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梨总会有想一个人呆着的时候,她需要这样的时刻和空间。
他愿意当她的面馆,聆听她,陪伴她。
热气熏红了陆梨的眼睛,她不再说话,认真吃面。只是这时候,以往的孤独感却没有了,仿佛那些年,江望也陪在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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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陆梨已经历过一次高考,可对她来说那是很久远的事了。这两次高考之间,整整隔了十五年,她在这里呆了十二年,又回去过了三年。
时隔十五年,陆梨觉得自己紧张是情有可原的。
这两天江望请了假,陪着她参加高考。
陆梨就像个高中生,穿着校服和书包去考场,走进学校里一点儿违和感都没有。等到了教室,她看着身边高中生的紧张模样,自己倒是好点了。
她都是快大学毕业的人了,心态得保持平稳。
第一场考试结束后,陆梨的心绪渐渐平缓下来,再往后的几场考试自然而然地变得轻松。
这两天,江望就像普通家长那样在门口等她。
别的小朋友都有人接,她也是。
结束最后一场考试后,陆梨和之前一样,背着书包小跑着下楼。她身边的少年少女们,每一个人都脚步轻快,还有直接跳起来的。
一时间教学楼内变得喧嚣又热闹。
陆梨弯唇笑了一下,加快了向外跑的速度。
可就在她转过弯,即将经过篮球场往校门口跑的时候,一个女人拦住了她——
“陆梨,我想和你说几句话。”
面前的女人苍白、瘦削,她的颧骨很高,因为过分瘦让她的气质莫名显得凌厉,哪怕她此刻的眼神是带着恳求的。
陆梨怔了一瞬,迟疑着问:“你是...?”
“我...”女人似是没想到陆梨根本不认识她,唇动了动,好半晌才道,“我是江西音,是江望的姑姑,也是江深和江浅的妈妈。”
陆梨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江西音忙解释:“我不是想伤害你,只是想求你一件事。”
陆梨抿唇,道:“江望不会希望我见你。”
说完,陆梨转身就走。
江西音一愣,随即咬牙喊:“你知道江望都做了什么吗?你确定要我在这里说这些吗?这里那么多人,你...”
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
因为陆梨忽然又跑了起来,且越跑越快。
眨眼就没影了。
江西音颓然地看着陆梨远去的背影,最终还是没追上去。
也不知道江西音是怎么进来的,陆梨没在这里和她多纠缠。她对江家的其他人实在没有好感,并不想因为这种事让江望担心。
三年前瞒着他做那件事,是最后一次。
陆梨再不想因为别人,让江望忧虑、难过。
她从来没有跑得那么快过,好在今天她身边的人都在跑。
年轻的灵魂在这些少年少女们身上自由地舒展。
江望站在人群外侧,静静地注视着学校大门,注视着陆梨穿过人群朝他跑来,她比平时跑得急了点。他上前几步,把跑得飞快的人拦进怀里。
“这么急做什么?”
江望捧着她的脸瞧了一会儿,牵着人往车边走。
陆梨喘着气,缓了片刻,贴近江望,小声道:“哥哥,刚刚你姑姑来找我。”
江望脚步一顿,侧头看她:“学校里?”
“嗯。”陆梨推了推他的腰,提醒他继续往前走,“下楼之后,在路上遇见的。说想求我一件事,我没和她多说,就跑出来了。”
陆梨还有点担心:“是和江家有关的事吗?”
江望道:“上车再说。”
这两天都是江望开车,陆梨穿着校服开车可能会被交警拦下来。别说,她还挺怀念穿校服的日子,简单、干净,青春正好。
待陆梨系好安全带,江望便启动了车子。
他不用看都能感受到边上这小丫头巴巴的眼神,只好道:“和公司没关系。是为了江深和江浅,江深和江浅现在不听她的。”
陆梨一愣,下意识问:“那听谁的?”
江望自然道:“听我的。”
陆梨沉默一瞬,对此深表怀疑:“小时候就他们爱欺负你,现在怎么就听你的?”
江望解释:“江深和江浅都是道德底线很低的人,对江西音的感情有限,江西音并不能成为他们的牵制。这两个人,从小到大都在一起,只有彼此能牵制彼此。”
“我用江深威胁江浅,用江浅威胁江深,他们当然听我的。”
陆梨:“......”
她不由小声嘀咕:“难怪来求我。她想求我做什么?”
