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听着就别扭, 但康熙全然不放在心上,温声道:“于情于理,朕都该回来看看,难道,朕在你眼中,就是那等寡情之人不成?”
“朕听闻你元气大伤,你这段时间就好好儿养着身子吧, 听人说,女子月子期间,若是养得好, 身上的毛病都能去得七七八八,你就趁此机会,好好儿的,该吃药吃药,该睡就睡,别亏了自己。”
他一番嘘寒问暖,叫懿贵妃眼角发热。
他们是表兄妹,虽然见面不多,可有血缘维系,情分也曾浓厚无比,可近些年,却是走得越发远了。
都有多久,她没得到过皇上如此关切的温言软语了
一时间,她竟有些失神,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为掩饰失态,她微微垂首,“妾多谢皇上关怀,如今倒还好,只是比旁人,到底虚弱些,可能得坐双月子了。”
康熙握着她的手道:“这有什么要紧?养好身子才是上上之事,别管多久,别管用多少药材,能把身子养好了,一切就都值得。”
懿贵妃微微勾唇,又道:“孩子呢?让我瞧瞧,我还没仔细瞧过呢,她长相如何,身体如何,我一概不知。”
紫苏忙走了出去,“奴婢这就去叫乳母来,您稍等。”
康熙笑着道:“朕瞧了孩子,和你长得甚是相似,长大后,必定是个美人儿。”
“但也不瞒你说,这孩子有不足之症,比旁的孩子体质稍差,但只要精心养着,待到成年时,与旁人一般无二,并不是难事。”
懿贵妃笑意温和,眉宇间虽有黯然,却也放松许多,道:“皇上,妾的身子,自己知道什么样,当初都以为孩子要保不住了,现在,她虽体质差了点,但已是老天待我不薄了,十分令妾欣喜。”
“如今这样,已是万幸了,早知道结果,已有了心理准备,妾也没什么怨天尤人的心思。”
虽然就说了没几句话,可她伤了身子,若非为了看一眼孩子,早都撑不下去了。
这时候,紫苏带着乳母走了进来,见了康熙,又是一礼。
“主子,您瞧瞧咱们小公主,生的通红,日后一看就是白皙皮肤,眉眼与您相似,见了的都说是个美人坯子。”
懿贵妃扒着襁褓,小心地看着尚有些发皱的孩子,眼中似有点点星光,柔波荡漾,“真可爱。”
看了一会儿,她终是体力不支,摆摆手道:“好了,带小公主下去喝奶水吧。”
见她疲态尽显,康熙笑道:“你睡吧,折腾一顿,你身子又未痊愈,等孩子洗三结束,朕再回去瀛台。”
懿贵妃笑着点点头。
还没等康熙出了承乾宫,外头钮祜禄贵妃就来了。
“妾见过皇上,皇上圣安。”
康熙扶起她,“快起来,不必多礼。”
两个人进了明间坐着,康熙道:“你把懿贵妃照顾得很好,当初御医所言,朕都心凉了,没想到孩子健康降生,纵然有所不足,却也很是叫朕欣慰了。”
“懿贵妃能安稳养胎,你功不可没。”
钮祜禄贵妃微微一笑,“皇上这是说哪里的话,这是妾该做的,皇上实在过誉了,叫妾心下难安,当不起。”
“妾只是大面上统筹一番,且懿贵妃身份尊贵,又怀有皇嗣,任谁也不敢怠慢她,真说照顾的好,其实还得说她身边的宫人,那才是真正的细致妥帖,周到各处。”
“妾每每来这承乾宫探望,都能见到她二人对着医嘱,一字不落地盯着懿贵妃,或是外出活动,或是用膳喝水,数月如一日,真真是叫人羡慕如此忠仆。”
康熙笑道:“那是她母家跟出来的,自小伺候在一旁,也是十多年的情分了,如何不妥帖?”
“不过,小公主体弱,你多照看一些。”
“公主还小,且身子弱,也不必如皇子那般,与生母分开,就叫她暂时养在懿贵妃身边吧,她如今身子不好,有孩子陪伴在侧,她心情也能好一些,更有利于身子恢复。”
钮祜禄贵妃应道:“皇上宽慈,满宫中的公主,大多数是长在生母身边的,素日课业也不如皇子那般繁重,除了住在南三所,白日里大可以来寻生母,不知多少人感念皇上得以叫她们母女共叙天伦呢。”
“懿贵妃的小公主身体不大好,留在她身边也是正常,倒全了她一番拳拳爱女之心。”
她虽然性子风风火火,秉风雷之性,但说话却是叫人感到极熨帖的,如沐春风一般,与她的性子大相径庭。
康熙被夸,虽然面上仍是镇定,但心中也属实微微发飘,觉得甚是愉悦。
“这段时日,你看顾后宫,又看顾懿贵妃,实在辛苦,一会儿朕叫人给你送去一些东西,你就用着吧。”
钮祜禄贵妃起身谢道:“多谢皇上赏赐。”
“你不是要去看懿贵妃?去吧,朕先回乾清宫了。”
“恭送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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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公主出生后第三日,洗三因着其体弱,草草结束。
康熙也回了瀛台,懿贵妃安心坐月子,钮祜禄贵妃接着打理后宫,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平静。
直到七月下旬,众人回宫,优哉游哉的日子彻底结束,惹得富察舜华连着几日都是长吁短叹。
坐在马车里,她逗弄着儿子,“回去之后,咱们就彻底要分开了,不能住在一块儿了,可别把你额涅我忘了。”
永安低着头,自顾自地玩着九连环,甚至可能都没听见她说的具体是什么,就只管点头。
气得富察舜华忍不住扒拉他的脑袋,“小没良心的!”
