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瑾之抬了头,神色冷淡,薄唇轻启:“你想要我回答什么呢?是说我要说我知道我的生父死在空桑山,还是说——我知道了,妖王和乐辞有联系,她现在也隐藏不了我的情况了,我现在被所有妖魔盯着的这件事情?”
少年话里话外讽刺的意味溢于言表,他字字都在逼问,每句话都在作证着谢昭昭的猜测。
“你都知道……”谢昭昭声音很小,咬了咬近乎发白的嘴唇:“那为什么要去?”
他知道这些事情也算不得什么蹊跷,赵令源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唤他名字唤错,而后慕瑾之又碰到了乐辞发病。
乐辞发病的症状他是见过的,因为之前他也在妖王控制的人手下见过这种情况。
是慕瑾之用真气帮乐辞疏导了体内狂乱的魔气。
他本可以杀掉乐辞这个细作的,但是他没有,因为谢昭昭在意乐辞的安危。
这个世界上任何东西对于慕瑾之而言,都无足轻重,可是他遇见了谢昭昭,有些东西就变得越来越有所谓。
从他一开始不想收下乐辞时,他就已经知道硬要塞人给他肯定是有问题。后面一点一点的发现乐辞的身份也是理所应当。
“叶嘉言是我父亲这件事,其实你也蛮不了我多久的,我猜,你是怕叶辰衍会去袭击我是吗?”
他话说到这里的时候,谢昭昭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她抓住椅子,轻声地开口道:“你怎么都知道?”
清河镇和空桑山离得很近,叶嘉言陨落于此,那么自然,清河镇里有关于叶嘉言的传说不会少。
他之所以装作什么都不清楚,是因为他看得出来,谢昭昭不想让他知道,而慕瑾之,也很想知道谢昭昭不想让他知道的原因。
少女约他出来的时候忘了至关重要的一点,清河镇的花灯会既然和叶嘉言有关系,那么在花灯会上能听到有关于叶嘉言的风流轶事也自然会传入慕瑾之的耳朵。
少年微微停顿,用冰凉的手指摸过少女的唇瓣,低声道:“花灯会上,有人同我说叶嘉言陨落之前还手持一柄兔子灯,唤着絮儿。”
慕瑾之在屋子里添上碳火,给谢昭昭披上了厚重的红色披风。
他默了默道:“昭昭,我其实本可以对你使用摄魂术的。”
但他不愿意,他希望她真的愿意嫁给他,而不是出于被摄魂术的一时控制。他说花灯会上那人和他讲了叶嘉言的事,其实也并没有说完全部。
花灯节上灯火通明,在河边有卖灯的小商贩见了他抱着谢昭昭,似乎是看他此时的神情过于温柔,胆子也变得大了起来,同他搭了腔。
“公子,你怎么抱着你夫人啊?出来看花灯会怎么还睡着了?”
这样的称呼,慕瑾之其实有些吃惊,但是吃惊之余,心底里却是说不出的欣喜,但他什么也没说。
灿烂而又盛大的烟火之下,少年的侧脸被火光映照的通明,他的神情淡漠而又温柔,良久,轻声开口道:“嗯,是我夫人。”
他的手轻轻的拂过少女额前的碎发,难得展露出真正的笑容,少年笑起来的样子犹如朗月清风,和着烟火在空中绽放的声音。
一旁的人看到他小心翼翼而又虔诚的吻上了少女的额头,然后声音温柔的几乎要滴出水:“我来带她回家。”
谢昭昭没听到他的话,手臂还环绕着慕瑾之的腰部,卖灯那人看了看谢昭昭正好瞥见了慕瑾之手中的兔子灯,笑着开口搭话:“这么巧,公子手中提着的灯也是兔子灯,我们这里喜欢兔子灯的人可多了。”
少年听了这句话,神情有明显的一愣,开口接话道:“怎么?”他看了看手中的兔子灯,顿了顿道:“兔子灯有什么典故吗?”
那人愣了愣,笑了开了口:“公子果然没来多久,相传那位从九重天上来的太子带着妻子在这里小住,为我们这里驱除邪祟的时候,也爱亲手给妻子换着法子做兔子灯呢,他妻子很怕黑。”
少年轻轻抬头,思绪好像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兔子灯的扎法,还是慕絮教给他的。慕絮很喜欢兔子,因此叶嘉言经常变着法的给她扎兔子灯。
可是叶嘉言走了,就没人给她再扎兔子灯,也不会有人在深夜里为她燃一盏灯。
所以慕絮自己学会了扎兔子灯。
“后来呢?”少年声音清冷,抱着怀里的少女淡淡瞥了一眼商贩。
“后来的故事,害,不提也罢。”商贩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灯道:“后面的故事,我想公子您也不太爱听,毕竟那些姑娘们也只爱听圆满的结局。因为她们都想找个叶太子那样的夫君,所以这集市上兔子灯才卖的快呢。”
他话说到这里,慕瑾之默不作声,径直撇了一锭银子过去开口道:“给你钱,不要灯,我想听完。”
商贩看着慕瑾之甩了银子,喜笑颜开,继续讲了下去:“后面听说叶太子带着天兵天将去讨伐空桑山陨落在那里的时候,临终前,手上浸满了鲜血还紧握着那盏兔子灯不放呢。”
——
慕瑾之抬了头,他声音微冷:“我知道,你想先我一步去空桑山。”
小姑娘叹了口气,她声音里带了一丝委屈:“你都知道了那你还来捉弄我!”
