月过去了。萧凌要返回战场,动身在即。
这日清晨,太子府寝殿,严诗诗醒得格外早,窝在萧凌怀里,仰头看自己男人俊美的面庞。
“好舍不得啊,今日一去,又不知下次团聚是何时。”严诗诗痴痴望着自己即将再次远征的男人,手指想去碰触萧凌面颊,中途又收回,怕吵醒还在睡梦中的他。
痴痴凝视,痴痴凝视,不知痴了多久,无数晨光涌进寝殿,透亮一片,似乎已是日上三竿。
平日习惯早起的萧凌,今日居然还未醒?
严诗诗收回痴望的目光,小脑瓜里疑云顿生,指尖忍不住去戳男人胸口,轻轻唤他:“登徒子男人,起床啦,起床啦。再不起,要错过出发吉时了。”
原来,定好今日返回战场的。
却不想,不仅萧凌没自己醒来,连她一连轻唤几声,都没能唤醒。
如此反常,严诗诗一阵着慌,最近事故频发,别是有人给萧凌神不知鬼不觉下了药,暗害了他吧?
思及此,严诗诗慌了神:“快来人啊,去请葛神医……”
却不想,话音未落,闭眼的萧凌忽地“咯咯咯”笑将起来。
竟是伪装的。
“你个混蛋,这种事也骗!”严诗诗一阵小拳头落下,密密麻麻砸向臭男人胸口。
却被萧凌连人带拳头,紧紧抱在胸口,贴她耳边笑:“为夫早就醒了,可谁叫某人目光太过炙热,烤得为夫不敢醒啊。”
严诗诗听了,先是一愣,随后明白过来,这个臭男人竟是一直醒着,知晓她在痴痴偷看,便故意假装未醒,一直坦然享受着她的偷窥。
严诗诗自然能回忆起来,她方才凝视的目光有多痴,有多恋恋不舍。
严诗诗心里很臊,嘴上不饶人:“你,你真真太无赖了!不要脸……”
“你是我女人,在你面前不要脸怎么了,时时刻刻要脸,孩子怎么来的?”萧凌翻个身,轻轻压在严诗诗上头,不要脸地挺了一下,无声告诉她,更不要的事都做过很多次了,别的不要脸委实不算什么。
这一挺,严诗诗有些慌,忙双臂推拒男人胸膛,道:“登徒子男人,不行,肚里有宝宝,会弄伤他的。”
萧凌一愣,什么弄伤宝宝?
随后明白过来女人说的什么,萧凌趴在严诗诗肩头笑得“哈哈哈”的:
“我的水蛇姑娘果然不正经,竟然时时刻刻想着那档子事。”
严诗诗:……
脸蛋涨红,混蛋,哪里是她想着,明明是臭男人动作太暧昧,令她误会了好么。
“下去。”严诗诗唬脸赶人。
萧凌偏不下去,又挺一下,嘴里计算着日子,吻她耳垂道:“今日足足满三个月了,葛神医说了,过了头三个月,可以少量的,轻轻地要你。”
严诗诗:……
所以,方才压根就没误会臭男人,他就是那个意思?
臭男人,先头还故意羞她!