天街后,钮祜禄贵妃带着众妃在那儿等着,迎接康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等人。
她们跟着去了慈宁宫叙旧,听闻郭络罗庶妃已是有孕三月有余,太皇太后高兴,就多嘱咐了几句。
但她年事已高,说了几句,便累了与,挥退了众人,自行休息去了。
等出了门,众人才笑笑闹闹恭喜郭络罗庶妃。
这对姐妹倒是好手段,瀛台那地儿,都生生瞒过去了。
而且这两姐妹,一个接一个地生孩子,这是有什么法子不成?
宜妃心中得意,面上却端得住,面对着众人的旁敲侧击,只与人打太极,丝毫不曾漏了口风。
她哪有什么法子?就是体质问题再学一些……房中术罢了。
可后者着实说不出口。
见实在问不出什么,她们也没了打听八卦的心思,都回宫休息去了。
一路舟车劳顿,大伙儿都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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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的归来,实在是向一群在水中静止不动的金鱼中,投下了一枚鱼饵,瞬间,水就活起来了,闹腾的很。
前段时间,施琅大胜而归,朝中欢腾,康熙肩头的政务也减轻了不少,空闲时间却全部都耗在了瀛台,看得许多人眼热不已,只恨自己不在随行之列。
“主子,皇上今儿早上,将一位庶妃晋了答应,那位姓赵,出自延禧宫,是惠妃宫中的人。”
富察舜华摇摇头,“她延禧宫我都不怎么踏足,何况是她宫中的庶妃答应?出了个卫常在,其余的也就是见面眼熟,但对不上人。”
“不过这段时间,延禧宫出来了好几个啊。”她笑着,接着道:“前一阵儿那个常庶妃被晋位为答应,今儿又来了个赵答应,最近延禧宫风水变好了?”
漾月噗呲一笑,捂住嘴,“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风水堪舆一事,奴婢也不大懂,只是刚忘了同您说,不只是晋位答应,还给了封号,因着这位主儿歌喉动人,如黄莺啼翠一般,皇上便赐下了这个封号,当真是妃嫔中少有的。”
富察舜华托腮:“可不就是少有,看看李嫔,褫夺封号至今,还未恢复呢,宫中也有贵人,瞧瞧,还不是也没封号?”
“这才回来多久,一个半月吧,皇上晋封了多少个啊这是,还有个永寿宫的孙氏,封了个答应,咸福宫的伊庶妃,直接被晋位贵人,还有空去贵妃和咱们这儿几趟……”
富察舜华低声道:“难怪处理事务井井有条,每日事情严格遵守时间,真踏马是个时间管理大师啊。”
漾月没听清她说得什么,蹙眉疑惑问道:“啊?主子,您刚刚说什么?奴婢没大听清。”
“没事儿,我是想着,也快到了用膳的时间了,想着吃什么呢,你去吩咐膳房,给我弄个水煮……肉片,糖醋里脊,再来个红烧猪肘,弄几个开胃小菜就完了。”
“再叫白案师傅做一些易克化又美观还小巧的糕点,是送去给几个阿哥吃的,务必要妥当。”
幸好啊幸好,康熙来坐坐那几日,她不是姨妈推迟了,就是身子真不舒坦,得了风寒,躲了过去。
她觉得她自己得缓缓。
短短一个半月,晋封众多宫妃,可想而知他最近的情况。
那什么生活这么频繁,要不是这个是皇帝,都怕他得病,传染给旁人。
她叹口气,从盘子里叉了一块儿枣泥山药糕,塞到口中,咽了下去,含糊不清道:“生活太难了。”
哪怕告诉自己这是个皇帝,也没办法催眠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第103章
柳絮这时候走了进来, 笑道:“主子,刚刚长春宫端嫔处来了人,说是请您三日后去听戏呢, 她听说南府那头信排了一出折子戏,特特打发人叫了几个主位娘娘和一些贵人主子们一起呢。”
“有新上来的伊贵人, 蓝贵人,还有布贵人(皇五女生母,兆佳氏),纳喇贵人, 就是李嫔宫中的, 还有就是宜妃的妹妹郭络罗庶妃。”
富察舜华抬眼笑道:“请了不少人呢?”
