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请沈家主入局陪我们演一场戏?”慕瑾之接了谢峥的话接着道,明明是试探的语气,却有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其实我有个疑问。”谢昭昭很认真的举起了手道:“沈家主为什么要用自己的金丹去给未婚夫续命?”
“那就要问问沈家主,为什么要把自己联姻嫁出去从而换沈霖做下一任家主了。”慕瑾之声音笃定,沈璃愣了片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若是我没猜错,沈家主用自己的精血滋补,可以换来的是金陵顾家的支持,对吗?你想用金陵顾家的支持,换沈霖坐上你的位置,你并不爱金陵顾家的小公子。”
沈璃默了默道:“阿霖比我更适合做沈家的家主。”
她所做的这一切能是为了什么呢?无非是为了沈霖不再会被沈家的人瞧不起,为了他能够堂堂正正名正言顺的以沈家当家人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比任何人都希望他能过得好,从小到大,沈霖一直都护着她。她也想能够为沈霖做些什么。
而把这个家主身份让给他,让他不再因为流言蜚语而饱受世俗排挤,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
“那问题来了。谁去引沈霖出来试探?”谢昭昭疑惑道。
她眨了眨眼睛,冲着慕瑾之道:“我看要不然就我去吧?我长得这么纯真善良且没有杀伤力。”
面前的少年冷声道:“不可。”
一旁的阮煜和谢峥和乐辞显然也并不是很赞成谢昭昭的选择,乐辞犹豫着开了口:“昭昭,你不能以身犯险,还是我替你去吧。万一——”
万一一旦真出了什么事,确实要命,目前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沈霖,这让人不得不有些提防。
反倒是谢昭昭脸上还挂着笑,没皮没脸的道:“怎么?逐华君也突然关心起我来了?”
少年声音清冷,撇过头去不看她道:“你想多了,只是不想你添麻烦。”
谢昭昭没在乎大魔王这每次都是口是心非的性格,转身对乐辞说道:“我觉得,以我前几次的经验来说,我不会出什么事情的,更何况,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么多人在我背后保护我呢,无所畏惧。”小姑娘这样的态度倒是让人很想揉揉她,和她一起去。
乐辞叹了口气道:“昭昭你这是何必呢?”
谢昭昭极其认真道:“你不想我以身犯险,我也同样不希望你这样,但总要有一个人去。”
“嗯。”谢峥点了点头:“昭昭说的有道理,以沈霖目前表现出来的对逐华君的感兴趣程度来说,昭昭去的确更为合适。”
谢昭昭和谢峥对视了两秒,黑人问号脸。
小姑娘马上摆摆手:“我不是,我没有,别胡说八道。”
乐辞不以为意,笑了笑:“也是,不管怎么样,逐华君都能给昭昭做后盾。”
这话说的,简直没爱了。
——
到了要准备约见沈霖的时候,小姑娘的心里面变得有些乱。
其实有关于沈霖的事,谢昭昭本来也没有那么笃定的是沈霖所为,但是,她隐隐有一种直觉,这件事和他有脱不开的关系。之前慕瑾之要她去做调查的时候,她并未料到这件事居然所有的苗头都指向沈霖。
虽然很多时候处理事情并不是因为它有好处才去做,但是,沈霖所为也未免太过于反常,或许他能够做出这些事到底是出于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
小姑娘心下这么想着,就从怀中取出了当日在海棠院离开时遗落在她身上的玉佩溯洄。
溯洄想带他们回去又主要想告诉她什么呢?谢昭昭百思不得其解,然后把玉佩放在一边,拿起曾经在藏书阁慕瑾之借阅回来的书,她刚刚翻开,却发现有一页纸从书里面飘落出来,她从地上把这页纸拾起,发现素白的纸张上有潦草的字迹。
“沈家主未婚夫得病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像是中了蛊,可是又不仅仅这么简单。”
是慕瑾之的笔迹,小姑娘沉吟片刻,继续读了下去。
“沈璃近期有些反常,她用命吊着未婚夫婿的事恐怕另有隐情。”
看完了慕瑾之前些日子记录的一些内容,她也大概了解了几分,谢峥和乐辞在临走之时在海棠院的幻境里似乎看到了沈霖。但按理说,那个疑似的身影只凭借推断也无法断定那个人准确的身份。
自己的幻境里那阵悠悠的笛声,虽然沈霖也惯用笛子,但如果是沈霖所为。究竟是什么,让他冒着自己也有可能被幻境卷入心魔的危险还来做诱饵以身犯险?
这件事情有太多太多的疑点,有怀疑的理由,但却没有他做这件事的动机,再者,仅仅以他一人之力,是如何能够做到今天事情发展到的这个地步的?
