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愿苦思对策,抬头发现尼莱偷瞄,“有事?”
尼莱吞吞吐吐,“没,没有。”
“真没有?”,祝愿靠回椅背,一副你爱说不说的态度。
尼莱咬咬牙,和盘托出,“二小姐求你高抬贵手。”
祝愿右眼眼睑痉挛似地跳动,阿东现在什么情况她一无所知,到处打听未免引人怀疑,更何况沙惕有意封锁消息,周围人根本不知情,所以她才一筹莫展,想不出营救阿东的办法,但没准谭雅彤能帮上忙。
她扶额做无可奈何状,苦恼道:“当着帮内众多兄弟的面,你让我怎么手下留情?”
“沙爷不想把家务事传开,所以不会公开处刑”,尼莱说。
那就是悄悄解决喽?祝愿摸摸下巴,问:“谭二小姐对你说的这些话?她为什么不直接找我说?”
尼莱默了默,说:“二小姐怕你不接她电话。”
“这种事躲都来不及,谁敢应承她,再说,在沙爷眼皮子底下,我怎么救人,难不成让我抗命?”,祝愿想知道谭雅彤手里握着什么牌,求她高抬贵手,起码不能只捧人场吧,千万别光嘴上说,一点用都没有。
“她说到时给你创造机会。”
“没啦?”,祝愿无语,改问来龙去脉,“那个win到底怎么得罪沙爷了,他是二小姐的男友,按说自己人,没必要那么狠吧,难道沙爷不喜欢他和二小姐在一起,于是——”
“他半夜三更摸到咱们在大其力的地下加工厂,被保镖抓住通报给沙爷,沙爷说让你私下处置”,尼莱把话带到,不再多言,紧紧抿着嘴,专心开车。
替自己心上人的情人求救,祝愿不确定自己能否做到,这种卑微不求回报的爱,又有几个人能做到呢?感慨一闪而过,更多的是为阿东担心,同时隐隐知道他潜入金三角的目的,应该是配合云南和当地的警方端掉沙惕的毒窝。
然而打掉毒贩的一两个窝点并不能起到治本的作用,猎枭行动的失败充分说明了这一点,当年没抓住沙惕,他又卷土重来,贩毒的规模较之以前更大,正因为如此,警方才派出卧底搜集情报,待时机成熟再将沙惕为首的犯罪团伙一网打尽。
现在她只盼沙惕不在场,否则想救人谈何容易。
车开到湄公河边上,祝愿下车一看,勃然变色。
疝气车灯刺眼的光照下,阿东奄奄一息瘫在地上,谭雅彤跪在一旁撑着他,看清来人的面容,她像盼到了救星,大喊,“jiva,帮我向父亲求情,win不是警察,是我告诉他工厂位置的,所以不关他的事,全部都是我让他做的! ”
阿东费力地抬起头,透过肿得只剩一条缝的眼睛向jiva看去,瞬间明白上级命令他终止行动立即撤回境内的用意。
祝愿与阿东对视,用力握紧拳头,曾经并肩作战的同袍被打的面目全非,从他淤青和血痕交错的脸上可以想像到他遭受的毒打和折磨有多么令人发指。
她尽量冷静下来,思考如何帮阿东脱身。
沙惕从亮着车大灯的路虎上下来,两个手下左右陪着他。
祝愿顿时心凉了半截儿,却不能显露分毫,她笑脸相迎,恭敬地喊了声沙爷。
谭雅彤一边大哭一边嚷嚷,“爸,我求你了,不要杀win,放过他吧。”
沙惕眉头皱了皱,祝愿察言观色,见他情绪还算平和,小心翼翼地替阿东求情,“沙爷,二小姐也说了,win不是警察,您看,是不是把他放了,经此一遭,谅他也不敢有下回了。”
谭雅彤猛点头,“是的爸,都怪我太贪心,是我指使他的。”
沙惕踱步到她面前,淡淡笑着说:“即使身为我的亲生子女,太过愚蠢的话,我也不会原谅。”
谭雅彤搂住父亲的腿,哀求道:“爸,我真的没有说谎,你给大哥谭氏,给大姐药业,就连游手好闲的三哥你也为他建了信托基金,哪怕走得远远的二哥,你不也盼着他有朝一日回家接手三和帮吗,我呢,我也是你女儿,你不仅什么都不给我,还让我去联姻帮你赚取利益,你太偏心了,我不得不为自己打算,我只想拿走一个小小的毒品加工厂而已,相比大哥大姐得到的东西根本不算什么!”