“且刚刚听你那么一说,怎么感觉这宫中的主位都不大值钱了?处于贵人位分上的, 都没有主位多。”
柳絮捂嘴轻笑道:“主子可真会说笑, 贵人少, 是因为底下压着的庶妃太多,皇上……勤俭节约,一封就是一大批,这几次的几个,都只是口头晋封,众人只是改了称呼, 内务府给修改了待遇,但册封礼估计也得办到一起去。”
“也不是如主子这般, 当初有那样的情形在, 她们又是低位嫔妃, 绝不可能一人一场,皇上节俭,必不会如此铺张浪费。”
富察舜华叹息, “现在上上下下都要用钱啊!皇上以身作则,自是极好。”
时间再往后推推,经济上差不多就上来了。
康熙雍正打下来的底子,基本上都被乾隆嚯嚯光了,人若是真的能死而复生,他们二人会不会来个爷父混合双打啊?
“但是吧,那几个人心中就不知道是何等滋味了,毕竟这没册封完成,在这位分上,就虚的很,站不住啊。”
漾月笑道:“但是总比什么都没有好,现下好歹还有个口头上的位分,待遇随之而改,若是奴婢从最低等的杂役宫女变为了贴身大宫女,哪怕手里什么活计都没有,心悬着,也高兴啊。”
富察舜华笑道:“你说的倒是在理。”
她拍拍头,恍然道:“差点儿忘了,咱们不是说去长春宫听戏吗?你就去回了端嫔,说我不去了,我这风寒,最近反反复复的,别再把旁人传染了,这就不好了。”
咳嗽倒是不怎么咳嗽了,眼看着要大好了,但是现代大多数人都知道,这种时候,才是最容易传染给旁人的时机。
“你替我谢过她的美意,但我身子抱恙,就不去叨扰了。”
处理好端嫔这头,她又问道:“对了,永安那里可还好?最近吃的可香?睡得可好?”
她染了风寒,自然不便去见孩子,小孩子抵抗力还不比大人,染上了就是要命的事儿。
更何况古代医疗条件远比不上现代,对小孩子来说,实在是太过危险了。
墨竹拎着食盒进来了,里面是刚刚煎好的汤药,“刚刚奴婢问了去了阿哥所的丛双,她说咱们阿哥好似又胖了,脸上的肉坠得更厉害了,她去时,人家在那儿扶着栏杆,一步步走路呢,越发稳当了。”
富察舜华心中微酸,有些赌气道:“小崽子,半点不记人,他亲娘许久未曾见他了,半点都不想,按说他也到了记人的年纪了,这才几日,都把我忘到脑后了?”
漾月笑道:“主子,您可不能冤枉咱们小阿哥,当初他刚回阿哥所,不是天天都找你?生气了好几日呢!后来,就只盯着门口了,小阿哥才不是记不得您,而是您不怎么去看他。”
啧!
批评一下儿子不成,反倒被内涵回来了。
“那也得等着我病好了不是?他小孩子家家,生病了那就是大事一桩,我哪敢去啊?”
说着,端起了已是温热的汤药,一饮而尽。
又是咳嗽出声,她苦着脸,抓了两个蜜饯塞嘴里,“这是加了多少黄连啊?我是风寒,也不是风热,不必这样打火。”
又就着清水漱漱口,才觉得苦味淡了许多。
“开窗,散散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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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转瞬而过,一晃,到了康熙二十一年的腊月。
因着今年册封的低位妃嫔不少,康熙大手一挥,册封礼提上了议程,在来年二月举办。
一时间,许多人喜不自胜。
腊月二十四,家宴开始,在宴上,宜妃与布贵人同时爆出自己有孕的消息,不过,一个已有三个多月,胎像已稳,一个两个多月,也快坐稳胎了。
康熙自是欣喜不已,与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对二人大加赏赐。
富察舜华见此,没什么表情。
自打她儿子来了,这些孩子的排位就乱了,她也不知道宜妃这次生的,是不是原本的九阿哥,布贵人这一胎,历史上到底有没有。
那么多人的生日,她又不怎么接触清史,上哪儿记得住去?
就顺其自然吧。
她呷了一口葡萄酒,缓缓垂下眼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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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时日,倒也有几件不大不小的事儿。
比如,去岁十一月月底,郭络罗庶妃生了个小阿哥,只可惜,因着早产,没发育好,先天体弱,御医都说不大好养,宜妃为此,已是许久不曾睡好了,整日忧心忡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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