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弄清楚刺激他的是什么事,说不定就有机会治好了。
宁莘莘说完等待他的答案,可他移开视线,不肯回答。
她更进一步,“你是不是杀人了?还是看见别人杀了你的母妃?父王?”
聂燃脸色大变,愤怒地举起刀。
“你闭嘴!”
“你做错了什么事吗?一直在自责吗?外面的行尸走肉,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没错!我没错!”
他大喝一声,抬脚踹碎了门,拖着刀冲出去,石质地面上摩擦出一串火星。
丧尸朝他聚集,他奋力劈砍,杀了一个又一个,自己也被腥臭的黑血沾满全身,恐怖得像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宁莘莘见他发狂,根本不敢靠近,躲在窗户后面。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堆满了尸体。
站在尸堆里的聂燃晃了晃,单手撑着刀,依然低着头喃喃地说:
“我没错。”
他轰然倒地,屋外已经见不到任何一个活动的丧尸。
宁莘莘连忙跑出去,费尽力气将他和刀拖回来。
大门坏了,她怕有丧尸进来,跑到楼上无人住的房间里,把床板扛下来堵住门,又在后面堆了一堆桌椅板凳,这才稍稍放下心。
聂燃过了几个小时才苏醒过来,当时宁莘莘正在井边洗他弄脏的衣服和刀,听到楼上传来呼唤声,擦擦手跑过去。
“姐姐……”
他脸色苍白,用冰冷的手握住她的手,脸贴在她手背上。
“我刚刚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
“父王要把我送去敌国当质子,肯定不可能对不对?我也是他的孩子,他怎么会那样对我呢。”
宁莘莘微讶,“你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他摇摇头,忽然要坐起来。
“我要回宫,我要学骑射和兵法,等我变得更厉害,父王肯定不会把我送走了。”
她忙按住他的肩。
“你还是先休息两天再说吧,就现在这样儿,能走到哪里去。”
他感受了一下,确实没什么体力,只好先躺回去,眼睛仍然不离她左右。
“姐姐,你会跟我一起回宫吧?王宫很大很好玩,有一个大花园,还有很多跟你一样漂亮的宫女姐姐,到时你跟我住在一起好不好?”
宁莘莘笑道:“想得美,我才不跟去伺候你。”
“你不用伺候我,我伺候你。我给你铺床叠被子,什么活儿都不用你干。”
宁莘莘倒好奇起来,“那里不是已经有很多漂亮的宫女姐姐么?干嘛非得找我呀。”
聂燃摇头,“不,你跟她们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他想了很久也说不上来,只道:“我只喜欢你。”
聂燃长得很不错,要不是有精神病,估计她能因为这句话自恋好久。
宁莘莘忍俊不禁,摸摸他的脑袋。
“好好躺着,我下去把你衣服洗完,做好饭,送饭上来给你吃。”
他乖乖躺进被窝里,“谢谢姐姐。”
多可爱的小傻子啊,要是主人格也这么乖就好了。
宁莘莘叹了口气,回到楼下继续洗衣服。
食物储备量还有很多,她手里又有地图,上次拔的植物也都种下了,随时可以拿来用,暂时不担心吃饭问题。
她特地一次做了两餐份量的,端上楼与聂燃一起吃。
尽管两个人格之间的记忆不互通,但她问主人格是不是夏国皇子时,他的表现分明是默认了的。
是不是意味着,副人格其实有可能是主人格的儿时?
这样的话,可以利用的东西可太多了。
宁莘莘把床头柜挪到手边当桌子用,亲手喂他吃饭,状若随意地问:
“你最喜欢吃什么东西?”
聂燃双手捧着下巴仔细回忆,“我喜欢……喜欢吃糖人儿。”
“糖人儿?”
“对呀,用最好的麦芽糖捏成一个个小人。我最喜欢鲲鹏,长得可帅了。”
“那你平常不读书的时候,都喜欢做什么?”
“我喜欢……”
他想到了什么,忽然脸红起来,不肯说。
在宁莘莘一再催促和劝说下,他才很不好意思地说:“我喜欢踢毽子。”
这答案可够出人意料的。
宁莘莘笑了两声:“哈哈,是吗?”