谢昭昭想起来那些人的面貌会无缘无故的被人遗忘,究竟是为了什么,他要去做这些事。正当她想着,门口传来了轻轻地扣门声。
“请进。”她轻轻开口道,门被自然而然的推开。
“谢姑娘邀我前来所为何事?”谢昭昭找沈霖前来也的确是有着自己的私心。那人推门进来的时光,光影交错,落日的余晖洒在他的身上,他一脸温和的笑意,让谢昭昭有些疑惑自己的判断到底是否属实。
“倒也没什么太要紧的事,只是有些事情想不明白,想问问公子。”
“好啊,出去走走?”沈霖向她发出了邀请。
“嗯。”约沈霖出去本来也是她的用意,既然对方首先开口,那她就却之不恭了。
谢昭昭有很多话想问,但她知道不是问话的最佳时机。临安夏季的傍晚刚下过雨,天边的乌云黑压压的,空气中有些潮湿,令人喘不过气来。
沈霖还是往常一副温文尔雅又说话恰到好处的样子。
“谢姑娘,前些日子听说你生病了,可还打紧?”沈霖问的时候语气轻柔,似乎真的非常关心她。若不是谢昭昭想到前些日子可能是沈霖差一点要把她置之死地的事情,她几乎会感动到和这个人促膝长谈,可眼下并不是适合促膝长谈的时候。
这简直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她那病还是慕瑾之硬让她生的,不过都是戏精,她反应的自然也很快。
谢昭昭愣了愣,随即回了他一句:“没什么大碍,劳烦阁下关心了。”
谢昭昭微微一抬头,看着面前的人,只是那人虽然是微笑,却并不能分辨出他到底在想什么。沈霖也才年长她几岁,但她却觉得这个人如同一潭深水,让她看不清这潭深水里到底有什么。
沈霖走至凉亭处,邀请她坐了下来:“这天,怕是快下雨了。”
那人似乎很喜欢沏茶,也很喜欢看雾沉沉的天气,他抬头望了望天:“你瞧,这雨真是说下就要来了。”
似乎是为了佐证他要说的话一样,天空中果然下起了瓢泼大雨,这雨不似平时的绵绵细雨,来得急,但却并没有去意。
“谢姑娘有话想问我是吗?”他笑了笑,拿起茶壶又倒了一杯茶:“这茶盏古朴温润,又是刚刚送来的明前龙井,谢姑娘不妨尝尝。”
被说中了心事,谢昭昭索性也不避讳了。
“是。的确有话想问。”
沈霖把玩着茶盏,微微勾了勾唇角:“在谢姑娘讲事之前,可否听我讲个故事?”
这回沉默的该轮到谢昭昭了,沈霖见她不说话,便也知道面前的人默许了自己的行为,他开口道:“很久以前,有一个孩子,他从生来就被人欺辱,不被人重视。”
“他的父亲不重视他,因为所谓大师的一句话就把他当成怪人,决意把他弃之如履,你说,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日后该当如何?”
沈霖的语气明明是在询问谢昭昭,但他的神态更像是看雨看得入了神,自言自语一样。
“若是我。”谢昭昭微微思索了片刻,但却给不出答案:“如果世人负我,我该当如何?”
她突然想起大魔王也有这样可怜的身世,但是慕瑾之还在一直挣扎着没选择入魔。
“负了天下人,亦或是负了自己。”沈霖似乎是知道谢昭昭不能给出答案,先了她一步回了他自己的话。
“你瞧,这本身就是个无解题。”沈霖道。
“我想谢姑娘或许并不能明析一件事的好坏,和一个人的好坏。”
“做人亦或者是做事,往往所有人都只会站在绝大多数人的角度去考虑问题。而这绝大多数人,就一定是对的。”
“对和错,或许,并不那么明析。恐怕就连谢姑娘你自己在同我讲话的时候也觉得,绝大多数人是对的吧。”
谢昭昭突然觉得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孝子因为别人杀了他的母亲去报仇是孝,但为什么古书里还会说冤冤相报何时了?君子厚德载物,但是又有几个人能真正的做到以德报怨呢?”
