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愿用简单的缅语问:“你们押我去见谁?”
身后的人给了她肩膀一枪托,“老实点!”
祝愿咬牙,暗中观察环境,在心里合计打倒押解她的两个人夺枪逃跑的可能性。
然而希望很快破灭了,被推搡着往前走了几步,抬头,一排微冲指着她,再看端枪的兵,清一色的深绿军装,臂章上的标志透露了他们kq独立军的身份,这就奇怪了,她和缅北的民族武装组织往日无仇近日无冤,他们抓她干吗?如果想杀她,一颗子弹就能做到,何必大费周章绑架她……等等,闹革命是需要钱的,绑架勒索能挣到快钱,恰好她又富得流油,至少在金三角她是这么宣传的,抓她为了钱的话,一时半刻死不了,那她就有时间争取活命的机会。
打定主意,她验证自己的猜测,故意飚粗话,看他们什么反应,“瞎了你们狗眼,知道我是谁吗?我可认识翡翠大王魏学林,他儿子跟我谈生意,得罪我你们就死定了!”
没人对她动手,也没人开枪,很好,接下来可以谈赎金的事了,“联系你们老板,叫他开条件,随便说个数,我jivajivaka给得起。”
今天大意失荆州,以为和魏竞舟混熟了就不会有危险,大错特错,正因为轻忽心理才阴沟翻船,也不晓得虾嘎尼莱怎么样了,他俩战斗力太弱,还没过几招就晕了,死猪般被拖到路旁。
祝愿只顾着懊恼,没注意一个人走过来,鼓掌喝彩,“有气魄,这一点你确实像丁英。”
虽然仅见过一次,但她立刻认出面前的人,眼色极快地套近乎,“魏世伯。”
魏学林笑眉笑眼一副佛爷模样,看着像搞慈善的,背地里干的全是杀人越货的买卖。
“都把枪放下,不是嘱咐过你们吗,请jiva大小姐来要客气”,稍后笑言,“误会一场,别放在心上。”
祝愿按揉重获自由的胳膊,意有所指道:“魏世伯,原本和竞舟谈完生意,我也要拜访您的,没想到您特意派人来接我,实在让人盛情难却。”
魏学林眼风扫过,绑架带头的两人立即低头致歉。
祝愿笑笑,“我倒无所谓,虚惊一场,我的手下就惨了,被打成重伤,传出去我也没面子。”
魏学林淡淡道:“都愣着干嘛,道歉的诚意呢?”
两人下跪互扇耳光,喊口号似得吼:“jiva大小姐,对不起!”
祝愿含笑看着,不动怒也不喊停手。
抽打脸颊的响亮声音不绝于耳,用的真力气,不多时就皮开肉绽,嘴角淌血。
魏学林笑眯眯的,那神情仿佛在说打到你满意为止。
从抓她到惩罚手下都是在表演下马威,祝愿有点看腻了,“世伯,咱们借一步说话。”
魏学林欣然应道:“我带你逛逛这个场口。”
保镖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后面警戒。
祝愿眺望远处,几名矿工用推车运送采矿残渣,他们体格瘦小,肤色黎黑,在毒辣的烈阳下,挥汗如雨。
翡翠很贵,他们很穷。
她收回目光,转头看魏学林,神色桀骜,“今天的事说误会就没意思了,世伯,你大费周章抓我来想必有话要问我吧?”
魏学林瞄她一眼,不再假模假样的笑,“爽快,好,那伯父就问了,你和我儿子做生意有什么企图?”
祝愿想都不想说:“钱”,这是实话,没必要讳言,当然她也并非全无目的,指使吴尼哆暗杀宋景明书记的幕后人很可能就是魏学林,为了查找证据才接近他儿子,出于商人的本能,这个过程中有赚钱的机会她也不会错过。
魏学林问:“仅此而已?”
祝愿点头,“我给竞舟介绍的生意拍档绝对身家清白,而我的关系大部分也在香港,只要有心都能查到,假如我有问题,沙爷不会让我加入三和帮,极老板也不会让我在他的地盘干活,所以我觉得你不用担心。”
魏学林又恢复笑容,却眼神凶狠,咬牙切齿道:“我儿子和三和帮没有任何关系,谁要算计到他头上,我就扒了谁的祖坟。”
祝愿安然自若,“我和竞舟银货两讫,包括谭三公子在内,大家都非常满意,这里面没什么阴谋阳谋,况且世伯对此确信无疑才叫我来谈话而不是一枪崩了我,对吗?”
魏学林笑,“聪明,既然你能看穿,那不妨和世伯谈笔生意。”
“生意”,祝愿做欣喜状,“什么生意?”
魏学林像看上钩的鱼,伸手向前指了指,“看到了吗?”
