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孟娆懒得再搭理她,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走进西厢房。
啪嗒——
房门应声关上。
似是没想到孟娆就这么回去了,屋外静一瞬,很快便再度响起孟蓉不甘的嘲讽:“替你守夜,真是好大的脸。”
“连自己的马车都没有,也不知道是被哪辆驴车驮回来的!”
啧,驴车。
这个形容倒很贴切。
孟娆眼睛弯了弯,随手将灯笼放到一旁,感受到屋里冷飕飕的温度,她叫来丫鬟绮秋,问道:“都入秋了,怎么也不知道生炭火?”
绮秋支支吾吾地说:“奴婢前些天去库房领过炭火,可是李管家说,西院的银屑炭都让三姑娘领去了,要奴婢去找三姑娘要。”
孟娆挑了下眉:“那你倒是去要呀。”
“可是……”绮秋看向孟娆,一脸为难的样子,“二姑娘您前些日子才和三姑娘起了龃龉,三姑娘如今正在气头上,奴婢实在不敢去要啊。”
孟娆听出了她的话外音:“你意思是要我去?”
绮秋道:“您毕竟是二姑娘,说话要比奴婢有分量的多。”
您毕竟是二姑娘,说话要比奴婢有分量的多。
倒还真敢说。
她回府中还不足半个月,身边的丫鬟基本都是从孟蓉那里调过来的,三天两头地找事儿,孟娆嫌烦,便把她们都赶回去了,只留了绮秋一人,却没想到绮秋居然也是个胳膊肘往外拐的。
她和孟蓉早就撕破了脸,这些丫鬟指不定就等着她去碰一鼻子灰,好看她笑话呢。
还克扣炭火这么烂俗的剧情。
把这当成是宫斗文了?
孟娆简直要被气笑了。
她看着绮秋,问:“你是我主子?”
绮秋一惊,连忙低下了头:“奴婢不敢。”
“那你还站这儿干什么?”
孟娆翘着腿坐在椅子上,像个霸道总裁似的,扬着下巴,冷酷又无情地说:“去三姑娘那要啊,要不来今晚就别进屋了。”
绮秋抿着唇看了她一眼,不敢再说什么,低头退出了房间。
孟娆自顾自地打了盆热水,梳洗完毕后,才躺到了床上。
窗外传来树叶的沙沙声,她看着廊上冷冷清清的月色,发现绮秋还真就没回来。
孟娆把外衣搭在被子上,闭上眼睛,翻了个身。
冷风从窗缝里吹了进来,她的身子渐渐缩成一团儿,小脸埋进被子里,半晌也没睡着。
刚刚随手丢到桌上的灯笼逐渐黯淡,摸着自己空落落的耳垂,孟娆不禁又是一阵心塞。
没了耳坠,想再见陈珏就得另想办法,可她和陈珏本就没什么交集,又哪来那么多法子?
孟娆就不明白容珣怎么就这么记仇。
不就给他下了次毒么。
这都过去多久了。
当初他要是肯哄自己睡觉,又哪有后来那么多事儿。
想到自己小时候未完成的执念,孟娆心里忽然变得很不甘心。
她召唤出神识里的小柒,问:“你会变声不?”
小柒一脸傲娇地说:“当然。”
没想到小柒真会,孟娆眼睛一亮,笑道:“那你变成容珣的声音试试。”
小柒当场就切换成了容珣的声音:“宿主要我说什么?”
容珣的声音本就好听,这会儿在神识里想起,就像是贴着耳畔发出来似的,低缓柔和极有磁性,就连夜风都多了几分醉人的味道。
孟娆扬起唇角,像只小猫儿似的,懒洋洋翻了个身,笑着道:“呐呐,你就说‘娆宝贝,世界上最美丽的小仙女,快快睡觉吧,小叔叔在一旁陪着你。’”
小柒:“……”
他做了几十年系统,还从未说过如此羞.耻的话语。
虽然很不情愿,但满足宿主的小小需求是每个系统应尽的义务,他沉默半晌,还是原原本本地把孟娆口中的话复述了一遍。
声线冷冰冰的,虽然用着容珣的声音,却和孟娆想象中的全然不同。
她轻轻摇头:“不对不对,这句话要再温柔一点,再撩一点。”
小柒一脸茫然:“什么叫撩?”
