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望手里的动作一顿,瞥她一眼:“你多吃饭,多吃水果,也会长高。”
陆梨托腮,和他商量:“那你长慢点。”
江望叹气:“我尽量。”
陆梨戳戳他:“江望,你是小朋友,怎么总叹气?”
江望捉住那两根软绵绵的手指头,不许她乱动:“要上课了,把铅笔拿出来。”
说到上课,陆梨的情绪低下来,恹恹地应:“知道了。”
小学生的一天实在无聊,但陆梨的一天却不无聊。
她瞧着坐在自己斜对面的小姑娘,看了许久。早上那会儿她没注意,直到点名时,老师喊“岑岁”,这小姑娘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岑岁,陆梨对这个名字极为熟悉。
她进入游戏后,仔细研究过余下卡牌。岑岁便是两张女神卡牌之一,人气和江尧不相上下。但她对这个女孩一无所知。
陆梨数不清这是第几次,她后悔没多了解这个游戏。
如今的岑岁和江望一样,还是幼崽,还是个有个性的幼崽。
这一天,不论谁和她说话,这小姑娘都爱答不理的,满脸写着无聊,上课也不听讲,自顾自地玩玩具。老师见了也不说她,想来是家里打过招呼。
“陆梨。”江望出声喊她,手放到女孩面前晃了晃,“别看了,要回家了。”
陆梨回过神来,开始收拾书包,嘴里说着:“江望,我自己回家,到家给你打电话。你和表哥表姐一起回去吧。”
江望沉默片刻,道:“陆梨,我自己坐车上学。”
“啊?”陆梨愣了一瞬便反应过来,“他们......”
江望伸手,将桌上的铅笔盒放进她的书包里,拉上拉链,平静道:“我送你回家,明天早上来接你,给你扎辫子。”
陆梨闷着脸,心里不太舒服。
但她却深深明白,有时候家人并不能保护你,反而会伤害你。
因着这件事,陆梨一路上都闷闷不乐。
直到江望牵着她,上了公交车,找到位置坐下,低声和她说了几句话才好一些。陆梨望着窗外,一时间陷入了迷茫,游戏剧情里的江望,当初到底有没有回江家?
回江家对他来说,是好事吗?
小学放学早,这班车内人不多,路上并不拥挤。
同样的路程,陆梨比早上快五分钟到家。
江望没有走近道,嘱咐陆梨:“以后一个人回家,不许走近道,往菜市场的方向走,那里人多。陆梨,记住了吗?”
陆梨耷拉着眼,低声应:“记住了。”
江望偏头瞧她一眼,没说话。
等到了32幢,江望松开手,下巴微抬,朝着门口道:“自己上楼,认真走楼梯。晚上给你打电话,你乖一点。”
陆梨朝前走,走几步便回头看一眼。
江望一直站在原地,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见。
夕阳将小少年的影子拉得很长。
.
江望到江家时,天色已暗。
天边橘红色的云朵隐于山间,暗色将天与地揉在一起。
江家的餐厅逐渐热闹起来,今天江南蔚和江尧也在,老太太格外高兴。
江南蔚走到餐桌前,拍了拍已经坐下的江尧,温声道:“上楼去喊江望吃饭。”
江尧头也不回:“早就去过了,他不在。”
话音落下,餐桌上那对双胞胎对视一眼,保持沉默。
江南蔚不动声色地将他们之间的眼神交换纳入眼中,正准备叫佣人时,江望回来了。门口的佣人见了他,也不招呼,只朝餐厅喊了句:“老太太,三先生,小少爷回来了。”
江南蔚俯身,在江尧耳边说了几句话。
江尧转头,看向江望,立马跳下椅子找他去了。
“江望!”
江望放下书包,抬眸看去。江尧绷着脸,眉头微皱,像质问似的:“你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么晚回家,谁送你回来的?”
江望没提双胞胎不想和他坐车的事,只道:“送陆梨回家,自己回来的。”
一提到陆梨,这嚣张别扭的小子就蔫吧了,他松开眉头,快速回头瞥了眼江南蔚,忽然凑到江望耳边,压低声音道:“江望,我能找陆梨玩吗?”