祝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里有反铲挖土机、推土机、卡车正在作业,这幕热火朝天的景象,在她随魏竞舟考察合适的翡翠矿时见过不止一次,魏竞舟说,缅甸已开始大规模开采翡翠的阶段,资本加势力才能成为翡翠场区的实际控制者。
这些她都了解,只不过没想到魏学林背后竟然有kq军的影子。
魏学林看她一副眼馋相,笑笑,“你知道这是哪里的场口吗?”
祝愿随口说:“帕敢啊,产翡翠的老场区。”
魏学林摇头,“老场区在雾松河的中游,这里是下游。”
祝愿有意无意说:“路上蒙着眼睛,想不到这一程还挺远。”
魏学林笑,“你知道这里的玉和帕敢的玉有什么不同吗?”
祝愿摊手,表示不知。
“这里产红翡,如血似火,十分名贵”,魏学林口风一转,“这个场口归你了。”
“真的?”,祝愿喜出望外,但理智很快回笼,“条件呢?”
“跟我们合作”,背后传来一个声音,似乎哪里听到过,转身,来人摘下太阳镜,冲她礼貌性笑了下,“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幸会。”
祝愿也礼貌性笑着回应,“连老板”,公海赌王连越,他与魏学林联手了?什么时候的事?车蓬入狱前还是入狱后?
彼此的脸上都挂着假笑,虚情假意地握手,魏学林看在眼里,招呼二人,“都说人心隔肚皮,二位看我的面子,开诚布公如何?”
祝愿扮委屈,“世伯,三和帮内我资历最浅,可以说毫无根基,兄弟们都知道我来金三角的前因后果,我没什么好隐瞒的,也瞒不住”,她似笑非笑瞟了眼连越,“有人从我出现那天起,盯梢跟踪一样不落,特别上心。”
魏学林会意,“二位有什么心结,趁现在解开吧。”
连越笑,“jiva,盯你的人可不止我,你入帮时间晚,有些事可能不太清楚,沙爷近几年疑心越来越重,人人自危,这时丁英的女儿突然冒出来,还被沙爷另眼相待,兄弟们自然会担心属于自己的蛋糕被分走,因此关注你不是理所应当吗?”
偷换概念,关注和监视是一个意思吗?祝愿抬了抬眉毛,笑着岔开话题,“沙爷对我有知遇之恩,以我的立场,和你们合作有点儿……”,她故意不说完,抛了个“你懂”的眼神。
魏学林纵声大笑,继而用一种嘲弄的口吻说:“小恩小惠就把你收买啦?不过是笼络人心的手段罢了,沙惕怎么发迹的,我告诉你,四个字,无情无义,他娶佤邦土司的女儿联姻,装了几年好女婿后亲手杀了岳父和妻弟,顺理成章接手了岳家的产业和军队,以军护毒,试问金三角能与他抗衡的还有谁?南.拉迪功将军勉强算一个,他除掉对手,杀死反目成仇的朋友,抛弃曾为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吴尼哆、车蓬不都是现成的例子吗?”
连越说:“当年中国警方盯沙爷盯得紧,是车蓬冒风险用自己的船把海*洛*因卖给老美,从此打开销路,为三和帮的发展壮大立下汗马功劳,结果呢?落了个锒铛入狱的下场。”
沙惕洗白生意,负责海运公司的车蓬是不小的阻力,肯定要拿他开刀,祝愿一脸惋惜,装作不知情,“沙爷的做法确实令人寒心,但吴尼哆死得可不冤,他刺杀沙爷,不成功便成仁,还真怪不到别人头上。”
魏学林冷笑,“沙惕把部下当垃圾,用过即弃,他那不成材的三儿子曾在曼谷夜店殴打一名高级将领的儿子,捅了篓子,当时做他三儿子保镖的吴尼哆被推出去顶包,坐牢期间受了不少苦,坏了一只眼睛,一家老小的生计都成了问题。”
连越补充,“吴尼哆的老父亲觉得儿子冤枉,到处托关系找人想翻案,你猜怎么着,被沙爷灭口了,最后是魏先生把吴尼哆捞了出来,还替他照顾家人,说这么多无非让你明白有的人不能同舟共济。”
眼睛坏了一只导致枪法不准,照顾家人……确切地说家人被控制,所以吴尼哆才听命于魏学林,前后一想,都连上了,祝愿沉吟不语,琢磨着再套点料儿。
连越以为她拿不定主意,继续游说:“沙爷把你安排到小威尼斯人,目的不是为了栽培你,呵,我太了解他了,哪怕自己养的狗也不放心,非要找人盯着,以防狗咬主人。”
“狗”,祝愿憋不住笑,“你是指极夜,极老板?沙爷对他信任有加,不至于吧,哈哈。”
连越说:“这些年不能见光的‘脏活’全由P.N来做,要说沙爷对他信任,的确有几分,毕竟是看家狗嘛。”
祝愿委婉道:“二位的提点我会记在心上,只是……”,她笑了笑,没说下去。
魏学林察言观色:“你有顾虑?”
