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少年微垂着头,黑发滑落遮住了他的眼神,可她仍能将他的动作看得清晰。他薄唇微张,将她的指尖含了进去。
陆梨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野兽咬住了后颈,动弹不得。
湿润的触感仿佛触电般,她整个人都软下来,只能无力地靠着墙。
忽然,一抹湿/热滑过她的指尖,那如鱼般灵活的舌正耐心地舐着那个小小的牙印。陆梨后知后觉,这个是她咬过的。
那他们...
正当她要挣脱的时候,江望率先松开了唇舌。
那泛着点点水光的指尖暂时自由。
“别动。”江望说完,去拿了床头备着的湿纸巾,“梨梨,这不是个好习惯。以后...这样会弄伤自己,尽量改掉。”
江望一边不紧不慢地擦拭她的手,一边细心叮嘱她。
陆梨来不及仔细思考江望话中的意思,就跟被烫到了般缩回手,小声道:“你...你回去,不许、不许再靠近我!”
江望看着几乎要缩到墙角的陆梨,无奈道:“又不亲你。”
陆梨:“.......”
她瞪圆了眼睛看向江望,这人什么时候这么不要脸了!
江望眼底带了点笑意,慢吞吞地收回手,和陆梨保持安全距离。然后,就像无事发生般继续说:“听说林青喻玩乐队花了不少钱,他家里没人会给他钱。梨梨,你的钱都留着吧?”
陆梨硬着头皮应:“嗯,我都用了,不留钱。”
“嗯,这样很好。”江望注视着她,问,“梨梨,小时候喝的牛奶是哪里订的?最近,我常想起那个味道,挺怀念的。”
陆梨藏在被子下的手微微蜷缩,镇定道:“好像已经关门了。”
江望点点头,没再问关于牛奶的事,转而说起小葱。
陆梨松了口气。
近十点,陆梨便困了。
平时她会比这个点再晚一些困,但今天一整天都在路上,晚上心情又起起伏伏。她迷糊着说了几句话,便睡了过去。
江望放下书,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
随即关上窗缝、熄了灯。
小房间顿时一片黑暗。
这里没有窗帘,木窗是平推的,一合上便一点光亮都不见。
江望在黑暗中睁着眼,缓慢回忆着幼时陆梨的来处。
她坐103路,从近郊来。关于游戏《攻略我的心》陆梨说的不多,说了攻略人物、卡牌、两种模式,其余的他都不清楚,毕竟这小丫头知道的也不多。
江望和陆梨去过她的世界,她小时候就节省,到这里也一样。
所以她选择的一定是生活模式。
生活模式里会有什么?
以及...卡牌。
江望有一种直觉,她想回家的方式一定和卡牌和人物有关。在他曾看不见她的时候,她陪他做过很多事,后来她说那是剧情和任务。
如今的林青喻和乐队,也可能是任务。
未来还会发生什么?
江望闭眼思索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迟迟没有睡着。
凌晨三点,江望还陷在回忆里,忽然察觉到边上的人动了动。
他转了个身,侧身对着陆梨。
她似是睡得不安稳,没一会儿竟醒了,下意识喊:“哥哥。”
江望在黑暗中,准确握住她寻过来的手,道:“躺着别动。”
江望坐起身,俯身拿了备好的水。
保温杯里的水烫,他吹了好一会儿,伸手将陆梨抱起来,让她靠在他肩侧,而后喂到她唇边:“你看不见,就这么喝,喝慢点。”
陆梨捧着水喝了一口,觉得没那么难受了才松开。
等江望将水杯放好,她小声问:“你没睡觉?”
“睡了。”江望没松开她,反而伸手去扯被子,“做了个梦。”
睡醒的陆梨格外乖顺,就这样安静地躺在他的臂弯里。
江望抬手顺了顺她的发,轻声问:“睡得不好?”
陆梨“嗯”了一声,贴着江望温热的颈,道:“做噩梦了。”
梦里的五十年后,她看不见江望,找不到江望。梦里,游戏早已关服,她再没有任何一点关于江望的信息,她不知道江望老了的模样。
陆梨生出茫然,江望在她的现实世界中,是纸片人。
“他”或许永远不会老,但哥哥不是。
她的哥哥得健康长大,得...过完这一生。
可这一切真的会发生吗?
