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依旧怀疑,转向阿玛,“阿玛?是真的吗?”
太子自然顺太子妃的意,点头表示肯定。
宝珠欲哭无泪,悲伤地靠在额娘怀里,嘴上说着孝顺的话:“额娘,宝珠陪你。”
太子妃掩住眼中的得意,极欣慰道:“额娘就知道,额娘的宝珠最是乖巧。”
太子垂眸沉思,太子妃的话或许只是随口一言,却入得他心。因而,太子对太子妃道:“颂宜,我会向皇阿玛请示,你侍奉皇玛嬷去畅春园避暑,到时带姑姑和孩子们一同过去。”
太子妃看向太子,眼神缱绻。
夫妻二人对视,满是浓情蜜意,宝珠小大人一般无声叹气,小胖手捂住眼,非礼勿视。
容歆和东珠换下宫装回转来,便见到夫妻俩含情脉脉的模样,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问道:“太子殿下,出宫……可要延后?”
太子收回视线,面不改色道:“不必,这便走。”
如果他耳朵没红的话,容歆便真的要相信太子从容不迫了……
而立之年的人,还来纯情的戏码,太子还在和太子妃交代回来的时间,容歆看得好笑,未免教太子看出来害羞,赶忙撇开眼,牵着东珠的手先出去安排。
两刻钟后,三人终于在宫门口坐上马车。
容歆问太子:“您难得随皇上出巡,心情如何?”
“甚好。”太子微笑,“无思无虑,方能看见沿途风物。”
容歆打量太子的脸色,笑道:“瞧您这面色,确实不错,想来在外时确实未有水土不服。”
“我身体向来不错。”太子嘴角更加上扬,“且在宫外,皇阿玛对我十分和颜悦色。”
原来还是因为康熙的态度……容歆心下微叹,对这父子二人如今的关系十分惆怅。
此时乾清宫内,康熙听内阁大臣们汇报完近来朝中之事,思及从前太子留京监国时,并无这许多未决之务,让他每每回朝皆轻松不已,便对梁九功道:“派人去毓庆宫一趟,请太子过来与朕一道用晚膳。”
梁九功未动,躬身道:“回禀皇上,太子殿下未时着人来报,要出宫一趟,您当时正与朝中大人们议事,点头应允过,此时太子殿下应是已在宫外……”
晚膳不见得能回来……
康熙恍惚片刻,想起来,确有这一事,他竟是忘了。
梁九功恭敬地请示道:“皇上,可还要奴才派人去毓庆宫?”
康熙依旧点头,却改口道:“不用请太子了,叫弘昭来陪朕用晚膳。”
梁九功躬身退出去,须臾之后返回宫殿内。
殿内一片安静,康熙状似在专注地看奏折,实则视线许久都未动过,许久,手一松放下奏折,问道:“太子为何去宫外?”
“回禀皇上,奴才听闻,太子殿下先前请人出海带了许多箱子的物件儿回来,容女官前些日每日出宫整理,想必是为此事。”
康熙复又拿起奏折,声音极淡道:“太子如今是越发不务正业了。”
梁九功垂首而立,不敢应声。
另一边,容歆、太子、东珠三人到达宅子,太子目的很明确,第一时间便翻看画卷。
容歆之前整理时已发现,这些画筒都有按照顺序标上数字,因而她摆放时也都按照顺序排列,不过有着重标注较为重要的。
太子拿起她做过标注的画筒,抽出画卷,第一幅便是一艘巨大的船,画师清楚地画出海船的每一个细节,还标注了大概的尺寸大小和吃水。
容歆看太子手中的画,道:“我先前看时便觉这海船跟咱们大清的战船和商船差异甚大,多了数张帆。”
“许是为了方便远航……”
容歆点头,那日杨镇也说,虽不知内里如何,但肉眼可见的是,西方有些国家的海船比大清的速度更快,也更坚固。
不过哪怕稍有不如,已本朝人的聪明才智,只要有心,想要造出一样甚至更为先进的船,容歆并不认为是难事。
是以,容歆建议道:“咱们到底是门外汉,届时将这画送到造船师那里,想必会有更明确的看法。”
“姑姑说得是,日后我和大哥的船要常出海,造船师研究过后,也可对大清的战船作出改善,可惜暂时无法得知内里结构。”
太子卷起第一幅画,转而看第二幅,画上是一装备齐全的士兵,甲胄兵器面貌皆清晰。
容歆从书架上翻出一本书册,对太子道:“这一本上的记录,和画上的时间相同,您看起来更容歆些。”
太子笑着接过来,“胤礽不在京中时,累到姑姑了。”
容歆嗔太子一眼,看向窗下看书的东珠,道:“关于格格,我有些想法,只是殿下您不在,不好安排。”
太子放下手,问道:“东珠怎么了?姑姑您直言便是。”
“我想给格格的课程再加重些。”容歆还不等太子说话,便继续道,“内容也该再深些广些。”
太子沉吟片刻,不甚赞同道:“东珠一个格格,日后又不能出将入相,何必那般辛苦?”
