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弟本人不就是法学高材生?我疯了吗?”
“不怕为什么不敢看着我?”沈遇书掐着她下颚骨把她脸掰正,强迫颜姝与他对视,一字一顿地说:“你就是在怕!”
她一直以来都掩饰得很好,把一个不可一世、浪荡逍遥的大小姐做到了极致,让世人都觉得她就是这样一个人。
其实与所有人都保持着安全距离,他,还有宋教授……他一直不明白,明明她喜欢宋教授, 宋教授也喜欢她,为什么他们却没在一起。
她一直排斥自己,诚如她所说,一个见色起意的人,送上门的为什么不要?未成年只是一个借口——
因为她害怕。
害怕……是啊,害怕。
他如此聪明,颜姝早该知道,他一定看出了什么,连宋郁都看不出的东西。宋郁,太久了,他们认识太久了,她熟知他的一切秉性,所以总能轻松地糊弄过去。
或者说是他对自己的影响……能让她露出破绽,比如上次的露营。
沈遇书说完之后,只是看着她。
她没说话,他好像也不着急,抓着她手臂的手一直没松,断了她逃跑的机会,大有一直和自己耗下去的架势。
白色的摄影棚里,只有换气机的“嗡嗡声”,几乎密闭的空间里,气流行走十分缓慢,挤成了一团,闷得喘不过去。
颜姝盯着他看了很长一段时间,忽然,毫无预兆地动手掐住了沈遇书脖颈,双手掐住,仿佛要杀人灭口一样。
感受着手下跳动的、鲜活的生命,她的手在发抖,却力气大得惊人。沈遇书脸上的血色潮水一样褪去,难受得皱起了眉,仍旧没有松开她的手臂。
“我问你。”颜姝掐着他没放,凑近了点瞪着他,吼了一声:“你害怕吗?”
短时间太用力,她向来漂亮张扬的狐狸眼里,蛛网似的血丝缠着眼球,到了一个夸张恐怖的地步,毫不怀疑再过一会儿就要瞪出来了。
白色,多么光明的颜色,市郊这栋白色建筑物理,一定谁也想不到正在发生的这一幕。
肺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眼前的脸变得模糊起来,沈遇书艰难地挤出声音:“怕,但你,不会。”
他不怕承认,这样的年龄,他是怕死的。
但他肯定,她不会。
手臂上的手终于逐渐失了力气,颜姝倏地松手,整个人得了帕金森综合征一样发抖,红着眼,“怕就离我远点啊!离我远点行不行!”
这么多空气猛地冲进喉腔,沈遇书再克制、再淡定也控制不住地咳了起来,毕竟不是谁都有差点被人掐死的经验。
唯一没变的是,他依旧抓着她手臂。
颜姝想要拉开他的手,但没成功。如今失去了死亡威胁,这个人仿佛重新活了过来,铁臂一样,撼动不了分毫。
她像仙侠剧里被正派名门捆住的妖魔,任凭怎样挣扎也逃脱不了。
“沈遇书!”她又吼了声,“放手!”
沈遇书忽然将她抱进怀里,喉间的空气终于舒畅了,被掐得沙哑的声音低声说:“不放,放了……学姐就是一个人了。”
好不容易将她世界里的那扇生了锈的笨重铁门推开了一丝缝隙,一放手,又立马关严实,下一次再想推开,便更加困难。
他的声音像被砂纸打磨过,不再那么澄清,半点不好听。
“你为什么……”颜姝埋在少年单薄却可靠的胸口,声音带上了哭腔,“为什么不能和他们一样?”
为什么总是要逼她,逼她控制不了自己,逼她忍不住去伤害他。
一通发泄下来,身体仿佛不属于自己,颜姝抑制不住地往下滑,直到蹲坐在地上,将自己蜷缩起来,脸埋在双臂里。
沈遇书跟着蹲下来,“跟他们一样?学姐又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颜姝没反应,他像是自言自语一样继续说:“人们通常向往阳光的美好,但往往忽略了,阳光背后就是阴影。就像学姐的‘zero’,无论多白,总会有见不到光的黑色。”
“我们都有属于自己的不为人知,学姐知道我在看见你和别的男人调情时,我在想什么?”
颜姝已经逐渐平静下来,从臂弯里抬起头,声音极轻地问他:“什么?”
“我在想……”沈遇书伸手抹去她眼下的泪痕,看着她,一本正经地说:“如果法律允许,我一定会将学姐软禁起来,圈在只有我看得见的地方,这样你是不是就愿意多看我一眼了。”
一个极负盛名的天才,老师眼里的标准“三好学生”,家长眼里的“别人家孩子”,面不改色说出这样的话,滑稽又违和。
……谁会信啊?