江望道:“江深的事已成定局,她想让江浅回国。”
陆梨眨了眨眼:“你不许她回来?”
“嗯,不许。”江望说到这里,侧头看她一眼,“高中的事,发生一次、两次,不可能再有第三次。明天过后,我会把江西音送走。”
江西音不该来找陆梨,这是底线,而她越界了。
陆梨隐隐明白了江南蔚的话,江望行事确实和以前不相同,仿佛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决定了别人往后的人生,而他的确拥有这样的权力。
陆梨没应声,只是牵紧了江望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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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已踏入暑期,热意已慢慢涌上来。
高考结束后,陆梨睡了两天懒觉,便开始盘算着她的小计划。
她决定要在这个夏天把江望睡了!
首先第一步,得去买东西。
于是这一天,趁着江望没回来前,陆梨拎着包就去了超市。不得不说,挑选计生用品也是一门学问,她站在琳琅满目的货柜前,一时间陷入沉思。
大小?她不知道大小。
难不成去问?
陆梨纠结了半晌,干脆把小号到大号都买了一遍。
为了掩饰这个,陆梨又另外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免得被江望发现。等做完第一步,她心情愉悦地开着车回家,开始盘算着第二步。
第二步当然是让江望搬到楼上来住。
但她得找个什么理由呢?
陆梨想这件事想出了神,在电梯门合上又打开的时候,只默默地往边上让了让,压根就没注意到进来的人是谁。
“发什么呆?”江望无奈地敲了敲她的脑门,“从停车场下车就跟在你后面,跟了一路都没发现。去超市了?”
说着,江望就要接过陆梨手里的袋子。
这是一个习惯性动作,江望习惯,陆梨也习惯。
所以当陆梨反应过来的时候,袋子已经到了江望手里。
陆梨:“......”
感觉计划要夭折在第一步。
第66章 陆梨19
电梯内, 江望瞧着陆梨有些沉闷的脸色,微蹙了眉。
多个念头在脑子里转过一圈,他问:“怎么了?一个人在家呆着无聊吗, 过两天我处理完公司的事,就回来陪你。”
陆梨心说能怎么了, 她轻咳一声:“没事, 就是天热了,有点闷。”
“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陆梨用余光瞄着江望手里的袋子, 身体微微紧绷着,“比平时早了一小时,最近不忙吗?”
江望敏锐地发觉陆梨的状态和平时不同, 她似乎很紧张。
他不动声色地掩下疑虑, 牵着她走出电梯,道:“不忙,项目收尾了,在和小叔交接。回来接你去吃饭, 我爸打算过两天出国采风, 走之前想和我们吃个饭。”
这三年, 江北心一直老实地呆在禾城。
每周一定会和江望见一次面、吃一顿饭,以确保他的状态正常。如今陆梨回来了, 他能完全放心地把江望留在这儿, 等不及地想去撒欢。
他闷在禾城太久,也不耐烦应付老太太和老爷子, 只想赶紧溜走。
陆梨这一路都在找时机把那袋子抢回来, 眼看着江望开门,趁机道:“哥哥,我自己拿上楼, 都是洗漱用品。”
江望顿了顿,直接将袋子递给她,道:“上楼带件外套,晚上冷。”
说话的时候他没往袋子里看,这方面他一直做得很好。
陆梨松了口气,忙不迭地点头:“好。”
门一开,陆梨换了鞋就往楼上跑,生怕再出什么意外。
江望站在门口,看着陆梨落荒而逃的背影,那袋子里有什么?
陆梨在楼上磨蹭了半小时才下来,江望换下西装穿了身休闲装,和陆梨的白衬衫、牛仔裤还挺搭。走出去就和大学生约会似的。
他们这个年纪,本该是在上大学。
只不过世事弄人,江望早已毕业,而陆梨才刚参加完高考。
车内,陆梨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江望说着话,眼睛黏在手机屏幕上:“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去看小葱?最近天气好,再过半个月就要下雨了。”
江望侧眸,问:“这么着急?”