沙惕脸上终于有了动怒的迹象,但他克制住,吩咐左右,“把二小姐拉开。”
保镖冷着脸把谭雅彤拉开,不论她如何哭号挣扎都无动于衷。
祝愿斟酌着说:“沙爷,我刚才仔细想过,二小姐说的未必是真话,那个win来路不明,我看还是先查他的底细再根据情况处理,您说呢?”,能拖一时是一时,只要拖过今夜阿东就有活路。
沙惕摆手,“不管他什么来路人都不能留,留着就是祸患。”
祝愿心急如焚,做最后的争取,“把人杀了也可能招致祸端。”
沙惕不由端详她,“哦?说说看。”
祝愿笑得很狗腿,“沙爷,这个win不怕他是对家派来的,就怕他背后是中国警方,自从糯康出了事,中国在湄公河启动四国联合执法,金三角还真没人敢跟他们硬碰硬,何必为了一个小喽啰触霉头呢。”
沙惕微微一笑,“你说的有点道理,不过多虑了,糯康做事太绝伤了中国脸面,中国不出手整治他都下不来台,而且他太蠢了,正好给了中国介入金三角的借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谭某人向来不屑与之为伍。”
“您的意思是杀了win并不会引起中方注意?”,祝愿忐忑不安地问。
“这里是金三角,死一个人没什么大不了,即使引起中方注意也没关系,好让他们知道我谭某人的地盘不该闯”,沙惕向身旁的手下示意,“把枪给jiva。”
祝愿的冷汗立时顺着背脊沟往下流,她准备装着空包弹的手*枪派不上用场了。
一把柯尔特双鹰递过来,她迟迟不接,直到沙惕的眼神变得严厉,才咬牙接过。
谭雅彤看到jiva求情未果,朝保镖的手狠狠咬了口,保镖吃痛松手,她趁机挣脱出来,跑向阿东,挡在他身前,“开枪吧,要杀连我一起杀,反正活着也没意思!”
沙惕厉声呵斥,“还不赶紧把二小姐拉走!”
两个手下立刻上前,谭雅彤抽出一把匕首抵住脖子,“你们再走近一步,我就戳进去!”
阿东几次抬手想阻止谭雅彤都徒劳地垂下,他的胳膊关节被卸了,眼下也只能为人鱼肉。
祝愿看了眼沙惕,向他请示,“还是我去劝二小姐吧。”
沙惕扬手,“去吧。”
祝愿走到谭雅彤旁边,用耳语说:“不是给我创造机会救你的情人吗?”
谭雅彤愣了愣,然后听到jiva说:“跳河”,力气重新回到身上,她跳起来向湄公河冲去,哭着喊,“你杀他我就陪他死,反正我不会帮你去联姻的,索性一了百了!”
沙惕气结,吼手下,“还不快去拦住她!”
手下急忙向河边跑去,可惜慢了一步,谭雅彤跳进河里。
女儿在自己眼前轻生,饶是沙惕也有那么一霎那的慌乱,“你们俩愣着干嘛,给我跳下去救人。”
祝愿趁着兵荒马乱,揪住阿东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拉起来,装作殴打的样子替他接上脱臼的关节,又把手机塞进他胸前的口袋,低声说:“看来今晚你得挨我一枪,据说手机能挡子弹,咱们赌把运气怎么样?”
阿东嘴唇蠕动,声音微弱地说:“好。”
祝愿刚才将柯尔特弹夹的子弹退出一颗,换上自己准备的空包弹,推入枪膛,猛地把阿东推搡到地上,故意大声嚷嚷,“不说是吧,不说就去死!”,伴随着怒吼,子弹击中阿东的胸口,接着避开致命部位又打出两发子弹,其中一发擦过肩膀,鲜血喷了出来。
谭雅彤被捞上岸,她浑身颤抖着朝血泊中的情人爬去。
沙惕被女儿气得不轻,命令手下把人丢进湄公河。
听着扑通的水声,祝愿稍稍放下心来,在警队,水性比她还好的人就是阿东,他可以不借助任何潜水装备,裸潜80米,相信凭他丰富的潜水经验能够游到安全的地方。
谭雅彤撕心裂肺地叫着阿东的化名,不知为何,祝愿有那么一丝愧疚,转念一想,这种带着欺骗性质的爱本来就没有结果,长痛不如短痛,反正明天太阳照常升起什么事都没有,人的感情早晚会转移,时间问题罢了。
祝愿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彻底激怒谭雅彤,她爬起来,用尽全部力气扬手扇了祝愿一巴掌,“你骗我,你说会救他的。”
唇角火辣辣的疼,嘴巴里也一股铁锈味,祝愿短促笑了声,“二小姐,你确定我答应你了?我只是叫你去跳河而已。”
“你,你——”,谭雅彤发疯似地扑上来,尖叫着,“我要杀了你!”
就当她尖尖的十指挠到祝愿脸上时,手腕被人抓住。
谭雅彤扭头,愕然,“P.N?”