“那可别。”颜姝又能开玩笑了,拂开他的手,起身往外走,“我可担不起红颜祸水的名声。”
沈遇书跟上来,“红颜本就不是祸水,不过是犯了错的人祸水东引而已。”
回了办公室,颜姝从抽屉里摸出了一盒烟,坐到沙发里点上,吐出烟雾缭绕,“我是为你好,不想再发生刚才那样的事,就赶紧走。”
她的语气已经恢复了惯有的气定闲神,还带点儿可有可无的漠然,但夹着烟的手仍旧有点发抖。
沈遇书倒了杯水递给她,“学姐还晕?”
颜姝看了他一眼,并不意外,仰头灌了半杯水。她这样的,精神在强烈的刺激下,会伴随着头晕眼花耳鸣等一些身体症状,他一个法心双学位,不会不知道。
似见她脸色无虞,沈遇书才坐到她身边,和她说:“我妈从小到大,也总爱说她是为我好,可她每一次说这句话的时候,都是在做或者强迫我做自己不愿意的事情,你们真的都是在为我好?”
“妈妈?”颜姝往烟灰缸抖落了一点烟灰,目光落到了远处,笑了出来:“知足吧……我妈妈死了,如果她能活过来对我说这样的话,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沈遇书顿了顿,“抱歉——”
“没事儿。”颜姝截口打断他,说:“我没有权利让你们这些幸福的人与我共情。”
家庭完整的小孩儿才容易有叛逆期,才会抱怨父母管得太严格。
不过好在,就算妈妈去世,也没有影响她继续管着自己。
幸福的人……
幸福吗?
沈遇书不知道“幸福的人”是什么样的,但自己一定不能算在里面。
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有过自己的隐私,没到晚上,他妈妈可能会在任何时候突然出现在他卧室,检查他有没有熬夜,有没有做与学习无关的事情。
时间长河静静地流逝,
颜姝熄灭了烟头,往后一靠,随意道:“下午继续拍摄,待会儿有人送午餐上来,你要去要留请随意。”
谨慎的狐狸透过打开的缝隙里往外张望两眼,觉得不够安全,又立马缩了回去。
沈遇书看着她,唇角轻扯,“我当然要看着学姐。”
颜姝听明白了他的意思,笑:“你觉得你管得了我?”
沈遇书:“学姐可以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 抱抱我姝QAQ。
第32章
今天的拍摄, 原本预计晚上八.九点才能结束。
好在古珏不只是流量小生,他的镜头感极好,跟得上颜姝的高效率,不到七点就拍摄结束。
摄影棚里, 工作人员在收拾摄影器材, 古珏已经换回了原来那身衣服。
他走到颜姝身边, 笑:“今晚zero能否赏光, 一起共进晚餐?”
颜姝收好相机, 十分“颜姝”地一挑眉,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就听见旁边一道声音说:“学姐, 之前说探讨今天的学习成果, 晚上回协会还是?没关系, 等你和古先生吃完晚饭后也可以。”
她余光瞥过去扫了眼,小白莲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原来zero已经有约了?那就不打扰了。”古珏看了眼沈遇书, 而后弯下腰在颜姝耳边轻声道:“最近我一直在楠市,颜小姐若是有空, 随时都可以。”
他的目光不掩饰地落到她的唇上, 颜姝唇稍略弯,递给他一个只能意会的眼神,“好啊。”
听了这话,古珏笑了起来,在她唇角轻嘬一下,似瞧了眼她的反应,而后又上来与她交换了一个不深不浅的湿/吻。
小助理经过一天的洗礼,已经可以面不改色:……又又又叒叕亲了起来。
沈遇书压着在胸腔里无头苍蝇一样乱飞的心浮气躁,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 知道自己没有权利干涉她与哪个男人亲近。他也不急……总有一天,会要她的身体、眼里、心里都只放得下他。
退开后,古珏若有若无地握了下颜姝的肩,朝她晃了晃手机,“微.信联系。”
颜姝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一样,平常地笑:“行。”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谈什么正经工作。
等所有人都走了,颜姝也拎着相机往外走,边说:“说说你有什么成果?”
经过了上午的事情,她对沈遇书仿佛不再掩饰,不故意给他看什么,也不去故意撩拨为难,像是以自己最平常的状态去面对他。他要如何做,是不是要追她,都与自己无关。
沈遇书极力忽略刚才的事,答非所问:“学姐晚上想吃什么?”