太子的话,教容歆心中有些沉郁,东珠一个女子确实学多少都难有作为,世道如此,难以改变。
然而她有如此天赋,从小接触便不似一般规格儿女,太子和太子妃又一向支持她,这样天然的便利,如若以女子之身便弃之不用,实在可惜。
这世上在某一处天赋出众的人数不胜数,可惜大多数人甚至还来不及被发掘,便被生活磋磨地无心想他物。
至少东珠,容歆要为她据理力争。
“殿下,格格分明游刃有余,若以寻常人视之,才是对格格不公平。”
在这之前,东珠的课程紧密程度,几乎不逊色于皇长孙和年幼的皇子们,可如今回忆起来,先生们的循序渐进,恐怕对东珠都是耽误。
一个不平常的孩子,本就不该像平常孩子那样对待,他们以为的对孩子好,东珠不见得需要。
容歆难得霸道起来,“总之无论如何,我都要改变格格的课程,您同意此事便好办,不同意的话……”
太子无奈一笑,问道:“若胤礽不同意,您待如何?”
“我就跟九阿哥一同学别国语言,将书翻译过来给格格看。”
若其他听见,恐怕以为容歆说得是任性之言,但容歆知道,她有基础,想做总要比别人容易些。
太子素来不轻视容歆的意见,可此时此刻,他叹息一声,道:“姑姑,我只是想要东珠余生像普通女子一样。”
“如寻常女子有甚好的?”容歆知道太子绝不是要贬低女子,可她依旧很生气。
东珠听到她的声音,转头看她。
容歆冲她摆手,“没事儿,看你的书去!”
东珠下意识后缩,眼神转向阿玛。
太子站在容歆身后,小幅度地快速挥手,示意她听话。容歆突然回头,太子立即收回手,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容歆绷着脸,再一次严肃地问:“殿下到底同不同意?”
她这态度可不像是征求人意见的样子,太子扯起嘴角,为难道:“姑姑,您南巡时与皇阿玛动……争执的原因,胤礽还记在心中,我实在不忍东珠成为异类。”
“如果东珠日后不容于人,便是你我无能。”
今时今日,太子,容歆,还有渐渐长成的皇长孙,如果他们这样的身份能力,还不能为东珠铺好一条康庄大道,就是无能,无作为。
容歆坚持地看着太子,大有他不同意也不罢休的意思。
太子与她对视,眼神渐渐显出委屈来,酸意十足道:“胤礽如今在姑姑眼里,远不如东珠,恐怕也就只剩下您那甜掉牙的蜜饯无人分享了……”
“您这话说得。”容歆身上的气势一松,无奈道,“何止是我做的蜜饯,雪青不也多年不做蜜饯了吗?”
容歆软下声音来,“您何必与格格争,在我们这些人心里,先有您,其后才有太子妃和几个孩子,无论何时,您总是特殊的存在。”
那年四阿哥和六阿哥出痘,她多此一举的行为,反倒糟蹋雪青那一手腌制蜜饯的好手艺,以至于她这些年蜜饯也做得越发少了。
她们这些人心里,哪一个不视太子如性命般重,分毫不愿他拥有的东西有一丝不如人,毕竟……
太子是个好孩子,也是讷敏的延续,是她们的皇后娘娘用命生下的孩子。
容歆眼睛湿润,心里忍不住埋怨太子讲话题的走向带偏,吸了吸鼻子,气道:“您想想皇后娘娘,当年娘娘要是能像东珠这样有长辈撑着,肆意行事,皇上和皇后娘娘哪需忍辱负重多年?”