“不好。”严诗诗哼一声,气呼呼拒绝。
“诗诗,为夫即将再次出征,你……真的不想要?”萧凌在她耳边喷着热气,无限诱.惑自己的女人。
严诗诗听到“再次出征”四个字,心中的不舍陡生,如泉水喷涌。紧紧抱住自己的男人,含着热泪回应他。
今日一别,下次再聚又不知是何时了,不舍的情绪疯狂滋长,严诗诗渴望来得异常猛烈,火热地回应萧凌。
萧凌见状,坏笑地得逞了。
男人嘴角的坏笑,严诗诗全程是懂非懂。
事毕,萧凌心满意足地抱自己女人进木桶,动作轻柔地帮她清洗。严诗诗再次痴痴望着萧凌,留恋他此刻的每一个动作。
“喜欢?那为夫下次还帮你洗。”萧凌笑着拿起帕子,轻轻擦拭她玉臂。
听着他的笑言笑语,严诗诗心头的不舍却更浓烈起来,下次帮她洗,少说也得三五个月,甚至半年后了。
突然,严诗诗想到什么,抓住萧凌大手,阻止他道:“你不是还要去前线吗,如此耽误功夫,是不是不好?你别管我了,快去吧。”
方才床帐里缠绵那般久,眼下又沐浴这般久,原定的出发时辰铁定错过了。
严诗诗咬唇,催男人快去。
“不急,等为夫先伺候好你,再说。”萧凌手指掰开她咬住下唇的贝齿,笑着敲敲她贝齿,然后温柔地继续洗,似乎丝毫不将战场的事放在心上。
严诗诗见状,清晨那股疑云再次腾起,总感觉臭男人今日怪怪的,太不按常理出牌了。
正疑惑时,寝殿外脚步匆匆来人了:“太子殿下,太子妃,宫里来圣旨了……”
听罢,萧凌笑了:“水蛇姑娘,这回,咱俩得快点了。”
说罢,真真是快啊,三两下抱出严诗诗,擦干。边抱回寝殿,边命令碧竹去拿一套喜庆的太子妃长裙来,要将严诗诗妆扮得美美的。
“可是有喜事?”严诗诗边穿喜庆的胭脂红长裙,悄悄问萧凌。
“是,有天大的喜事,等会你就知晓了。”萧凌笑。
“莫非,临时改变策略,你不用上战场了?”严诗诗只能想到这一个喜事。
“等会你就知晓了。”萧凌神秘地笑。
一刻钟后,严诗诗身穿喜庆的胭脂红长裙,满怀期待地,与萧凌手牵手来到太子府大门口跪迎圣旨。
尽管严诗诗已有心理准备,宣旨太监念出圣旨时,严诗诗还是震惊地合不拢嘴。
什?
什么?
严诗诗满脸的不可置信!
这,怎么可能??
“萧凌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监宣读完毕,萧凌扶着震惊到回不过神来的严诗诗,夫妻俩一起磕头,接旨。
打赏宣旨太监,太监前脚刚出太子府,太子府里的婢女、小厮纷纷围上来,齐齐跪下,三呼万岁:
“奴才(奴婢)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奴才(奴婢)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参拜声,此起彼伏,满腹喧嚣,严诗诗还是有些懵懵的,她,她年纪轻轻,就荣升为皇后,成了国母了?
太意外了!
宣武帝虽然身子不济,算不上硬朗了,但才四十八岁的年纪,居然毫无预兆地禅位给萧凌,退居幕后当太上皇了?
这,这,这委实太过震惊!
相比严诗诗的震惊,萧凌可就是波澜无惊了。
近些年宣武帝本就不大管事,尤其幺国太子被射杀后,宣武帝内心萌生深深的无力感,越发摊手不爱管事。这次萧凌回京,处决掉废太子和丽贵妃后,宣武帝一下子苍老十岁,萌生去意,与萧凌触膝长谈,明确告知萧凌,他向往太上皇无忧无虑的生活,不愿再被朝堂羁绊。
所以,禅位诏书真的来临时,萧凌丁点都不惊讶。因为,诏书颁发的日子,是他亲自挑选的。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萧凌探出食指,笑着,轻轻刮蹭严诗诗面颊,“怎么,朕的皇后是高兴呆了么,可还认得出为夫是谁?”
严诗诗被萧凌一顿调侃,终于回过神来,见到萧凌满脸的笑,骤然明白过来,难怪这个臭男人大早上的赖床,后来又赖在她浴桶里不肯出征,竟是早早就知晓禅位诏书的事了,早早就知道不用再返回战场,甚至提前交代好四皇子之后的一切战场部署了……
所以,那些什么“再次出征”的说辞,全是蓄意骗她上床的鬼话!
难怪回京大半个月,臭男人早不说走,晚不说走,竟是故意掐着“胎儿满三个月”的节点,骗她来一场火热回应呢!
严诗诗想起先头的姿势,羞得满面通红。若非臭男人骗她,她才不会揣着胎儿,那么卖命地伺候他呢。
绝对不会。
“水蛇姑娘,现在才明白过来?晚了!”萧凌一把拦腰抱起严诗诗,一脸坏笑,咬耳朵低语,“你先头的热情,为夫等会就拿笔画下来,日日挂咱床头,夜夜欣赏。你说好不好……”
你说好不好?
严诗诗羞得快哭了。
91/93 首页 上一页 89 90 91 92 9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