祝愿回:“我不懂你们为什么找我合作,照理说我一个无名小卒,不够本钱吧?”
连越笑:“你太自谦了,在香港拥有投资公司的人怎么会是无名小卒呢?”
话都说开了,魏学林不再兜圈子,“我们需要一个中间人帮我们做事,你有正当的身份和公司,是最合适的人选。”
谭氏与三和帮切割,少了掩人耳目的幌子,非法所得的资金没办法“漂白”,难怪魏学林和连越想找“白手套”替他们洗黑钱。暗自寻思了会儿,祝愿摆出一副兹事体大的表情,“世伯,我若答应你们,沙爷那里我没法交代呀。”
魏学林点头,“jiva,你的处境我理解,但有个理由足以让你改变立场,你父亲丁英的死和沙惕有直接关系。”
祝愿略惊讶,“沙爷多次表示他与我父亲情同手足,怎么会……”
“一山不容二虎”,魏学林微笑,“jiva,你回去好好考虑,三天后给我答复。”
祝愿想问清楚,魏学林没给她机会,接到一通电话,背过身去接听,她支起耳朵,隐约听到一句“董秘,你放心,就这几天。”
连越催她,“走吧,我送你上车。”
祝愿放慢脚步,开玩笑似得说:“谁的电话,能让世伯如此重视,来头一定不小吧。”
连越面带得意,“你猜得不错,和魏先生通话的人的确大有来头,他在中国G市手眼通天”,顿了顿,语重心长道,“jiva,我留意你很久了,帮内的年轻人只会打打杀杀,而你比较有头脑,那应该懂得良禽择木的道理,放远目光,脚下的路才更宽广,你说对不对?”
祝愿留下心领神会的笑容,坐车走了。
路上她整合听到的信息,G市,董秘,手眼通天,条件符合的人,她不会不知道,首先排除前台人物,就算他们有这个能量,有党纪党规限制,起码明面上不敢表露出来,会是谁呢?
正想得入神,车子猛地刹住,轮胎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祝愿不防备,一头向前栽去,狠狠地撞到前座椅背上。
“出什么事了”,她迅速拔出手*枪,高声问。
副驾驶位的保镖说:“有一辆车故意挡路,我下去看看。”
祝愿抬高视线,前方是断崖,拦路车不怕死,倒是他们的车认怂停下,她问负责驾驶的保镖,“知道是冲谁来的吗?”
保镖摇头,紧张地注视同僚的一举一动,忽然他通过耳麦大叫:“回来,快回来”,话音未落,他的视野中绽放了一朵血花。
祝愿见势不妙,立刻吩咐司机调头。
但为时已晚,车窗被敲碎,数把枪伸进来,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们。
敌众我寡,祝愿识相地一动不动。
带头人摘下口罩,目光投向她,“jiva大小姐,我们奉命来救你,请下车。”
这等峰回路转,连祝愿都措手不及,“你们是谁,奉谁的命?”
保镖急忙阻止,“jiva大小姐,你是魏先生的客人,千万别轻信他们。”
带头人面无表情说:“奉P.N的命”,接着一记手刀砍晕保镖。
祝愿觉得整出戏特别荒诞,接二连三被劫持,还都打着优待贵宾的旗号。
为免受波折,她自动换车坐,带头人回电复命,恭敬说道:“jiva大小姐安全无恙,是,留了一个人传话给魏学林。”
同一时间,桑达挂断电话,疑惑地问老板,“为什么不把那两个保镖都干掉?”
P.N抿了口浓黑的咖啡,苦涩的味道刚刚好,他轻嘲:“自然为了让jiva大小姐坚定立场,她左右摇摆的话,头疼的人只会是我们。”
桑达恍然,“jiva那臭丫头鬼精鬼精的,一个不留神就搭上帕敢那边的关系,以后我会盯紧她。”
☆、伍伍☆阴谋阳谋
招手即停的TUKTUK(嘟嘟车)载了一名港客去旧货市场淘古玩。
到站,小哥从港客手中接过小费,笑容灿烂地提醒他不要迷路,“古董区要从东边进去。”
港客笑:“谢谢”,转身汇入人流。
空气中飘着泰式精油的香气,狭窄的过道两旁排列着鳞次栉比的商铺摊档,港客在一个挂满帽子的铺面前停下,和店主用英语简单交流了几句,买了顶草帽戴在头上,拉低帽檐,遮住眼睛,快步流星地走了。
港客在迷宫般的跳蚤市场绕来绕去,拐进一条僻静的小巷,看到一个不起眼的招牌和门口青翠欲滴的金钱榕,门内,掌柜正悠然煮茶,见有客人,笑问:“你想找什么?这里应有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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