陆梨动作一顿,连余光都不敢看江望,努力镇定地应:“下个月天就热了,而且我要去阿喻哥哥的工作室排练了,可能没有时间。”
“小葱还有一周放暑假。”江望不紧不慢地收回视线,放在方向盘的手动了动,“下周就去,这次想住几天?要买的礼物提前买,我让小宋寄过去。”
陆梨琢磨着:“住一周左右就好。”
说完,她又悄悄算了自己生理期的日子,完美避开了下周。
在家里,陆梨想不到理由把江望骗上来,但进了山就不一样了。小葱家里只有两间房,她就能理直气壮地和江望睡在一间房,然后趁机把他睡了。
陆梨觉得自己的计划堪称完美。
一切都很合适,时间和地点都正好。
至少晚餐前,陆梨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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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市中心还有这样的地方?”
陆梨望着眼前幽静的小巷,就和回到了旧弄堂一样。只是这里的小巷更窄,白墙黛瓦间,横着几簇花枝,底下鹅卵石铺就的路边长着杂草,毫无修剪的痕迹。
这墙上有画、有字,只是看起来都不太规整,且风格多样。
龙飞凤舞的有,漂亮凌厉的也有,更多的字画歪歪扭扭,像是人喝醉了画的。
江望牵紧她的手,道:“这里原先是画室,老板改了行当,转而做了餐馆。爸和这里的老板相识多年,今晚也算是告别。”
“这墙上的字画,都是客人留下的。”
“现在天亮着,吃完再出来看,这里的灯很漂亮。”
等进了菜馆,随处看都可成画。
屋檐下坠着铃铛,长长的雨链垂落,青石板上放着一座小小的水缸,水面浮着一株小巧睡莲。院落里随意栽种着几只竹子,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简单又干净。
不似精心设计,却用了巧思。
“梨梨!”江北心从二楼探出头来,朝楼下的陆梨摆手,“上来,我给你点了冰淇淋,再不上来化了。别管这臭小子。”
陆梨一听,也不管江望了,蹬蹬蹬就跑上了楼。
二楼是露天的座位,若是周围没有高楼林立,夏夜在这儿赏月实在是舒适。
江望上楼的时候,陆梨已经吃上冰淇淋了。
小丫头就跟没长大似的,捧着小碗笑得开心,江北心正和她说着什么,两人看起来还是以前的模样,他们是很好的朋友。
从前就是。
江望难得没管陆梨,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直到开始上菜才走到位置坐下。坐下后往陆梨那精致的小碗里一瞧,她倒乖觉,没多吃。
陆梨有所图谋,当然装乖,见了江望还自觉地往他面前一推:“吃不下了。”
江望接过来,几口就把她剩下的冰淇淋吃了。
坐在对面的江北心瞧着两孩子,笑眯眯地提议:“梨梨,喝点酒?”
江望下意识就要阻止,但陆梨已经脆声应了:“喝!我喜欢喝酒!”
他只好把未出口的话咽了下去。
陆梨生日那天,江北心陪老爷子和老太太回了趟祖宅,没能和他们一块儿过。所以也没见过陆梨醉酒的模样,那很令人难忘。
醉酒的陆梨见谁都嘻嘻笑,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说到伤心处还要掉眼泪。那晚,江尧和林青喻都被她控诉了一整晚,小时候的事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当然,被控诉的最多的人是江望。
只有江南蔚没被蹭上眼泪,在陆梨眼里,最好的就是他了。
因此江望还吃了几天的醋。
偏偏陆梨第二天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他们只能受着。
今晚也是这样,江北心见识多广、能言善道,和陆梨碰上两人能叽叽咕咕聊个不停。菜没吃多少,酒倒是喝了不少。
江北心这会儿上了头,说着说着就开始教训江望——
“我走了,你不能欺负梨梨!”
“你要是欺负她,我就回来揍你。”
“梨梨就跟我的画一样,都是我的宝贝,宝贝你懂吗?”
陆梨喝得脸颊泛红,差点坐不住,也跟着附和:“宝贝你懂吗?”
江望瞥了两人一眼,老实听着,并不做回答。
这时候他不管说什么,两人都听不进去,不如吃菜。
果然,他不应声也不妨碍这两人一块儿欺负他,一人一句,还挺热闹。
江北心嚷嚷:“江望你这臭小子!”
陆梨跟着喊:“哥哥臭小子!”
江北心把酒杯一放,板起脸:“那会儿你吓死你爸了,你知道吗?”
陆梨茫然地看着江北心:“什么时候?”
“就、就我的宝贝走的时候!”江北心脸色顿时变了,一时间悲从中来,“他就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谁也不理。呜呜呜我的望崽。”
陆梨一懵,下意识看向江望:“哥哥,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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