☆、伍贰☆人心惟危
沙惕一个眼神,手下立即会意,不由分说将谭雅彤拖到车上。
P.N这时才垂首致意,“沙爷。”
沙惕嗯了声,眼中带了点笑意,“jiva第一次执行处决,我怕她做不了,所以把你叫回来。”
P.N视线转向一旁肃立的jiva,似笑非笑,“看样子jiva大小姐并不需要我帮忙。”
Jiva拨拨头发,一副得瑟模样,“是呀,害你极老板白跑一趟,我很过意不去。”
此刻她不想表示亲切,故意称呼他极老板,意图提醒沙惕,这位极老板有话事权的实力。
沙惕嗅到两人言语交锋中的火*药*味儿笑笑没有道破,年轻人间有竞争才好,他需要互相牵制的手下。
“jiva”
祝愿躬身应是。
“做得好”,沙惕拍拍她的肩膀,笑眯眯地上车。
路虎很快消失在视野尽头,祝愿站直身体。
P.N看她一副阿谀谄媚的奴才相忍不住冷语相讥,“沙爷都走了,你的卑躬屈膝表演给谁看?”
祝愿嗤了声回嘴,“极老板你挖苦人用的词儿够辛辣的,首先我没在表演,其次我那叫毕恭毕敬好吗?”,说完不管P.N作何反应,扯着嗓子喊在远处警戒的尼莱。
尼莱跑过来,目光搜寻了一周没发现谭雅彤,急切地问:“二小姐呢?”
被手下无视,换做哪个上司都会感到没面子,祝愿用余光瞄P.N,果然在他眼中看到满满的揶揄之色。
她挽尊,“尼莱,你可失职了,再怎么关心谭二小姐,也要有个先后顺序,问问你领导我有没有事才符合职场礼仪。”
尼莱顾不上闲扯,耿直地说:“你不是没事吗,但二小姐就不一定了。”
祝愿失去闲扯的兴致,告诉他,“win死了,谭二小姐确实有点反应过激,不过我认为是暂时的,很快她会转移注意力的。”
尼莱的眼睛几乎要喷火,“你说什么,win死了,二小姐都求你救他了,你怎么能——”
祝愿接住他的话,“为什么不能,沙爷看着呢,你让我搭上自己把人放了?沙爷连亲生女儿的面子都不给,会给我?求人帮忙不是不可以,但别强人所难”,看尼莱被堵得无话可回,她笑笑,“沙爷带走二小姐了,给你放几天假,你跟着她吧,等她情绪稳定了你再回来。”
尼莱如蒙大赦,转头开车就走。
祝愿怔了怔,发足狂追,吃了一嘴车屁股尾气没追上,“诶,你拉上我呀”,她停下脚步扶着大腿弯腰喘气,“怎么就那么迫不及待,要是在我公司里,绝对开掉没商量。”
P.N走过来在一边凉凉地说:“就算你喉咙里装了喇叭也喊不回开走的车。”
祝愿直起身,瞥瞥P.N,一秒变笑脸,“极总,极老板,你看你来都来了,顺路捎我一程呗。”
P.N看着眼前嬉皮笑脸的人,十分佩服她见风使舵的本事,他把车开过来,祝愿厚着脸皮蹭到副驾驶,一边栓安全带一边奉承,“极老板,我一早就看出来了,你这人古道热肠。”
“你比我想象得还要八面玲珑”,P.N的语气极尽嘲讽。
祝愿眉开眼笑,“多谢夸奖。”
P.N瞥她,“不用谢,我是在讽刺你。”
祝愿闻所未闻脸,“啥?我一直以为八面玲珑是褒义词,不过你极老板也太心直口快了吧,换做不熟的人被你这么说会生气的,可我吧天生大度,就不跟你计较了。”
看她摆出大人不记小人过的姿态,P.N哂然,“虚伪逢迎,厚颜之徒。”
祝愿为自己辩护,“什么厚颜,我那叫手腕灵活好办事。”
P.N轻笑,“你这种人和墙头草有什么分别,没原则、没立场,跟你这样的滑头合作,我不得不考量潜在的风险。”
“我这样的滑头?哈……”,祝愿气得翻白眼,“极老板你继续对我人身攻击外加语言羞辱的话,我们脆弱的合作关系很可能会破裂。”
“你别忘了,单方面求合作的人不是我”,P.N斜挑嘴角。
祝愿挖挖耳朵,用轻佻的口吻说:“极老板,有些事心照不宣就行,何必说破呢,我们没有互信基础,说合作不如说捆绑在一起,你盯我,我盯你,谁都别耍花招。”
P.N说:“你明白就好。”
祝愿腹诽,真特么难以取悦,好赖话不听,软硬不吃,跟这种人玩心眼儿那叫一个累,想什么来什么,一个更累的话题高速球一般抛出。
“你说什么?”,她下意识地想回避。
P.N眼中兴起一抹玩味,重新说:“那个卧底没死吧?”
“哪个卧底,谁呀?”,祝愿假装听不懂。
P.N言简意赅,“谭雅彤的冒牌男友,win。”
“啊!不会吧!?”,祝愿张嘴瞪眼,将惊愕演绎得十分到位,紧接着掩饰道,“管他是不是卧底,反正我完成任务了,人也被扔进湄公河,现在恐怕早死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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