少年被她这句话逗得唇角微微勾起,看到谢昭昭抬头看他,又忙把那一丝几不可查的笑意隐藏起来:“你不吃阮煜给你的桂花糕,也不说要和越秋在一起了?”
小姑娘气鼓鼓的叉起腰道:“不说了,你都看穿了我该说什么?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还要把我困在这里?”
“因为不确定……”慕瑾之的眸色暗了暗,他抬起头,目光闪烁的看着谢昭昭:“我有点害怕你会选择他们,可是——”
他抿了抿唇,伸手又抓过一张红色的信笺道:“时间匆忙,我也来不及准备,合婚书就只有这个了。”
“你——”小姑娘睁着水润的大眼睛打量了他一下:“为什么这么着急要和我在一起?要和我成婚?”
“我。”少年支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他从来没这么紧张的怕人拒绝过,慕瑾之把头低下道:“你是不愿意吗?”他声音开始变得有些期期艾艾:“若是不愿意,也是正常的,毕竟我准备的不太充分,而且这样简单的婚礼,你也是不愿意的吧,若是。”
谢昭昭环视了一下四周,捂着嘴笑了出来,她把一块桂花糕直接塞进了慕瑾之的嘴里道:“没有呀,我很乐意的,只是我很好奇而已,好奇都不许了吗?”
慕瑾之其实准备的很用心了,谢昭昭看得出来,虽然时间匆忙,但是喜房布置的很是典雅,那件婚服一看就是花了很长时间才能织就。
桌台上的龙凤喜烛看起来也是精心挑选的,桌子上的首饰打造的也堪称巧夺天工。
谢昭昭用手指轻轻地点了点少年的唇瓣,眉眼弯弯:“哪里简陋了,我收到了你的用心,我很乐意。”
很乐意嫁给他。
慕瑾之的心跳怦然加快,桂花糕的香气在唇齿间溢出。
小姑娘听见他开口道:“昭昭,我给你补办个婚礼好不好?”
如果我能活着回来的话。
第46章 业火红莲(三)
空桑山是一定要去的。
但说句实在话, 慕瑾之并不是很想让谢昭昭去。
谢昭昭不想让他去空桑山,他也不想让谢昭昭去空桑山,两个人对于这件事情难得的都想到了一块。
“你是不是见过叶辰衍了?”小姑娘声音轻柔的开口道。
慕瑾之默了半晌道:“也不能算见过, 如果算是见过的话……”
少年抬眸:“他的□□应该是来过这里了,我能感受到他的气息。”
昭昭恍然大悟, 她用双手托着自己的头趴在桌子上道:“杀你母亲的人应该就是他, 给你种下心魔蛊的人也是他,那——”
反推过来, 自然也是成立的。叶嘉言的死想必也和叶辰衍有说不清的关系。
但没有人会往当今天帝的方向去想,身为三界之主,他必定应该是一个光辉伟大而又正义的人。
“不过我们没有证据。”少年眼中波光涌动, 他的手握紧了流霜。
“是啊, 越秋就是说,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能胡乱猜测,可是。”谢昭昭犹豫了一会儿道:“我总觉得有些奇怪,他给你下心魔蛊有什么好处呢?总不可能是哈利波特那种套路吧?”
慕瑾之的脸本来是淡淡的没有表情, 但听了她这话, 有些想笑:“你又开始瞎想了。”
“没有, 我很认真的,你说是不是因为他没办法杀掉你, 所以才想利用心魔蛊来搞掉你呢?”
——
慕瑾之和谢昭昭一起失踪这件事, 让谢峥和越秋他们有点焦头烂额。
虽然留下来的信可以确认是谢昭昭的字迹,但是谢峥还是有些担心, 他皱着眉, 又看了看那封信,继而放在桌子上道:“他们两个人,总不该是这么匆忙的出去, 只留了一封信,连一句话都没有当面交代。”
越秋端起水杯道:“昭昭和逐华君在一起,没必要担心,我担心的是,逐华君会独自前往空桑山。”
花灯会之后,越秋能感觉到妖魔的气息越来越浓重,他和慕瑾之还有谢峥之前倾尽全力设下来的防护罩恐怕也支撑不了几天了。
乐辞深吸了一口气道:“逐华君确实不能一个人去,他去空桑山的风险很大。”她说这话的时候有些紧张,不知道如何和谢峥还有越秋解释这个问题。
屋外的风刮得正劲,从远处似乎能听得到一步一步传来的脚步声,越秋刚想开口继续询问,就看到乐辞的身体几不可闻的颤抖了一下。
少女抬起头来,眸色有些黯淡,她的声音里带了一些恐惧道:“他们要来了,他们很快就来了。”
谢峥叹了口气,用手轻轻拍了一下乐辞的肩膀,他关心的开口道:“阿辞,怎么了?谁来了,出了什么事?”