聂燃仿佛怕她瞧不起,特地强调:“我一次能踢一百多个呢。”
“好吧,你真厉害。”
他受了夸赞,脸却更红了,小声说:
“但你不许告诉别人,父王听到了会生气的。”
宁莘莘伸出一根小拇指。
他不解。
“傻子,勾指起誓啊,我保证不说。”
聂燃懵懵懂懂地勾住她的手指头,宁莘莘晃了晃,口中念念有词。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好了,吃饭。”
吃饱饭,聂燃再次躺下休息。
她则独自来到厨房,在食材堆里翻找,最后找出一袋冰糖。
麦芽糖是没有的,不知道能不能用冰糖捏个糖人。
宁莘莘生起火,将糖倒进锅中融化,见融的差不多了,立刻熄火,把糖浆倒进一个干净的大碗里。
找不到竹签子,她把一根筷子削细代替,尝试着捏出形状。
鲲鹏长什么样子?
记载里说,北冥有鱼,其名为鲲,化鸟为鹏,奇大无比。
所以就是一条长着翅膀的大鱼?
宁莘莘心里有了个大概的形状,伸手去拿糖浆,不料温度太高,烫得她惨叫一声缩回手。
糖浆硬了又化,化了又硬。
耗费两三个小时,她才勉强捏成自己想要的模样,放在一个地方藏好,带着两个烫得红通通的巴掌回到房间,等待主人格下一次出现。
第13章
深夜,聂燃从沉睡中苏醒。
身上的伤已经完全好了,之前消耗的体力也回来了。
他握了握拳,感受到身体里充沛的力量,却丝毫不觉得高兴,反而一脸的麻木。
窗外的尸堆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丧尸们恢复成以往的样子,寻找活人的恶鬼一般,在这个世界里荡来荡去。
它们在找他,可它们又无法战胜他。
只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折磨着彼此。
笃笃笃,有人敲门。
不等他回答,敲门的人就探头进来。
“咦,你醒啦,饿了吗?”
他漠然地扫了眼,没搭理,拿起刀珍惜地擦拭。
不用问,宁莘莘也知道肯定是主人格回来了,否则早已聒噪地姐姐长姐姐短。
“那个,我做了点吃的,吃不下,你要尝尝吗?”
见他不说话,她立刻说:“不反对就是同意了,你等着,我现在去拿,千万别走啊。”
一再嘱咐后,宁莘莘才转身下楼,全程狂奔,很快便喘着粗气呼哧呼哧地回来了。
“来,尝尝。”
聂燃换了个方向,不想看她。
她死乞白赖地跟过去,甚至用手托起他的脸。
“别客气,尝尝嘛。”
他终于被惹毛了,不耐烦地抬起头,想要发作,看见盘子里装的东西,愣在了原地。
宁莘莘忙把那个东西拿起来,举在他眼前。
“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捏好的,你知道这叫什么吗?鲲鹏,又是鱼又是鸟,特别帅对不对?”
糖浆明显熬过了头,呈现出浑浊的焦黑色,一看味道就不怎么样。
造型也粗糙得可怕,勉勉强强看出个鱼的形状,两根大小不一的翅膀,显得这个鲲鹏像个残疾。
她用得不是有韧性的麦芽糖,而是冰糖,因此冷却后质感坚硬,玻璃似的扎人。
聂燃沉默地看着它,过了很久很久也没开口。
宁莘莘主动将其往前递了递,“别光看,吃啊。”
“你为什么要做这个?”
他抬起头,眼睛里有红血丝。
“没事做,好玩嘛。”
“说实话。”
她抿着嘴唇想了想,耸了耸肩。
“想跟你搞好关系咯,你是我身边唯一的活人,我可不希望你动不动对我拔刀。”
聂燃接过那个堪称丑陋的糖人,放在床头柜上。
“我以后不会杀你了。”
“真的?”