江望没立即应声,沉默地看着他,许久才道:“你自己去问她。”
江尧忽然乐了,咧嘴笑起来:“我明天就去找她。”
说到陆梨,江尧便生出一股和江望亲近的意味来,他推了推江望,瞅瞅那双胞胎,道:“他们欺负你没?都三年级的人了,幼稚。”
显然,江尧对双胞胎的恶劣有所耳闻。
江望轻声应:“没有,我想去接陆梨。”
江尧挠头,想了想建议道:“要不,以后早上我让我爸去接她?也不远。”
身边的江望忽然顿住,定定地看他一眼,片刻后慢吞吞地收回视线,道:“不用,我还要给她扎辫子。你会吗?”
江尧懵住,这他还真不会。
但一想到能和陆梨玩,他又笑起来。
“江望,江尧。过来吃饭。”
立在餐桌前的江南蔚朝两人招手,他瞧着自家这个傻乐的小子,一眼就知道什么都没问出来。站在江望身边,这就是个傻小子。
今天发生的事,江南蔚心里已有数。
他决定暂时保持沉默,不干扰见江望的计划,想到这里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江北心做的好事,这人却跑得没影了。
.
江北心回来的消息传来的那天是周末,禾城下了大雨。
陆梨接到电话时,江望正在给她订正作业,此时距他们开学已一月有余。
电话那头,江南蔚轻声细语地和她解释。陆梨认真应:“小叔,我去喊哥哥。”
陆梨回头时,正对上江望的目光,平静如海面。
她想了想,捂住听筒,小声道:“江望,你爸爸要回来了。”
江望怔住。
窗外如瀑的大雨砸入海面,他有一瞬的动摇。
江北心回来了。
因为他,而逃走的爸爸,回来了。
第12章 江望12
暴雨如注,乌云聚集。
雨滴噼里啪啦,砸在窗上,模糊了外头暗沉的天色。
陆梨站在窗前,怔怔出神。江望见到江北心了吗?
此时,江家。
江南蔚蹲在椅子前,拿着浴巾,擦拭着湿淋淋的小家伙,无奈道:“这么急做什么?这样大的雨,伞都不撑,摔倒没有?”
江望摇头,低声应:“没有。”
这会儿,客厅坐满了人。
因着江北心要回来,老太太和江西音都坐在楼下等。双胞胎围着沙发跑,你追我赶,闹腾个不停。直把江西音吵得神经直跳,实在忍无可忍,喊道:“江深,江浅!安静点!”
说完,江西音拿眼去瞧老太太的脸色,这位正盯着江望,情绪不明。
她心里一咯噔,别是这就心软了,忙问:“妈,二弟到哪儿了?”
老太太收回视线,不紧不慢地捧起热茶:“不知道,问你爸。”
抓江北心这事吧,可真是费了老爷子不少心思。
江北心打小就是个滑头,没收护照、身份证,停卡等手段压根关不住他。在家关了没两天,人就把护照、身份证偷到手了,趁着天没亮,躲在垃圾车里逃了出去。
这一个月,两人绕着地球不知道转了几圈,一个追一个溜。
终于在昨天,老爷子逮住了江北心,把人押回来当爹了。
江西音瞅着江望,凉凉道:“要我,我也...”
“啪嗒”一声响,老太太放下杯子,打断她:“工作找的怎么样?”
这下江西音哪儿还不懂老太太的意思,就是不许她提江望的身世。她气闷,开始教训那俩毛孩子:“作业都写完没,还闹!”
江深朝她做鬼脸:“略略略!”
江浅这丫头学老太太说话:“工作找到没?”
江西音气闷:“烦死了!都给我上楼!”
双胞胎也不恼,一前一后跑上楼,嬉笑声渐渐远了。
江南蔚带江望去洗澡,顺便指使江尧在楼下偷听。江尧从小就喜欢干这事,当仁不让,马上嬉皮笑脸地凑到老太太身边去了。
二楼,江望房间。
江南蔚站在正中间,视线扫过床、衣柜、书桌,到处都没有江望的个人痕迹,仿佛随时可以离开。他叹了口气,对这孩子来说,回到江家或许并不是一件好事。
这一晚,江北心迟迟没有回来。
老太太去问才知道,他半道又溜了,老爷子发了很大的脾气,誓要把他抓回来。江西音热闹没看着,打了个哈欠就上楼了,江南蔚带着江尧离开,客厅里边便只剩下老太太和江望。
许是淋了雨,江望脸色苍白,他走到老太太跟前,轻声道:“奶奶,我去睡觉了,晚安。”
老太太欲言又止,终是没说话,摆摆手让他离开。
二楼转弯处,江西音探头偷看,见她妈这副模样,轻哼一声。这老太太多要面子,亲孙子都不如面子重要,更不说她这个女儿了。她思忖片刻,方向一转,去找那两个小魔王。
江望上楼时,神色平静,在老太太面前的可怜模样消失得一干二净。他悄无声息迈上台阶,在即将踏上最后一级时,停住脚步。
双胞胎正在走廊上,两人压低声音交谈着——
“江深,刚才妈的话什么意思?”