她这话说的没头没尾,一时间谢峥和越秋也弄不懂她到底要说什么,但是越秋还是好脾气的开口道:“乐姑娘,慢慢说。”
“……”乐辞还没开口说话,门就突然直直地被撞开。
开了门去看,也没有人,只是空余一地的血迹。
乐辞往旁边一扫,差点没吓得失声尖叫。
门边躺了一具青年男子的尸体,血还在源源不断的流出,渗透在地面上,它们不停的汇聚在一起,直到形成了一句话:“去空桑山,否则屠城。”
尸体的眼睛还睁得浑圆,越秋走上前去把尸体的眼睛合上。
他面露凝重的对着乐辞开口道:“乐姑娘,你刚才说的事应该给一个解释了吧?”
乐辞极力维持着内心的镇定,过了半晌,她开口道:“抱歉,如你们所见,我从一开始就是被胁迫和妖王达成了交易安插在昭昭身边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有些闪烁,虽然她一直在努力切断妖王和他们的联系,可是一路上,也的确是因为自己,才让慕瑾之的踪迹变得更好追踪。
听到这里的时候,谢峥噎了一下,却仍然握住了乐辞的手,他神色温柔道:“别慌张,慢些说。”
“很抱歉,我确实隐瞒了很多事情,也在试图阻止一些事情。我是被妖王胁迫必须跟着逐华君的棋子,如果不是昭昭,我可能早就死了。”
她声音里有些颤抖和愧疚,毕竟从一开始乐辞也曾沦为妖王的控制工具不得已的向妖界传递给他们的一些消息。
“当时我的任务就是必须接近逐华君,从他身上探听一些有价值的信息。”乐辞默了一会儿,闭上了眼睛继续道:“倘若当时不是昭昭说服他收下我,可能今天我就没办法站在这里和你们讲话。”
谢峥的手轻轻抬起,复又垂了下去:“所以一开始你就是别有居心的来接近我们,只是碍于你爱慕的情意所以放弃了做传话筒的打算?”
面前的女孩子用力的摇了摇头,她神情中带着痛苦和挣扎:“不是的,虽然,虽然我曾经最开始怀着那样的想法接近逐华君,但我也逐渐清楚,他真正心悦的人是昭昭。”
强扭的瓜不甜,而乐辞,也不是什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谢昭昭对她那样好,况且她也在逐渐的接触中喜欢上了谢峥,发现自己对于慕瑾之也只不过是孺慕之情被她理所应当的划分成了少女情窦初开时爱情的范畴。
“溯洄那块玉佩的那一次,其实也是想引诱逐华君见到自己心底里最恐惧的回忆,然后让他入魔的。”
所以乐辞当时看到溯洄才会那么惊讶,她当时明知有变,却什么都做不了。
但是没人会想到,谢昭昭能把他从噩梦里带出来,能够让慕瑾之从最深刻最恐怖的回忆里逃离出来。
乐辞得承认,这么来说的话,她一直都是沉默的帮凶。
“引诱他入魔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这心魔蛊和妖界有什么关系?”
乐辞摇了摇头道:“其实我并不是很清楚,之前沈霖也是被人利用的。”
“魔界曾许诺他若是能将临安城的百姓炼丹,给魔界提供足够多的精气再把慕瑾之引诱入魔就会帮忙替沈璃修补金丹,延续生命。虽然最后沈霖放弃了,但是他所了解到的换金丹延续生命的秘法也是从魔界那里得来的,只不过他拼尽了全力把魔气度化掉,成了仙气。”
话说到这里的时候,越秋不自觉吸了一口冷气道:“妖界和魔界怎么都这么执着于逐华君?”
乐辞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开口道:“妖王曾经说过,他想看到天界的人亲手打他们自己人的样子。更何况,以半神之体入魔,神魔之身对天道有着毁天灭地的打击。”
她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道:“我能感觉到妖界和魔界的人在逼近这里,他们……”
少女的脸色变得惨白:“有无数人会埋伏在空桑山。”
——
谢昭昭和慕瑾之讨论问题讨论了半天都得不出来结果,两个人都在为谁更适合去空桑山这件事而争论的面红耳赤。
36/42 首页 上一页 34 35 36 37 38 3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