如果放在平时,谢昭昭也一定会觉得这是狡辩。但此时此刻,她却很认真的听了下去。她虽然不知道沈霖到底想要告诉他什么,却也明白,这一定同他自身有着分不开的关系,况且沈霖的确说对了一句话。
站在她的角度,的确是以绝大多数人的对错作为是非的第一个判断。
“谢姑娘,这个世界,本身就不是非黑即白。”沈霖望着亭子外的雨轻声道:“世人和圣贤书都教我们要以德服人,以德报怨。”
谢昭昭刚想开口,就听见身侧的人悠悠道:“我知谢姑娘是想反驳我的话,因为我的话可能太匪夷所思了。”
“沈公子,虽然我并不知道你在和我到底想谈些什么,但是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何必去遑论其他?”谢昭昭开口道,面前的人仍然笑意盈盈。
她也知道她这么说话有点太双标,但没有办法,人都有自己坚持的底线,不能因为好多人对我不好,就去毁灭世界吧?
况且,这事已经连累到很多无辜百姓了。
沈霖拿起茶盏,轻轻地饮了一口茶。
“哈哈,我只是同谢姑娘玩笑讲个故事罢了,谢姑娘倘若不认同我的观点,就只当我是在同你玩笑好了。”
话虽如此,但谢昭昭知道他不是在和她开玩笑。他所说的话,也有可能是出自他的内心。
所以还是大魔王好一点,至少他从来没有毁灭世界的想法。
面前这个温文尔雅不喜形于色的人,到底有着怎么样的过去,又想同她说些什么?
就在谢昭昭失神之时,她看到身侧的少年走了几步,前方就是瓢泼大雨。
沈霖独自一个人站在雨幕之前,似是叹气:“谢姑娘,有的时候,我很希望,这雨永远都不要停。”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卷快要结束啦,然后会继续冲下一卷大地图,有些伏笔会给出解答。
希望喜欢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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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锦书难托(七)
谢昭昭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开始变得乱了起来。
尽管她知道, 站在她的角度和立场上,其实她同这个人,并没有多余的话可以讲。但是她就是觉得有些难受。
倒也不是她太圣母心作祟, 而是那天夜里听到沈家人在背后那样议论沈霖,她也多少知晓沈霖的难处。
她不知道在他的过去还发生了怎么样的事, 只是内心深处颇有些感慨。
“道不同不相为谋, 做错的事为什么要给自己找理由辩解呢?”谢昭昭又道:“摇光公子可知,冤冤相报何时了?”
谢昭昭她自己也觉得, 她此刻满口正义,很是滑稽。
因为在很多时候,正义不一定是对的, 她在潜意识里居然被沈霖影响, 她有些愕然。
“是吗?”小姑娘看他冷笑一声,那笑带了几分无奈。
沈霖又道:“他人辱我欺我,甚至因我又要苛责我的生母,我还要继续忍耐吗?谢姑娘, 如果没有经历过那种感觉, 你又怎么会明白?”
小姑娘不明所以的眨巴了一下眼睛, 她是没经历过,但慕瑾之经历过啊。
许久他又沉重的吸了一口气:“罢了, 是我讲的太多。”
谢昭昭感觉到她周身突然有一股冷气在蔓延出来, 周遭的景色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亭子周围也出现了五行八卦之图。
“你——在此设了阵法?”谢昭昭仔细观察了一下, 原来沈霖带她到此处另有原因, 但她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要把她困在这里?小姑娘左思右想想不明白。
如果说刚开始她只是猜测那天的事与沈霖有关,那么她现在几乎可以确认,这件事就是他所为。
究竟是什么, 让他费尽心思,也想要……致她于死地?
“是。”沈霖很冷静地看着他:“我是在此处设了阵法,我们聊了这么久,它也应该奏效了,从刚才到现在,我一直都在布阵,或者说,这阵早已经布好,只等你入局。”
“你究竟为什么要这样?”谢昭昭看了他一眼,本来觉得他的行动未免太快了,但是她马上又冷静了下来。
“谢姑娘想知道吗?”他笑了一下:“你不妨想一想你身边认识的人谁会来为你以身犯险,我倒是很期待。”
到底是什么能让沈霖费尽心思布下棋局,只为请君入瓮,谢昭昭到现在也想不明白。
“我真的很好奇……”谢昭昭抬起头看他,小姑娘瞳孔分明,讲话的时候声音还脆脆的:“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而且我感觉你的所作所为都在针对逐华君,若我猜的不错,你和他并没有什么过节。”
“我有个大胆的猜测,是不是有人和你做了什么交易?”谢昭昭仰起头,极其认真的看向面前的沈霖:“要是我没猜错,你从一开始,就是奔着引慕瑾之过来的吧?”
“谢姑娘,你要知道,人有的时候,太过聪明也未必是一件好事,比如像你这么聪明的姑娘。你猜的确实不错,我是奔着逐华君来的,目的却不是为了杀他,这其中的原因不只是因为我不敌他,更深层次的原因——”
他微微拖长了尾音,在暮色里显得格外悠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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