“傻不傻啊,让我们欺负江望啊。”
“哦,欺负江望好玩吗?”
“不知道,试试好了。”
江望的神情毫无变化,甚至斟酌着这件事的利弊。片刻后,他便下了决定。
听到脚步声,双胞胎对视一眼,忙收敛好神色,装模作样地等着江望过来。
江深先开口:“江望。”
江浅穿着公主裙,在一旁瞧他,心想,江望和二叔真像,他是个漂亮小孩。江浅从小就喜欢漂亮又精致的娃娃,此时,看着江望竟移不开眼。
江望紧抿着唇,怯怯道:“表哥,表姐。”
江深撇撇嘴:“怕我们?”
走廊上有瞬间的寂静,片刻后,江望缓慢地走到他们面前,低声问:“你们找我吗?”
江深瞅一眼江浅,江浅比江望高出许多,这会儿居高临下地看着江望,倒还真的生出点欺负人的感觉来。她笑起来,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江望,你作业写完了吗?让我检查一下。”
......
十分钟后,江望的作业本被江浅撕成碎片,新书包被江深从窗口扔了出去。
江望垂着眸,蹲在地上,耐心地将碎片都捡起,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心想,明天那小丫头知道了又得不高兴。
此时,暴雨未停,雨滴急促地砸向叶片,转眼被被狂风推下。
江望侧头,漫不经心地想,得下楼拿书包。
就在他起身,想出门时,房间内的电话忽然响了。
江望停住脚步,这个点除了陆梨,没人给他电话。
江望走到床侧,接起电话,脚步比起方才不知快了多少。
不等他出声,对面就传来一连串喊声:“江望江望江望!”
江望无奈道:“多晚了,怎么还不睡觉?”
小丫头胡言乱语、东扯西扯了一堆,等扯不下去了才试探着问道:“江望,你看见你爸爸了吗?”
江望如实道:“没有,奶奶说他又跑了。”
话音落下,电话那头安静了一瞬,陆梨小声嘀咕:“什么坏爸爸。江望,你别难过,小叔是好人,他会对你好的。”
江望“嗯”了一声,催她睡觉:“陆梨,我明天来接你,去睡觉。”
陆梨不情不愿:“小叔说你淋雨了,明天我自己上学,你认真睡觉。”
江望顿了顿,问:“小叔又给你打电话了?说什么了?”
陆梨没觉出江望语气中的不对劲:“嗯,就说你到家了,还不乖,都不撑伞。江望,明天小叔接我,你别担心。”
江望垂眸,平静地应:“知道了,去睡吧。”
陆梨和江望道了晚安,等他挂电话。
江望知道这是她的习惯,先一步挂了。
房间内灯光明亮,将每一处都照得清晰。
和西区模糊朦胧的景象完全不同,江望盯着空荡荡的房间看了半晌,忽然改变了注意。他轻轻关上门,进了浴室。
庭院里,黑色的书包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雨越下雨大,没人来捡它。
.
竖日,早上六点。
老太太正品着热茶,佣人拿着湿漉漉的书包进来,一脸为难:“老太太,这是早上,老刘打扫院子发现的。是小少爷的书包,您看这......”
佣人们可都是人精,一想就知道是什么回事。
江望现在虽然不受宠,但保不齐江北心回来后,事态可能会发生变化。
老太太瞥了一眼,道:“去拿个新的,文具坏了就丢掉,家里有。”
佣人低头应:“是。”
一小时后,西区。
陆梨被开门声吵醒,懵了一会儿,出声喊:“江望?”
“陆梨,十分钟后,出来吃早饭。”小少年略显沉闷的声音隔着木门传来,“外面在下雨,校服里面穿厚一点。”
陆梨顾不上赖床,几下穿好衣服跑了出去。
江望正在厨房里忙活,听到动静头也不回:“先去洗脸、刷牙。”
陆梨才不管他,小跑着进了厨房,围着他叽叽喳喳地问:“江望,吃早饭了吗?淋了雨有没有喝药?有没有找到你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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