江望在心里叹了口气,低声道:“以后不吓你,别怕。我什么都不会做。”
“哥哥。”怀里的人忽然喊他,情绪低落,“我害怕。”
江望轻拍着她的背,哄道:“不怕,我在这里。”
他们两人在寂静的山岭里、在狭窄的房间里静静相依,仿佛又回到了幼时。那时,他们只有彼此,从没有想过分开。
只想着,快点长大。
长大了,就能保护对方。
可如今他们要面对的却是分离。
.
往后几日,陆梨都过得轻松。
白日里,小葱会带着他们去玩。夜里,陆梨便抱着吉他,给围成一圈的小家伙们弹琴唱歌,孩子们的笑脸让陆梨的心化成水。
每当这时候,江望会坐在屋顶上,有时看星星,有时看陆梨。
山间没有信号,陆梨和江望的关系似乎又回到了从前。
从前,他们只有彼此的时刻。
第五日,江望和陆梨准备离开这静谧的村庄。
走那日小葱一直抹眼泪,这爱笑的女孩第一次哭。陆梨将那把吉他留给了她,哄她说会给她写信,让她好好上学。
小葱攥着小拳头,坚定地朝陆梨点头。
只是眼泪还是不停冒出来。
江望站在一侧,淡漠地瞧着呜哇大哭的小葱。
眼泪留不住她,这十几年留不住她,他同样也留不住她。
“梨梨。”江望敛了神色,温声提醒,“要来不及了。”
这些不等陆梨说,小葱便放开了陆梨,红着眼眶问:“姐姐,你还会来看我吗?”
陆梨点头:“会的,会来看你。”
小葱伸出小拇指,微微勾起,大声道:“拉钩!”
陆梨弯唇小,应:“拉钩。”
......
回到禾城,陆梨的生活又恢复了原样,她和江望再也没提起离开这件事。
时间在春去冬来中缓慢过去,眨眼就到了陆梨来这里的十二个年头。
这一年新年,江望和陆梨十八岁了。
下半年就是高考。
“小丫头!”林青喻懒散的声音从琴房传来,“过来给我调个音,我去菜市场接江望,他说东西太多。这人真是,过个年而已。”
他说着自己又笑起来:“他半年没见我,可能是想我了。”
林青喻比他们高一年级,去年去了京市的音乐学院。
过年回来竟也不回家,还是溜回这小院子里,仿佛这小院才是他的家。
陆梨抱着猫粮进来,应:“知道了!”
林青喻走后,陆梨坐在琴房里,认真给他调音。
这调着音却更乱了,最后干脆没了声。
陆梨松开弦,怔怔地看着跳出来的游戏界面。
她的最后一张卡牌,开始闪烁。
这是江望的卡牌。
第45章 江望44
32号门口, 待江望开了门,林青喻长腿一踢,院门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动静不小, 钻在橘子树下玩闹的野猫一甩尾巴便溜走了,只在台阶上留下几串梅花似的脚印。
“这小丫头真是, 喊半天都不见人影。”
他们两手都提着东西, 刚刚在门外喊了半天里面都没个反应,
林青喻正嘀咕着, 江望便放下东西往屋里跑去,他轻啧一声:“人又不会丢。”
闪烁的卡牌夺去了陆梨所有的心神。
连院门口的动静都没有听见。
江望跑到琴房门口,看到的就是怔愣的陆梨——她目视前方, 又不似无焦点, 仿佛在她面前有着什么东西,眉眼间皆是怔然。
他微蹙了下眉,抬手敲了敲琴房的门,喊:“梨梨。”
“哥哥。”陆梨猛地回过神, 双眸定在他脸上, 忽而问, “你今天中午,是不是要回江家?”
江望观察着她的神色, 缓声道:“今天不回。前几天爷爷说想老家了, 昨天他们就走了,今年在老家过年, 不在禾城。”
陆梨恍惚了一瞬, 应:“对,小叔说过。”
今年江南蔚和江尧都跟着回江家祖宅去了,江北心不回来。
临到过年, 便只剩下他们三个,裴让这两年不常在这儿住,天天往女朋友家里摸,今年大约是不过来的。
原先江望也是要去的,但他自己和江南蔚都没让。
老爷子说把小丫头也带上,两人觉得不合适,就这么作罢了。
“发什么呆?”