他不说,颜姝也不再问,随口道:“随便。”
她很少想这个问题,也不需要去想,口味再挑剔,也会被满足。
出了白茫茫的工作室,才觉得冷,还有两分不真实的感觉。像从一个完美的梦中世界一下子走入现实,极其地不适应。连凯撒都甩了两下毛,又伸长两只前爪,弓肩耸背撅屁股地来回拉了两个懒腰,才从“梦”里清醒,睁大狗眼四下打量几眼。
每到这时候,如果是颜姝独身一人,她必定会找个人或者去哪个情人那儿开始她丰富多彩的夜生活,如今带了个乖小孩儿,她得先将他送回去。
唔……看吧,和自己不一样的人相处,就是如此麻烦。
沈遇书坐到副驾驶,忽然说:“学姐将车停到学校北门好吧。”
“行。”颜姝将车开出去,明显听见后座的凯撒没坐稳,一下子倒在座椅上的声音。她忍不住笑了下,而后不经意问了句:“回学校学习啊?”
沈遇书:“带学姐去吃饭,不是还欠学姐几个生蚝?”
楠大北门有一条后街,是楠大学生的天堂小吃一条街,照颜姝这性子,自然没去过。
颜姝:“……”
一听见生蚝,就难免想起露营那次她发脾气,这么久过去,才回过味来,觉得有些丢脸。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提起来,总之被他这么一激,颜姝的“爱较劲儿”又被激起来,冷嘲热讽:“不是说自己给我做么?还是学弟在说大话?根本不会做。”
沈遇书转过头看着她,问:“我愿意做,学姐愿意吃吗?”
红绿灯路口停下,颜姝将车窗打开一点,终于适应了室外的温度,任由窗外冷风扫进来。
春乏秋困,开车更容易疲困,不少司机打开车窗透风,从车窗里钻出各个年代的“凤凰传奇”、“重金属摇滚”音乐,风格迥异的审美杂糅在一起,颜姝感觉自己的耳朵都受了一场酷刑。
相比之下,沈遇书的声音高低立下地悦耳起来,还残留着点儿被她掐出来的沙哑,比之前清澈了许多,这会儿觉得,上午自己就是在暴殄天物。
不过他说得也没错,现在两人追逐的关系,不可能去他家吃他亲手做的饭,更不可能让他上自己家门。
红灯转绿灯,她笑了下,“谁知道你做的能不能吃?”
沈遇书气定神闲,“能不能吃试了才知道。”
颜姝看着前方被路灯照亮的路况,长龙一样的车灯让她眯起眼,到底是年纪小,什么都不怕,还是……
他真的也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她如今也是表面淡定,上午少年濒临死亡的坚定眼神好像还在她眼前转来转去,转得她躁意横生。毫不怀疑,如果她不松手,直到死的那一刻,对方也不会松手。
自己到底什么地方吸引了他呢?她想,没人会喜欢一个如此混乱的人吧?一张脸好看又如何,世界上好看的人多了去,不止她一人。
快八点的时候,颜姝开到了北门后街,前方人来人往的都是学生,基本没有车经过,她皱起眉。
颜姝扫了眼路边停的车,也找了个空位停下,凯撒就留在车里,给它开一点车窗。
管停车位的大妈十分迅速地跑了过来,热情地问:“妹儿,停好久?”
颜姝难得懵了瞬,下意识看向沈遇书。
沈遇书递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下车扫了大妈手中的二维码,说:“两个小时。”
“一个小时两块。”
颜姝略显惊奇地瞧了眼说话的两人,大妈走后,她问沈遇书:“这还有人管啊?”
她一直以为这种全是违章停车,都已经做了好了被交警抓住贴罚单的准备了。
沈遇书“嗯”了声,瞧了眼前方你来我往的人流,自然地牵过她的手,说:“走吧。”
今天周六,一部分本地学生已经回家,所以小吃街上的人少了不少,比起上次古镇,这还在颜姝的承受范围内。
她也很自然地抽回了手,眼神投向路边的各种小摊,瞧见推车上煎豆腐铁板边上的油垢,眉心轻蹙:“没想到你爱吃这些。”
沈遇书留给她的印象一直是干净的,干净得一尘不染,像天山上的雪,与这些深巷小街里的烟火格格不入。
沈遇书不顾她拒绝,不掩强势地再次握紧她手腕,说:“小时候爸妈离婚后,从我爸那儿搬出来偶然看见路边推的这种车。当时特别好奇……因为以前从来没见过,我妈不允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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