没想到小柒居然是个死直男,孟娆一时间也没法和他解释,只能仔细在脑海里想象了一遍容珣说这话时的样子,而后弯着眉眼笑眯眯“啊”了声,一字一顿地说:
“骚。”
“浪。”
“贱。”
小柒:“……”
-
成功被容珣的声音哄睡,孟娆第二天睡醒时满满的活力。
她没有理会丫鬟绮秋,直接在府里抓了个好欺负的仆从,吩咐他去东市买了炭火回来,又让仆从给自己雇了辆新的马车。
待一切准备妥帖,孟娆特地挑选了个黄道吉日,便再次踏上了攻略陈珏的征途。
侯府大门平日里并不会开,孟娆站在侧门前,对守门的侍卫招了招手,笑盈盈道:“我是前些日子来参加宴席的三姑娘,上次小侯爷送的紫金膏很好用,我心里十分感激,特地做了些点心,前来感谢小侯爷的。”
年长的侍卫接过孟娆手里的糕点,点了点头:“姑娘的心意我会代为转达的。”
孟娆微微弯唇,神色期待的看向侍卫:“那……”
话还未出口,就见侍卫弯下腰来,十分客气地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半点儿让她进去的意思也没有,拒绝得干脆又利落。
那了然于心的眼神就仿佛是在说:‘像你这样爱慕小侯爷的姑娘我们见多了,小侯爷很忙的,没空见你。’
孟娆嘴角抽了抽,转身回到了马车上。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如此。
倘若是落了东西,侯府的人在寻找时,说什么也会请她进客房等候,这样她就可以再次制造和陈珏见面的机会。
可如今没了耳坠做引子,她连侍卫这关都过不了,就更别提制造机会接近陈珏了。
想不到容珣随手一个举动,居然会对她的攻略进度造成这么大的影响,孟娆拿出小本本在容珣头上记了笔账,并且恶狠狠地诅咒了他一百次。
侯府这边行不通,孟娆只能向小柒询问了陈珏的行程,得知陈珏每隔七天,就会去一趟东市的梨园里听戏。
孟娆顾不得多想,便又驱车赶往梨园。
然而,像陈珏这么有身份的公侯子弟,通常都是包了雅间的……
于是,一个月过去了。
娓娓动听的小调传入耳中,孟娆靠在大堂的太师椅上,哼哼着小曲儿,与二楼雅间遥遥相望。
望着缓缓西落的太阳,孟娆估摸着今天又没机会了,她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向园外。
二楼雅间。
容珣站在窗前,静静看着阁楼下的小姑娘。
天边夕阳血红,暗紫色的云将梨园笼上一片暮色,戏子拖着水袖唱出一曲靡靡袅袅的小调,梳着双螺髻的小姑娘正一步三回头地往二楼方向望。
指尖轻点了下窗槛,脂玉扳指发出清润的细响。
正靠在榻上听戏的陈珏微微皱眉,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
缓缓合上窗帘,容珣闭了闭眼,轻笑。
不死心啊。
作者有话要说: 多年以后,容珣翻开孟娆的小本本,上面全是缺胳膊少腿的字体,歪歪斜斜的满页都写着‘挫骨扬灰’四个大字。他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两个字是‘容珣’!
第7章
接二连三的闭门羹后,孟娆攻略热情退了一大半,哪怕面对孟蓉的刁难与挑衅也无动于衷,每天瘫在房间里,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颓丧。
攻略任务的进度和小柒在系统界的考核息息相关,他对孟娆的状态很是着急:“宿主,今天是初七,要不您再去一趟梨园试试?”
孟娆半闭着眼睛,没什么兴致的冷笑:“呵呵,你别用容珣的声音和我说话。”
小柒不解:“您不是很喜欢听他的声音吗?”
孟娆舔了舔唇,眼神变态变态的:“我现在想干.死他。”
“……”感受到宿主强烈的杀气,小柒忙换回自己的声音,劝道:“您在府里呆着也没什么事儿,不如就再去一次试试,万一机会来了呢?”
孟娆连眼皮也没抬一下。
小柒:“如今孟家欠下一个大窟窿,您大伯每天忙得焦头烂额,心里就盘算着将您也嫁出去还债呢,您再不行动的话,没准下个月就要被大伯卖给六十岁的老头儿了!”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小柒默了一瞬:“娆宝贝,就再去一次好不好?”
顿了顿,想起孟娆那天让自己哄睡的台词,他又试探性地补了一句:“世界上最可爱漂亮的小仙女?”