早些年那些苦楚,成就了康熙对讷敏的情意,可容歆情愿讷敏能够鲜衣怒马,便是依旧改变不了短暂的命运,好歹她能活得比谁都快活。
哪像如今,她们每每想起,便意难平。
太子对她无法不服软,长叹一声,“胤礽活这三十年,每每见姑姑任性,必定是大事……”
容歆丝毫不见愧疚,只追问道:“格格的事……”
太子缓缓点头,“姑姑放心,我会尽快安排,不教东珠浪费天赋。”
容歆一听,眉眼带笑,从书架上又抽出一个画筒,塞给太子,“那您继续,日后您若无法消解与皇上的隔阂,殿下和我说,我有法子。”
太子立即拒绝,“您还是算了吧。”
他怕再打起来,皇阿玛也没了好涵养。
第208章
太子是大清的上位者, 为东珠一个格格安排众多老师教导,而东珠如今读书的地方, 正是当年太子和皇子们在毓庆宫读书的偏殿,太子为了东珠,将偏殿最大的一个屋子分给她,里面堆满东珠的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毓庆宫宫殿不宽裕,东珠却已经有三间屋子,连皇长孙都没有这样的待遇。
外人闻听之后免不了惊奇,但也不过说几句“爱女如命”之类的话便罢了,并不会对太子造成任何不好的影响。
太子妃不知道那么多事,但她什么都不用知道,只会比太子更加支持,还在毓庆宫其他几位格格来请安时, 对他们说:“旁人家的姑娘我管不到,但你们如若有什么喜好想学, 只管与我说。”
格格们面面相觑,心头茫然,最后是二格格尔堇, 小心翼翼地请求道:“嫡额娘,女儿想学画……”
太子妃立即点头, “可以。”
二格格一喜, 跪下叩谢。
其他人见状, 面上皆是意动,却又不知何原因踌躇。
太子妃道:“不急, 慢慢想便是。”
“谢过嫡额娘。”
格格们请安完先行离开, 容歆也起身道:“娘娘, 格格的先生应是到了, 我带格格去前院。”
太子妃看向乖巧的东珠,也不在乎她不会回答,宠溺道:“东珠,你有如此机会,要好好学。”
东珠理所当然的没有言语,但她眼睛看着太子妃。太子妃得到这种回应,已是极满足。
东珠的课程极多,容歆陪她时,就坐在另一张书案后抄书,时不时抬头看一看,见她神情专注,嘴角便会上扬。
入夏后,太子妃陪皇太后去畅春园,一并带走宝珠和其余的格格们,容歆和雪青留在毓庆宫中,轮番做东珠的陪读。
今日容歆要赴荣妃马佳氏的约,雪青早早便到偏殿来替换她,见她看着格格一脸若有所思,问道:“女官,您在想什么?”
容歆支着下巴,思索道:“雪青,你说是不是该给格格再加一门课?”
她是想给东珠再加一门外语,这样她在深入学习两年之后,便可亲自去看,那比读旁人加工之后的书更直观。
而雪青一听她的话,当即便惊道:“格格已经一刻不得闲了,还要加吗?”
“格格的样子,分明是当作玩耍一般,你什么时候见格格受谁逼迫,做不喜欢的事了?”
“这倒是。”雪青看向东珠的眼神近乎崇拜,“格格真是厉害!从没听说谁家的格格像咱们格格懂得这样多。”
容歆好笑不已,起身将此处交给雪青,带着两个小宫女便往后宫去。
她一进钟粹宫正门,便见荣妃身后跟着一串儿小宫女,正在院里转圈圈,花盆底踩在石板上,哒哒直响。
荣妃冲容歆招呼道:“容歆,我今日还未走到时辰,你再陪我走一会儿。”
容歆挑眉,顺从地走过去,问道:“您这是哪一出?”
“你不是一直带着太子的几个格格散步?”荣妃一脸“你骗不过我”的神情,“你抄过那么多医书,怎会做无用之功,此举定然极养身。”
虽然容歆散步的理由跟她抄医书没什么关系,但荣妃的话……她没有反驳,毕竟运动并无坏处。
不过依旧很好奇,“您为何突然养身?”
荣妃瞥向容歆,眼神明明白白地表示,是因为她。
容歆歪头满眼疑问。
“你这临了临了的,偏还多灾多难起来,我年轻时气运便不甚好,还想多享几年位高众星捧月的福,当然要仔细起来。”
临了……容歆突然偏头痛,对荣妃十分无力。
荣妃还为她好似的提醒道:“咱们这岁数,不抓紧保养,如何能长寿?”
“未雨绸缪。”容歆不甚诚心地称赞道,“我等自愧不如。”
荣妃叹了一声,道:“你没瞧见,前年敏妃去了,十三阿哥直接哭成个泪人,胤祉和金婵虽不是细心的孩子,却是极为孝顺,我得教他们知道我这个额娘过得好才是。”
敏妃章佳氏病重时,康熙在巡幸塞外,十三阿哥胤祥日夜兼程回京奔丧,好歹见到生母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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