江望走到陆梨身边,探了探她的额头。
这样冷的天,她竟出了汗。
陆梨回过神,应道:“没事,不回去就好。”
这些年江望身边的事,皆是因江家而起,江浅走后至今倒是安稳。陆梨只盼这个年能好好过去,别影响他们的高考。
陆梨本想松口气,但又想起什么,忙问:“是不是也不去打拳?”
江望“嗯”了一声:“不去,今天就在家里。”
“不去就好。”陆梨微微放松了点,但神经仍紧绷着,勉强对江望笑了笑,轻声道,“哥哥,我想弹会儿琴。”
江望垂眸,用指腹擦去她额间的薄汗,道:“在担心什么?”
陆梨一顿,脑中闪过数个想法,对上江望那双漆黑的眼,张了张唇:“我...”
“江望!”林青喻在厨房喊他,嗓音又冷又沉的,还带点怒意,“江望,你买的螃蟹夹我手了!快点来管管它!”
陆梨把话咽了回去,道:“哥哥快去吧,我没事。”
江望沉默片刻,应:“有事要和我说。”
说完他便离开了琴房,走时关上了门。
陆梨有很多话想说,可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她甚至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卡牌是她抽来的,没来得及做剧情任务就被送来了这里。前两次关于林青喻的卡牌,都有任务提示。
可每每到了江望,那卡牌只会闪烁。
陆梨气闷,这游戏是不是专门和她作对。
江望,江望。
陆梨默念着江望的名字。
如今谁还会对付江望,陆梨拧眉思索着。
江家和江望的舅舅,两者之间陆梨更倾向于江家。江望的舅舅前些年吃过亏,后续江南蔚已处理妥当,想来不会自找麻烦。
江家...江西音和江深。
两年前江浅被送出国的事,对那母子俩是很大的打击。
可江家人都回了老家。
转念一想,江望遇见的不一定都是祸事。至少她知道,江望是能平安长大的,日后他能拥有一切。陆梨安慰自己,可她却不能不做准备。
有人要对付江望,他们躲过了第一次,还会有第二次。
如果是江家,这一次之后老爷子和老太太不会再袖手旁观,骨肉相残的事虽不稀奇,但对江家来说是很大的打击。老爷子重情,老太太要脸面,有江浅做的事再先,这次...
陆梨抿了抿唇,她决定将那些人引出来。
不过不是用江望,是用她自己。她和江望不同,她还有游戏系统,如果那些人真的丧心病狂,她还能一键返回庄园。
这不单单只为了江望,还为了她自己。
这是最后一张卡片,她或许可以...回家了。
“小丫头。”林青喻在外敲了敲门,懒声喊,“我进来了。”
陆梨收了心神,应:“好!”
林青喻径直推门进去,见到她琴谱都没摆的模样,挑眉问:“不是和江望说要弹琴?我在外面听了半天都没动静,江望可听得到。”
陆梨让开位置:“你弹。”
她现在心烦意乱,还有点怅然若失。
林青喻瞥了眼陆梨的神色,自然地在钢琴前坐下。说来也巧,他们两个人是同一个人教的钢琴。
“我给你的词编了曲。”林青喻偏头看陆梨,“要听听看吗?”
陆梨一怔,下意识问:“今年会唱这首歌吗?”
林青喻收回视线,双手按上琴键,垂着眸,低声应:“会的,会唱给他听。陆梨,我知道这是写给他的歌,但...你们会分开吗?”
那歌词里,皆是离别之意。
仿佛他们今生都不会再相见。
陆梨眼眶蓦然一酸,微微移开眼。
她轻声道:“很多时候,世事不由我们。”
命运诡谲,她和江望因上天的捉弄而相遇,可他们终究要分开。
林青喻盯着她微红的眼眶,看了片刻,忽而明白了江望的异常从何而来,也明白那时候的陆梨提前担心退出乐队的事。
这些年蒙在眼前的迷雾渐渐散开。
原来,她是想好要走的。
可是...她去哪儿?
林青喻是个急性子,从来没有江望那么好的耐心。
他干脆把琴盖一合,直勾勾地盯着她,问:“小丫头,你想跑哪儿去?是不回来了?”
不然江望做什么那副模样,仿佛随时天就要塌了。
陆梨摇摇头,不说话。
林青喻拧眉,问:“出了什么事,不能和我们说?”
陆梨揉了揉眼睛,小声道:“阿喻哥哥,你别问了。今年也不回家吗?我昨天看到你哥哥来找你了,你们又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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