孟娆睁开眼睛:“在呢。”
“……”
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她露出两颗小虎牙,语声欢快的笑道:“那我就再勉为其难的去一趟吧。”
“……”
孟娆顺手戴上了宫里前些天刚赏下来的玉镯,简单梳妆了一下,再次坐上马车赶去了梨园。
戏子歌声婉转,二楼雅间,侍卫匆匆推开了门。
“爷,刚才侯府来人报信儿,说小侯爷临时遇到点儿事,晚点儿再过来。”
容珣应了一声,视线落向窗外。
穿着鹅黄襦裙的小姑娘从大堂外走了进来。
她挑了个视野开阔的地方坐下,半支着脑袋,翠玉镯子映得她手腕纤白,脚尖儿随着乐曲节奏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
明明是百无聊赖的神情,可那双眸子却出奇的亮。
像最耀眼的光。
带着容珣不喜欢的锋芒。
可她的骄傲又能坚持多久呢?
她每次都来,他每次都能看见她。可一个月过去了,她依旧连陈珏的面也见不着。
能怎么样。
“我不急的。”容珣轻轻地说。
他神色淡淡,轻抬指尖,就要阖上帘子。
一楼大堂,邻桌的年轻公子忽然对小二说了什么,不多时,小二端着一壶温茶给孟娆送了过去。
上好的碧螺春,茶色清亮,哪怕隔了老远也能看到腾腾弥散的雾气。
容珣指尖一顿,幽冷的瞳,再度朝孟娆看去。
坐在茶座上的孟娆诧异回头,与年轻公子对上视线。
她双螺髻被风吹得有些乱,垂了几缕在面颊上,一双眼睛亮盈盈的,在年轻公子面上扫了一圈儿。
目光毫不避讳,像是在打量。
年轻公子坐正了身子,眼神有些轻佻,张口对孟娆说了什么,而后又做了个“请”的手势。
小姑娘看了看茶壶,又看了看他,菱唇微弯,对他偏头一笑。
眼角眉梢都透着甜。
年轻公子耳根红了半分,微微倾身,像是想要对她说些什么。
然而下一秒,就见孟娆拿起茶壶,将整壶茶水倒进了身旁的竹篓里。
年轻公子瞬间黑了脸。
孟娆将茶壶丢到了年轻公子身上,一张小脸粉团团的,面上笑容明媚又乖戾,那微微张开的唇瓣分明是在说——
“不稀罕哦。”
小姑娘不高兴,连金山都不稀罕,更何况是一壶温茶。
看着年轻公子铁青的面色,容珣忽然垂眸,极轻的笑了声。
变得这么坏了啊。
容珣弯了弯唇,眼眸中多了几分难得的愉悦,就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儿。
饶有兴致的。
窗外暗光笼罩下来,容珣眼睫动了动,转眸看向天边积聚的浓云。
也不知这次的雨什么时候停。
躁郁在心头积蓄,他眼尾微红,眸光染上几许沉色,低着眼睫,从袖中拿出一个瓷瓶。
浅褐色的药丸落入掌中,带着略微苦涩的药香,容珣张唇,将药丸吞入口中。
瓷瓶碎在地面上。
他眼睑垂下一片阴影。
良久良久。
待心口那股躁郁渐渐散去,容珣才重新将视线落回大堂。
小姑娘面颊樱粉,依旧弯着眉眼对年轻公子笑,带着几丝嘲弄与轻蔑。
漂亮得能将人灼伤。
容珣闭了闭眼,低声说:“把她带上来吧。”
-
来梨园听戏的客人多是些公侯权贵,哪怕一楼也不乏有头有脸的人物。
年轻公子虽是富商子弟,行事颇为轻佻,平日里没少搭讪女子,却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将事情闹大,见有人朝这边望了过来,忙按耐住心头的火气,重新坐回了座位上。
孟娆面上笑意渐收,眼瞳冰冷,低头擦拭着指尖。
被平白影响了心情,她也懒得再继续待下去,抓了把瓜子儿,起身朝堂外走去。
梨园外,孟蓉迎面走了进来。
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孟娆,她微微一愣,问道:“你怎么来这种地方?”
未出阁的女子出入这种地方,虽然说不上伤风败俗,可生为高门子弟,到底是有些说不过去的。
孟娆也有些意外,可看着孟蓉抓住她小辫子似的神色,忽地一笑,反问道:“你不是也来了?”
孟蓉轻嗤一声:“那怎能一样。”她每次来这儿,可都是坐雅间的,才不会像孟娆这样抛头露面。
不过毕竟是在外面,孟蓉不好像孟府那样与孟娆撕破脸,她扬了扬下巴,正要走,一垂眸却看到了孟娆手腕上的镯子。
成色上好的芙蓉翡翠,质地清润,在光线下莹莹发亮,宛如一汪澄澈的湖,出奇得漂亮。
孟蓉知道这镯子,这是前些日子宫里头赏下来的,她曾见大姐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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