宁莘莘没想到效果这么好,开心地坐在他身边,勾住他的胳膊。
“那咱们算是朋友了吗?你遇到什么困难要跟我说啊,我一定会帮你的。”
聂燃垂下眼帘,盯着她挽自己的那只手,目光锐利如铡刀。
她忙缩回来,干笑两声。
“总之你心里明白就行了,不光是生活上的困难,以前的伤心事也可以告诉我嘛,咱俩谁跟谁。”
聂燃一副看变态的表情,宁莘莘拍拍他的肩,溜出房间。
一根糖人就让他保证不杀自己,太划算了。
她得赶快把毽子做出来。
毽子这种物美价廉的小玩具,宁莘莘以前没少玩。
虽然没亲手做过,但也知道是用鸡毛做的。
她可没地方去找鸡毛,上次在树林里也没看见鸟,因此想来想去,决定用纸当替代品,剪出些鸡毛来。
疯人院里没剪刀,唯一能用的工具是把菜刀。
她从仓库里翻出一摞病历本,坐在客厅里,全神贯注地弄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聂燃下楼,看见窗边的一堆土,与种在土里的植物,停下了脚步。
她瞥了一眼道:
“我聪明吧,没有花盆也难不倒我,直接把土运进来,在屋子里种。”
他垂眸看着那些青翠欲滴的植物,半晌没说话。
宁莘莘好奇一个问题。
“你知不知道这些草叫什么?我以前从来没见过。”
聂燃薄唇微动。
“它们叫……燕姬。”
燕姬,听着怎么有点耳熟呢?
她一时想不起来,放弃了,招呼他道:
“你来看看,这像不像个毽子。”
聂燃走了过来,她托起手里的东西,给他欣赏。
薄纸剪成的羽毛形状丑陋,大小不一,密密麻麻地绑了一簇,下方是用布块包裹住的小石头。
他冷冷道:“给我看做什么。”
“咱们一起玩啊,这里连书都没得看,整天待着多无聊。”
“没兴趣。”
他说完朝大门走去,宁莘莘忙问:“你要去哪儿?”
“出去走走。”
“那你记得回来啊,不然我会去找你的。你把这门给弄坏了,迟早要修好。”
他头都没回,背着他的破晓,推开床板走了出去。
外面有丧尸,宁莘莘跑过去把床板重新堵上,看见那些“死而复生”的丧尸顿了顿,继续做自己的事。
说起来也巧,尸堆变化的时候她就在窗边,亲眼看见了。
那么多尸体,就像游戏里地图刷新,一瞬间全都消失不见。
没过多久,有新丧尸从远处走来,屋外便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时至今日,哪怕她再怎么愚钝,也能察觉出来,这个世界很有可能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世界”。
老太太说消失就消失,聂燃受那么重的伤安然无恙,丧尸能自己刷新。
仿佛在游戏里打副本,她恐怕是被困在这里了。
想出副本,往往需要打倒一个Boss。
在这里,聂燃就是那个Boss。
他会回来么?
宁莘莘看着远处的山峦与树林,竟然一点也不担心。
她将毽子又装饰了一下,令它看起来更像样儿。
然后开始洗菜切菜,做好了一桌饭,坐在桌边等聂燃回来。
菜凉了,夜深了,屋外鬼影重重。
砰——
床板被撞开,率先进来的却不是人,而是一截粗壮的树干。
已经撑着脑袋打起了瞌睡的宁莘莘被惊醒,看着紧随其后的男人道:
“你在做什么?”
“修门。”
他意简言骇地回答完毕,把树干往地上一放,举起破晓开始切割。
破晓十分锋利,削铁如泥,对付木头更不在话下。
他将其切割成几块厚实的大木板,比了比大门的长宽,按照尺寸拼接起来。
手头没有钉子,他把木头边角料削得又长又尖,钉进木板里,卡得牢牢的。
期间大门敞开着,有丧尸想进来。
他头也不抬,随手挥刀,削掉了脑袋。
宁莘莘已经能在面对尸体时波澜不惊,还热情地招呼他。
“别弄了,放一放,先来吃饭吧。”
聂燃没搭理她,埋头削木头。
她夹起一块土豆走过去,找机会塞进他嘴里。
聂燃拧着眉头,正要发火,忽然嚼了嚼,咽下去。
“好吃吗?”宁莘莘期待地看着他。
他放下手里的木板,将破晓靠墙放好,坐在凳子上,伸出双手。
宁莘莘愣了一下,后来才反应过来,把饭碗和筷子递给他。
聂燃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起初她是开心的。
“你多吃点,别客气,我做了很多,不够还有呢。”
可过了十几分钟,她看出不对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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